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雷向剛凝睇著余佳音睡容時,姚仁杰跟姚艷這對兄妹已由左右護法帶到客廳,兩人約莫等了十分鐘,他才由主臥室出來。
姚仁杰已有五、六年沒見到他了,這一見,只覺得這個從小就長得萬人迷的老友更有男人味了。向剛果然魅力十足,難怪——
他以眼角余光瞥了身旁的妹妹一眼,她那雙發亮的眼楮看來就像是一只貓看到一條魚兒般充滿貪婪,看痴了眼。
有這種妹妹也是他的悲哀!
他將目光移到「老朋友」身上,笑道︰「向剛,好久不見了。」
「是好久不見了,姚仁杰。」雷向剛在椅上坐下,連名帶姓的叫他,對他裝熟悉的叫「向剛」兩字,眸中閃過一道不屑。
他不想跟他說三道四,也不想聊往事,更不想理那個看呆的花痴!他很快的切入主題,將兩派人馬近日來的零星打斗,還有據了解大半都是姚門幫先挑釁的舉止出口訴姚仁木……
「你這個幫主是不是該采取什麼行動?」
姚仁杰答得很多但也很模糊,因為姚門幫的人數與雷多幫不相上下,佔有的地盤也有多處重疊,以前兩名老幫主互動良好,兩方人馬也就跟著禮尚往來。
但從兩人同時擔任兩幫幫置瘁,雷向剛鮮少露面,給人多方的猜測空間,或許他想並吞他幫的地盤,才會關起門來搞神秘……
對他的說法,雷向剛的俊臉上只有兩個字,不屑。
再說,他不得不關起門來搞神秘,還不是拜他之賜!
「所以……」姚仁杰下了結論,「我個人以為可以讓兩幫弟兄們再次相親相愛的方法很簡單,就是我們兩人承襲兩位爺爺的情誼,或許我們可以一起出現在公開場合,像個朋友一樣喝酒聊天——」
「朋友?!」對這兩個字,雷向剛是嗤之以鼻。
姚仁杰沉沉的吸了口長氣,表情轉為凝重,「我是帶著善意來的,向剛。」
「是嗎?為什麼我從剛剛听到現在,一直有一種感覺,是你在縱容你的兄弟們挑釁我的人?」他的黑眸半眯,臉色冷漠。
愣了一下,姚仁杰頓時笑了起來,「好吧,也許我使用了點小手段,但我是真的想跟你重修舊好——」
「不必!我不想交朋友,也不欠你這個朋友。」他站起身就要離開,但韓大鈞跟沈子夫上前勸阻。
「小少爺,那件事其實也是個意外,姚幫主是真的有心——」
「閉嘴!」
「其實老幫主也希望你能摒棄過去。」
「我爺爺?」
韓大鈞點點頭,但心里暗呼一聲。糟糕了!
雷向剛臉色丕變,火冒三丈的瞪著他,話卻是對著沈子夫說的,「請姚仁杰跟姚艷先到餐廳去,我有話跟大鈞談。」
「呃——是。」
姚仁杰抿唇瞥他一眼,再拉了從進來到現在一雙發痴的眼楮就定住雷向剛不放的妹妹,兄妹倆一起跟著沈子夫走出去。
「請你們先坐一下。」沈子夫招待兩人坐下,就急忙回到客廳去,他很清楚小少爺在氣什麼。
「你去哪里?」姚仁杰見妹妹一坐下又起身,蹙眉問。
「管我。」她沒好氣的回了一句,就往雷向剛的房間走去。雷向剛有女人了?她才不信!她要去找找看有什麼蛛絲馬跡?
要是沒有,她一定賴定他!
