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琬萱從餐廳落荒而逃之後,就直直奔回公司去,一踏進辦公室,她立刻硬著頭皮去向老板認罪。
老板見她一臉自責地道歉,又想到她最近才剛失戀,心里雖然感到十分無奈和可惜,卻也不忍心再苛責她了。
棒天上午,程琬萱像是為了彌補自己的過錯似的,一進入公司,就立刻加倍努力地工作。
由于她太過于認真專注,絲毫沒有察覺公司來了兩位訪客,也沒有察覺女同事們突然完全無心工作了。
直到坐在她隔壁的女同事王雅芬輕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她才從成堆的文件資料中回過神來。
「怎麼了?」
「你竟然還問我怎麼了?噯,我說琬萱,你的定力也未免太好了吧?」王雅芬一臉佩服地說。
「啊?什麼意思?」程琬萱一頭霧水。
「意思是……你今天到底怎麼了?干麼一進公司就埋頭苦干?」
雖然程琬萱平日敬業的工作態度是有目共睹的,但也不至于到這種卯足全力跟公事拼到底的狠勁呀!
「我是在贖罪呀!唉……」一想到害公司少了一個十分重要的客戶,程琬萱就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為了盡力補償自己的過失,免得老板一個不高興炒她魷魚,她當然要更賣力地工作才行。
「唉呀!要贖罪也要看時間,現在可不是你埋頭苦干的時候。」
「為什麼?」程琬萱被她弄迷糊了。
王雅芬見她完全處于狀況外,也忍不住翻起了白眼。「真是的!你沒發現公司剛來了兩位帥哥訪客?」
「什麼帥哥訪客?」
程琬萱不經意地朝辦公室門口望去,果然看見他們老板正一臉熱誠地迎接兩位男性訪客。
咦?到底是什麼人,竟讓他們老板親自出來接待?
這下子可勾起程琬萱的好奇心了,她仔細一看,想知道究竟是哪兩位大人物蒞臨,而這一看之下,她整個人立刻呆掉。
正如王雅芬所說,那兩個男人的確都長得十分高大俊挺,然而讓她驚愣住的不是他們出眾的外表,而是其中一個男人的身分。
是江牧聰!那個被她噴了一身番茄醬的倒楣男人!
天哪!他來做什麼?該不會是來向她興師問罪的吧?
程琬萱的內心忐忑不安,反射性地拿起桌上的公文夾遮住自己的臉,內心暗暗祈禱江牧聰不要發現她的存在。
不幸的是,她的希望很快就破滅了!
江牧聰那雙銳利的眼眸朝辦公室一掃,目光精確地落在她那雙露在公文夾上悄悄窺看的眼。
一種被逮個正著的心虛讓她燒紅了臉,她原本想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偏偏一旁的王雅芬卻眼尖地發現了他的視線。
「琬萱,他在看你耶!」
听著王雅芬羨慕的語氣,程琬萱只能回以一抹苦笑,一點兒也不認為這有什麼好羨慕的。
如果可能,她還真希望江牧聰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擺在王雅芬身上!
眼看老板將兩位貴客請進會客室,程琬萱這才暗中松了一口氣。只是好景不常,就在她很努力地想揮開心里的陰影再度投入工作時,老板卻又打開了門,甚至還朝她招了招手。
「琬萱,到會客室來一下。」
「喔。」
听見老板點名要她進去,女同事們紛紛投以羨慕的眼光,然而程琬萱一點兒也不覺得受寵若驚,她甚至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不知道老板要她進去做什麼?該不會是要她當面道歉吧?
