闢道上,一輛馬車疾馳著。
馬車上,文少懷坐在前座駕車,而車內,則坐著真假嚴玉琳。
嚴玉琳沒好氣地開口︰「你的真實姓名叫什麼?」
「游茵茵。」假嚴玉琳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回答。
嚴玉琳點點頭。
「你為什麼要假扮相府千金,又有何目的。」
游茵茵輕哼一聲,一臉嘲諷地瞥過頭。
「還會有什麼目的,不過就是想過過好日子而已。」
「只為了這個。」嚴玉琳有些不相信。
「哈!你這種有錢人家的小孩,哪會知道我們窮人家孩子的心情。出入有馬車代步、有僕婦陪伴、穿綾羅綢緞、吃山珍海味……這一切的一切,你就不知我有多羨慕。」游茵茵愈說愈激動。
嚴玉琳蹙起眉頭。
「我看不出這和你冒充相府千金有何關聯。」
「怎麼沒有關聯。」游茵茵反駁他,「我如果想嫁進大戶人家,家里享福,那麼,好的家世成為第一要素,只要我有了好的家世,即使我有多少缺點,對方也會要,更何況我長得並不難看。」
嚴玉琳揚揚眉,「你就不怕事情拆穿,會被人趕出去。」
「你以為我會那麼笨。」游茵茵斜睨著他,「只要我生下兒子,自然就不用怕了。
嚴玉琳一听,不禁失笑,搖搖頭輕嘆了一口氣。
「你太天真了,游姑娘。」
「你嘲笑我。」
斂起笑,嚴玉琳一臉正經地看著她。
「游姑娘,大戶人家的正室夫人,可不好當。不,該說只要是大戶人家的夫人,就不好當。」
游茵茵見他說得認真,不禁也認真地听他說。
「為什麼?」
「舉凡大戶人家,都會有三妻四妾的習慣。妻妾之間鉤心斗角,這是常有的事。你光是為了穩住地位,就夠你忙的了。」
「可是,只要我生個兒子,不就能穩住地位。」
「那也只是多了些籌碼而已,一旦你的兒子不爭氣,你照樣會被打人冷宮。」
「你的意思是會被休。」
嚴玉琳搖搖頭,「那還不至于。」
游茵茵松了一口氣,「不會就好。」
「游姑娘,你要知道一件事。下人們是很會看主子的臉色的,即使你是正妻,但在沒有靠山、沒有權力的狀態下,日子也不會好過到哪里去。」
游茵茵被他的話嚇得臉色翻白,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如他所說太天真了。「如、如果我有辦法永遠不被對方知道我並不是相府千金呢?」游茵茵吶吶地問。
「你認為……有可能嗎?」嚴玉琳不答反問。
不可能。
游茵茵沮喪地垂下雙肩,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但在同時,她也開始抱怨老天爺不公平。
「不公平……老天爺,真不公平,不給我個好家世。」
嚴玉琳搖搖頭嘆息。唉……這個人沒救了。
馬車直接駛到文府才停下。
文少杰早就在門口等著了。
不了馬車,文少懷搶在自己大哥面前開口︰「大哥,馬車內有名姑娘,這場禍事八成是那位姑娘惹的,請你避個地方暫時監禁她。」
文少杰點點頭,喚來總管,低聲交代了幾句。
不久,即見總管帶著兩名彪形大漢,將游茵茵給「請」到里面去。
嚴玉琳這才放心地來到文少懷身旁,向文少杰輕點了個頭。
「抱歉,情況特殊,無暇換上正式服裝來面見。」這話是說給大家听的。
