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余暉,彩霞滿天。
廚房灶火燒得旺,白嬸正在大顯身手。
杜宛燕使盡全力將後院井里的水給打上木桶,再將木桶里的水倒進廚房的水缸里。
「小三呀,水別挑了,讓我來。你身體才剛好,可別累出病來。」翠萍嚷著,連忙搶下杜宛燕肩上的扁擔。
「不礙事的,總得讓我有事做呀。」杜宛燕喘著氣。她在落水之後,受了風寒,足足病了七天,身體總感覺虛了一點。
「不然你送飯菜去前廳。」這是翠萍目前想得到最輕松的工作了。
「嗯。」她點頭。
「小三,你見過大爺了吧?」翠萍還是不放心地問。
「下午見過了。」想起他那威嚴的樣子,果真有大爺的架勢。
「那你有沒有被大爺給嚇到?」
「翠萍姊,你怎麼會這麼問?」後來她知道翠萍長她一歲,于是喊了翠萍一聲姊。
「說來真丟臉。我第一次在這大屋里見到大爺時,還以為他是壞人,結果大叫救命,我真的太對不起大爺了。」翠萍靦腆中有股臊意。
杜宛燕淡笑著。「翠萍姊,你放心,我沒被大爺嚇到。」
「那就好。你年紀明明比我小,可是感覺好像比我穩當許多,我老是大驚小敝的。」翠萍有些不好意思。
杜宛燕暗忖,她不是穩當,而是她早就認識了他;雖然她還是會被他不善的樣子給驚嚇到,但至少還能平穩住。
于是她忙端起一盤子飯菜,發覺今晚的菜色似乎豐盛許多。
「翠浮姊,大爺不是一向吃得清淡嗎?」雖然她不曾親自送飯菜給羅杰,卻知道他的口味習慣。
「大爺的小師妹來了,所以白嬸多弄了幾樣安姑娘喜歡吃的菜,不然又要說我們輕慢客人。」翠萍說。
忙著煮菜又要顧火候的白嬸沒空搭話,只是點點頭。
「這樣呀,那我端菜過去了。」于是,杜宛燕慢慢朝前廳走去。原來是他的小師妹來了,她總算可以見到他的心上人究竟長什麼模樣了。
比起羅家莊,羅杰的宅第大概只有一個羅家莊的一處院落大小,除了羅杰寢居的主屋,再來就是兩側的幾間廂房,主屋後面就是廚房、後院及下人住的小屋。
看來羅杰的日子過得很簡樸,這跟她想像中的大少爺應該要過著奢靡的生活又有著大大的不同。
杜宛燕才來到前廳外,還沒推開大門,就听見那銀鈴般的笑聲。
「大師兄,我爹問你什麼時候去找他下棋。」
「有空我一定會去跟師父下棋的。」
她心里想著,果真跟小師妹說話就不一樣,語調漾滿淡笑的輕柔。
她推開大門,微低著頭,將菜色布好。
「大爺、馬爺,請慢用。廚房里還有菜,我再去端。」她恭謹地說,抬頭看了眼小師妹,然後打算退出去。
「大師兄,她就是你那天跳河救起來的姑娘?」安慧蓮打量著眼前長相平凡的丫鬟。
「是的,她叫小三,我讓她留在屋里幫忙。」羅杰道。
「大師兄,你清楚她的來歷嗎?別什麼樣的人都救回家。」安慧蓮話里有濃濃的不依。
杜宛燕沒有停步,把小師妹的話當耳邊風。大師兄與小師妹,千古風流韻事,江湖兒女至情至性,他們合該是天生一對。
尤其這個小師妹是個粉妝玉琢的水靈靈大美人,她總算明白,羅杰為何會心儀著小師妹。
換成她是男人,她也會喜歡出水芙蓉般的小師妹,而不會喜歡她這個貌不驚人的女子。
