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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仙穿過庭院,踏著飛石來到茶室前,正想解開鞋子,卻愕然發現自己的行李竟然被放置在茶室內的地上,連同一些日常用品也隨意被丟置在一旁。
「這是怎麼回事?」
「仙仙,你回來了?」理惠悄然地從茶室走出來,滿臉歉意地看著她。
「我的東西……」
正想問時,宇仙突然發現茶室里有另外兩個人坐著,一個是年約七十歲左右的老太婆,雖然年紀很大甚至有些一駝背,但她兩只眼楮所射出的精光卻讓人不寒而栗。
老太婆身旁坐著的,是個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年輕女子,這女子有著精致完美的五官,身穿一襲紫色和服,顯得那麼艷麗無雙;但就像那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般,她臉上沒有半點笑容,而看著自己的那雙眼楮卻透著打量和研究,還有更多的好奇!
這兩個人冷冷地瞧著宇仙,讓宇仙有種莫名其妙的不舒服感,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理惠,他們是——」
「這位是我的祖母。」理惠勉強地指著中間那位老太婆說。
宇仙听到這話毫不驚訝,打從剛剛一看到她,第六感便告訴自己,眼前這個老態龍鐘卻精光銳現的人,就是和浩二水火不相容的祖母。
「您好!」
宇仙規規矩矩地行了個九十度的大禮,還沒抬起頭,耳朵就听到藤原老夫人冷聲問︰「你就是梁宇仙?」
宇仙秀眉一皺,很想不去理會對方這種近乎拷問的問話,但基于禮貌、基于對長者的尊敬,她還是點了頭。
「我是梁宇仙。」
藤原老夫人似乎不滿意宇仙的回答,繼續又問︰「你是和浩二一起出去的嗎?」
這時,坐在藤原老夫人身旁的女子不著痕跡地打斷兩人的對話。「女乃女乃,您累不累?我泡茶給您喝。」
說著,那名女子動手泡起茶來,可是藤原老夫人那如鷹般的眼楮並沒有離開宇仙,「听你的名字像是中國人?從哪兒來的?」
「香港。」
「香港?」老夫人喃喃念著這兩個字,臉卜的神色漸漸由白轉青,「你怎麼會和浩二在一起?你不是理惠的朋友嗎?」
「女乃女乃,仙仙來這兒是客,我既然沒時間陪她,由哥哥帶著她到處走走,也是應該的!」理惠看不過去,便走向前擋在宇仙面前為她說話。
「是嗎?那為什麼一去三天不見人影?連我叫浩二去九州陪我都不肯,原來是因為你!」
話中的敵意再明顯不過,宇仙是個聰明人,怎會听不懂人家的不歡迎之意?看來這個藤原老夫人並不喜歡有外人到這兒,特別是個外國人!
「光子,你叫她走吧!」
那個叫光子的女人連動都沒動,只是低頭專注地泡茶。
「光子,你是浩二的未婚妻,沒有人比你更有權利說話,我要你把這個勾引別人丈夫的女人趕出去!」
「未婚妻」三個字像是電擊般教宇仙愣在當場,頓時她覺得天旋地轉,連腳都站不穩。
未婚妻?他竟然有未婚妻?難怪他說不想回來,難怪在祗園祭時他會心神不寧,原來他早知道只要一回到這兒,所有的謊言都會被拆穿!老天,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她?為什麼?
「你走吧!趁著天還沒完全黑,叫理惠送你出去!」老夫人用腳將宇仙的行李踢到門外。
宇仙怔怔地柞在原地,既沒有反抗也沒有回話駁斥,只是注視著被丟棄在門口的行李,那不正像自己的寫照嗎?
淚水不知不覺中盈滿雙眼,宇仙彎下腰想撿拾起行李,但有一只手卻早她一步撿了起來,還細心地拍掉上頭所沾到的灰塵,那是藤原浩二!
