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欣欣打開門,錯愕的看著一身米白旗袍的張美欣,「美欣?」
「呃——我可以進去嗎?」
「當然,當然。」楊欣欣僵笑一聲,趕忙請她入內。
張美欣一進屋子就看到一臉不平的饒子柔噘起了嘴,雙手環胸的坐在兩只大行李箱上,饒豪青則是吹胡子瞪眼的一臉怒氣,在座的還有饒子微夫婦。
眾人看到自從夏蓮芳自殺的事情後,見到他們便張牙舞爪、辱罵個不停的張美欣,全都愣住了。
「鄭媽媽?你真的來了?」饒子柔開心的站起身奔向她,一把抱住她。
張美欣有些不自在的推開她,再將目光移向饒豪青,「豪青兄,我知道這段時間,我的態度很差,請你們……」她的目光一一巡視過眾人,「請你們接受我的道歉。」語畢,令人意外的,她竟當場彬了下來。
眾人怔愕的互視一眼,楊欣欣趕忙蹲拉起她,「別這樣,美欣,我們都不怪你啊。」
「不。」張美欣抬起頭來直視著她,「我知道你們還怪我,所以才不讓子柔跟著意偉出國是不是?」
「這——」楊欣欣慌忙的看向丈夫。
他責備的目光移向暗吐舌頭的女兒,原來她剛說要去廁所是打手機搬救兵!
「美欣,你請起來,那件事和這件事根本是兩回事……」
「不,我請求你們答應讓她去好嗎?我知道我這個請求是自私了些,易地而處,我也會阻止她去,可是今天變得郁郁寡歡、頹廢不振的是我的兒子,他難得開口要子柔陪他,就請你們答應好嗎?」她雙手合十,一臉哀求。
「這……」饒豪青一臉為難。
「伯母,可是澳洲離台灣終究有一大段距離,若出了什麼事怎麼辦?」饒子微忍不住開口。
「不會的,意偉他這陣子雖然墮落,但他還是懂分寸的,否則……」她難過的眼眶都紅了,「他不會只找那些妓女泄欲的。」
此言一出,眾人無言了。
張美欣猛眨眼楮以阻止盈眶的淚水滑落,她哽咽著聲音握緊饒子柔的手,「我知道這樣是委屈了子柔,畢竟這幾個月來,意偉也沒給過她好臉色,可是我可以保證意偉絕不會欺侮子柔的。」
「那是當然,我不要欺負他就好了。」饒子柔笑咪咪的搶過話。
但這句話卻引來三記大白眼,她嘆息一聲,「放輕松嘛,各位,你們就當我跟團出國玩就好了嘛。」
聞言,饒子微和賀曉桐的眼眸都浮上笑意,他們已有預感,爸媽肯定會讓步的。
「豪青哥,欣欣,就算我拜托你們好嗎?意偉這次變得很不一樣,他今早頭發剪了胡子也刮干淨了,但不知怎的,看他這樣,我是更不放心,可是他又不要我在身旁跟著,所以如果子柔在的話,我會比較安心。」張美欣來回的看著兩人。
「爸、媽,你們就答應了嘛,鄭媽媽跪著好怪的,我是不是也要跪下?」
饒子柔擰起了柳眉。
楊欣欣嘆息一聲,彎下腰拉起張美欣,「你起來吧。」
「你答應了?」
楊欣欣將目光移向丈夫,饒豪青沉重的點點頭,縱然有百般的憂心及不願,此時也不好說什麼了。
「謝謝,謝謝!」張美欣忍不住哭了起來。
饒子柔抽了一張面紙遞給她,「鄭媽媽,別哭了,你這一哭,我爸媽可會改變主意哦。」
聞言,她趕忙擦干眼淚。
見狀,其他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饒豪青望著女兒得意的朝他們眨眨眼的嬌俏神情。唉,這個女兒就是這樣窩心、惹人疼愛,只是這回意偉屬意要女兒跟著他,這一改以往的作風令他感到不安。
澳洲雪梨
機場內,饒子柔剛從旋轉的行李轉台上拿到兩只大行李,一手拖著一只行李箱的她一臉不屑的以眼角瞟著悠閑的坐在前方椅子上,蹺著二郎腿的鄭意偉。
真是太遜了,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只是……她聳聳肩,他好像從來就沒有憐香惜玉過嘛!