她忍著腳痛,盡量不要顯示出來,她不想讓白嬸和翠萍擔心。從爹爹過世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懂得要獨立堅強,否則又如何能照顧得了傷心欲絕的娘親。
「小三。」羅杰喊她。
她胸口一窒,但很快就恢復鎮定,在門檻前緩緩轉過身,然後凝看著他。「大爺,您有事吩咐?」
「你的腳扭傷了?」羅杰蹙眉。
「啊……」她小嘴輕啊了聲,沒想到他會注意到她的腳。
馬丹青也愣住!這大少爺雖然心地善良,但他眼里從來沒有姑娘家的存在,再美麗的姑娘都入不了大少爺眼里,更別說是注意到姑娘家的腳……
安慧蓮勾起狐疑的鳳眼,總算正眼看了小三。
馬丹青在回過神之後,以為她被大爺嚇到,連忙解釋︰「小三,你別怕,大爺是關心你。」
「謝謝大爺的關心,我沒事。」杜宛燕微微頷首。
「丹青,拿個藥膏給她。」羅杰沉聲交代。
馬丹青站起來,從牆邊的櫃子里拿出一罐白瓷玉瓶,遞到了她手上。
「馬爺,這藥膏要如何使用?」杜宛燕柔聲問。
「涂抹在腫脹之處,直到皮膚感覺到冰涼就行了。」馬丹青解釋。
「謝謝馬爺,謝謝大爺。」她道了謝,這才走出前廳。
看著她,羅杰又陷入恍惚之中。感覺小三很面熟,有種似曾相識,但他卻想不起究竟在哪見過她。
「大師兄……」安慧蓮扯了扯羅杰的衣袖。
羅杰淺笑,只有在這嬌媚的小師妹面前,他才會露出那一絲笑意。「怎麼了?」
「我才想問你怎麼了。飯不吃,你在看什麼看呀?」
「大爺,我去廚房幫小三的忙。」馬丹青很識相地退出了前廳。
羅杰將心神又移回到安慧蓮身上,然後拿起筷子。「沒什麼。這都是白嬸特地為你準備的,你快吃吧。」
安慧蓮笑吟吟地拿起筷子,果真都是她愛吃的菜。
有紅燒雙菇、清蒸片魚、豆腐羹、人參雞湯、還有一些腌漬的小菜,吃飽了更有飯後甜點。
羅杰十五歲開始習武。
他不是為了要當什麼江湖奇俠,而是他得有自保的能力,畢竟他是羅家的長子,經常大江南北的奔波,難免會引來歹徒覬覦;他不想時時靠他人保護,于是苦練出一身好本領。
安慧蓮小他四歲,在他入師門後的頭兩年,她仍是懼怕他的,每每遠遠見著了他總會故意繞道而行。
後來漸漸相熟,小師妹明白他那張閻王臉是虛有其表,才能跟他無拘無束的高聲談笑。
而這幾年來,他唯一親近的姑娘,就是眼前這個巧笑嫣然的小師妹。
他喜歡小師妹的笑意,喜歡小師妹帶給他的悸動,小師妹是他身為男人最綺麗的夢想,只是,他還有不能違背的婚約在。
雖然是爹給他訂下的親事,但這些年來他仍然時時掛念小燕兒的安危,想探得她的下落,就算無緣和小燕兒成為夫妻,也希望她能平安健在。
那日上羅家莊的真的是小燕兒嗎?還是誠如羅忠所言,只是一個覬覦羅家錢財的騙子?
清明的月光灑遍羅杰寢居前的回廊,燈籠高掛在梁柱邊,映照在羅杰剛毅守禮的臉上。
雖然與安慧蓮相熟了,他還是守禮的與她隔出一步距離。
「大師兄,你是喜歡我的吧?」
安慧蓮大膽的話讓羅杰渾身一僵,他沒想到小師妹會先開這個口。
他放柔臉部表情。「嗯。」他點頭。至少到目前為止,小師妹是唯一讓他心動的姑娘。
安慧蓮漾起笑意。「大師兄,那你怎麼還不上我家提親呢?這種事讓我姑娘家主動開口,我都覺得很難為情。」
「蓮兒,是大師兄不好,大師兄不知道你也有同樣的想法。」他無法懂得姑娘家的心思,又如何能跨出這一步?