浩二鐵青著臉環視這一切,最後目光停留在藤原老夫人身上,「她是我的客人,除了我,沒有任何人可以叫她走!」
「浩二!」藤原老夫人不悅地喊著。
浩二毫不避嫌地握住宇仙的手,「我們走!」
「你去哪兒?」
「你不是要她離開嗎?我現在就帶她離開!」
「不準走,你們每一個人統統給我留下來!」藤原老大人怒喝道。
浩二冷哼一聲,牽著宇仙的手便要離開,但宇仙卻猛地甩開他的手。
「別踫我,你不要踫我!」
「仙仙!」
「不要叫我,不要叫我!」
話聲剛落,不爭氣的淚水已然滑下雙頰,模糊了視線,一咬牙,宇仙奔了出去,將所有的羞辱與歧視,全數拋在腦後,她不要听、不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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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仙踉踉蹌蹌地跑著,將浩二和理惠的呼喚全拋諸腦後,任憑淚水在臉上奔流,濡濕雙頰、模糊視線。
老天,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呢?在她終于以為找到一個值得自己全心全意去愛的男人之後,卻發現白己竟成了別人感情的第三者,這是何等諷刺的事啊!
從前,當身旁好友身陷感情漩渦無法自拔時,她總是會理智地勸他們斬斷情絲,如今自己遇到了,才明白那椎心的刺痛,又豈是旁人一句話就能忘懷、就能解決的?
她該怎麼辦?忘了他?就當作一場幻夢,從此再也不想起?不可能的!這三大以來如影隨行的綺麗相伴,果裎相見的親密恩愛,怎麼會是—場夢?她忘不了他,也沒有辦法說服自己不去愛他,可是他為什麼明知道自己已經有婚約,還來招惹她呢?難道她只是他填補空檔時的替代品?
浩二,你會這麼殘忍嗎?你真的只是隨意玩玩的嗎?
想到此,宇仙已經泣不成聲地跪倒在地上,讓淚水宣泄出心碎與絕望。
「仙仙!」
兩道人影一前一後來到宇仙身旁,那是浩二和理惠。
看著心愛的女人哭倒在地,浩二萬般心疼地上前抱起她,「仙仙,對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怒極氣極,加亡傷心透頂的宇仙看到他,也不顧在場的還有理惠,便掄起拳頭——陣亂打,口中語無倫次地用中文嚷嚷︰「你是,你無恥,根本就是個大騙子,花花大少,一個蘿卜好幾個坑,欺騙人家的感情……」
浩二痛苦地任由宇仙發泄,若是可以,他真想帶著她離開這兒,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過著只有兩個人的生活。但是他不能,至少現在不能!他雖然還沒有和光子完婚,但目前的狀況不容許他有選擇的權利,此時,他只能硬著心腸繼續演下去,不能讓這一切半途而廢,否則他就真的得娶光子為妻了,這是他和光子都不願意見到的結果。
「仙仙,對不起,你忘了我吧!我不值得你為我掉眼淚,不值得你為我傷心!」
「你……」哭得雙眼紅腫的宇仙錯愕地抬起頭,她以為他會有所解釋,至少告訴她過去幾天的甜蜜不是夢幻,或者解釋因為不得已的原因才訂婚;但是沒有,除了一句對不起,一句忘了我以外,沒有任何解釋、任何安慰!
「浩二,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這一切只是一場惡作劇,只是你想試探我是不是真的愛你對不對?」
浩二面無表情地搖頭,不讓心中的痛苦流露在臉上。
「是真的,我已經和光子訂婚,再過不久就要結婚了!」
宇仙如遭雷殛般,瞪大眼楮,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剛剛所听見的。「結婚?你要結婚?」
浩二覺得自己很殘忍,可是他也只能忍住心中的痛楚狠下心說︰「沒錯,再過一陣子我和光子就要結婚了!」
「那你在祗園祭時跟我說的那些話呢?你說你愛我,要我相信你,這些話都只是在騙我嗎?」她不相信,因為他當時的表情是何等認真、何等嚴肅啊!
「我……我不知道你會這麼認真,否則我不會……」浩二心中已淌著血。
「否則你就不會在夜里挑逗我,在雨中強吻我,甚至為了要我跟你上床,不惜昧著良心說愛我,是不是?」宇仙淒厲地控訴著。
浩二低著頭一語不發,看在宇仙眼里等于默認了她所說的話,宇仙絕望地瞅住他,為何前後不到一個鐘頭,她的世界卻變了個樣?從戀愛的天堂,一下子跌入絕望的深谷,天啊!這到底是為什麼?
一抬手,宇仙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這一巴掌,打醒了她所有的夢、也打碎了她心中所有的愛戀。「我馬上離開這里回香港!」
「仙仙!」見她絕望的神情,浩二心疼地抓住她的手,天色已晚了,她要如何離開呢?
「放開我!」
浩二激動地望著她,幾乎忍不住想告訴她真相,「我……」
「你……你好可惡!」宇仙想都不想,低下頭便在他手掌上用力一咬!