唉,昨天在餐廳里,她對江牧聰做了那麼過分的事,害他當眾出糗,雖然她並不是故意的,但是向他慎重地道歉也是應該的。
程琬萱深吸了一口氣,硬著頭皮起身走向會客室。
才剛推門而入,她就立刻面對三雙眼楮的注視,害她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差點連怎麼走路都忘了。
「老、老板……找我有事?」她吶吶地輕喊了聲。
「來,我先幫你們介紹一下。」老板笑容可掬地說︰「這位江總你們昨天見過面了,另外這位是他的朋友,剛從美國回來的李偉劭先生。」
「兩位好。」程琬萱打了招呼之後,目光怯怯地轉向江牧聰。「江總,昨天真是抱歉……」
「沒關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琬萱,江總真是寬宏大量,不但不計較你昨天的冒失,還願意和我們公司合作呢!」老板喜出望外地說。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听老板這麼說,程琬萱也不禁松了一口氣。「那……我想,接下來就由其他同事來和江總這邊接洽吧!」
並不是程琬萱想要推卸責任,而是她不希望再因為自己的「帶衰」而使得雙方公司的合作產生變數。
要是倒楣的事情再多發生幾椿,只怕脾氣再好的人也會翻臉的!
「不用這麼麻煩了。」江牧聰微笑地說︰「既然我和程小姐都已經交換名片也認識了,那就繼續合作吧!」
「啊?可是……」
「難道你不願意?」江牧聰問。
「不是的,不是我不願意。」程琬萱怕他誤會,連忙解釋道︰「我只是……我怕又害你發生倒楣事……」
「昨天的意外不能怪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以你也別再介意了,那件事情不會影響到我們之間的合作關系。」
他的堅持,讓程琬萱的心里忽然隱隱敲響了警鐘。
懊不會……他除了公事之外,還有其他的意圖吧?
就在程琬萱暗覺不妙地想要推拒時,老板卻開口說話了。
「既然江總都這麼說了,那未來就由琬萱繼續當我們公司的窗口,和江總這邊聯系合作事宜吧!」
「喔……好的,我知道了。」程琬萱有些無奈地點點頭。
既然老板都這麼說了,除非她想要卷鋪蓋走路,要不然也只能乖乖地听從老板的安排了。
她在心底安慰自己——反正橫也是一刀、豎也是一刀,倘若她乖乖地繼續負起接洽聯系的事情,或許不一定會發生什麼慘劇,但要是她現在堅持拒絕的話,恐怕會惹惱老板,要是老板立刻炒她魷魚,那她豈不是得不償失嗎?
眼看一切拍案敲定,老板滿意地點點頭。
「那好,你們繼續聊聊、溝通一下後續合作的問題。江總,我還有一些事情不得不去處理,先失陪了。」說著,老板就起身離開了。
眼看唯一和自己屬于「同一國」的老板離開了,程琬萱頓時有種陷入孤軍奮戰的感覺。
偌大的會客室里,就只剩下三個人,而且不只江牧聰望著她,就連和他一起來的朋友李偉劭也用著饒富興味的目光盯著她。
在他們兩雙眼楮的注視下,程琬萱只覺得自己臉頰的熱度不斷地竄升,幾乎快冒起煙來了!
眼看再這樣下去,自己恐怕有腦充血之虞,程琬萱清了清喉嚨,努力尋找話題來打破沉默。
「江總,昨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她又鄭重地道了一次歉。
「我已經說過我不介意,所以你也別再提了,好嗎?」江牧聰一邊回答,一邊望著她。
不知為何,她那雙頰緋紅的嬌俏模樣,讓他完全無法移開目光。
「好的,謝謝江總。」
「以後我們要長期合作,一直江總來、程小姐去的,好像也太別扭生疏了些,不如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江牧聰說。
「啊?這……這樣太不禮貌了。」
「不禮貌?不會吧!你不要想太多,朋友之間直呼名字很正常的,不是嗎?琬萱。」江牧聰立刻「身體力行」地喚了她一聲。
听見他用著低沉悅耳的嗓音叫喚自己的名字,程琬萱的心驀然被什麼東西撞擊了一下似的,一種奇異的感覺自心底蕩漾開來。
糟糕糟糕!這男人的聲音太過好听、長得又太帥了,一般女人實在很難抵抗他的魅力。
程琬萱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特別的女人,她就像其他女人一樣,對于帥哥自然也沒有太大的抵抗力,可是現在的她,一點兒也不想要有新戀情呀!
