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
金碧輝煌的五星級飯店,恍如中古世紀的歐洲皇宮,讓小蠻有一種很夢幻的感覺。
唐獄王牽著她和傳億的手走進宴會廳,服務人員為他們推開那扇厚實的木門——
廳里的所有人都看向門口,小蠻不禁覺得自己好像灰姑娘,因為站在唐獄王身邊,她連帶地成為每個人注目的焦點。
觥籌交錯,衣香鬢影,奢華晚宴上,政商名流高談闊論,名嬡淑女比美競嬌,熱鬧得不得了。
盡避獄王竭盡所能的想伴在她身邊,但總會被其他賓客圍住談話,傳億第一次面對大場面,怯場得很,一直黏著媽媽,小蠻只好自己帶他去找甜點吃。
獄王苦笑地用眼神向她道歉,小蠻體貼地笑笑,要他去忙沒關系。
看著她和小孩離去的背影,獄王突然覺得身邊圍繞著自己的商人們言語無味到極點,那商場上的花言巧語、諂媚巴結只是爾虞我詐的一部分,他突然厭煩了這一切,卻沒有選擇,只能站在原地。
在宴會上,小蠻已經是眾多名嬡默默嫉妒的對象,備受注目的並非她卓然出眾的美,而是她身邊的愛人唐獄王。
但是,小蠻知道自己不屬于這里的世界,她安于跟兒子站在角落享用琳瑯滿目的精致佳肴。
突然,一陣戲謔聲在她耳邊響起……
「你,真的又出現了?」
她回頭一看。「是你?多姿小姐。」
「好久不見,小蠻小姐。」她刻意只叫她小蠻小姐。
多姿根本不承認她是獄王的妻子,是唐王集團的總裁夫人。
盎家千金該是這樣的,下巴總是抬得高高的,神態高傲,像是眼底容不下任何人,對同性充滿了敵意。
「是的,好久不見。」小蠻禮貌的笑笑。
傳億看著眼前的女人,直覺她很凶,害怕的更躲進媽媽的懷里。
多姿上上下下打量小蠻。
「這次真的不一樣了,渾身上下都是名牌,是想刻意炫耀自己是唐王集團總裁夫人吧!只不過……」她的聲調拉長,斜瞄著她。「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再怎麼改造都是沒有用的,出身窮酸就是窮酸,想變成上流社會的人,門兒都沒有!」
小蠻畢竟也不是當年那個十八歲的女孩,她已經是個媽媽了,為母則強,多姿想激她,她可不是笨蛋,那麼輕易被人激怒。
「多姿小姐,可以麻煩你讓開嗎?我想要挾菜,你擋到我了。」小蠻不回應她的嘲諷,平靜的說,逕自帶著孩子走到前面的桌子旁。
多姿脹紅了臉,站在原地氣呼呼的,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忽視她。
小蠻低頭對著兒子輕聲細語地說︰「傳億,想吃什麼?媽媽挾給你。」
傳億?多姿眉一挑,盯著小孩看,原來,他就是傳聞中「唐王」的繼承人?
