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十一月天,天候卻變得異常。
不該在這種初冬時節落下的大雨,偏偏連下了三日夜。
天際被潑了墨似,白晝猶如黑夜。
楚天雲站在小屋門檐下,望著那傾瀉不停的大雨,心中有著不祥的預感。那就像是台風來襲時的風雨交加。
前兩日風勢雖大,但雨勢並沒這麼急,憑著她參與過的救災行動,她估計今日的雨量早就破了一千毫米。
峻峰連綿,層巒疊嶂。
麗谷背山面溪,位于山谷之處。
灰蒙蒙的天際,視線完全被阻擋,但那湍急的水流聲如千軍萬馬在她耳邊轟隆隆作響。
山上的雨水沖刷而下,前庭的泥土上不停有碎石子夾帶著土黃色的急速水流。
她心里擔憂,該不會有土石流吧?
這時滿兒一手拿著提籃,一手打著傘,替她送來了午飯,全身已被大雨淋濕。
楚天雲焦急地喊著︰「滿兒!」
這些日子,除了滿兒送來三餐,這間小屋總是空蕩蕩的,滿兒也總是用著憂慮的神情看著她,沒有多跟她說話。
滿兒在小屋的桌上擺好飯菜,待要離開時,被楚天雲一把給拉住手腕。「好滿兒,你別生氣。」
「我沒生氣。」滿兒搖搖頭,口是心非的說。
其實她是氣小林哥的,畢竟她跟小林哥在一起五年,在這谷里小林哥跟她是最親近的,沒想到小林哥就這麼跟大爺在一起,她有著被背叛的痛楚,小林哥再也不是她一個人的。
「那好,滿兒,你快去找大爺,就說我有急事要告訴他。」
「雨下這麼大,你找大爺有什麼事?」
楚天雲急說︰「快叫大家往高處逃,山快崩了,溪水要暴漲了。」
「我長到這麼大,這里沒有山崩過,溪水也沒有暴漲過。」滿兒不相信,轉身要離開小屋。
「滿兒……」楚天雲跟了出去。
「小林哥,快進去吧,你肩膀的傷還沒有好。」滿兒沒理會她,逕自快步離去。
楚天雲相信自己的直覺。小屋里沒有傘,于是她頂著讓她刺痛的斗大雨珠沖進滂沱大雨中,直往溪邊跑去。
原本的清澈小溪已暴漲為濁濁洪水,溪面已是平常的三倍寬,洪水夾帶著斷木、巨石,那水勢、聲勢,如萬馬奔騰,讓人驚心動魄。
再不久,大水必定淹沒位在溪河兩岸的房舍及農田,甚至連地勢稍高的這里,恐怕也無法幸免。
她回身,在狂風驟雨中邊跑邊叫︰「閻河!我要找閻河!」
雖然知道閻河就住在小屋旁,但這一整排房舍總共有十來間,她卻不知道他住在哪間,因為她的行動一向受到監控,根本無法隨意走動。
一向緊盯她的手下,在大雨之中,似乎都躲到了屋內,她的叫喊聲全掩沒在風雨之中。
她沿著房舍來回跑著、叫著︰
「閻河!你在哪?閻河,你給我出來!」她的雙眼霧茫茫,根本睜不開,只能眯成一條細縫,用僅存的視力搜尋著。「閻河!」
一排房舍中有幾扇大門打開了。雖然風大雨狂,她的叫聲幾乎被掩沒,但是對于練家子而言,還是能听見她的怒吼聲。
閻河蹙眉。
閻晨冷眼。
展劍峰沉思。
楚天雲看見那蒙朧的身形,就在這一整排屋宇的最後一間,她連忙急奔而去。
「你在干什麼?」看著她那淋透的身子,閻河不悅地怒吼,一把將她拉至廊檐下。
她用手背抹去睫上的水珠,顧不得全身冷到發抖。「閻河,快叫大家撤往高處,溪水要暴漲了,山快崩了!」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閻晨冷冷反譏。
「你看!」她比著地上那快速流動的水流。「大雨沖刷山壁,黃色泥水中有著滾動的小石子,這顯示山壁有滑落的現象。」她以她僅有的常識解說著。