客廳里,韓大鈞主動的將這段日子他將幫里的情形,一一跟人在紐約的老幫主報告的事說來,其中,當然也有他們多次赴姚門幫跟姚仁杰交談的內容。
「……老幫主也知道姚幫主的心意,所以也一直希望小少爺能……」
「我爺爺也知道小表的事了?」雷向剛抿緊了唇,冷冷的打斷他的話。
他僵硬的點了一下頭。
「該死的!」他怒氣沖天的朝韓大鈞揮了一拳。
韓大鈞連躲都沒躲,所以這一拳打得扎實,他右臉頰立刻腫起、嘴角滲出血絲。
雷向剛咬牙怒吼,「你為什麼說?你讓我爺爺知道他的孫子有多麼沒用,居然對水感到膽怯,我有什麼資格當他的接班人?!」
「小少爺,老幫主沒有那樣想,他對你的表現感到自豪、驕傲,因為你努力的克服對水的恐懼,他還說,這就是他雷百慶的孫子——一
雷向剛愣了一下,看著拭去嘴角血漬的韓大鈞,「真的?」
「是真的。」他點點頭,看著也跑了過來的沈子夫。
沈子夫一見他已經被送上一拳了,急著道︰「小少爺,老幫主很高興你克服了對水的恐懼,也很高興即將會有一個孫媳婦,尤其她還是你生命中的貴人。」
「那小表哪是——」雷向剛想否認,但嘴角卻不由自主的揚起。
「其實另外還有一件事,那就是嚴世生——」韓大鈞見他笑了,才松了口氣。
他濃眉一蹙,「他又怎樣?」
「上回來,他曾看到余小姐在泳池戲水,所以這些日子,我都有派兄弟在她周邊保護著,這事兒,我想也該讓你知道。」
「那家伙膽敢踫我的女人?」那可真是找死!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小心為上。」
雷向剛點點頭,不過,還是以警告的口吻看著兩人道︰「雷多幫由我當家,我就有能力去處理自己跟幫里的事,我爺爺退休了,我不希望也不想再听到你們去跟他報告什麼,明不明白?!」
兩人對視一眼,點頭了,卻一臉為難。
「對了,你們什麼時候下高雄?合申堂不是還等著你們兩人整頓?」
「我們跟副堂主保持聯系,小少爺殺雞儆猴的做法,讓大家都不敢有異心,就連先前跟嚴世生往來頻繁的其他分堂堂主,也急忙跟他撇清關系,我看嚴世生是玩不起來了——」韓大鈞信心十足的說,
外頭突地傳來乒乒乓乓吵雜的聲音。
雷向剛一听到聲音是從主臥室傳出來後,急忙轉身沖過去,而在餐廳的姚仁杰則早他幾步沖到房門半開的主臥室,一見到那兩個在床上扭打在一起的女人,他先是一愣,隨即上前將妹妹用力的拖拉到一旁。
「放開我,哥哥。臭女人,竟敢勾引我的男人,我一定要她好看——噢!」姚艷搗著被打痛的眼楮,難以置信的以另一只眼瞪著揍她眼楮的女人。
姚仁杰看傻了眼。眼前這個女孩混合著狂野、純潔及性感,而此時抬高下顎,怒視他們的美麗臉蛋更是充滿誘人的怒火。
「小表,沒事吧?」雷向剛沖了進來,馬上關心的上前察看她。除了一頭長發亂了些,她看來很好,而且——很得意。
「好得很!那個女人還中了我一拳,雖然我實在不明白她是發啥神經?突然把我吵了起來,就想找我打架。」余佳音指著這對仔細看來,長相都不俗的兄妹,只可惜這個妖嬈的女人渾身騷味,哥哥倒是俊逸斯文、順眼了些。
「今晚的晚餐臨時取消,你們可以走了。」雷向剛不想再浪費時間招待這對兄妹。
「你的女人?」姚仁杰挑眉看著她。不得不承認,雷向剛這家伙挑女人的眼光一流,不挑就不挑,這真的選了,就要了一個萬中選一的極品。
「是,她是我的女人。」肯定句,而且帶著滿滿的自豪!
姚仁杰點點頭,眸中出現饒富興味的光芒,拍拍妹妹的肩膀,「走吧。」
她一愣,忿忿不平的抗議,「可是……哥,她打了我,而且還搶走了我的男人——」
「他從來就不曾屬於過你,姚艷,若不是我跟他有那一段過節,他根本連踫都不會踫你!」他目光炯炯的看著眉頭一蹙的雷向剛。
「什麼意思?」她不明白的也將目光移到他身上。
「送客!」雷向剛不想听他們再談下去,也不想解釋,立即下了逐客令。
姚仁杰若有所思的再看了蹙眉的美人一眼後,笑了笑,率先走出房門。
姚艷不想離開,但雷向剛的目光極冷,擁著那名風華絕代的美女卻又充滿了愛與呵護,讓她是又護又氣,卻只能氣沖沖離去。
韓大鈞跟沈子夫也隨即出了房門,順手將門帶上。
室內陷入一片寂靜。
雷向剛凝望著余佳音,覺得她的表情也變了,似乎有些苦惱。
他擁著她來到床上坐下,握著她的手,「怎麼了?」
她看著兩人交握的手,開口問︰「那個女人的哥哥指的過節是什麼?你真的踫過那個女人?」
「你在乎?」
「我愛你,當然在乎,不過——」她聳了一下肩,「你二十八歲才遇上我,總不能要你在二十八歲以前都當和尚吧。」
他露齒一笑,「理性的小表!」
不得不理性吧,她還是有嘗到一股酸酸的醋意!
