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南宮無咎有了防備,張開手掌接下楚聿豐的拳頭,「不讓他帶走朱兒,難不成讓他帶走你?」
楚聿豐一愣,「什麼意思?」
「你是鳳兒的弟弟,又是敦煌九鳳,更是我的生死至交,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出事呢?再說,世上只有一個你,只有一個楚聿豐,如果你讓閻碔的人帶走了,那我怎麼對閻劭交代?」
楚聿豐的臉色不禁有些發白,腳下連連後退,「可是,這世上也只有一個朱兒,你怎能讓他們帶走朱兒?你知道閻碔一直想殺朱兒嗎?」
「閻碔不會殺朱兒的,他之所以派人一路追趕,就為了九鳳玦,所以只要閻碔知道九鳳玦在你身上,他就不會踫朱兒。」
「你既然知道,那你還……」楚聿豐說到一半陡然停住,一個想法突地閃入他腦海中,「無咎,是你讓朱兒入宮的,對不對?」
南宮無咎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將楚聿豐推坐在涼亭內的美人靠上,從懷中取出一只瓷瓶,倒出幾粒藥丸在手心,從石桌上的酒壺中倒了一杯酒給楚聿豐,「把這藥吃了,你受過箭傷,又受了我兩掌,傷勢不算輕。」
楚聿豐別過頭,推開他的手,「你先告訴我,是不是你讓朱兒入宮的?」
南宮無咎輕嘆口氣,「沒錯,是我讓朱兒入宮的。」
「為什麼?他不是你從小看到大的妹妹嗎?為什麼送她去那種地方受苦?」
南宮無咎微微一笑,那笑容卻帶有些許苦澀,「聿豐,你是除了鳳兒以外,在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你說,我是為了什麼把自己最寵愛的小妹送入皇宮中受苦?」
「你……」楚聿豐眉頭一蹙,「是不是為了九鳳玦?」
「嗯!你知道我父親和閻劭是從年輕就認識的好朋友,閻劭對香雪海的一切也算熟悉,所以當他知道我有九鳳玦後就來找我,希望我能把九鳳玦借給他,因為他很希望能在臨死前見你一面。」
楚聿豐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他想見我何不直接來看我,為何要透過你?」
「如果敦煌九鳳是那麼容易說見就見,那還叫敦煌九鳳嗎?況且,當年的狀況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朱兒……」
「朱兒是代替我去保護九鳳玦的。」
「代替你去保護九鳳玦?」
「沒錯!我雖然相信閻劭不會私吞九鳳玦,也相信他一定會把九鳳玦交還給你,可是我卻不相信閻劭身邊的人。思來想去,要把九鳳玦借給閻劭,又要能確保九鳳玦不落入其他人手里,就只有朱兒這丫頭了!」
「可是她根本不會武功,又膽小怕事,你要她保護九鳳玦,豈不是拿她的生命安全開玩笑?」
提起南宮朱衣,南宮無咎的臉上浮現一絲難得看見的輕松笑意。
「你倒是挺了解她的!那丫頭確實膽小怕事,也只會兩三招小貓打架的功夫,輕功更是像蒼蠅蚊子在飛一般;可她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固執倔強得像頭小牛,吃苦耐勞又守口如瓶,不管受多少折磨、吃多少苦,她都一定會記住自己答應過的事,相信這點你也知道,不是嗎?」
楚聿豐點頭。沒錯,那小丫頭確實像頭倔強的小母牛,在醴泉觀被折磨成那樣,甚至被殺手丟進古井里再撈起來,卻還是死守著九鳳玦不放,看樣子南宮無咎會讓她去看著九鳳玦不是沒有原因的。
「那閻劭會把九鳳玦托給她看管,甚至封她為妃也是因為你了?」
「閻劭知道朱兒是我妹妹,把九鳳玦交給她看管,自然是萬無一失。至于封她為妃,那是為了保護朱兒,不然以閻碔的為人,朱兒豈能活到現在?」
至此,楚聿豐總算明白閻劭把九鳳玦交給朱兒的原因,也明白了朱兒為何會知道九鳳玦的正確用法,更知道那丫頭為何會不斷追問楚鳳衣的事。
這丫頭竟也對他說謊,還說什麼試出來的?哼!等見著她,看他怎麼罰她!
南宮無咎重新拿起酒杯和藥丸,「快吃吧!吃了藥,你才好去救朱兒,不是嗎?」
楚聿豐對著他伸出手,「把九鳳玦還給我!」
南宮無咎一手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攬住他的肩坐了下來,「我可以暫時把九鳳玦給你,但是你要答應我,事成之後把九鳳玦借我,好不好?」
「你……」楚聿豐看著他。
「你明明知道如果不能破了鳳兒的三絕誓,我生不如死!」南宮無咎說這話的神情極為黯然,語氣卻極為堅定、懇切。
「你……唉!既有今日,何必當初!」楚聿豐不禁嘆氣,接過藥丸吞了下去,再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南宮無咎露出一抹笑,「就這麼說定了,你快去救朱兒吧!省得那丫頭成天鬼叫個不停,萬一惹毛閻碔就不好了!」
一道女子的尖叫聲從花萼相輝樓中傳來,然後是一長串有如連珠炮似的咒罵。
「閻碔!你這王八烏龜蛋、王八臭雞蛋、王八臭鴨蛋、王八滾你女乃女乃的蛋!你是全天下最無恥、最不要臉、最卑鄙下流,最骯髒齷齪、最沒心沒肝、最沒肺沒膽、最沒血沒淚的大笨蛋,是被人家踩得扁扁的極臭蛐蛐兒!