傳億比著其中的餐點。「媽媽,我要吃這個~~」
「好,媽媽挾火腿給你。」小蠻溫柔道。
「拜托。」嗤笑聲傳來。「你該不會連鵝肝和培根、火腿都分不出來吧!」
多姿故意夸張地嘲笑著,手里端著的紅酒隨著她的尖笑都會搖晃出來了。
小蠻一時之間面紅耳赤。
「在這種高級宴會中,要吃到廉價火腿是不太容易的,這種鵝肝用勃艮地紅酒煮過,外面變成鐵銹紅色,還能去腥,也才夠女敕,懂了嗎?」多姿費唇舌解釋一番。
「謝謝。」小蠻僵硬地笑不出來。
多姿更乘勝追擊,說出尖銳刻薄的話。「你呀!要認命點,畢竟是出身于平凡人家的小孩,難免比較欠缺一些上流社會的常識。」
她注意著小蠻的反應,縱然得不到獄王,她也要給小蠻一點顏色瞧瞧。
「事實擺在眼前,我已經知道四年前獄王不得不娶你的原因了,我想現在他不得不接受你們,也是因為他的兒子唐傳億是‘唐王’的繼承人,你可不可以清醒一點!苞只會利用你的丈夫在一起,你好過嗎?」多姿揶揄地問。「獄王根本不愛你,他只是被逼得不得已才接納你的。」
「多姿小姐,這事不用你管。」小蠻臉上面無表情,但是,端著托盤微抖的雙手已經露餡了。
「我只是說出事實而已,不希望你被騙,丟了我們女人的臉。」多姿佯裝關懷。
小蠻慌了,心亂了,想驕傲地經過多姿身邊離開,但步伐一個不穩,多姿故意撞了她一下。
砰!她手上的托盤往多姿的身上倒下去。
「啊!」多姿夸張地喊得很大聲。「你怎麼那麼莽撞,弄得我全身都是!」
她的喊叫,吸引了很多賓客的目光。
小蠻自己當然也沒好到哪去,白色的禮服全是污漬,也波及到餐桌上的玻璃杯碎了一地。
「媽媽~~」傳億害怕地在旁邊拉著媽媽的衣角。
小蠻連忙跟旁邊的人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嗎?我今天的宴會全泡湯了。」多姿火山爆發似地大罵。
獄王听到不遠處的爭吵聲,看到小蠻和傳億這邊有狀況,連忙跑過來。
驕蠻大小姐的脾氣發作,揚起手直接就要給小蠻一耳光。
當她的手舉起,唐獄王眼明手快,抓住多姿的手,大聲怒問︰「你干麼?」
多姿一看是獄王,立刻裝傻,指著地上的混亂說道︰「獄王,她是誰啊?社交禮儀都不懂,把菜倒得我一身都是!」
周圍的人聚集得越來越多了,多姿的話讓大家把目光定在小蠻身上,小蠻只覺得自己很丟臉,身上的禮服狼狽不堪,她難過得沒臉見人了。
站在一旁的賓客也是某青年才俊企業家,忍不住好奇問︰「唐總裁,她是誰?」
對啊!疑惑聲四起,她是誰?
他們到底是什麼關系?
「不適合這里的人就不該來。」多姿刻薄地責備。「獄王,她如果是你的女伴,水準也太差了吧!」
傳億一臉想哭的樣子。「媽媽~~」
他好怕,好怕周圍人凶巴巴和指責他們的眼神。
獄王怒不可遏,一把將傳億抱起來,傳億立刻趴在他身上,爸爸是保護他的最好避風港。
唐獄王鄭重地對外宣布︰「她不是什麼不相干的人,她是……」
不要!
千萬不要在這時候介紹她。
她怕自己丟獄王的臉。
「不要!」她一臉慌亂,卻來不及制止他。
「她是我的妻子夏小蠻,這是我的兒子唐傳億!」獄王驕傲地介紹妻兒的身分,神情充滿無比的滿足。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小蠻和傳億身上。
不會吧!
現場竊竊私語。
「啊,沒錯,就是她,她就是當年讓唐獄王退出賽車車隊,閃電結婚的夏小蠻小姐……」有人突然想起這則陳年新聞,大喊道。
不知是誰打開了宴會廳的門,少數溜進飯店的媒體記者立刻沖進來看有什麼新聞,鎂光燈此起彼落地閃著,小蠻內心第一次感到害怕,覺得自己好像展示櫥窗內的模特兒,被人品頭論足。
「太好了,明天又有焦點話題了……」
「奇怪,總裁夫人美是美沒錯,但是,怎麼搞得禮服髒兮兮的,臉色還很難看……」
多姿在一旁加油添醋︰「獄王,眼光好一點嘛,怎麼會娶個毛毛躁躁的小女生當太太呢?禮服亂七八糟的,好丟臉哦!」
「夠了,你!」他怒瞪向她。
多姿噤聲,不敢再說任何話。
小蠻突然一陣頭暈目眩,她表現得太差了,面對這團混亂,她只想逃。
她想哭,但是仍努力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我想回家。」她小聲對獄王說。
「小蠻……」獄王看向她。
「求求你,拜托,帶我回家。」
這是小蠻第一次求他,她一定受到很大的傷害。
「走吧!」他護著她和孩子離開。