浩二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就這麼任由她咬。仙仙!如果咬我可以宣泄你的怒氣,如果咬我可以讓你不再恨我,那你就咬吧!用力咬,最好能夠留下痕跡,這樣等傷口結成疤時,我只要一看到傷口就可以想到你!他在心里這麼想著。
血腥味傳人宇仙嘴里,她憤怒地松開嘴,盈滿眼眶的淚水,滴落在浩二手上。
「我恨你!」
宇仙猛地起身奔回茶室取行李,然後挺直背脊,在矢島光子同情的眼神以及藤原老夫人虎視眈眈的監視下離去,臨走前,她在大門口遇到神情憔悴落寞的浩二,以及滿臉不舍的理惠。
「現在已經很晚了,你不等天亮再走嗎?」理惠握住宇仙的手,雖然沒有權利決定好友的去留,但仍希望盡到最後一份心意。
「不,」宇仙搖頭,「我不想成為眾矢之的,而且情況已經很明朗了,不是嗎?于情于理,我都不該留下來!」
「既然這樣,讓我送你到機場吧!」
宇仙仍舊拒絕了,她頭也不回地舉步往前走,在經過浩二身旁時,她強忍住心中那股想沖入他懷里的沖動,堅定地昂起頭,就讓所有的甜蜜歡樂全數留在靄靄的青山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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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車非常準時地在巴士站出現,上了車坐定位後,宇仙茫然不知所以地望著窗外黑黝黝的夜色,腦中無法克制地想起浩二,想他似笑非笑,冷淡中卻暗藏熱火的神情,想他霸道又溫柔的吻,想他在耳邊呢喃說著我愛你……這一切仍記憶猶新,但她的心卻再也回不到從前,她的心已經碎成片片,再也拼湊不起來了。
淚水沿著臉頰一滴滴落在衣襟上,宇仙用雙手遮住自己哭泣的面容,不願讓京都的黑夜目睹自己心中的悲愴。
突然,公車發出一聲刺耳的緊急煞車聲後停了下來,就在車上乘客來不及反應之際,一個女人沖上車,直奔坐在最後面的宇仙。
「仙仙,快跟我走!」來人正是理惠。
宇仙愕然地望著理惠,「理惠,你怎麼……」
「快跟我走,別耽誤大家的時間!」
不容許宇仙有任何遲疑、考慮的時間,理惠拉起她匆匆忙忙地向司機道歉後下了車。
看著公車漸駛離視線之外,宇仙提著行李,滿臉淚水地站在馬路上,一股莫名的不安瞬間漲滿胸口,該不會是浩二出了什麼事吧?
「浩二他……」她想問是不是浩二叫她來的,隨即一想,這個薄情郎,連再見都吝于表示,怎麼會讓理惠來追回自己呢?
宇仙臉上的淒楚、眼神中的哀怨、言語間的吞吐不安一一落入理惠眼中,看來,她是真的愛上大哥了!
「仙仙,你愛我哥哥嗎?」雖然心里有數,理惠還是想听她親口承認。
宇仙低下頭,沒有回答理惠的問話,因為此刻說愛與不愛,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見宇仙沉默不語,理惠當下也了然于胸。「既然這麼愛他,難道你願意就這麼放棄?」
「上車吧!這里不是談話的地方!」不等宇仙回答,理惠拉起她的手走向她的車子。
「去哪里?」
「先幫你找個旅館好休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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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是將宇仙推人車里後,理惠啟動汽車引擎,來到下鴨神社附近一家她頗為熟悉的旅館投宿。
一進入房間,理惠便大咧咧地直躺在榻榻米上,身體張成大字型。「哥哥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宇仙心中一動,他怎麼樣了?想必是正摟著未婚妻頻頻道歉賠不是吧!寸寸妒意,像一只只螞蟻般鑽人心窩,她好嫉妒,嫉妒那個可以和浩二共度一生的矢島光子,嫉妒她可以為他生孩子、為他理家。上天為什麼要捉弄人呢?既然兩人無緣就無需相逢,因為激情過後的痛苦最令人如此難以承受的!
理惠默不作聲地觀察著宇仙的一舉一動,好半天才說︰「我開車出來時,他正躲在房里大喝特喝呢!從我母親過世後,我還是第一次看他這麼失神,仙仙,他可是全為了你喔!」
宇仙不相信地搖頭,「他不會為我喝得酩酊大醉,因為他根本就不愛我!他只是想找個女人玩玩罷了!」
「他愛你!」理惠可急了!