我詛咒你生的孩子沒□,詛咒你當不成皇帝,不!你連毛毛蟲都當不上,連臭蛐蛐兒也當不上,你是茅坑里的蛆,你居然敢把我吊在這里?閻碔,你快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兩名守在門外的太監听了,幾乎忍不住笑出聲來,但一想到她罵的人,可是他們的萬歲爺閻碔,當下又急忙憋住不敢笑。
只听到里頭又傳來陣陣咒罵︰「閻碔,你如果有膽子的話,就去和聿豐哥單挑對決啊!去找我大哥單挑對決啊!為什麼要找我這可愛又無辜,又不會武功的小丫頭?告訴你喔!你要是敢對我怎麼樣的話,我發誓一定要把你大卸八塊,不對,是大卸九塊、大卸十塊、大卸一百塊,然後把你壓得扁扁的,變成臭蛐蛐兒的飼料,不!那太抬舉你了,是蛆的飼料。閻碔,你听見沒有?快放我下去,快放我下去!」
這話傳到兩名太監耳里時,噗哧一笑,他們終究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但只笑了一聲,又趕忙捂住嘴,不敢繼續笑。
唉!真是難過死了,想笑又不敢笑,天底下還有比這更痛苦的折磨嗎?
想不到南宮朱衣這丫頭,居然如此膽大妄為,把他們的萬歲爺罵得體無完膚,上從十八代祖先,下至十七代出世、未出世的子孫個個都有分,當然中間跳過了一代,那就是先帝閻劭。
瞧這丫頭在花萼相輝樓打掃時挺安分的,怎麼現在潑辣得跟什麼似的,難不成在醴泉觀被折磨成瘋婆子,神智不正常了?
原來這個嘴里嚷嚷個不停的人,正是南宮朱衣。
為什麼她要嚷嚷個不停?因為她被吊在半空中,而且不是正吊,是倒吊,吊得小丫頭七葷八素、暈頭轉向,在一氣之下,自然什麼好听、難听,可以听、不能听的話全都搬出來了。最可憐的是閻碔的歷代女乃女乃,每個都頓時聲名大噪,想必這麼久以來,她們沒收過那麼多問候的話。
這時,聲聲「皇上駕到」傳來,兩名太監急忙跪下。
不多時,閻碔已然來到。「開門!」
「是,皇上!」
門一打開,閻碔便看見南宮朱衣活像條毛毛蟲在半空中扭來扭去,嘴里還不住叫嚷︰「閻碔!放開我,叫你放開我,听見沒有?你欺負女人,你不是英雄好漢,你是烏龜王八蛋的弟弟,是烏龜王九蛋、王十蛋、王十一蛋、王十二蛋!你放開我,放開我!」
閻碔冷冷一笑,「放了你?放了你可以,不過你得先把九鳳玦交出來。」
南宮朱衣氣呼呼地瞪著他,雖然她看到的是閻碔頭下腳上的怪模樣,可她還是很努力地瞪他,以表達心中的憤怒。
「我說過幾百次了,九鳳玦我已經交給聿豐哥了,我身上沒有九鳳玦!」
「聿豐哥?叫得那麼親熱,老頭子視為珍寶的東西,居然就讓你隨隨便便交給一個陌生男人?說!這個楚聿豐到底是什麼來歷?」
南宮朱衣神氣地哼了聲,「聿豐哥是什麼人?說出來準嚇死你!我還是不要說好了,免得嚇死你這膽小的蛐蛐兒皇帝!」
閻碔哈哈一笑,走到南宮朱衣面前,看著她漲得通紅的小臉,「嚇死?就算他是大羅神仙也嚇不死我,更何況他不過是敦煌九鳳而已,這有什麼了不起的?」
「聿豐哥不只是敦煌九鳳,他是……他是……」
「他是什麼啊?」
「他是先帝爺的親生兒子,是東秦國真正的王位繼承人。」
閻碔一愣,繼而爆笑出聲,「你說楚聿豐是老頭子的兒子?那我還是老頭子的爹呢!」
「哼!我就知道你不相信,但我說的是事實,聿豐哥真的是先帝爺的親生兒子,否則先帝爺為什麼不把九鳳玦給你,而是給他呢?」
閻碔的笑僵在臉上,「什……麼?」
「你從沒想過,對不對?其實只要稍稍一想就會知道,九鳳玦是何等珍貴的寶物,先帝爺既然得到了,卻不自己留著,也不給你,而是要我交給敦煌九鳳,還指明要給聿豐哥。」
「這只能說老頭子可能和楚聿豐有特殊關系,不能說他就是老頭子的兒子。」
「好,那我問你,是什麼樣的特殊關系,可以讓先帝爺把天下人都想得到九鳳玦拱手讓出去?」
閻碔一時為之語塞。是啊!是什麼特殊關系能讓閻劭把天下人都夢寐以求的九鳳玦讓出去?那就是……父子關系!不,不可能的!那老頭子何時多出一個兒子?怎麼自己從來不知道,他也從來不提,甚至連宮里也沒有人知道?
「你胡說!楚聿豐如果真是老頭子的兒子,那為什麼沒有人知道?所以這一定是你胡說八道,對不對?」
「我才不是胡說八道呢!我有證據!」
閻碔一愕,「證據?」
「對!我有證據可以證明聿豐哥是先帝爺的兒子,更是東秦國真正的王位繼承人!」
閻碔有些發抖了,「證……證據在哪兒?」
「你先放我下來,我把證據拿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