她可不想再因為自己「特異」的命運而害別人倒楣,害自己受傷,那實在是損人不利己、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
「我想,我還是稱呼江總吧!這樣比較禮貌些。」
見她的態度充滿防備,江牧聰兩道濃眉登時微微蹙攏起來。
「怎麼了?我有這麼可怕嗎?」
「不,我只是……」他不是可怕,相反的是,他的態度太友善了,友善到令她心生戒備。
之前她的男朋友要追她時,也是不斷地對她釋放善意,她才逐漸松懈了心防,答應和對方交往。
雖然她不確定江牧聰對自己是不是有著除了公事以外的想法,但是為了防範未然,她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我不是覺得江總可怕,我只是不希望再害江總發生什麼不幸的事。」程琬萱一臉歉然地說。
她心想,既然那天他都已經將她過去輝煌的掃把星事跡給听得一清二楚,那她也沒什麼好避而不談的了。
一听她這麼說,江牧聰微擰的眉心才舒展開來。
「你別這麼緊張,反正我們只是公事上往來,又沒有要當男女朋友交往,就算你真的有什麼特殊的宿命,也害不到我的。」他安慰地說。
「呃……」程琬萱一陣語塞,俏臉頓時脹得通紅。
她怎麼也沒想到江牧聰竟會把話說得這麼明,一想到自己自作多情地提防人家對自己有「非分之想」,她就不禁心虛尷尬地羞紅了臉。
「那……那……既然如此,就希望未來我們雙方能夠合作愉快了。」她吶吶地說,心里暗暗祈禱不要被他看出什麼端倪來。
「我想一定沒問題的。」江牧聰勾唇一笑,貪看她雙頰緋紅的模樣。
真是奇怪,以前他從來不覺得女生臉紅有什麼特別迷人之處,可現在他卻覺得此刻的她可愛極了。
他有種預感,在和她接洽合作的過程中,一定會十分有趣而愉快的。
江牧聰和李偉劭離開「于填珠寶玉石連鎖公司」之後,兩個好友一起去轉角的一間咖啡館坐坐。
「好啦!現在你看到人了,總該滿意了吧?」江牧聰有些無奈地說。
自從昨天李偉劭得知他是為了一個女人放他鴿子,而他又被她給噴得一臉、一身的番茄醬之後,好奇心就被挑了起來,非要看看這個叫做「程琬萱」的女人到底長得什麼模樣不可。
原本他覺得李偉劭的動機太無聊,根本不想理會,可是這家伙卻把多年的交情拿出來說嘴,甚至就連「難道這麼多年的友誼,還比不上只見過一次面的女人?」這種話都說出口了。
拗不過他旺盛的好奇心和堅持,再加上不想真被當成重色輕友的人,所以江牧聰只好帶著他來看看程琬萱了。
反正……坦白說,雖然原因不明,但是其實他私心也有點想要再看看她的。
在踏進「于填珠寶玉石連鎖公司」之前,他就暗暗猜測當程琬萱看見他時,肯定會慌張臉紅,結果果然被他料中了。
回想起乍見他時,她那副嬌羞心慌的俏模樣,江牧聰的嘴角就不自覺地掛起一絲笑意。
「滿意、滿意、相當滿意!那個叫程琬萱的女人,實在是太有意思了!」李偉劭笑道。
「怎麼個有意思法?」
「她除了人長得漂亮之外,自然不做作的表現更讓人感覺得到她的純真。除此之外,她還很善良。」
「听你把她形容得好像沒缺點似的。」
「沒有人是完美無缺的,不過至少我對她的第一印象是這樣呀!」
听見李偉劭這麼說,江牧聰唇邊的笑意忽然隱沒,不知為何心里隱約泛起了一股不舒坦的感覺。
「你該不會對她心動了吧?」他忍不住問。
李偉劭瞥了他一眼,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對她動心?當然不。」
「為什麼?」李偉劭的否認倒讓江牧聰好奇了起來。「因為她是你先看中的女人,我可不會沒義氣地去搶朋友看中的對象。」李偉劭哈哈地笑說。
他們身為多年的好友,雖然或許連江牧聰本人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反應,但他這個旁觀者可注意到了。
在江牧聰望著程琬萱的目光中,肯定不只是單純朋友之間的欣賞而已,那專注的凝望,根本就是動心的徵兆!
