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湯美人 第四章

書名︰岩湯美人|作者︰唐筠|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災難似乎是老天爺給何以晴的考驗,她沒被打倒,反而越挫越勇,她告訴自己,絕對不可以倒下。

所幸弟弟的命保住了,只是被車撞到的後腿不良于行,一只腳上了石膏後,只能靠著拐杖才能走路。

經過這件事,她和管續仲的約定又延後了半個多月,今天她依約前往約定的地點,一抵達卻發現竟然是一家很有異國情調的餐廳——潘朵拉。

「請問……」

她才開口,後面突然冒出一句,「小姐,我們還沒開始營業。」

「我不是……」

「別擋路!」她還沒說完來意,對方又是一吼。

閃身轉頭,她看見一個穿著廚師白袍的長發男人推著一堆蔬菜經過,男人則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突然間她有種想法,猜想著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下意識拿起管續仲給她的名片,正想走出大門再核對一次住址,未料男人又開口大喊,「快來幫忙!」

「啥?」幫忙?他們又不認識,他干麼叫她幫忙呢?

正當她在納悶時,男人又吼,「還在蘑菇什麼?像你那種龜速,客人點菜你怎應付得了?」

被男人一罵,她終于清醒許多,直覺的就抬起腳朝他的方向走去。

「把那些菜洗一洗。」

「啥?」又是一陣錯愕。

這位老兄也太大牌了吧?對一個陌生人這樣頤指氣使的,他把她當成了餐廳打工妹不成?

正打算開口,對方又說︰「你再慢吞吞的,就別指望我教你做菜。」

「你要教我做菜?」真正天大的好消息,何以晴不禁雙眼發亮。

可是奇怪的是,管續仲為什麼不告訴她實話?又為什麼要這樣一再的幫助她?

「你再慢吞吞,我就把你丟出廚房!」

哇!脾氣好壞,她能和他好好相處嗎?

帶著懷疑的眼光走到水槽旁,才剛剛要動手解開綁住蔬菜的稻草,他又開始大罵,「笨手笨腳的,如果來了十幾位客人,你要客人等到打烊嗎?」

他說的都有理,可是生手總是會比較慢的嘛!有必要那凶嗎?

幫她?現在她反而有點懷疑管續仲的動機,搞不好是想要整她,然後讓她自動放棄。

一想到此,她下得不打起精神加快速度,她可不想讓管續仲如願接下溫泉館。

「把那些菜洗好,然後把菜切一切,切好了叫我。」

那位老兄只會使喚人嗎?

瞧男人的脾氣超壞,她又忍不住懷疑這家餐廳會不會受歡迎?

「還發呆!」

「在洗了!」加快速度!加快速度!

不管對方的目的是什,她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讓他們何家的幸福岩湯館重新開張。

「那丫頭看起來沒啥做菜天分。」在另一個房間里偷窺著廚房內的何以晴,長發廚師耿介之不抱持希望的搖著頭。

「哈哈!」管續仲望著那認真的背影哈哈一笑。

「你還笑得出來?沒事丟給我一個麻煩人物,我很忙的,每天光是餐點就要準備兩三百份,你是存心跟我過不去嗎?」

「老耿,有點耐心,我相信勤能補拙。」

「是,我是沒你那麼有耐心,可是請你搞清楚,問題是你的,我干麼要幫你接下這個燙手山芋呢?」

避續仲伸手攀住雹介之的肩頭,笑說︰「難兄難弟講這話就太見外了喔!我是很看重你的,希望你能夠化腐朽為神奇。」

「哈哈!這說來我還得感激你嘍?」

「當我欠你個人情吧!別這會計較,就當作做做好事。」

「做好事?我以為你自從上了大學後就和做好事絕緣了。」

避續仲的行為處世有他自己的一套,對朋友當然是好得沒話說,可是對厭惡的人卻不假以顏色,而對招惹他的人,那絕對是以牙還牙的。

「講這樣,我只是不會做表面功夫而已。」該幫的,他不用別人說就會去做,不該幫的,他連理都不會理。

他知道太多人說他不通人情,但他有他做事的原則。

「再說,你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撞了下耿介之,竊笑地說,「對個小女孩那凶,太沒愛心了吧?」

「愛心會讓人墮落!」

「歪理。」

「如果你希望她學了一年半載還沒有學啥成效出來,我會對她很有愛心的。」

「那算了,你還是堅持.你的原則吧!我深信她是很耐操的。」

「你說的喔!別到時候心疼不已!」耿介之斜睨著他,似笑非笑的。

那眼神似是看穿了什麼,令管續仲不自在了起來,他連忙反駁,「我干嘛要心疼?別開玩笑了!」

「那就要問你啊!為什麼對她特別關注?」耿介之把視線轉向廚房的背影上,還故意加重語氣。

「我只是不想投資收不回來,所以才會幫助她的。」管續仲伯耿介之繼續胡亂猜測,也忍不住苞著強調起語氣來。

「此地無銀三百兩。」

「去!別鬧了,她就先交給你教導了,半個月後我再來驗收成果。」

「你可不要寄望太高,以免失望太大啊!」耿介之忍不住勸他。

畢竟天才下多,而要一個平凡人做出比天才更天才的事情,那恐怕比登天還難呢!