「溪河順著山谷而下,綿延幾里遠,不可能會在這里暴漲的。」閻晨一口否定她的想法。「你又在耍什麼花招?」
「閻晨,大自然的反撲力道我見得多了。你腦袋清楚一點,大雨已經連下了三天三夜,再過不了多久,會淹沒整個麗谷的。」看著他們一個個不相信她說的話,她氣急敗壞地怒吼︰「土石流快來了!」
「什麼是土石流?」閻河不悅地問,卻是緊盯她肩上那泌出血來的傷口。
「現在也解釋不清,反正很危險就是了,你快叫大家往高處逃!」
「峰弟,你怎麼看?」閻河看向天際,心里也有種不好的預感。
「麗谷從沒有發生過這種事。」展劍峰思索著。「小林,雖然大風大雨,麗谷的戒備依舊森嚴,勸你稍安勿躁。」
她明白了,他們仍不相信她。「你們以為我想要趁機作亂?」
屋檐下,三個男人面對著這個舉止異樣的女人,心里想的,就是她問出的話。
「你回屋里吧。」閻河看著她一身濕,身形畢露,他的眉心越皺越深。「別再亂來了。」
震耳欲聾的聲響讓她雙眼睜大,在他們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狀況時,她看著房舍右側那大量泥沙夾帶著滾滾黃水奔騰而來。
閻晨一向最不屑她,所以離她最遠,卻也最靠近房舍右側。
「快跑!快跑!」她一吼,同時不顧自身安危,快步向前,一把拉住閻晨的手腕,想將他拉……
因閻晨曾吃過楚天雲的虧,之前稍不留意,被她過肩摔的記憶猶新,那是難堪到幾乎失去他大男人的顏面,若不是閻河阻擋,他早就一劍殺了她!
因此,當她踫觸到他的手腕時,閻晨立刻以十足的力道將她往自己身前一拉,然後再甩向一旁,接著他飛越向前,而楚天雲卻四腳朝天的摔落在泥地上。事情就發生在那千鈞一發之際。
大量土石傾倒而下,頓時半邊屋宇被掩沒,泥土有如千軍萬馬沖刷而下,眼看在三尺遠的楚天雲,半身已經被泥水掩沒。
閻河和展劍峰雖被這駭人的景象給驚嚇住,但閻河立時反應了過來,他縱身一跳,奮力拉起楚天雲,將她緊緊抱在懷里,再幾個快跑,縱身回到她原本居住的小屋前。
展劍峰和閻晨也飛快離開傾倒的房舍。
「楚天雲,楚天雲!」閻河叫著。
明明太冷天,三個男人卻都驚出一身冷汗。
「我沒事。」楚天雲張開眼,呼吸急促,痛到緊皺眉頭。她自從被搶匪掐住脖子之後,可說是衰事連連,沒有一天好日子可過。
「閻晨,你在干什麼?」閻河怒吼。
那真是驚險萬分!幸好房舍里的閻河被楚天雲叫了出來,幸好楚天雲拉了閻晨一把,就差那麼一步,大夥就要被這無情的土石給吞噬。
閻晨也被驚嚇住。「我……我以為……」
「快叫大家疏散!」她掙扎著,這才感覺到自己被閻河圈抱住。
「峰弟、晨弟,快將大家帶到廣場去!」閻河下令。
閻河下令完畢,將楚天雲攔腰抱起。「疾步往前走。」
整座麗谷都受到驚動,幸好剛剛那一波土石流只造成房舍掩沒,沒有造成人命損傷。麗谷勇壯的手下們在展劍峰和閻晨的指示下,將全麗谷的人撤往廣場。
楚天雲急問︰「你要帶我去哪?放我下來!」
「送你去安全的地方。」看著她一臉雨水,肩膀泌出了血珠,剛剛她可是冒著生命危險救了閻晨,此時他心里有個自己沒有察覺的地方,似乎正在悄悄融化。
「地牢一定淹大水了,你放了楚家莊的人!」她繼續掙扎。
閻河渾身一僵,沒有應允。
「求求你,閻河。」第一次,在閻河眼前,她擺低了姿態。,
看著懷里的她,他停下腳步,還是做了讓步。「我不會放了他們,不過我可以將他們暫時遷移到安全之處。」之前的他可是心狠手辣,絕不可能饒了楚家莊那群意圖要殺害他的人,可是這會……