「我爹說我已經十八歲了,不能再拖下去,再拖下去就是大齡姑娘,要是你無意,他就要答應別人的提親。」安慧蓮溜轉著眼珠,仔細看著他的表情。
「這……」羅杰蹙眉。「蓮兒,並不是大師兄無意,其實我是有難言之隱。」
「什麼難言之隱?」
「大師兄從小就訂了親,有個未過門的妻子。」燈影照亮她那盈盈眼波,她的一顰一笑都讓他心蕩神馳、怦然心動。
「啊?!」她顯得很驚慌。「那為什麼從沒听你提過?」
安慧蓮就是因為听到風聲,說他自小訂親的未婚妻找上羅家莊,加上他尋找未婚妻的大動作,這下可急壞了她,所以她才敢把屬于姑娘家的自尊心放一邊,大膽地開這個口。
「不是大師兄有意瞞你,只是我和你之前……」他是堂堂男子漢,對這樣的兒女之情,他不僅不習慣,也說不出任何關于情呀愛呀的話。
她慧黠的點點頭。「我明白嘛,你這人怎麼可能會跟我提起關于婚約之事。」他是這麼守分寸的男人,就算私底下跟她說話,也是保持規矩的態度。
「蓮兒,我以為她失蹤了,而她確實也失蹤了,所以我覺得沒必要提起。」他看著那一輪明月,月兒在此時卻被飄忽的烏雲給遮掩。
「既然她都已經失蹤了,那就沒問題了,對吧?」她巴巴地看著他那張有稜有角的臉。
「听說她來到京師了。」他派人四處打听,卻始終查不到小燕兒的下落。既然她有心來到京師,為何又沒了消息呢?
她一手按住心口,很是吃驚。「那她現在人呢?」
「我不知道。我已經派人在打听她的下落。」他的濃眉深鎖著煩憂。
「大師兄,那你喜歡她嗎?你那個未婚妻。」她不安地問。
「談不上喜歡。我見到她的時候,她還只是個五歲大的娃兒。」的確如此。他這麼冷情的人,怎麼可能對一個素未謀面的姑娘動情。
「她不出現最好,若她出現了,你會為了我跟她退親嗎?」
「等我找到她再說吧。」他無法給小師妹一個肯定的答覆。
「大師兄,那你要我怎麼辦?你總得給我一個承諾呀。」她的小嘴嘟得高高的。
「蓮兒,我……」對于小師妹的告白,讓他猶如飄搖的烏雲,心慌慌、意亂亂。
「要是你三年五年都找不到她呢?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要成親了?」她的小臉布滿苦澀。
「我不知道。我沒想過這個問題。」縱然他對小師妹有過悸動,但他從沒有想過要成親一事。
「既然她不來找你,那就表示她也不想要這門親事了,你何必掛念她呢?」她繼續施加壓力。
「蓮兒,給我時間。如果我再找不到她,我就會去向師父提親。」在這當下,他也只能這樣承諾。
「多久?你總得給我一個期限。」安慧蓮咄咄逼問。
「就半年吧。」小師妹是姑娘家,都先開了口,他不能辜負小師妹的情意。
「那你找到她之後呢?是不是要跟她把婚事退了?我可不要當妾,你也不準享齊人之福。」她霸道著。
「這是自然的。我對她既沒有感情,有的只是對她的道義與責任,大師兄怎會讓你委屈當妾呢。」他承諾了,在松口氣的同時,心頭似乎又有什麼不對勁。
「有大師兄這番話,我就放心了。」安慧蓮露出一個比月牙兒還要美的微笑。
「蓮兒。」月光隱隱,他心窩處鼓動著,恪守禮數的他只是勾起唇瓣,給了小師妹一個溫柔的淡笑。
杜宛燕絕不是有意要偷听他們的談話。
她正在內室整理床鋪,听見門外有談話聲,于是她走到小廳,沒想到是羅杰和安慧蓮。
她的良心只掙扎了那麼片刻,就隱身在窗欞邊,將他們的字字句句全听進了耳里。
他為何還要四處尋找她?
難道他不知她被囚大地牢的事?
難道這全是羅老爺的主意?
否則他為何要給安慧蓮半年的期限?他大可一口應允了安慧蓮的婚事呀。
種種疑慮在心底蔓生。她本來就是來京師退親的,原該成全他喜歡安慧蓮的心意,但為何她有股憤懣的情緒?
她只是不甘心,她這樣告訴自己;她不甘心自己守了十二年婚約,他卻跟他的小師妹在這花前月下私定終身!