可是也不能這樣啊,畢竟這次是他開尊口要她陪他來的,多少也該表現一下君子風度吧,幫女人提行李是禮貌啊!
好不容易走到他面前,她瞟了眼躺在他腳邊那只沒有兩公斤重的小行李,「喂,多少也幫幫忙吧,我的行李重死了。」
「早跟你說不需要帶那麼多的。」他淡淡的道,一張俊臉沒有溫度。
「可我問你要在澳洲待幾天,你答‘沒有時間表’,那我總得將兩箱都帶來啊,反正都打包好了,另外,你媽帶著我趕到你家時,你都準備要上機場了,我根本來不及再看看什麼要帶、什麼不要帶。」
聞言,他的神情沉了下來,在到機場的路上,子柔描述了母親為了讓她能跟他同行而向饒家二老下跪的事。
他痛楚的低下頭,他真是個不孝的兒子,他拖累太多人了,他真的不該再生存在這個世界了。
「喂,你干麼?」她蹲子試圖看清他的表情。
他深吸口氣,雙手搓揉著臉,隨即站起身來,「該走了。」
看著他彎拎起行李,頭也不回的朝海關人員走去,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兩只大皮箱,忍不住在他身後大叫,「喂,多少發揮一下你的國際禮儀嘛,幫我……」
突地身後的一雙大手接過她的行李箱,「我來幫你。」
她順著那雙毛茸茸的金毛手臂往上一看,訝異的叫道︰「威爾森!」
威爾森露出靦腆的笑容,「總算趕上你了。」
「你……」對他的出現,她咋舌不已。
「呃——我是朋友們推派出來的,你也知道大家在一起就是聊八卦嘛,這次你們跑來這兒,他們派駐在各個PUB的眼線就沒作用了。」
饒子柔朝天翻了翻白眼,「你們真的是閑閑沒事干耶!我真是敗給你們了。」話雖然這麼說,但她自己以前也是這群「八卦會」的會員之一。
威爾森尷尬一笑,其實他是被「激」來的,那一群好友們說,他們已經感覺到子柔正逐步的淪陷在愛情之中,他如果再不行動,子柔肯定會成為鄭意偉的人!
她側頭凝視著他,「威爾森,可是我不想讓你跟著耶,我相信意偉也是!」
他握住行李的手一僵,無言的看著她。
「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你是我們這一群朋友中臉皮最薄的人,我很擔心鄭意偉那晴時多雲偶陣雨的怪脾氣,會讓你很不好受。」
「沒關系的。」
「不!有關系,你們也是好友,你也知道現在的他有多討厭別人跟著他。」
「可是我……」他俊美的五官滿是焦慮,可是口才遲鈍,更別談說服力了。
「回去吧,呃——這樣是太殘忍了,都坐了那麼久的飛機,那你就在澳洲四處玩玩吧,別跟著我們。」語畢,饒子柔接過自己的行李,快步的拖著它們朝入關檢查處跑去。
威爾森的目光遠遠的與已出關的鄭意偉相遇,他深邃的眸子太過淡然了,而這雙憂郁的黑眸更加容易奪取女人的芳心,尤其是子柔這個深富正義感的女人……
淒涼一笑,他回過身子,走回行李旋轉台,縱然無法贏得她的愛,但他也要像個男子漢的跟鄭意偉談開,若是他不打算接受子柔,那麼,就不該將她留在身邊。
「什麼Men-stalk?」
被放鳥的饒子柔鼓起腮幫子,站在飯店房間的玻璃帷幕前,望著眼前雪梨港的漂亮風景。
聞名遐邇的雪梨歌劇院,那像極了橘子瓣的優雅建築在藍天白雲的襯托下更形壯麗,自由飛翔的海鳥愉悅的在空中嬉戲,幾艘觀光游輪穿梭在雪梨大橋下,這樣的美景實在美極了,可是她的心情卻有點郁悶……
唉,威爾森來湊什麼熱鬧嘛?還一臉嚴肅的要和鄭意偉「單獨」談談!