「謝謝你。」她雙眼燦亮起來,掙扎著,不顧身上的傷,跳下他的懷抱。「我跟你一起去!」
閻河違背要殺盡楚家人的意念,將她帶往地牢。
來到地牢時,地牢已經變成了水牢。
牢里淹滿混濁的泥水,楚天雲不奢望閻河會幫忙救人,她快步走下階梯,水已經淹至大妞的腰,水勢卻還在迅速上升中。
大妞驚恐地看著楚天雲,楚天雲高聲地喊著︰「你們別怕!我來救你們了!」
狂風暴雨加上要被淹死的恐懼,就算大漢們及大妞有著鋼鐵般的意志,也無法開口說出拒絕的話。
閻河不可能幫她救人,因他對楚家莊的人恨之入骨;而他也無法想通,楚家莊的人明明要殺她,為何她還要挺身救人,就像她不顧一切救了麗谷之人?
「快給我大牢的鑰匙!」她對閻河伸出手。
「給她。」閻河對著看守地牢的手下命令。
楚天雲拿了鑰匙,沒有任何猶豫,立刻走進濁流之中。她奮力在水中移動,好不容易來到大牢邊,無奈鎖匙孔已經淹在泥水之中。
「楚天雲,若你還顧念著往日情誼,就快點把大妞救出去。」大漢聲音中也有了不由自主的顫抖。
大妞的個頭嬌小,水已經漫過她肩膀。「大妞,你別慌,我會救你的。」
閻河站在大牢口、階梯上,耐住性子,看著她的動靜,就見她不顧一切的潛入水底。
閻河腳下動了動,成拳的雙手緊了緊,克制著想走下階梯的沖動。楚天雲若要為楚家人而死,根本不關他的事!
時間漫漫,見她始終沒有浮出水面,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咬牙怒喊︰「楚、天、雲!」接著一個縱身跳下階梯,楚天雲卻在同時浮出水面。
閻河在最後一階階梯止住腳步,沒讓她看見他的慌張。
楚天雲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在肺部幾乎要爆開、連話都說不出口時,連忙打開大牢。
「把他們押解上來,送到廣場之上的山洞里嚴加看守。」閻河對著兩名手下下令。兩名手下迅速下水,將有著手銬腳鐮的四個楚家人一一帶出地牢。
見到大妞他們都安全了,楚天雲面露淺笑,然就在她要回頭時,腳下一個踉蹌,身體在極度不穩下,被水流卷入了水底。
閻河見狀,再也沒有任何猶豫的潛入水里,撈起虛軟無力的她,再一個縱身,抱著她走出地牢。
她被水嗆到,連咳了數聲,雙手自然而然攀緊閻河的脖子,雙眼雖緊閉,心里可樂得很。
她听見了,听見閻河大喊她的名字,帶著焦慮及心慌。看來閻河並不像大妞口中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閻河只會威脅她、恐嚇她,從來也沒有做出危害她的事,還三番兩次救了她。她滿心感動,于是她在他懷里,窩得更深、抱得更緊。
閻河只當她是嚇壞了,才會有這樣親密的舉動。
懷里的楚天雲,看來真的不是以前的楚天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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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谷。
美麗之谷。
話說風老為一江湖怪杰,行走江湖二十年,專抓官府通緝的要犯,賺取懸賞的高額獎金。
可是,夜路走多了,終究遇到鬼。在一次緝捕殺人要犯中,風老身受重傷,浴血逃命。