他想尋她不是為了要跟她成親,而是要退掉與她的親事,她該轉身就離開羅杰的宅第,偏偏她腳下像生了根,想走卻走不了。
「小三?」
一道訝異低沉的嗓音喚醒她的呆愣,她看著他,欲言又止,但終究還是吞下那欲出口的話。
「大爺。」她恭敬地喊著。
「你怎麼會在這里?」每次見到她,他心頭總有股異樣感,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
「我在整理大爺的臥房。」她有些心虛,但還是迎向他探索的目光。
「這不是翠萍在做的嗎?況且這時?」他疑惑,以往都是晚飯前就會整理好。
「我的腳扭傷,翠萍姊不讓我做粗活,要我來整理大爺的房間,我一時還沒上手,所以動作慢了些,請大爺原諒。」她的聲音依舊不懼不怕。
「那整理好了嗎?」
她點頭。「大爺,需要沐浴嗎?我去準備熱水。」
「不用,你不用做這個。」他竟有些不自在。
他不當有跟年輕姑娘接觸的機會,往常姑娘家看到他,別說開口跟他說話了,根本像是見到老虎般躲得遠遠的,就算是小師妹,他也是花了兩年的時間,才能讓她習慣他的存在。
「那我服侍大爺更衣。」她說著,故意將房門關上,然後走近他。
「不用。」他瞠目看著她的靠近,他想後退,但理智告訴他,他是個爺,只有姑娘家怕他,沒有他怕姑娘的道理。
她在他眼前停下腳步,忘了白嬸交代的五步距離,甚至只差一步就要貼上他龐大的身軀。
「大爺,服侍你更衣,本來就是奴婢該做的事。」她察覺他的眼神竟回避著她,難道他是在害羞嗎?
白嬸說他從不近,剛剛小師妹對他剖白心意,也不見他有任何親熱之舉,他越不想她接近,她越要挑釁他。
「我從不讓奴婢服侍更衣。」他悄悄退了一步。
「大爺,為什麼?這不是奴婢該做的事嗎?」她故作不解地問。
「小三,你為何不怕我?」
「我該怕大爺嗎?大爺可是小三的救命恩人,我報答大爺的恩情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怕大爺呢?」她淡笑,眸底清澄得如那一彎新月。
她的反問,讓他無言以對,只能沉聲道︰「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是。」她回身時,故意讓腳下一扭,尖叫聲從她檀口逸出。「啊……」
在她要傾身摔倒時,他連想都沒想地箭步向前,一手扣住她的縴腰,讓她跌落他懷里。
她喘著氣,心怦然跳著。他的胸膛果真堅硬如石,撞得她鼻梁又痛又酸,她忍不住輕哼了聲。
柔軟的嬌軀一偎入懷里,他才發覺自己做了什麼,只好連忙以雙掌抵住她肩頭,緩緩的推開她。
「你……沒事吧?」當他問出口時,才發覺自己的失言。
見她顰眉、閉眼,痛苦的哼叫出聲,更流出了鼻血,他無法推開她,只好扶住她的肩在椅子上坐下。
「小三,你流鼻血了,我去找翠萍來。」
她仰高頭,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別……大爺……抱我回我的房里吧。」她只是想試探他,可沒要撞斷鼻梁呀。人果真不能做壞事,這下她的鼻子遭殃了。
見她哀嚎的模樣,他不忍心,只好攔腰抱起她。他不該抱她,這違背了他做人的原則,可是他沒有辦法想那麼多,只能立刻跨步走出去。
依偎在他懷里,她的眼角泌出了淚珠。他果真如白嬸所說的,是個面惡心善的好人,她十三歲那年怎麼會誤以為他是壞人呢?
若她十三歲那年認了他,她的命運是不是早就不同?或許她已成為他的妻了?
此時此刻,她願意相信,這麼多年來對杜家不聞不問的全是羅老爺的主意,以他的善心,他絕不會放任她流離失所的。
「很疼嗎?」他瞥見她頰邊的淚水。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抱著一個姑娘,她的身體比他想像中還要柔軟,像是風一吹就會折斷似的,她為何能瘦成這個樣子?
走過回廊、穿過月洞門,來到後院。
「白嬸!翠萍!」他呼叫著。
她們同住在下人房的大通鋪里,一听到大爺的叫聲,白嬸和翠萍立刻從屋里沖了出來。
這一看,還得了!