如果多給他們一點相處的機會……嘿嘿,這一對可是大有發展哩!
「什麼我看中的對象?你在胡說什麼?」江牧聰瞪了他一眼,卻發現自己在否認的同時,竟感到一絲心虛。
敝了?難道他真的喜歡上那個自稱有「掃把星宿命」的女人?倘若真是這樣,他豈不是自討苦吃嗎?
李偉劭笑了笑,沒有和他爭辯下去,反正事實總會證明一切的。
「對了,你們剛才的對話中提到什麼帶衰的宿命,那是什麼呀?」
「昨天我不是就已經跟你說過了,我和她去吃飯,結果牛排一口都還沒吃到,就被她噴了一身、一臉的番茄醬。」
「這我知道,你還有打電話給你的秘書,要她趕緊去救駕嘛!」想到這件事,李偉劭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知道了還問?」江牧聰沒好氣地瞪著他。
「可是,所謂的帶衰不會只有那麼一件吧?要不然她的反應也不會這麼大,更不會稱之為‘宿命’了。」
「哼,你倒是挺敏銳的嘛!」
昨天他沒有對李偉劭提及「掃把星」的事,是顧及到那些事情是程琬萱個人的隱私,但是既然現在李偉劭問起,他要是不老實招供的話,這家伙肯定會沒完沒了地纏問個不停。
無奈下,江牧聰只好把那天在忠孝東路街頭他所听到、看到的一切說出來,包括了她前男友當眾演出的「一○一次求婚撞車事件」。
听完之後,李偉劭大呼不可思議,若不是相信江牧聰不會騙他,他實在很難想像真的會有這種事。
「沒想到那女孩這麼特別。」
「可是我總認為那些意外只是巧合罷了,哪有誰天生就注定是個掃把星,而且還專害她的男友或丈夫?我才不相信有這種事!」
「你這麼說也是有道理啦!不過就算真的有這種事好了,她長得那麼美,說不走還當真有人願意死在牡丹花下哩!」
听他愈說愈離譜,江牧聰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就算要死也輪不到你死。」
「是呀是呀!」李偉劭點頭如搗蒜地說︰「的確再怎麼樣也輪不到我,而是該輪到你!呵呵,你還說對她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我不是說我對她一點兒興趣也沒有,我只是……哎,算了,隨便你怎麼說吧!」江牧聰懶得和他爭辯,免得有愈描愈黑之嫌。
「噯,咱們來打個賭如何?」李偉劭忽然興致勃勃地說。
「打什麼賭?你是在美國拉斯維加斯賭得不夠是吧?回台灣還要賭?」
「小賭怡情嘛!怎麼樣,賭是不賭?」
「賭什麼?」江牧聰隨口問道。
「就賭……你如果和她交往三個月而沒有進醫院的話,算你贏;如果不幸住院了,那就算你輸,你看怎樣?」
「實在不怎麼樣!」江牧聰毫不掩飾地說出心里的感覺,對這個賭局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他倘若要追一個人,肯定是因為自己真正喜歡對方,如果只是為了一場賭局,那豈不是把感情當成游戲嗎?
啐!他才不是那種人呢!他可一點兒也不想當個玩弄感情的負心漢!
「會嗎?我覺得這個賭局挺有意思的呀!我看就這麼說定了!」李偉劭逕自做出了結論。
江牧聰瞥了他一眼,根本懶得理會了。
「我看你是剛回台灣,日子過得太悠閑,吃飽沒事干!」
「隨你怎麼說。呵呵,我實在迫不及待看你們交手了。」
「我有說要和你賭嗎?再說,我看你其實比較想看我進醫院吧?」
「你怎麼這麼說?不過啊……如果你進醫院的話,我一定會送鮮花水果去探望你的。」李偉劭開玩笑地說。
「神經病!」江牧聰忍不住啐罵。「你的花留著送給你的女伴們,水果也留著自己吃吧!」
「隨你怎麼說,呵呵!」
李偉劭笑了笑,獨自一個人樂在其中,仿佛已看見一場足以媲美連續劇的精彩好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