最後被丟下的是她,簡直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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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穿著寬松格子罩衫的鄭意偉和一身米白絲衫的威爾森出現在雪梨港旁這間散發著濃濃咖啡香的露天咖啡屋時,立刻引來眾人的側目。
兩人在花傘下坐下,直至咖啡送上桌後,仍是一語不發。
鄭意偉啜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雙手環胸的靠向椅背,「說吧。」
威爾森怔了一下,深吸一口氣,「你應該知道我要說什麼不是嗎?你雖然是別人口中的花心大少,但你的思維一向敏銳。」
他扯扯嘴角笑了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好多年來我都是以來感覺,沒什麼機會用腦子、用思緒了。」
「很顯然的,這次你提議來澳洲就用了腦子了。」他有些生氣的看著鄭意偉道。
鄭意偉轉過頭來,挑高了眉頭,「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懂!要不然你這一次怎麼會主動要子柔陪你來這里。」
「呵,我懂了,原來是因為子柔。」鄭意偉凝視著他,單刀直入的道,「我不會跟你搶子柔的。」
「嘴巴這樣說,但是你的行為說服不了我。」他悶悶的低喃。
鄭意偉落寞一笑,「你放心吧,威爾森,男人最重要的不是女人而是友誼,我已經破壞了和子微間的友情,我不會傻得再將我們之間的友情破壞。」
威爾森愣了愣,喃喃的道︰「是嗎?」
鄭意偉做了個深呼吸,心想,一個將死之人怎麼還會想要女人呢?不過,他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因為威爾森是個仁慈的好男人,一旦得知他的決定,一定會想法子阻止他的。
「意偉,那我不懂,你不是很討厭子柔當跟班嗎?為什麼這一次例外?」
「別問了,不久你就會知道了。」他淡淡的一笑,笑中帶著濃濃的苦澀。
「從夏蓮芳的事情後,你就一直怏怏不樂的,我也很想幫你的忙,可是你一直拒絕——」威爾森坐直了身子,真誠的道,「難得你願意這樣坐下和我談,有沒有我可以幫得上忙的?」
「有,那就是離我和子柔遠遠的,我不想有兩個跟班。」他面無表情的道。
聞言,威爾森瑟縮一下,覺得他一下子又將兩人的距離拉遠了。
「威爾森,我知道這樣說可能刺傷了你,但是我有我的苦衷,在這里,我只能跟你保證,我不會傷害子柔,更不會對她如何,你大可以放心。」
「我——」他仍舊疑惑。
「總之,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你喜歡她,所以我不曾動過她,但可悲的是,我卻對夏蓮芳和子微……」他自嘲一笑,站起身,從皮夾里抽出一百元紙鈔放在桌上,「我話說清楚了,再來怎麼做就看你了。」
威爾森看著鄭意偉離開後,仍坐在椅子上。意偉將問題丟還給自己了,可是他能如何?子柔要他離開,意偉也要他離開……
他爬爬劉海,拿起已經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大口,好苦、好澀,就如同他現在的心情一樣。
榜蘭沃斯谷的騎馬場上,鄭意偉面無表情的騎著黑色駿馬在這片溪谷草原上踱步,望著一片欣欣向榮的綠色草原及前方的翠嵐山巒,他的心卻無法放松,尤其再伴隨著觀光客嬉笑怒罵的高分貝聲音,這片自然之景中全是熱鬧的城市雜音,其間多名女觀光客更是不時的對他「放電」,可惜的是,他現在早已成了絕緣體。
他臉色一冷,掉轉了馬頭,直往馬棚奔去。
「又來了!」跟在身後的饒子柔穿著一身帥勁的騎士服,如花的容顏同樣也引來男士們的傾慕,不同于鄭意偉的冷峻,一直帶著笑靨的她身旁圍了多名男士與她攀談。
看著鄭意偉利落的從馬上一躍而下後,饒子柔立即禮貌的跟男士們點頭後便策著身下的白馬往馬棚而去。
一見他進了換衣間,她趕忙躍下馬,急匆匆的跑往女子換衣間,三兩下工夫的將騎馬裝換掉後,一身淡雅休閑長裙的奔出換衣間。在看到穿著絲質罩衫和條紋長褲的鄭意偉仍站在馬場的入口大廳等她時,她總算松了一口氣。
「你的動作愈來愈快了。」鄭意偉見她跟上來後,淡淡的道完便走下階梯,坐進租來的轎車內。
她嘆了一口長氣,真是的,都不能讓她好好享受一下在自然草原策馬奔馳的快意感!