敗在風老手下的江洋大盜實在太多,結下的恩怨足足寫滿三大張紙,因此,風老不得不設法躲避追殺,好保住一條老命。
在機緣之下,風老躲進這個有著天然屏障的谷地;反正都是死路一條,與其在外讓人追殺,倒不如死在荒野林地或者猛禽惡獸嘴中。
同一年,閻河帶領一群奴僕逃離楚家莊。
閻河少年老成、不怒而威,年紀雖輕,卻有著天生王者的氣勢;他指揮調度,帶領大家翻山越嶺,逃過楚家人的追捕。
這群人約莫十多個,但是老的老、小的小,在逃離跋涉之中,漸漸地以閻河馬首是瞻,听從閻河的命令。
閻河無法走官道,更無法在光天化日下行動,楚家莊家大業大,勢力範圍擴及五湖四海,那一把火,燒毀楚家半個莊園以及燒死無數條人命,楚家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許是因緣吧,閻河帶領大家來到這處幽暗不見天日的森林外,別說是尋常老百姓了,連武林高手也不見得敢踏入,畢竟那林木內有什麼樣的凶禽猛獸、惡鬼妖魔都沒有人知道。
但是,他們已無路可走,唯有進入林內,方有一線生機。在閻河的堅持下,眾人才戰戰兢兢地走進那幽林深處。
所幸皇天眷顧,在穿越那片巨木森林、避過野獸攻擊後,眼前豁然開朗,他們來到一處風景優美的谷地。
閻河看中這塊天然屏障,有山有水有平原有林木,足夠讓大家好好的生活,也可以躲避楚家莊的追殺。
之後,閻河意外救了奄奄一息的風老;風老身受重傷,幾乎無法行走,以致于也無法覓食,挨餓了好幾天,要不是有閻河出手相救,恐怕早就一命嗚呼了。
在閻河的照料下,風老以自身的內力療傷;傷愈之後,風老傳授一身武功給閻河、閻晨及展劍峰,
雖然風老專抓官府緝捕的要犯,而閻河正好是宮府懸賞千兩的通緝犯,但是,風老下定決心金盆洗手不再過問江湖事,樂得在這座谷里享清福。
閻河將此谷命名為麗谷,集眾人之力,整山闢地、搭建房舍、練功強身,從無到有,建立起屬于眾人的美麗家園。
後來陸陸續續有人因緣際會來到這,有的是風老過往的拜把兄弟,落難之後也歸隱到麗谷來;有的是誤入森林之人;而來到這里之人,都有一段欲逃離現實的傷心往事。
這幾年,麗谷對楚家莊的種種報復行徑使其惡名遠播,再也沒有外人敢輕易踏入麗谷一步,除非是迷路之人。
便場位于一高處平台,三面有著堅固的房舍,有著儲備麗谷糧食的糧倉、堆放柴薪的柴房、制造武器的兵器房,可讓麗谷安然度過寒冬及外力的攻擊。
而如今,家園沒有被敵人攻陷,卻被狂風暴雨的力量摧毀。
狂風暴雨仍不停歇。
全谷之人都撤退到此處。屋檐下,眾人望著黑壓壓的天際,個個愁容滿面、驚恐難安。部分的房舍被埋進土石堆里,幸好無人傷亡;眾人不敢大意,皆繃緊神經。
展劍峰在楚天雲的建議下,讓手下監控山壁滑落的情形以及溪水的高度,雖然事前來不及防範,但此刻一定不能再出事。
閻河和楚天雲都已換下一身濕透的衣衫,楚天雲甚至換穿上閻河那過大的衣衫,她被閻河安置在爐火前,全身被熱火照得暖烘烘的。
所謂狡兔三窟,廣場這里有著屬于閻河和閻晨的處所,每個夜晚,兄弟倆都會更換不同之處歇息,以防止偷襲及暗殺。
「喝了。」閻河遞來一碗姜湯,在她身邊坐下。
「怎麼會有?」她接過姜湯,聞著那帶著辛辣的香味。
當眾人看到閻河抱著楚天雲走過平台、走進屋內時,沒有人敢阻擋,連之前恨不得一劍殺了她的閻晨也只是撇過臉,忙著照應大夥的安全。
「我讓滿兒煮的。」閻河頓了頓。「每個人都有,大家都淋了雨。」
意思是,她不是特別的,但她還是輕聲說︰「謝謝。」