宇仙仍舊無法相信,浩二曾經信誓旦旦地說愛她,一再哀求她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相信他,可是擺在眼前的事實,讓她那原本確切不移的決心動搖了!更何況他若真的愛她,為什麼不解釋呢?
「是真的!長這麼大,他交過的女朋友起碼有一打,可是這卻是我第一次看他為了女人失魂落魄、痛不欲生哪!」理惠翻身坐起來,振振有辭地說著。
「他都要結婚了,說這些又有什麼用?我不想介入別人的感情!」
「如果這算是介入別人的感情的話,那麼哥哥早就罪該萬死了!」
宇仙不解地瞪著理惠,完全無法明白她話中涵義,為何浩二會罪該萬死?
「你一定不知道,光子在認識我哥哥之前就有一個很要好的男朋友,但因為家里反對,只好忍痛分手,和哥哥訂婚,所以說真正介入別人感情的是哥哥,而不是你!不過他們兩人雖然訂了婚,卻過著各不相干的生活,剛剛你也看到了,光子對你並沒有敵意,不是嗎?」
宇仙想了一下,才發覺那矢島光子真的從頭到尾對她都沒有表現出一點敵意,甚至還有那麼一絲絲的同情,但有件事實在令她不解。「既然這樣,他們為什麼訂婚呢?」
「為了藤原家!不,正確地說,是為了我祖母!」
宇仙驚訝得嘴都合不攏,浩二不是和藤原老夫人不合嗎?怎麼願意為了她和光子訂婚?
理惠仿佛知道她的想法,說道︰「仙仙,你在日本念過三年書,應該對日本歷史很熟悉吧?」
宇仙點點頭,「嗯!雖然不像中國歷史那般滾瓜爛熟,但也算相當熟悉了!」
「那麼你對平安時代的事知道多少?」理惠又問。
「平安時代?你是說那個有著高度文明和璀璨藝術文化的平安時代?」
「沒錯,雖然那已經是過去的事,可是我還是得說出來,因為這關系到我和哥哥的下半輩子!」
宇仙腦中急速閃過平安王朝的一切,想不懂平安時代的事,怎麼會和藤原兄妹有關?
「我的祖先——其實早就不知道是第幾代前的祖先——在平安王朝為官,因為權謀運用得宜,所以掌控了整個平安王朝的大權,直到平氏和源氏兩個家族的興起,才漸漸沒落!」
經理惠這麼一點醒,宇仙這才模模糊糊想起,平安王朝確實有一個藤原家族,由于藤原氏善于謀略,加上以聯婚的方法,巧妙地控制天皇,因此的確掌控平安王朝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後來平氏和源氏崛起,使得藤原氏的勢力逐漸沒落,終至一蹶不振!
「這麼說來,藤原家原本是貴族?」
「嗯!在漫長的千年歲月中,藤原氏的勢力雖然起起落落,但不管怎麼說,總是個有輝煌歷史的貴族,一直到明治維新後,才慢慢改變這種情況,藤原家一度從政、經商,也有過一段相當風光的日子。正因如此,才讓祖母一直想回復到過去那種光彩的歲月,她以身為藤原家的人為榮,也要我和哥哥謹記著我們身上流著和別人不同的血液!」理惠長嘆口氣,「你大概不知道吧!我母親是香港人呢!」
「香港人?」
「沒錯,母親過世時,我年紀還很小,對她已經不太有印象,倒是哥哥,他到現在都還為這件事怪罪著祖母。」
「為什麼?」
「祖母認為藤原家的人,怎麼可以娶一個血統低賤的女人為媳婦,特別是這女人還是個外國人!因此祖母對我母親百般刁難,甚至逼著父親離婚,侍母至孝的父親迫不得已只好答應了!離婚後,媽媽為了來看我和哥哥,常常不辭辛苦,坐飛機來京都,我還記得她常帶來很好吃的肉松、香腸給我們!」
難怪藤原老夫人看到自己時會有一種莫名的歧視和敵意,原來和浩二的母親是香港人有關,宇仙接著問︰「那你母親是怎麼過世的?」
「車禍!那天她又搭飛機來看我們,回程時,車子在高速公路上失速撞上橋墩,我母親當場死亡。從那時候起,哥哥就變了一個人,他變得冷血無情、游戲人間,和祖母之間更是勢不兩立;他打從心里認為,如果不是祖母,媽媽也就不會死了!」
