王豫杰和王怡隻雙雙站在王錫的面前。
王豫杰心疼的瞥了她一眼,覺得連續一星期將他排拒門外的她已憔悴許多。
其實他一直想和她獨處,問清楚她為何要將所有的責任獨攬,可是她卻不肯給他機會。今天,她總算離開住所,然而,見到守候在門外的他卻只是淡淡的跟他說她要離開台灣,隨即一言不發的開車前來王錫的辦公室。
而王怡隻的眼神堅定,她已打定主意要到另一個國家生活。她累了,雖然她並不介意待在這個眾人指點暗罵的世界過活,可是她知道為了讓哥哥能恢復平靜的生活,她一定要離開。
「爸爸,我想出國再進修,費用方面我自己負擔。」王怡隻面色凝重的道。
站在父親的身惻,她很清楚的注意到他的身體僵硬了一下。
看著父親冷漠眼神中微微泛起的森冷目光,王豫杰進一步道︰「怡隻想再充實自己,而且最近連連發生的事……」他頓了一下,對父親對他和妹妹發生的事不聞不問感到心寒,「讓她遠離別人是非的目光也好,是不是?爸。」
「哥哥,我自己的事我和爸爸說就行了。」她禮貌但生冷的回道,刻意拉開他們之間好不容易恢復的熟稔,因為若不這樣,她很怕自己會再貼近他溫暖的胸膛尋求慰藉。
「怡隻,你……」王豫杰不解的皺起眉頭,「我們應該要共同面對問題,那件事絕不是你一人的錯。」
王錫伸出手指向他,「怡隻都向媒體承認是她勾引你的,你就別沾惹她,出去!」
「可是爸,事情不是如此,我先前已跟你解釋過,是我主動的!」
「胡扯,難道要我召開記者會改說是你主動,然後讓這個新聞愈滾愈大?出去!」他不容抗拒的嚴聲道。
事實上,對王怡隻願意跟媒體說是她誘惑王豫杰的事,王錫可是高興得不得了,畢竟一開始他想折磨的只是王怡隻,但曾明右夫婦的出現,讓他不得不犧牲王豫杰,其實他對王豫杰還是有一份淡淡的父子情。
「哥哥還是出去吧,我想和爸爸單獨談。」王怡隻靜靜的道。
王豫杰再瞥了面無表情的她一眼後,內心的沉重感更重,暗嘆一聲,「那……我出去了!」他轉身開門步出,再回身關上門,走了幾步後,又覺不妥的回身站在緊閉的門邊。
因為最近發生這一連串的事件以來,王錫不但從沒有給過王怡隻一點點的關切,甚至不掩飾對她的厭惡之情,所以他擔心王錫又會對她動粗。
在一片窒悶不響的寂靜中,王錫首先打破沉默,將桌上的文件夾疊起放在桌子的右側,「你剛提的那事就再商量,我現在沒空。」
王怡隻面無表情的凝視著眼前那張陰沉卻又略顯病容的父親。她早不奢望他的愛了,只是這回一出國,或許她不會再回來了,所以她才會刻意的來見爸爸。
「爸爸,我來跟你說出國的事,其實只是‘告知’,至于你的同意與否,那並不是重點,對不起,爸爸,這就是我要說的,我要走了。」沉重的壓力緊背負心頭,王怡隻早已承受不住。
王錫怒視她一眼,「你說什麼?」
「爸爸,我已經長大了。」
「你這是什麼態度?」他大聲的駁斥,蒼白的臉轉為怒紅,口氣更顯出他的不快。
她冷冷的看他一眼,「公司的事沒有我也能一樣運作,哥哥和楊煥強的能力都很強,沒有我,你也一樣生存的很好,可是我呢?我必須在別人的有色目光下生活……」她苦澀的笑了笑,「有時候我真懷疑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胡說!」他怒氣高漲愈說愈大聲。
「爸爸,我真的不了解你,更不明白看著成為眾矢之的我,你為何也能不聞不問?你到底將我視為什麼?」王怡隻雙手壓在桌面,一雙冷峻的星眸直直的勾視著他。
「啪!」王錫揚起手重重的甩了她一巴掌。
她當場愣住,不可置信地盯著他。他打了她?她顫抖的手輕輕的撫上紅腫發熱的左頰,震驚的淚水已不自覺的潸流而下。