「我能理解。」文少杰點點頭,「走吧,咱們到議事廳,我把一切的來龍去脈告訴你們。」說完,即轉身入府。
文少懷和嚴玉琳互視一眼,跟了進去。
一進入會議廳,文少杰便要文少懷和嚴玉琳先坐下,待下人們上了茶之後。文少杰即令下人們出去,並且吩咐暫時不見任何人後,這才開口說明。
「五日前,有名叫林天福的男人拿了一紙婚書向皇上告御狀。說他在六個月前救了嚴相國的千金嚴玉琳,他也因此與她建立起深厚的情感。她的舅舅在得知此事之後也願意成全,所以只跟他要了五百兩銀子作為聘金,然後交給他一紙婚書,要他擇日前來迎娶。但沒想到在他歡欣前去迎娶時,竟然已人去樓空。他想對方是嚴相國的千金,必會回到相府,所以前來尋妻。到了京城之後,卻听到嚴玉琳與忠義侯訂親的消息。他不想就此放棄,所以選擇告御狀。」
文少杰終于交代完畢,他端起茶喝下一大口解渴。
思索了一會兒,嚴玉琳開口︰「大公子,可否問你一些事。」
「你就跟著少懷叫我大哥就行了。對了,你要問什麼事。」文少杰先是糾正他對自己的稱呼,然後才轉入正題。
嚴玉琳從善如流,「大哥,這場闢司皇上交給誰審理。」
「皇上說此樁婚事是由他見證,如今出了問題,也就該由他親自審理。」文少杰微笑回答。
還好都是自己人,嚴玉琳松了一口氣。
「對林天福這個人的調查報告出來了嗎?大哥。」文少懷突然開口問。
文少杰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笑著說道︰「你真了解我的作風。」他走向書桌,拿起放在桌上的案卷交給了他,「你看吧,在這里。時間急迫,所以我只做了些粗略的調查。」
文少懷翻開案卷,仔細讀了起來;讀完以後,他順手交給嚴玉琳,然後問文少杰。
「大哥,你認為那個林天福,他在圖什麼?」
「絕對不只是金錢補償。」文少杰說得很篤定。
見文少杰說得那麼肯定,文少懷知道他大哥肯定和那個姓林的家伙照過面了。
看完案卷,嚴玉琳隨手將它置于桌面。他抬頭看向文少杰。
「大哥,對于這件事,我爹他們怎麼說。」
「唔……以我所知道的來判斷,令尊似乎認為那樁婚書是真的。」文少杰略微思索了一下才回答。
嚴玉琳一顆心逐漸往下沉。
這時,右手傳來一份溫暖的感覺;是文少懷的左手覆蓋在他的右手手背上。
抬眼看向文少懷,只見他一臉真摯地看著他。
「放心吧,沒事的。」
嚴玉琳回了他一個微笑,此刻他的心中充滿感動。
說實在的,文少杰並不想打擾他們兩人,但是事情尚未談完,他也不得不打擾他們。他清了清喉嚨,將兩人的注意力拉到他的身上。
「兩位還有什麼事情要問的。」見兩人搖搖頭後,文少杰隨即開口問道︰「那麼,請問你們誰來告訴我,你們帶回來的那位姑娘是誰?又為什麼說此次的官司八成是那位姑娘惹出來的。」
和文少懷交換個眼神,嚴玉琳無奈地說︰「那位姑娘叫游茵茵,不過在跟我們初見面時,卻自稱是相府千金嚴玉琳。」
「啊!」文少杰怔愣了一下,「你是說,她在你面前冒充你。」
嚴玉琳點點頭。
「難怪你們會認為這件事情是她惹出來的。」文少杰懂了。
他原本還在納悶,本尊沒干此事,那這件事是怎麼生出來的。
原來是有分身在啊!