大爺竟然抱著小三?!小三竟然讓大爺抱著?!
堂堂羅家莊大少爺竟然賣起了姑娘家的玩意兒?
一品軒位于京師最繁華的玄武大街上,專賣耳環、珠花、指環、發簪、手絹、絲帕、胭脂、水粉等等屬于姑娘家的東西。
最特別的是,這間聞名于千金貴婦之間的一品軒的幕後老板,正是人見人怕、陽剛威猛的羅杰。
他不想繼承羅家莊的一切,不想步入爹的後塵,更不想用非常手段來擴張羅家莊的勢力。
他只想要過平凡的生活,他無法容許自己不仁不義。老天爺給了他一張閻王臉,他只能讓自己擁有菩薩心。
這間店是一種無言的抗議,就像二弟羅楠執意在玄武大街上開起了迎春閣同般道理。
他沒有阻止二弟開迎春閣,還在背後資助了大把銀兩,讓二弟有足夠的能力去對付三弟的迎賓閣。手足情深,但他還是偏向同母所生的二弟,這就是人性的自私。
當然,一品軒賣的全是來自天南地北、四面八方的高檔貨,不但款式新穎、貨色上等,更是帶領著追隨仿效的風潮,更為羅杰帶來可觀的利潤。
此時,他正聚精會神在店鋪後頭的書房里核對帳目,馬丹青推門而入。
「坐。」他比了比身邊的椅子。
「大爺。」馬丹青撩袍坐下。
「有杜姑娘的消息嗎?」
「有。」
羅杰一臉興奮。「在哪?」
「就在前頭的店里。」馬丹青將手里的東西擱在桌上。
「這是?」羅杰看著那塊與自己身上相同的凝脂白玉,清楚看見上頭刻了個「杰」字。
「有個姑娘拿這塊玉佩來典當。」馬丹青道︰「大爺,你鑒定一下,這確實是你與杜姑娘的訂親信物嗎?」
羅杰從懷里拿出自己的玉佩,再拿起桌上的玉佩,凝神比較,兩塊玉佩有著同樣質地、紋路、色澤,連雕工都一致。
羅杰站了起來,眼露欣喜。「沒錯,這兩塊白玉是一對的。」
「大爺,那我請那位姑娘進來談一談?」馬丹青問著。
「嗯。」羅杰看著馬丹青離去,心想,真的是小燕兒嗎?
他忐忑不安,額上泌出細汗。多年未見,她仍如當初那樣慧黠靈動嗎?他不知不覺握緊手中的玉佩。
未幾,人影還沒看到,他就听見那清脆的聲音。
「這位大爺,我只不過是要賣了這塊玉佩,你只要告訴我值多少銀兩就好,干什麼要把我請到內室里來?」
「姑娘,我不能作主,價值多少得我們老板說了才算數,外頭得作生意,里頭談話比較方便。」馬丹青的話才說完,就領著一個小泵娘進入。
羅杰仔細盯著那個姑娘看,小巧的瓜子臉、柳眉鳳眼,他想在記憶中尋找一絲相似的模樣,無奈,沒有任何記憶可以證明她就是小燕兒。
他記得小燕兒有張圓圓的小臉,更有雙圓滾滾的大眼。
「啊……你們可別亂來……京師可是有王法的地方……」小泵娘一見到羅杰那一副想要吃人的模樣,嚇得牙齒打顫,平常的伶牙俐齒這會全不管用。
馬丹青看著羅杰,羅杰示意馬丹青作主問話。
「小泵娘,你別怕,畢竟這個東西很貴重,我們總得知道來歷,如果買個不明不白的東西,我們也是會有麻煩的。」馬丹青倒了杯茶遞給她。
「我不渴。」她才不喝來路不明的茶,萬一被迷昏了,豈不人財兩失?她機靈地左右看看,讓自己倒退到門邊,要跑才能跑得快一些。
「小泵娘,一品軒在這京師之地是鼎鼎大名,我們不做非法之事,這個請你放心。」馬丹青手里仍捧著茶,太習慣因羅杰那氣勢而嚇壞姑娘家的情景。
小泵娘吞了吞口水,左右警戒著。「那……那塊玉佩到底可以值多少錢?」
「請問小泵娘叫什麼名字?」馬丹青柔和地問,他和羅杰簡直一個是白臉,一個是黑臉。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們若不想買這塊玉佩,就把玉佩還給我呀。」小泵娘強裝起氣勢,好歹她在市井間也走跳了多年,各種人物她可都是見過的。
「燕兒,你是燕兒嗎?」羅杰忍不住,終于開口。