垮著雙肩進了車內,她扯扯嘴角,「請問‘領隊’,再來我們要去哪一站?」
他看了她一眼,沒有回話便開車上路。
他不是不懂她話中的諷刺,畢竟他們來澳洲已一個多月了,但為尋找他的靈魂長眠處,他馬不停蹄的東奔西跑,然而,卻一直找不到適合的地方。
「我說,請問領隊、導游,咱們的下一站是哪里?」見他又陷入自己的思緒中,饒子柔不耐煩的嘟嚷著。
其實她還算是有耐心的人,可是跟著他東奔西跑下來,她實在很難不發牢騷,因為他們往往坐了好幾個小時的車程來到一個景點,待不到一個小時就走人了,叫她怎能不怨不嘔呢!
「鄭意偉,麻煩你說說話好嗎?我們來澳洲已經一個月又八天了,加總起來,你的話恐怕不到五十句呢!」她大聲抗議,但見他仍保持沉默。
她瞟了後視鏡一眼,確定在這條山谷路上沒其他車子跟隨後,她突地倚近他,一把握住他的方向盤向右轉,休閑布鞋一腳踩在他的腳上用力的踩了煞車。
車子急遽打滑,月兌離了馬路,車身擦撞到一旁的壁崖再往前滑落在高度落差近兩公尺的茂盛草原之中。
車子停住了,由于兩人都系有安全帶,因此都沒有受傷,但看著眼前又高又密、幾乎蓋住車身的濃密草原,他們瞠目結舌的不知所措。
良久,一臉愧疚的饒子柔吐吐舌頭打破了沉默,「呃——呃,純屬意外。」
「是拜你之賜吧!」鄭意偉一臉無奈的搖搖頭。
聞言,她燦爛的笑了起來,「好了,總算湊足五十句了!」
置身在草原之中,感覺很像在另一個世界,四周靜得無一絲聲響。他看著從車窗伸進來的幾株高草,再略微仰頭望著和綠色草原相映的藍色天空,這個地方不錯,微風涼涼的低喃著,除此之外,靜悄悄的……
「鄭意偉,你又神游去了!」她翻翻白眼,用力的扯扯他的手臂。
他回頭看她,「你在說什麼?」
「我說你又神游到哪里去了?」
凝眸著她亮麗的雙眸滿是不平,反之,置身在這寧靜的草原中的他心情卻分外的好,他揚起嘴角暗忖著,若沒有她在場,也許這兒是最佳的安眠處呢!
「我警告你,你再不出聲,我就將你踢出車外,讓你去躺草地!」饒子柔生氣的鼓起腮幫子。
他笑了笑,「我以為你是很有耐心的人。」
「我是啊!可是將心比心,你跟前跟後一個人近四十天,結果那個人只說了五十句的話,你做何感想?」
他頭一偏,「我會覺得很安靜。」
她愣了一下,隨即抗議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很煩了?」
「我沒那個意思。」
「沒有是最好,不過——」她突然笑了開來,「這會兒我們被困在這兒,若不爬出車外求救可就完蛋了,怎麼你的心情反而輕松許多?」
「我找到我的桃花源了。」鄭意偉一臉平靜。
「桃花源?」她擰緊了柳眉,看了看四周,「拜托,周圍除了草以外還是草,什麼桃花源?」
「我知道意思就好了。」他淡淡的笑道。
「別那麼小氣嘛,就看在我是你惟一的伴份上,分享一些好嗎?」
這事怎能分享呢?何況這時的他還得分神想著該如何支開她,好釋放他充滿罪惡的靈魂。
「別又收口了,意偉,說真的,你這陣子像變了個人似的,最先陪你來,還想著你大概會選在紅燈區逛吧,結果你居然‘守身如玉’,真是太令人驚訝了。」
「大可不必,我對女人已經沒有胃口了。」
「不會吧!我……難道你……」她很不禮貌的將目光移到他的雙腿之間。
他嘲諷一笑,「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我厭倦了性,也厭倦了女人!」
她微挑柳眉,「原來你也不當我是女人。」
鄭意偉看她一眼,「我不當你是女人,那是我的心態使然,你不需要太傷心,何況這一路下來,你身旁的男伴也不少。」
「真難得,你現在學會安慰人了?」她詫異的瞪大了眼。
他微微頷首,「我學到的事很多,但我沒有太多的時間來顯示我的轉變。」
「這什麼意思?我听不太懂。」
「以後你就會懂了。」
「我不喜歡打啞謎。」
「而我一向不喜歡說得太多。」
她送給他一記大白眼,「謝謝你的提醒,你這趟旅行已證明你有多不愛開口說話了!」
鄭意偉淡淡一笑算是回答。
「那現在呢?天色快暗下來了,如果我們不趁現在走到公路上求救,恐怕得在這兒待一晚了。」饒子柔憂心忡忡的提醒道。
「是嗎?」他一點都不擔心,也許晚上就是他的時機,他好累了,或許這是上天幫他挑的長眠地吧!