而在門外的王豫杰在驚聞那一聲巴掌聲早已沖了進來。怡隻的所請雖被拒絕了,可是爸再次打了她?!天啊,他竟愚蠢的認為在她剛剛那一句又一句的質疑問句下,爸會感到一絲絲不舍內疚……「你長大了啊?」王錫仍怒氣沖天的對她咆哮。
「爸,你為何打怡隻,她說的話有錯嗎?」王豫杰下意識的將目泛恨意及怨對的妹妹擁入懷中。
「哼!」王錫轉動輪椅背對他們,「你們的丑聞已經讓我這個做父親的連頭都抬不起來了,連在我面前都摟摟抱抱的,還有臉要求逃出這樣的生活?」
「爸,你……」王豫杰臉色丕變。
而王怡隻則掙月兌出他安慰的擁抱。
王錫暗暗冷笑,隨即作假的垂下雙肩,狀似哀憐,「人在哪里跌倒的就該從哪里站起來,逃避是方法嗎?再說,受人嘲諷又如何?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爸,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是我主動。」王豫杰急著擔下所有的責難。
「哥哥,不用說了。」她以毫無感情的語調說著。
「怡隻,你沒有必要承受這些的,那一天都是我不好,是我……」
「哥哥不要再說了,再提那件事只會讓我更難堪罷了,就讓我們都忘了好不好?」抹掉淚水,她匆匆忙忙的轉身離開。
王豫杰瞥了父親的背影一眼,趕忙追上去。
「怡隻,等一等!」他在樓梯間拉住她,仔細的打量她脹紅的左頰,「回我那里,我幫你上點藥。」
「不用了,我沒事!我也不是當年要你照顧的小妹妹了。」她冷漠的道。
他無言的看著她,「爸他……」
王怡隻別過臉,不想再听,「我走了。」撫著左頰,她繞過他欲離開。
「怡隻,你為什麼還是對我冷冰冰的,在我們發生……」他倏地住了口,神色懊惱。
她的眼里閃過一絲脆弱,可是很快的又恢復冷漠,她再度繞過他。
「等一等。」他再度攔住她。
「我對每個人都是這樣的,哥哥,我想走了。」她抑制著涌起的那陣鼻酸道。
「可是我是你的……」
「哥哥!」她冷聲接下話。
「怡隻!」
看著他,她苦澀的吞下那聲哽咽。這就是她的悲哀,為什麼她愛的人是哥哥呢?
王豫杰也無言了。他要說什麼?說他愛她?強制的將她留在身邊承受他人鄙視的目光?
「哥哥,我真的好累了。」再也不想說什麼,她戴上保護自己的面具,大步的離開。
他目視著她縴弱的背影,一股憐惜之心徒然升起。他永遠也不明白爸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心態來看待怡隻的,他只知道爸惟一給予她的,只是加深她繼續帶著落寞的面具,以那顆冰封的心迎接來來往往的人群。
「最後一步了,而我等的日子也來臨了。」王錫陰沉中帶著得意,他推著輪椅到窗口,注意到王怡隻的車子已到他的住處了。他很快的弄亂自己的儀容並裝出一副疲倦樣。好戲該正式上演了,他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王怡隻作了個深呼吸後,抬起頭來看著眼前這楝豪華別墅。爸爸今早在辦公室甩了她一巴掌後,為啥又在夜晚來臨時打她的手機要她來他的住處一趟?她撫了撫仍然微微刺痛的臉頰,內心不禁忐忑起來。
她抿抿嘴,在佣人的指示下,她訝異的來到以往的「禁區」——父親的臥室。一進門,她錯愕的看著今早還嚴厲的父親竟病懨懨的癱坐在輪椅上,臉色蒼白。
「怎麼了,爸爸?」王怡隻抑制住心中對眼前這突兀畫面引發的波動,雙手握拳以止住快步接近他的沖動。
「你過來。」王錫啞著聲音,老態盡現。
她戒慎恐懼的走過去。
他慈愛的拍拍她的面頰,老眼略微濕潤。
她瑟縮了一下但沒有後退,只是她一雙星眸不解的直盯著他,心想,她有多久沒見到他這麼慈善的神情了?
