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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友發覺得自己一定是最可憐的下屬。他哀怨地站在辦公室一旁,看著神情嚴肅、眼神卻放空的自家老大。
「老大,馬小姐在公司外,她說要找你。」杜友發一臉為難。
自從余家琪來過之後,他家的老大就開始遠離馬郁琴,不僅手機把她設為黑名單,還通令全公司只要她打電話進公司,就說他不在,逼得馬郁琴親自找上門。
「說我不在。」白秋虎連頭都沒有抬。
馬郁琴像是紅樓夢里柔美的林黛玉,風一吹就有幾分脆弱,讓男人看了心疼,女人看了憐惜。
杜友發實在不忍心。「老大,你為什麼要躲著她?我看你對她很好,你不是送她很多東西?而她也對你百依百順的啊。」
「什麼時候我的事輪到你來管了?」白秋虎抬頭,瞪杜友發一眼。
「我哪敢管你。只是你若不喜歡馬小姐,總也要跟她說清楚,讓她天天這樣為吵也不是辦法。」
杜友發跟在白秋虎身邊已經很多年了。
柄中時,杜友發不學好,跟白秋虎大打一架之後,才了解兩人都是因為父母離婚而變成單親小孩,于是那相似的脆弱心靈從此彼此互相依靠。
杜友發家境困苦,在白秋虎金錢的協助及鼓勵下,才能順利半工半讀的念完高中;後來,白秋虎轉學到高雄念高中,兩人還是繼續保持聯系;等到念大學時,在白秋虎的逼迫下,杜友發也考上南部一所技術學院。
看似卑躬屈膝的杜友發其實是白秋虎的特助,兩人一路從高中到現在,建立起深厚的友情。
在白秋虎退伍之後,打算從南部回台北時,杜友發也一路跟隨,甚至跟著他進入家族的營造公司,過起看似白領生活,其實跟藍領沒什麼兩樣的日子。
白秋虎的職稱是總經理,但他負責的卻是營建部,包括推動專案工程、掌握工程品質進度狀況,也就是工地大小事情,都是這個部門包辦。
黑道是明著來要錢,白道卻不花力氣的想分一杯羹,講好听點是要贊助從政經費,其實是龐大的工程利益人人都在覬覦。
商業建築大樓、高科技廠房工程、道路橋梁工程,都在吉安營造的工程範圍內,做這行靠的是人脈,更多的是大把的錢堆積起來的。
搶土地、搶政府標案、搶法拍、搶工程,連都更案都在搶,搶到最後,各種糾紛緊接而來。
黑道明著要求承包或轉包工程,若不從,則會有人不斷向主管機關檢舉工地,讓工程進行不下去。
暗地里恐嚇威脅的事層出不窮,若協調未果,三不五時就有黑衣人在工地鬧場或強行阻止各式車輛進入工地。
當個營建部的總經理可不是那麼好當的;而當總經理身邊的特助,更要有十八般武藝。
杜友發明白白秋虎是面惡心善,話講得凶狠,其實根本沒有混黑道的本事,那其實只是一層保護色,先聲奪人,不僅要保護自己,也要保護跟他一起工作的弟兄。
雖然這麼多年來白秋虎身邊也有女人陪伴,但都是女人主動貼上來的居多,從沒見他對哪個女人死心塌地,感覺比較像是風花雪月一場,過去之後就沒了。
「我干什麼跟她交代?我為了那個工地的事已經煩到一個頭兩個大,我現在不想見她不行嗎?!」白秋虎咆哮。
「好啦!我知道,我讓人叫她走。」杜友發模著鼻子,只好去當壞人,委婉地告訴馬郁琴,他家老大去國外出差,剛好手機又掉了,所以沒辦法跟她聯絡。
不是杜友發愛說謊騙人,實在是他不忍傷一個女人的心。萬一這個女人尋死尋活,那可就糟糕了。
之後的幾天,馬郁琴仍不死心地拼命打電話到公司詢問白秋虎什麼時候回來,直到某日下午白秋虎拖著一身疲憊從工地返回公司時,一眼就看見守候在櫃台旁的馬郁琴。
馬郁琴已失業一段時間,不過她最想找的是長期飯票;能夠嫁入豪門,是她今生最大的夢想。
「秋虎。」軟軟的叫聲喊得令人全身酥麻。
馬郁琴有著男人最愛的典型——體態苗條、膚色柔白,小巧瓜子臉,柔美的長發飄飄。
「你怎麼來了?」白秋虎濃眉一皺,細長單眼皮一橫,有著幾分桀驚不馴。
「你這麼久都不理我,我想你呀。」馬郁琴大眼眨著水霧,不顧白秋虎的臉色,要不是還有其他人在場,她一定會偎進他懷里。
「到我的辦公室。」白秋虎率先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馬郁琴尾隨進入。
「秋虎,你突然不理我,是我做錯什麼了嗎?」馬郁琴在沙發上坐下。她絕不能被拋棄得不明不白。
白秋虎對女人一向出手闊綽,認為女人是生來讓男人疼惜呵護的。才初認識,只要馬郁琴開口,他的禮物就到,光是價值高漲的黃金他就已經送給她成套的耳環、項鏈及手鏈。
白秋虎不僅長相性格,更是溫柔體貼,對她幾乎百依百順,有求必應;她為了他拋棄交往三年的謝以之,夢想當上建設公司的老板娘,她不能讓這一切化為烏有。
「我最近很忙,你沒做錯什麼。」白秋虎一坐上辦公椅,就翻閱桌上堆積如山的公文,那是他故意讓杜友發拿進來的。
「你不是很閑嗎?之前我看你都很有空,每天至少都可以陪我吃晚餐。」
「那時候剛好沒工程,現在工程來了,我常常要忙到昏天暗地。」難堪的話白秋虎說不出口,只希望馬郁琴能知難而退。