接下來,雷向剛帶她去用餐,一邊也將他跟姚仁杰的關系,還有那件陳年往事娓娓道來……
有一次姚仁杰跟他到湖邊小屋游泳,兩人比賽潛泳憋氣,而且還往湖里扔了一個加了鎖的大鐵箱,比賽時間設定五分鐘,姚仁杰先進到鐵箱里,他為他上鎖,在五分時準時開鎖,讓他浮出水面,但輪到他時,姚仁杰卻惡作劇,遲至十分鐘才為他開箱,而這才是他怕水的真正主因……
美國‧紐約
在中央公園的湖泊一隅,一株涼蔭的大樹底下,兩名白發蒼蒼的七、八十歲老翁,神情專注的下著西洋棋。
「皇後!」
雷百慶一見自己的皇後被姚唐山吃了,抿緊了唇,不悅的道︰「老奸巨猾。」
姚唐山呵呵一笑,「老雷,輸棋要有風度。」
「哼!跟你的孫子一樣都沒照規矩來。」他咕噥一句。
姚唐山老是老了,但耳朵可利的,「你別跟你的孫子一樣,老掉牙的過去式了還耿耿於懷,男人的胸襟要大一點。」
他瞪了他一眼,「我不下了!」
站起身,他轉身就朝湖濱的「BoathhoseCafe」走進去,點了一杯咖啡,看著眼前的湖光山色。
姚唐山也走了進來,坐在他身邊,一會兒,兩人同時啜飲著咖啡,也同時笑了起來。
退休後,有個吵架的對象,日子是愜意許多。
但兩人平時開玩笑的吵吵鬧鬧,一遇上晚輩的問題,可又認真多了。
雷百慶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大鈞打電話來,說咱們兩個孫子近日又踫了幾次面,但遲遲沒有交集。」
他笑了笑,「不意外,你那個孫子很會記恨。」
「那是你的孫子很白痴,差點害死我孫子!」
「好好好,那談談那個游泳教練。听說她很有個性,年紀輕輕就是個不婚主義的擁護者?」姚唐山故意改變話題,因為兩人雖是好友,但雷百慶跟他那個脾氣暴躁的孫子都是「活火山」那一派的。
一提到余佳音,雷百慶點點頭,「是啊,而且還很堅持,真不知道現在的女孩心里在想什麼?」
「管她想什麼?反正當年你老婆也不肯嫁給你,你乾脆叫你孫子用你那套『祖傳』的老方法,她就嫁了。」
「你欠揍是不是?!」他知道他是故意調侃他的,也故意作勢要揍人。
姚唐山呵呵大笑,「好,不說了,但你這個爺爺不幫他一把?我昨兒個不是才听你說,他很努力的在當雷多幫的幫主了?」
他再喝了一口咖啡,笑道︰「你說呢?」
「肯定幫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
「是幫了,但只是幫他掃除一些小障礙,讓他可以專心的去改變她的想法,好幫我雷家討個媳婦入門……」
看他得意的表情,姚唐山跟他有幾十年的交情,也在道上打混了幾十年,他大概也猜得出來,哪些「路障」被清除了……
波光粼粼的游泳池里,雷向剛已經從自由式、蛙式、仰式,開始進行到蝶泳的練習。
余佳音站在泳池邊,一邊教他口訣、一邊示範動作,看到他很快的捉到訣竅,游得有模有樣,實在是憂喜參半,喜的是她很高興他聰明、學得快,但憂的是,他也學得太快了!