她這一客氣,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或者該說是不明的曖昧。
稍早之前,杜濤已經來處理過她肩上的傷口,雖然泡了水,幸好傷勢沒有惡化,只需涂抹金創藥膏即可。
火光映照她那略微蒼白的臉色。
平時的她都是束著發,如今微濕的長發披散在肩頭,頰邊散落幾根發絲;那過大的衣衫,讓她露出頸項下的鎖骨,還有那一條長長的鞭傷。
看她玉頰生霞,他的胸口陡繃,氣息略亂,不知為何,很想伸手撫模那條如毛蟲般的傷痕。
她一口一口喝著姜湯,不知道是爐火的熱度,還是嘴里那暖和的姜湯,她看著閻河那炯炯目光,心窩突然不爭氣地怦怦亂跳。
她擱下喝完的湯碗,輕問︰「你在看什麼?」
「我看看。」閻河連忙調開視線,語氣有著連他都不自覺的溫柔。
「什麼?」她不明所以。
他執起她的右手,以大拇指撫模著她手背上的鞭傷,悄悄移轉不該有的心思。
「沒事了,幸好三小姐手下留情,鞭子使得輕,已經結痂了。」感覺到掌心的熱度,這男人的手掌還真是大。
「為什麼要救我、救閻晨、救大妞他們?我們可都是處心積慮想要殺你。」
話是這麼說,他卻靠得她很近,近到她可以聞到那爽冽的男性氣息。
「我的職責就是救人,我不能殺人的。」
「就算救了人,最後反而會被殺死,你還是要救?」
「就算救了人,最後反而被殺死,我還是得救。反正我已經死過一次了,不在乎死第二次。」她淺笑,帶著無奈,反手握住他的大手。「況且,你也救了我很多次。為什麼?你不是恨透楚家人嗎?」
他凝看著她。兩人從之前的仇恨相對、怒目相視,到此刻流動著隱隱情愫,不該有的悸動,從不曾有過的亢奮,那陌生的感覺在他內心深處騷動。
他不明白,這樣的感覺究竟是什麼?就因為掌中柔若無骨的小手嗎?
面對姑娘家,如婉菁,他只是帶著縱容,忍受她時常的無理取鬧;如滿兒,他是個高高在上的大爺,而他總是冷眼看著滿兒對他的敬重。
這谷里上上下下,雖然姑娘家少得可憐,但他不是不為,而是不想,否則,他大可像閻晨一樣坐擁無數美人。
他寡情、冷血,他對男女之事極為反感,他的眼里只有仇恨,何時這個不像姑娘的姑娘家,在他心里已悄悄佔據了位置?
「小時候的楚天雲救過我。」
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總算吐出了這句話。
「是嗎?」她雙眼一亮。「听說你以前住在楚家莊,那你要不要說來听听,小時候的楚天雲是個什麼樣的人?」
如果可以,她想化解麗谷和楚家莊的仇恨,想必這也是老天爺讓她回到前世的任務。只是,從來沒有人願意對她說起,為何閻河要放火燒楚家莊?又為何要步步置楚家人于死地?
閻河沒有說出口,因為那會牽動他內心巨大的傷口。
外頭,淒風苦雨;里頭,情意暗生。兩人掌心相握,她越加靠近他,他卻挺直背脊。
時間緩緩流動,累極了的她,就這麼枕在他厚實的胸前;他沒有推開她,反而貪婪地吸入她那沐浴餅的清香。
她愈發嬌俏,如雲的青絲軟軟貼附在他手臂上,粉紅雙頰明艷動人。
靶覺到他的沉默,她才警覺自己那踰矩的行為。
「我已經有學長了,怎麼可以這樣。」她喃喃地,咬著下唇自言自語,從他那厚實溫暖的胸前坐正了身體。
然而,閻河卻听見了她的自言自語。
「學長是誰?」
「我男朋友。」她帶著愧疚,不該把持不住的,明明閻河不是她喜歡的型,她若因為空虛寂寞,也該對杜濤投懷送抱才是,怎麼會是對閻河呢?