理惠頓了一下,又繼續說︰「媽媽過世後,我父親不久也跟著撒手人間,整個藤原家的重擔全數落在祖母身上,為了維持家中龐大的開支,祖母忍痛變賣祖先留下來的產業,一直到哥哥接掌生意後,才漸漸改善,甚至越來越好。只是當初祖母為了整個家族的生存發展,不得不和其他企業合作,而這合作的人……」
「是矢島家?」听到這里,宇仙已經了解一二,以那麼驕傲的藤原老夫人,怎能容許擁有悠久歷史、輝煌過去的藤原家在她手中沒落呢?因此她用盡心機、費盡思量,為的就是維持這分傲人的榮耀。
「對!」理惠神情黯然地點頭,「剩下的,就算我不說,你也猜得出來吧?」
「如此說來,這是一樁以利益相結合的婚姻?」
「嗯!雖然百般不願意,但怎麼說他都是藤原家的長子,他有這個責任擔負起家族的一切。」理惠握住宇仙的手,「仙仙,你還怪我哥嗎?」
知道來龍去脈,宇仙心中不喜反怒,她氣這個男人為什麼不肯吐實,寧可讓自己誤會他,將所有的委屈往肚里吞,想一個人挑起全部的責任?好傻,好傻的浩二!
他難道不知道,犧牲他的終身幸福所換來的不一定是他所預期的結果?「我……我不知道!」
「矢島明說只要哥哥娶他的女兒,他願意把事業交給哥哥掌管,讓兩大家族合並;不過我實在不相信,以矢島明的世故,不可能有這麼好的心腸,他一定有其他的如意算盤,我想,他這麼做目的只想打倒與他為敵的佐川家罷了。」理惠越說越氣憤。
「佐川?你說的是哪個佐川?」
「佐川家的人我並不清楚,只知道他們有人住在日光,好像叫佐川拓也吧?」
宇仙一愣,佐川拓也?那不是自己的表哥?「理惠,我有個表哥就叫佐川拓也,他剛好住日光,你說的人該不會是他吧?」
理惠臉上馬上出現興奮之色,「真的嗎?」
「是啊!我一向不過問表哥家的事,不過我知道他們家在日本政商兩界都具有相當的影響力。」
理惠激動地握住她的手。「太好了!仙仙,如果你肯幫忙,讓藤原家擺月兌矢島的控制,那麼哥哥就可以不用和光子結婚了,說不定光子也可以嫁給自己心愛的人呢!」
「我?我何德何能?」宇仙指著自己的鼻子不解地道。
「當然不是你,是你那位赫赫有名的表哥。」理惠輕笑。
「表哥?你要我找表哥?」
「仙仙,你愛我哥哥吧?而他也很喜歡你,所以我實在不忍心相愛的兩個人就這麼懷著遺憾與恨意各分東西;再說,你一定不希望他娶一個不愛的女人痛苦一輩子吧?還是你不相信我哥哥對你的心意?」
「我……我……」
要說不相信嘛?其實在理惠一番解釋下,她早就相信浩二對自己是一片真心,但心里又氣他竟然沒有任何解釋,難道他真要她不明不白,懷著滿月復心碎與怨恨回去嗎?不,如果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就算了,現在既然知道了,她會采取任何手段來幫助浩二,她不要他被古老的歷史所淹沒,什麼血統、什麼光榮,那些都是過去的事,而他是活生生的現代人哪!
「理惠,我不回去了,我要留下來!」
「仙仙,你原諒他了?」理惠欣喜地望著她。
宇仙雙頰一紅,急急忙忙地否認︰「沒有,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他,誰要他欺騙我!」
「是嗎?」理惠不懷好意地瞅著她,「那為什麼又不走了?」
「我……我不告訴你,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理惠步步逼近,露出壞壞的笑容。「你說是不說!」
「不說!這件事是秘密,不能說!」宇仙直直後退。
「連我都不能說?」
「不能!」
「那哥哥呢?」
「我也不會告訴他!」
「是嗎?」
理惠突然伸手探向宇仙的胳肢窩,出其不意地呵她癢,宇仙沒兩下便躺在榻榻米上又笑又叫,馬上還手反擊,兩個女孩笑倒成一團,時間仿佛又回到她們在東京初認識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