小泵娘嚇了一大跳,雙手在胸前揮舞著。「你別過來!我不是什麼燕兒!」
羅杰眼眸微眯,不管自己會不會嚇到小泵娘,他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他沉聲質問︰
「姑娘既不是燕兒,怎麼會有這塊玉佩?以姑娘的穿著打扮,實在不像是能擁有這塊價值不菲的玉佩,姑娘是何方人氏?又喚什麼名?」
小泵娘一身打扮雖然力求干淨,但身上一塊塊的補釘,證明家境清寒。
「這是我家傳的東西,我爹現在生重病,我不能拿出來變賣嗎?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的名字!」小泵娘加大聲量,似壯膽般地反駁。
羅杰相信這小泵娘絕不是燕兒︰那是一種直覺,就算燕兒要變賣掉他們的訂親信物,也絕不會上一品軒來的。
「丹青,先給小泵娘二十兩銀子。」羅杰道。
馬丹青從身上的腰包里掏出兩錠白銀遞給小泵娘。
小泵娘看見了白澄澄的銀兩,這才稍稍安了心。
羅杰又道︰「小泵娘,我沒有惡意,你看……」他攤開手中的兩塊玉佩。「這兩塊玉佩是成雙成對的,一個刻了個‘杰’字,一個刻了個‘燕’字。」
雖然羅杰緩了口氣,但那張糾結的臉還是讓小泵娘止不住地瑟縮,馬丹青向羅杰使了個眼色,由他繼續接話。
「小泵娘,你手上這塊玉佩,上面的‘杰’字指的是我們羅杰羅爺。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你這玉佩究竟是打哪兒來的?我們正在找這塊玉佩的主人。你若不說實話,我們只好將你送官了。」馬丹青雖說得溫和,卻有著不可抗拒的力道。
小泵娘不認識玉佩上頭的字,可是她看得出來,那兩個通體白色的玉佩確實是一對的。
「這不是我偷來的,是有位姑娘送給我的。難道我不能拿別人送給我的東西來變賣嗎?」小泵娘鳳眸漾起可憐的水霧,只敢看著馬丹青說話。
「當然可以拿來變賣,只是小泵娘能否告訴我們,送你玉佩的姑娘究竟在哪?」馬丹青又從腰包里拿出了一錠白銀。
「她跳河了啦。」小泵娘終于忍不住,眼淚汪汪地掉了下來。
「跳河?!」羅杰忍不住咆哮出聲。
小泵娘嚇了一大跳,趕緊縮到馬丹青背後。
「不是我害她的,我有叫她不要尋死,要她想開一點,她就把這塊玉佩給我,說她留著也沒用了,我拉都拉不住她,然後……然後……她就跳進河里了。」要不是她爹重病在床,她不會想要變賣這塊玉佩的。
羅杰一听,簡直晴天霹靂,揪著一顆心。「她死了嗎?」
小泵娘一張小嘴像是不听使喚,拚命抖著。誰讓這位大爺的樣子實在太可怕,好像要將她生吞活剝一樣。
但看在白亮亮銀子的份上,就算她再害怕,也得實話實說,她老爹還等著她拿銀子回去醫病。
「那天雨下很大,水流得很急,她被飄得好遠好遠,我又不會泅水,想救也沒法救。她應該是死了,那個水這麼急,沒法活命的。」她抖著唇,卻還是勇敢的把話說完。
羅杰趨前一步,卻被馬丹青擋了下來。「大爺,我來問,你先坐下。」
羅杰點點頭,頹然坐回椅子上。她尋短了,她竟然跳河尋短了!
「小泵娘,你慢慢說。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又是在哪?」接著,馬丹青又拿了一錠白銀給她。
「大概是一個月前,就在那東城的拱橋上……」
小泵娘話還沒說完,羅杰壯碩的身軀又站了起來,小泵娘三魂七魄全被嚇飛了,差點昏厥過去,而他眼中則露出一絲曙光。
「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