可是直到走出大廳,坐上車,身後的鎂光燈都沒有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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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蠻很自責,她真是不知分寸,不該亂踩地雷,踩到上流社會的地盤,差點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
「小蠻……」獄王想安慰她。
「不要說,什麼都不要說,我要回家。」她一直堅持。
傳億感受到大人的氣氛不對,在車子里一句話也不敢說。
這一趟路,沒塞車回台中也要一個半小時,車內沒人說話,傳億累到睡著了。
兩個小時後,小蠻回到了自己家,她打開門進去,獄王也想跟進來,卻被小蠻擋在門外。
「求求你,今天讓我一個人,你回你家去好不好?」她乞求他。
看到她眼眶紅腫,獄王怎麼也舍不得離去。「可是,我想陪你。」
女乃女乃在家,看他們僵在門前,敏感地知道不對勁,小蠻臉色很難看,而獄王滿臉的歉意,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但老人家很識相的不問,只是出面緩和地說︰「獄王,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讓小蠻好好靜一靜吧!」
連女乃女乃都這麼說,獄王沒辦法,只好點頭。
「明天,我再過來吧!」
獄王離去後,小蠻獨自跑進自己房間,把門關起來,女乃女乃負責照顧傳億,讓傳億不要吵媽媽。
小蠻坐在房間里,對著鏡子,呆滯地看著自己的丑態。
明天上報的照片大概就是這麼丑吧!
她果然就是配不上獄王,老天爺,如果可以選擇,她絕對不會嫁給他,她不希望他因為她而丟臉,讓人笑掉大牙……
不知道過了多久,傳億敲門了。
「媽媽……」
小蠻連忙站起來開門。
「媽媽,我洗好澡了。」
「好。」
看看時間,很晚了,小孩是該睡覺了。
她牽著孩子的手上床,傳億抱著媽媽,突然心血來潮冒出這句話︰「媽媽,我愛你~~」
「我也愛你。」她感傷無比,有感而發。「我知道爸爸也愛你,但是,我不知道爸爸愛不愛我。」
這是她心底最沉重的痛。
「媽媽,你可以讓爸爸愛你啊!」傳億眼楮張得大大的,一臉無辜地道。
讓爸爸愛我?
小蠻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傳億的話像暮鼓晨鐘,敲醒了她。
對啊!她為什麼要像縮頭烏龜一樣什麼都不敢要,一直被擊垮、一直被侮辱?
如果她有本事讓獄王愛她,多姿會自動死心的。
她要讓獄王完完全全是她的。
「傳億,你先睡哦,媽媽去換個衣服,再上床陪你睡覺。」
換上休閑裝,小蠻先陪孩子躺在床上,哄他睡覺。
「睡覺嘍!晚安。」
「嗯!媽媽,我愛你。」傳億又道。
「我也愛你,小寶貝。」
小蠻甜蜜的抱住傳億。
盡避是亂糟糟的夜,小蠻卻知道她將會睡得很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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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早上,日子一如過往,吃了早餐,女乃女乃送傳億去上學之後,回家里陪小蠻。
她坐在客廳里看報紙,看到娛樂版的頭條新聞,就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小蠻成了名人了,只可惜並不是因為什麼正面的消息,不過她並沒有質問孫女,畢竟,她老人家經歷過大風大浪,一時被人當箭靶沒什麼要緊的,她相信小蠻有能力可以自己解決問題。
沒錯,中午時間,小蠻打扮好準備出門,她簡單地跟女乃女乃交代——
「女乃女乃,我要去台北唐家,晚上很可能趕不回來,請女乃女乃先照顧傳億。」
「當然好。」女乃女乃點頭答應,樂觀其成。
小蠻出門後,坐統聯客運到台北,接著坐公車,直到傍晚,她來到了久違的唐家大屋前。
站在外頭好一會兒,她提起勇氣走上前,按下電鈴。
佣人跑出來開門,她是新來的,不認得少女乃女乃,不過因為今早看過報紙,她覺得小蠻很熟悉。
「你是……」
「我是夏小蠻。」
夏小蠻,不就是……年輕佣人反應很快。「少夫人,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