「什麼是男朋友?」
「就是……」她抬起頭,看見閻河的疑惑,她的呼吸停滯,理智告訴她得克制對閻河的任何幻想,畢竟她並不屬于這個時代的人,但是,她偏偏失去了理智。
那是一道魔障。她不是放浪形骸之人,她一向堅守正義公理,為何閻河會讓她心蕩神馳?
「就是……我已經有喜歡的男人了,我實在不應該跟你……」
閻河的眼神迅速陰暗。「你有喜歡的男人了?在哪?」第一個竄入他腦海里的,是杜濤那始終從容的笑意。
「在我那個世界。」
他的胸口霎時澎湃激動,她心里不該有別的男人的。「你不是說你是我的相好?」
「我沒辦法呀,你也知道,我是故意氣大妞和三小姐的。」
「是嗎?我一直以為那是你心里所想,所以才會說得這麼理所當然。」他以拇指和食指輕扣住她下巴,熾熱的眼神緊盯著她。
「你……」
原本極力克制著對她的情愫,但是嫉妒焚燒著他,他的吻鋪天蓋地而來,沒有憐香惜玉,帶著一股強悍的力道,呼應著外頭的狂風驟雨,讓她的心亂了、呼吸停了。
閻河的吻很霸道,就跟他的人一樣,帶著一股狠勁,卻只是在她嘴唇上用力吸吮,完全沒有任何技巧可言。
她的雙手在他胸口猛一推,氣喘吁吁,雙手扯住他的衣襟。「閻河,你從沒有吻過女人是不是?」
「我……」
他的臉紅了、脖子粗了,像是結實地打了一場架,沒料到她問得這麼坦白,他尷尬中只能盯著她那被他咬得紅艷艷的嘴唇。
她笑了!看他那笨拙的樣子,她就知道自己猜中了。難道他一心想對付楚家莊,根本沒有過男女情愛?
丙真應了那句話︰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閻河是個殺人無數的妖孽,而她這個正義的警察居然對妖孽動了心?
「沒想到你還挺清純的,你不是已經跟方婉菁訂情了?我以為當大爺的,都該有三妻四妾的。」
被一個姑娘家這麼揶揄,閻河由呆楞變為氣憤,咬牙低吼︰「楚、天、雲!」
不過,他還來不及爆發脾氣,她已仰高小臉輕柔的吻上他嘴角。
在這里,大家都喊她小林,只有他會叫她楚天雲。她喜歡楚天雲這個名字,因為那才是真正的她。
一口一口地,她的小嘴像在舌忝糖葫蘆,他該一掌劈開這個主動的女人,可他卻全身僵硬,四肢無法動彈。
回憶很殘忍,不同于曾有的記憶,癢癢地、麻麻地,他甚至吃到了她嘴中那股辛辣的姜味;他以為他該厭惡的,沒想到內心竟還帶著幾分渴望,更有著騷動心扉的甜美,想要更深入、更深入……
「大哥!不好了!」推門而入的展劍峰龐大的身軀就這麼僵在門邊。
這也怪不得展劍峰,映入眼簾的春色,實在讓他進退兩難。
誰讓楚天雲正跨坐在閻河身上,胸脯緊貼著閻河的胸膛,一手攀附在閻河肩上,一手插入閻河那濃密的發絲里,她的唇還黏在閻河的唇上。
楚天雲慌亂地將小臉埋入閻河寬厚的胸前,閻河環抱著她,迅速地轉身,讓自己背對著不速之客。
閻河調整好呼吸,悶悶地問︰「什麼事?」
展劍峰愣住,失去平常敏捷的反應。
閻河瞪眼怒吼︰「展、劍、峰!」
展劍峰終于回神,急道︰「是……風老被暴漲的溪水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