「鄭意偉,麻煩你想快一點,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可不是嗎?才一眨眼工夫,四周變成灰色了,他凝視著她,「如果今晚我想待在車上呢?」
饒子柔愣了愣,「你是指這兒。」
他點點頭。
「你真的怪里怪氣的,沒事吧?」
鄭意偉搖搖頭,「我有事沒事你應該最清楚的不是嗎?你跟在我身邊那麼久了。」
「就是跟得太久,才能分辨出你現在的不同啊,有點神秘又讓人不怎麼放心。」她睜著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緊盯著他。
「所以我該讓所有關心我的人不要再擔心了。」他低如蚊蚋的低喃。
饒子柔擰起了眉頭,「你說什麼?」
他搖搖頭,俊臉上卻閃耀著一股釋放後的輕松光彩。
她凝視著他,沒來由的,心好像被一顆大石頭緊緊的壓迫著,愈來愈不舒服。
鄭意偉微微一笑,側身開門下了車,雙腳踩在濃密的草原上,他一百八十幾公分的身高和青綠的草同高,稍微抬高下顎,他明亮的雙眸透過草縫看到一片逐漸放寬的沙岸,而夜空下,幽暗的海洋在月光及星光的照耀下,像極了一面大鏡子,反射出天上的繁星及皎潔的白月……
確定就是這里了!鄭意偉心想,他雙手撥開濃密的草叢,欲朝海岸的方向而去。
仍在車上的饒子柔見了,想也沒想的就下了車,奈何她的個兒不夠高,一下子就被草淹沒了。
「鄭意偉,我看不到路啊!」她趕忙扯開喉嚨大叫,一會兒後,人高馬大的鄭意偉突地撥開她眼前的高草出現在她眼前。
她不悅的噘起嘴,「你很差勁耶,就將我一個人扔在這里。」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他的臉上仍有著她難以理解的笑容。
她潤潤唇,「你真的怪怪的。」
他扯了扯嘴角,溫熱的大手突地握住她的手,「從來不覺得你嬌小,但這片草原卻讓我有了這樣的感覺。」
「我本來就不怎麼高,但女人就是有高跟鞋這種東西……」她得意的睨他一眼,卻發覺他的目光直視著前方,左手則忙著撥開那些比人還高的草,根本無暇听她說話,聳聳肩,她聰明的閉上嘴巴。
鄭意偉沒想到這片草原離那片海岸竟有好長的一段距離,他牽著她的手走了好久,那片海岸還是離他好遠。
半晌,「愈來愈冷了,你有沒有感覺?」饒子柔實在有些後悔,急忙下車居然連外套及皮包都沒拿,可是誰又知道他會帶著她走這麼遠呢?