「是不是你同學余家潔跟你說了什麼?」盡避心里忐忑不安,馬郁琴決定還是挑明的問,就怕余家潔泄露她是謝以之前女友的事。
「余家潔要跟我說什麼?」白秋虎故意反問,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呀,那天感覺她對我很有敵意,我怕她偷偷說我的壞話。」馬郁琴起身,來到白秋虎身邊,雙手從後攀上他雙肩,胸部偎靠上他的背,臉頰貼上他臉頰。
白秋虎輕輕推開馬郁琴的黏靠,接著起身。面對這個美麗又嬌柔的女人,他輕聲說︰「郁琴,我們分手吧。」
「為什麼?!」馬郁琴無法相信。
「那我就實話實說了。我這人沒定性,最近又喜歡上一個女人,所以,很抱歉,我們分手吧。」
「白秋虎!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為了你,我什麼都沒有了,我跟我的男朋友分手……」馬郁琴淚潸潸,猛然止住不小心月兌口而出的話。
白秋虎眼神微眯。「都是我不好,你回去找你的前男友吧。我想你的前男友應該還是很愛你的。」至少那個謝以之看起來就是個正派的大好人。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對你投入全部的感情,你怎麼可以不要我!秋虎,我真的好愛你!」馬郁琴委屈地大眼一眨,眨出大量淚水。
「好吧,我告訴你實話。我最近被黑道恐嚇,他們勒索我,若不從就要來砸爛辦公室,甚至我的工地主任還被打到去住院;接下來,他們說要對我身邊的女人動手。」
白秋虎說到這,馬郁琴已經嚇得花容失色。
「做營造的,大半都是正正當當的生意人,但有些人就是見不得我們賺大錢,我這人是不可能接受恐嚇的,你最好離我遠一點,要不然出了事,被綁被抓的,我可是不負責的。」他擺出一副流氓樣,企圖讓馬郁琴知難而退。
馬郁琴揣測白秋虎話里的真假。「所以,你是為了我好,舍不得我有危險,才要跟我分手嗎?」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反正我們做生意的,為了賺錢,可以不擇手段。女人嘛,只是出來應酬應酬,你要是不怕死,我是歡迎你在我身邊;不過先說好,若你被綁,我是不可能花錢救你的。」他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為什麼?你不是很有錢?」
「第一,我沒錢。我這總經理是董事會派任的,賺的錢也是公司的。第二,這是做人做事的原則,要是他們來恐嚇,我就急忙忙的給錢,那有一就有二。我要讓他們知道,恐嚇我是拿不到半毛錢的,我只會報警處理,這樣才能杜絕後患。」白秋虎的表情越來越冷,橫起一張臉,展現凶意。
「跟你在一起會有危險?你也不肯花錢救我?」馬郁琴喃喃問著,好像自己已經陷入險境。
「重點是,我不愛你。你去問問阿發,我身邊的女人從不超過三個月的。我勸你趕快走,別跟我有任何牽扯。」他已經為馬郁琴保留住面子,把自己說得如此不堪,壞人由他來做,希望她不要再執迷不悟。
這時,杜友發急急忙忙地走進來,神色焦慮。「老大,工地出事了,一群黑衣人把工務所的電腦設備全砸了。」
白秋虎咬牙,拳頭用力砸向桌面,發出砰地一大聲。「誰干的?」
「對方說他們的後台有立委有市民代表,更有青龍幫的堂主在撐腰,要我們繳保護費擺平,不然到時會弄更大條的。」
白秋虎看著馬郁琴,嘆了口氣。「你走吧,不要再來了,我不適合你,阿發,送客。」
「好,我同意分手,不過你送我的東西。我是不會還給你的。」馬郁琴嚇得一抖一抖的。雖然她想當上建設公司的老板娘,但是白秋虎話都說成這樣了,她哪敢繼續待下去;若沒了命的話,她只能踏入鬼門而不是嫁入豪門。
看著馬郁琴離開,白秋虎和杜友發的眼神相互交流。
像黑衣人這種事,這兩年來已經陸陸續續發生過四次,最近一次還是一個月前,他為了要擺平這件事還去喝酒協調,也就是巧遇余家琪那晚。
他對馬郁琴講的不是危言聳听,而是存在的事實,只是正好可以派上用場,用來嚇嚇馬郁琴。
「老大,這樣嚇馬小姐好嗎?」杜友發看著馬郁琴離去時那像是看了恐怖片的驚駭樣。
「那你覺得嚇她好?還是要我把她做過的丑陋事全挖出來?」白秋虎說得很不客氣。
杜友發點點頭。他和老大算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兄弟,這幾天在馬郁琴死纏活纏下,老大總算告訴他要冷淡馬郁琴的真相。
「老大,你這樣做是對的,江湖道義還是要顧,既然她是別人的女人,你還是少踫為妙。」
白秋虎狠瞪杜友發一眼,杜友發識相地趕緊走出辦公室,好確保馬郁琴已經離開公司。
白秋虎現在心心念念的全是余家琪,哪還容得下別的女人。
分別越久,思念越深。
當年沒有結果的戀情讓他感到很遺憾,但他只能壓下滿懷的思念。
他擔心她。
想知道那個男人有沒有再去糾纏她。
如果只是當朋友,就像以前那樣,靜靜地跟在她身後,不知道還可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