唉,其實很正常的嘛,只要學會一種泳式後,其他學來就快了。
只是他最近好忙,游泳課是目前兩人相處的惟一時間,不過大概也只有兩個小時,然後,這個幫主與韓大鈞、沈子夫不僅得開會,還得出去巡視幾個舞廳、地下賭場,其他時間則是出席一些正當的商業活動,總之,他看來不像個黑幫幫主,反而像個什麼大公司的企業總裁,忙得不可開交……
雷向剛的忙碌是有代價的,至少雷多幫跟姚門幫的零星打斗沒了,幫里兄弟對他這個行事果斷,還會創造利潤,讓各地分堂堂主及弟兄們的口袋,更加麥克麥克的新幫主崇拜有加。
但也因此,她忍不住猜想著,一旦游泳課程結束後,他還有時間陪她嗎?
再說,她的暑假也只剩十多天而已……
思緒間,雷向剛上了池畔,見他對自己微微一笑,卻越過她往里面走,她轉過頭一看,原來左右護法之一的沈子夫又有事找他了。
余佳音忍不住的吐了一口長氣。她拒絕結婚還是對的,照這種情形看來,嫁給他,最後一定當怨婦的!
還是保有自己的生活好。
她站起身,也定過去,對著他道︰「我想先回家了。」
「我只需處理一些事——」
「只需處理一些事?」她開玩笑的重復他的話。這話在這幾日都快變成他的口頭禪了,但處理這些事情的時間可不是只有一下下,而是好幾個鐘頭!
他揉揉她的黑發,「小表,生氣了?」
「才沒呢,男人有男人的事業,我這個小表也有小表的生活要過,拜拜。」
唉,這話怎麼帶了點酸意?她連忙將目光移到泳池去。
雷向剛知道這段時間能給她的時間少得可憐,但為了不給姚仁杰還有上門的理由,他一定要將幫里的大小事處理好。
「那好吧,你先回去。子夫,叫大鈞送她回去。」
「是。」沈子夫先去找韓大鈞。
雷向剛趁此將她擁入懷中,「我最近比較忙,等忙完了,我們再來好好談談我們的終身大事,好不好?」
「不好。」
「小表——」
「其實你一點也不適合結婚,你是個大幫主,雜務多、勞心勞力的事也多。」她微微一笑,「還是听我的吧,就維持現在的情形就好,不然———
「不然如何?」
「我一定會當上深宮怨婦的!」
他笑了起來,「傻瓜,那是不可能的,一旦你成了我的妻子——」
「四種泳式,你都快學會了,我可不可以先拿學費?」她打斷他的話,也改變了比較安全的話題,因為只要再扯下去,兩人一定又會吵架的。
他也知道她在想什麼,但此時,他還無法專心的勸服這個冥頑不靈的小表,所以,就先饒過她,「那當然沒問題。」
此時,韓大鈞跟沈子夫同時走了過來,雷向剛指示韓大鈞載她回去,同時領一百萬給她。
她一愣,馬上搖頭,「不對,是九十萬,先前已經拿過十萬元的訂金了。」
他溫柔一笑,再輕輕的拉了拉她的頭發,「小表,不必跟我算得這麼清楚。」
「一定要,我不想欠你。」
看出她的堅持,他也不勉強,跟韓大鈞點點頭。
韓大鈞隨即載她回去,沈子夫則將這幾日,各分堂幫派的情形跟他稟報,包括各分堂都對他這個新幫主表達了尊崇及效忠之意外,一些在過去常常會鬧事的街道混混,也都納入分堂旗下,派人加強管理。
至於嚴世生,雷多幫的人都跟他保持距離,所以只有一些輟學的國、高中生,進了他創辦的「嚴聯幫」,但前晚他的住家跟幾處小老婆的住家全數遭竊,珠寶、現金被盜,存款也被盜領一空,成了窮光蛋,已經沒搞頭了。
「听下來,好像沒有什麼需要我煩心的事了?」他勾起嘴角,意有所指的看著笑容一虛的沈子夫。
「呃——這個——」
「我爺爺還是以他的人脈幫我處理了這些人、事是不?」
早知道瞞不過的,他點點頭,「老幫主只是希望你多一些時間,搞定你要的女人——」
聞言,雷向剛還真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大笑?
但他知道再不搞定那個小表,他這個幫主的面子可沒有地方擱了。
「跟爺爺說一聲,再不久,他就可以喝喜酒了。」
沈子夫點點頭。但不知怎的?他對小少爺沒啥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