「你的目的地是哪里?或是請你行行好,告訴我你看到的‘風景’是什麼?因為我看到的除了草以外還是草。」
鄭意偉側臉看她一眼,「待會兒你就知道了。」他注意到海岸邊有一間小屋子,不過並沒有燈光,也許是一間廢棄的小屋。
「待會兒待會兒,我已經忍好久了。」
「真的快到了。」
「最好是,因為我已經快冷死了!」她嘟嘟嚷嚷的吐了一口長氣。
他握緊她的手,這才發覺她的手真的好冰,看著她那單薄的夏裝,再低頭看著自己的短衫,他突地放開她的手,月兌下短衫。
「喂,你干麼?想冷死你自己啊!」她大驚失色的拉著他的手臂。
「套上去。」赤果著上身的他將衣服遞給她。
「我不要,喂,你最好穿上,我可不想照顧一只病貓哦!」她開玩笑的道。
「不會的,我的身體好得很,待會兒我還想去游泳。」
「游泳?」饒子柔瞪著圍繞著他們的草原一眼,質疑的問,「在草原上游泳不怪嗎?怎麼游呢?」
聞言,他愣了愣,下一秒爆出爽朗的大笑聲。
察覺到自己的語病,她撇撇嘴角,眸中全是笑意,「我真是頭昏了我。」
大笑過後,鄭意偉覺得帶她來是絕對正確的,在他將死之時,她還能耍寶讓他發出從心坎深處而起的狂笑。
他的俊臉上滿是溫柔,沒有一句話,他將手中的短衫套在她的頭上,再輕柔的拉起她白藕般的手臂穿過袖子。
饒子柔呆了,像個二愣子的任由他將短衫穿在自己的身上。認識他近六年,她不曾看過如此溫柔的鄭意偉,她的心忽然被狠狠的撞擊了一下,而身上的短衫散發出淡淡的古龍水和男性特有的體味,她的身體沒來由的燥熱起來,臉頰似乎也燙燙的。
他握起她冰冷的手,「我們走吧!」
她直覺的舉步跟著,但嘴巴卻是念念有詞,「什麼嘛,一點情調也沒有,我臉紅心跳的,他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
想到這兒,仿佛青天霹靂般,她的臉色一白,雙腳差點兒軟了!
不妙!這不是情人間所謂的「化學反應」嗎?怎麼她也……
她瞪大眼楮,死盯著兩人交握的雙手,麻木的邁著步伐一步步跟著他,心思千轉百繞。
糟糕了!原來她老想跟著他、守著他,就怕他想不開自殺,是因為……她早就愛上他了!
「啊——」她突地抽回了手,發出驚天動地的大叫聲,蹲子用雙手蒙住那張紅得快冒煙的麗顏。
鄭意偉被她突如其來的尖叫聲給嚇著,他慌忙的低,「怎麼了?被蛇咬了嗎?怎麼叫那麼大聲?快讓我看看。」
饒子柔拼命搖頭,就是不肯抬起頭來面對他。
「該死的,說話啊?是不是被蛇咬了?」
她搓搓臉,咬咬下唇,這才放開手,悶悶的道︰「差不多了!」
「什麼叫差不多?有沒有被咬你都不清楚?」他皺起兩道濃眉。
「腦子若清楚就不會被咬了!」她埋怨的瞪他一眼。
「這關腦子什麼事?你哪兒被咬了?」
她突然氣呼呼的站起身,用力的戳著自己的心髒部位,「這兒被咬了,還有這兒。」她再指指腦袋。
「你的回答沒頭沒腦的,我實在听不懂。」鄭意偉站起身凝視著她。
她再白了他一眼,「我就是‘沒頭沒腦’的,才會被咬了一口!」
他靜靜的望著她,找到了他的長眠處,他的心情平靜且知足,但就不知這會兒的她說話顛三倒四的,到底怎麼回事?
她亦回視著他,納悶著這下子該怪誰呢?她愛上了他,但他卻一臉茫然。
見她不語,他移開目光,再次邁開步伐。
她愣了一下,思緒繁雜的跟在身後,怎麼辦呢?跟他表白?天,那倒不如殺了她!
听見海的聲音了!
鄭意偉專注的目光來回的掃視著,這片沙岸很干淨,襯著海天一色的墨灰及閃爍的星光,感覺寧靜而舒服。
饒子柔踏上柔軟的沙粒,望著眼前的美景,發出愉悅的驚呼,「好美喲,是海耶,難怪我覺得愈來愈冷了!」
他微笑的看她一眼,舉步朝那間小木屋走去。
望著他月光下壯碩的赤果背部及挺拔的身影,她的心突地失速「怦怦怦」的跳了起來,喉嚨也變得干澀無比。
她大口的吸入沁涼的冷空氣,再敲敲腦袋,「小心啊,你快變成女了,饒子柔。」
唉,她突然感到沮喪不已,怎麼說,她也是個前凸後翹的美人兒嘛,怎麼他對她一點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