「那你們又為何私底下監禁她,而不將她直接送交官府。」文少杰又問。
回答的人是文少懷,「我們也想過,但我們討論此事可能會出現的最糟狀況之後,決定暫時不送。」
「什麼樣的最糟狀況。」文少杰滿好奇的。
「對方咬定他所踫到的人是真的相府千金,婚書也是真的,並且娶定了相府千金。」文少懷回答。
「這也是我會以男性裝扮入京,也不回相府的原因。」嚴玉琳補充說明。
文少杰一時之間听不懂,「等等,我有些听不太懂。」
文少懷輕嘆口氣,換個說法。
「這麼說好了,大哥。假如對方一定要結這門親,那麼即使發現他被騙了,他也不會承認。再加上婚書的筆跡仿得極真……那他只要想辦法知道真正的相府千金的模樣,就幾乎可以攀上這門親事了。」
「但是,玉琳自己本身不是有張大王牌在……」
文少懷開口打斷大哥的話,「那是最後逼不得已的作法。」
文少杰搖搖頭,「我不這麼認為,我倒認為玉琳可以趁這個機會讓大家知道他的真實性別,反正這項秘密再怎麼瞞也瞞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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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嚴玉琳獨自一人在庭院里散步,他想起文少杰白天所說的話,不禁嘆息了聲。
是啊,他說得沒錯,這件秘密再瞞也瞞不了多久。
一件披風匆然出現在他身上,而他的身後同時出現關心的斥責。
「怎麼沒加件披風就出來了,當心著涼。」文少懷擔憂地看著他。
「謝謝。」嚴玉琳將披風拉攏,輕聲地說。
「你剛才為什麼嘆氣。文少懷語帶關愛地問。
嚴玉琳抬頭望向星空,「少懷,我舅舅以前就曾經說過,我是無法扮女人扮一輩子的。我會隨著年歲的增長,外型逐漸男性化。」
「那又如何?」文少懷不懂,「我喜歡的是你,無關性別。」
「我知道,我擔心的是,嚴家會不會起內訌。」
「這的確定個問題。」文少懷蹙起眉。
嚴玉琳轉身看向他,「到時,我希望你不要涉入。」
文少懷搖搖頭,「我要和你並肩作戰。」
嚴玉琳听了非常感動。「謝謝你。」
「你啊……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客氣。別忘了,我們兩人已經訂了親。」他語帶無奈和寵愛,雙眼緊瞅著他。
嚴玉琳笑了。
看著嚴玉琳的笑容,文少懷突然有股沖動想親吻他。
他伸手摟住他,將唇逐漸貼近。
嚴玉琳沒有拒絕,他任由文少懷的唇貼上他的唇,甚至還微啟雙唇歡迎他。
文少懷吻得更熱情了,他將舌伸入嚴玉琳的口中與之嬉戲,而嚴玉琳也熱切回應著。當這一吻結束時,兩人都已是氣喘吁吁。
為免自己把嚴玉琳住房里拖,他放開了他。
「明日我得進宮去,所以不陪你了。」說完,他隨即轉身奔入房里。
嚴玉琳看著他的背影,喃喃地笑道︰「真是一個君子。」
而通常一名君子的代價就是憋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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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文少懷進宮面聖,皇上立刻把他叫進御書房內。
一見到文少懷,皇上連忙揮手要他別行禮了。
「你和朕的心中都很清楚,林天福所告的御狀有問題,朕希望你能盡速將此事查明。」
「啟稟皇上,對于這件事,臣與嚴玉琳已有八成把握,但因一時找不到確切的證物可以證明。」
「這麼快。」皇上有些訝異。
六天前才告御狀,而當時當事人又不在城內,扣除掉把消息傳進他們耳里的時間……會不會太快了點。
文少懷微微一笑,「該說是巧合,臣與玉琳出外旅游,踫到了一名姑娘,她自稱是……」
把一切過程告訴皇上之後,文少懷最後不了結論︰「所以,我們認為林天福所救的那位「相府千金」。就是那游姓女子。」
「那麼,那位游姓女子呢?」
「臣暫時將她軟禁在我家。」回答完後,文少懷問︰「皇上,至于原告林天福……他意欲為何?」
「他要玉琳履行婚約。」皇上諷笑,「但是否如他所說的深愛相國千金……朕非常懷疑。」
「難道皇上認為那個林天福有別的目的。」