「我很抱歉我對你一直不是很好,可是我是真的愛你,怡隻。」他的眼眶紅了起來,眼淚快速的一涌而上。
對這突如其來的愛的表白,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我生病了。」他難過的爬了爬泛白的發絲,雙手掩住臉龐、雙肩抖動,似乎正隱忍著極大的悲慟。
「爸爸?」她仍充滿戒備的打量著他,但心中已隨著他告白的言語而上下悸動。先前那無血無淚、粗暴無情的爸爸,她知道如何去應付的,可是現在的他,一個老態龍鐘在她面前剖白自己內心世界、啜泣不已的他……「那、那里有一份報告。」王錫啞著聲音,顫抖的手指著櫃子的抽屜。
王怡隻依言走過去打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個牛皮紙袋後,抽出里面的資料。馬偕醫院的檢驗報告?她不安的瞥向父親蒼老的臉孔再低頭仔細看那一疊報告。
驀地,她倒抽了一口涼氣,花容失色,「爸爸、你……癌、癌癥?不可能的!」
「是真的。」王錫的老眼淚盈,歲月似乎在幾分鐘內,重重、毫不留情的刻畫在他臉上的皺紋,「其實爸爸不是不關心你最近發生的事,而是爸爸的內心也好苦,今天早上听到你又要離開的事,我一時激動才會打了你,可是爸爸知道是爸爸不對,所以趕緊將你找來,希望你能幫爸爸一件事。」他羞愧的低聲下氣的請求。
「幫忙?」她酸澀的道。
「嗯,」王錫拭了拭淚,「你千萬刖告訴你哥哥我患重病的事,我會在他面前撐下去,你絕不能讓他知道這件事。」他頓了一下,待她困惑的向他點頭後,才又繼續道︰「這是因為……因為……」他欲言又止,蒼白的臉上滿是為難與無助。
「因為什麼?爸爸……」
「你是個女孩子,爸爸很無理的要求你來做這件事,是……」他瞥了她一眼,聲音低沉,「我是怕那件事情若爆發,至少豫杰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可以無罪釋放。」
「爸爸,你在說什麼?無罪釋放?」王怡隻一頭霧水。
「我……」羞慚的他久久不能言語。
「爸爸……」
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後,從枕頭下抽出一張泛黃的照片遞給她。
王怡隻接過去,對照片中那張臉孔感到陌生,「這是……」
「這是爸爸年輕時的照片,當時我是個小混混,偷竊殺人都做過,不過,在遇到豫杰的母親後,為了徹底月兌離黑道,我去整型,想改頭換面重新面對人生。」
聞言,她暗忖,哥哥的母親不是她的母親嗎?爸爸為何單指「豫杰的母親」?
王錫嘆了一聲,繼續扮演著報復計畫中最重要的角色及台辭,「如今,我在社會上已享有聲譽了,沒想到卻被當年也一起混的兄弟給認了出來,還到辦公室來向我勒索五十億,當時林文仁也在場,我原本甩都不甩那個兄弟的,結果他卻殺雞儆猴當場敲昏了林文仁,事後又喂他吃了安眠藥作出自殺的假象,所以如果我不照做的話,他便要我的聲譽掃地,向警方指證我當年參與非法及討債殺人的事實。」
他頓了頓繼續道︰「我知道我很不應該對媒體說了那段將林文仁的死全歸咎在你身上的事,可是那也是讓問題簡單化,轉移警方的注意力,要不,一旦查出我以前的底細,那我……」他老淚縱橫的握住她的雙手,「我老了,怡隻,我在乎的不是錢而是名,可是我哪有五十億元?除非掏空公司的資產,但那又牽涉到月兌產,還有持有我們公司股票的投資人。」
王怡隻呆若木雞的瞠視著父親,震懾的心久久不能平息。
「我好無力,可是我是個好面子的人,我不想也不願承受社會批判的目光,」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盯著她吞吞吐吐的道︰「你願意犧牲你自己嗎?」
見她驀地變了臉,他可憐兮兮的握住她的手,「怡隻,我老了,又得了癌癥,日子是不多了,照理是不該這樣要求你的,可是你……」他咬緊下唇,「就看在我撫養了你二十六年的份上好嗎?其實,我們沒有血緣關系,你是我在路上撿到的棄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