「朕看到他眼楮里有著貪婪。」皇上點頭說道。
看樣子……是最壞的情況,文少懷的心中一沉。
沉默了一會兒,文少懷決定告訴皇上他與嚴玉琳商討出來的應對方法,好請求皇上合作。
「皇上,臣與玉琳有商討出一個方法,但需要皇上及皇後娘娘幫忙。」
「哦!快說。」
「是這樣的……」文少懷將方法說出。
皇上听完,不禁連聲贊賞。
「不錯,是個好辦法。就照這方法去做,三天後,把人帶來御花園。」
「臣遵旨。」
「對了。記得去安撫一下嚴相國,他以為那紙婚書是真的。」皇上突然說道。
「好的,那麼,微臣告退。」說完,即退出御書房。
向人問清楚嚴相國在何處之後,他即轉往「議事殿」走去。
議事殿內,嚴相國正與其它大臣們商討由各地傳來的種種消息。
一名內侍突然走進議事殿中,在嚴相國耳邊小聲地說了些話。
嚴相國听完之後,立刻向同僚告個罪,然後起身走出殿堂。
一走出來,就見到文少懷在廊下等侯。
文少懷一見到嚴相國,立刻走到他面前朝他行禮。
「相國大人。」
看見站在眼前的文少懷,嚴相國不禁有些感嘆。
「侯爺,老夫實在無顏面對你。」
文少懷知道嚴相國為何會有這番話語,顧不得禮貌地直接問道︰「大人,您認為玉琳是這種見異思遷的人嗎?」
嚴相國輕嘆了口氣,「侯爺,玉琳自小就不在老夫身邊,雖然近幾年有回家中,但總留不久……所以,老夫對這個女兒並不十分的了解。」
也就是說老子對「女兒」沒信心就對了。文少懷暗忖。
「大人,少懷覺得玉琳是不會做這種事的人。」
「是嗎?」
「是的。」文少懷點點頭,「少懷雖與他相處不久,但卻知道玉琳他很羨慕大人和夫人之間的那份情感。所以他也希望自己能夠擁有像你們夫妻間的濃厚情分,因此,我認為玉琳他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文少懷的這番話讓嚴相國對女兒多了些信心,但一想到那紙婚書……他還是沒辦法完全信任。
「可是,那婚書上的簽名的確是琳兒的筆跡。你說,這又該如何解釋。」
「筆跡可以模仿。」文少懷如此解釋。「所以,請您相信玉琳,他是絕對不會做這種敗壞門風的事。」
見文少懷如此信任自己的女兒,嚴相國不禁松了一口氣,欣慰地說︰「琳兒真是好眼光,為自己挑了一個這麼好的對象。」
「大人,您太抬舉我了。」
「這不是抬舉。侯爺,你得要知道,夫妻之間相處,除了要有愛之外,信任更是另一項重要的要素。」嚴相國一本正經地說。
停頓了下,他繼續說︰「琳兒很幸運,找到一個這麼信任她的人。」
「大人,少懷也很幸運啊!」
兩人相視一笑。
最後,嚴相國在回議事殿之前,向他交代說︰「琳兒就拜托你了。」
文少懷愣了一下,然後笑了。
原來他知道玉琳就住在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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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家,文少懷立即去找嚴玉琳,和他說明他這次入宮和皇上商談的結果。
「在御花園。」嚴玉琳皺起眉頭。
「怎麼有問題?」
「讓兩個平民百姓進入皇宮……這樣好嗎?」
文少懷被他這麼一說,才發現到地點的確是不適當。
「那你想,在哪里比較適合。」文少懷征詢他的意見。
嚴玉琳仔細斟酌了一下。
「忠義侯府,如何?」
文少懷沒想到嚴玉琳會挑中那里。他愣了下,猛然搖頭。
「不行,雖說是我的府邸,但我一向不住在那里,里面的一切我皆不清楚。這樣一來,聖駕的安全由誰負責。」
嚴玉琳沒想到文少懷會把那棟宅邸擺在那里給人觀賞,自己卻沒住餅,一時之間不禁呆愣住。
這時,文少杰走了過來,「你們放心,三弟和四弟兩人有代你管理那棟宅子,所以那宅子並未荒廢。」
「雖然如此,但事關皇上和皇後的安全,所以還是不妥。」
文少杰微微一笑。
「你放心,有護衛在。」
「咦!有護衛。」文少懷有些訝異。
文少杰點點頭,「三弟特地安排的。你若是不放心,可以調動咱們文家旗下的武師。」
文少懷听了,決定請大哥去安排守衛問題,而他則決定再度入宮,請皇上將地點改為忠義侯府的後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