「我相信你的能力。」管續仲眼中寫滿了信任兩個宇。

然而任何人都是一樣的,自己對自己的期許會產生斗志,但旁人對自己的期許過高則會產生壓力,即使是被喚做天才廚師的他也不能例外。

「這是個艱巨的任務,我惶恐至極!」

「那就化腐朽為神奇吧!」

說得輕松、談何容易!

那實在是個——不可能的任務!

每天早出晚歸,做的事下像人做的事,還得要被耿介之罵得狗血淋頭,可是為了早日讓幸福岩湯館可以重新開張,何以晴不敢抱怨,更不敢有所不滿。

加上她每天看耿介之的工作態度,以及外面大排長龍等著要吃飯的客人,她只能說自己很佩服耿介之這個壞脾氣的男人。

他還說︰「我是不會隨便教人做菜的,你若想學,眼楮就給我放亮一點,不然你就等著做個失敗者吧!

這個男人的嘴巴真的不輸給管續仲,都是一樣壞。

不過她也下想讓人看扁,所以每天很努力的偷學做菜的功夫。

然而說他真的壞心腸也不至于,在煮菜的時候,他會有意無意的念著如何料理某些菜色。

她一邊用眼楮看,一邊用筆記記錄下來,工作之余耿介之還會突然叫她去完成某一道菜。

「好了,你可以收工了。」

何以晴看了下手表,發現才不過六點,平常不到捷運末班車,他是不會放人的,可今天為什這早就要放她回家?

何以晴左思右想還是想不通。

「這張紙上寫著我教過你做的菜,明天一早考試。」

明天一早考試?

她有滿肚子的委屈,卻只敢在心底抱怨,話太多可是會被這位老兄丟出廚房的。

可是接下那張紙後,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菜色叫她杏眼圓瞠。

「二十道菜?」

一次考二十道菜?

太狠了吧!

「怎?有問題啊?難道你以後想要讓客人天天吃一樣的菜色?還是要讓人笑話你只推得出兩三種菜來?對方的廚師可是法國料理大師,你

這黃毛丫頭憑什去和人家爭天下?」

好狠!一針見血。

「還有,這次的考試官除了我,還有管續仲。

「他來干嘛?」

這個問題你應該直接去問他本人,不過我要提醒你,他可是出了名的挑嘴,若是你做的菜他不滿意,那恐怕食神來也幫不了你這的忙了。」

避續仲的挑嘴,她早就領教過了。

「還有什麼問題?」

「沒。」

「沒還不快點回去練習,別以為我會放水讓你過關。」

「我也沒那種想法。」

好個驕傲的小女生,不過挺有趣的,「難怪管續仲對你這麼有興趣。」

「什麼意思?」耿介之的話讓她听得一愣。

「沒什麼。」耿介之笑了笑,沒給任何答案自顧轉身走開。

望著他消失的方向,何以晴忍不住本噥,「神秘兮兮,不想說我也沒興趣知道。」她再度拿起手上的菜單,現在此刻,她擔心的只有成敗。

走出潘朵拉,何以晴看見管續仲正靠著他的保時捷站在潘朵拉外面的小停車場。

今天他依然西裝筆挺,似乎每次看見他,他都是衣裝筆挺的。

打量他幾秒,她不得不再次承認,這個男人的條件真的是好到讓人嫉妒。

他有出眾的外表,遺有得天獨厚的顯赫家世,更有著美麗的女朋友,想必他的人生應該是一帆風順沒有煩惱的吧!

「怎樣?」管續仲笑著問。

沒頭沒腦,她哪听得懂他在問什,「什麼怎樣?」

「你不是在替我打分數?那我應該可以知道自己及不及格吧?」

「不及格。」

丟下話,她轉身朝捷運站的方向走,可沒走幾步路,就被管續仲攔阻下來。

「干嘛攔住我?」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會搭車。」她不太想和他獨處,尤其是不想和他一起悶在車子的狹小空間里,每次看見他,她總會覺得自己變得很不對勁,身體會發熱,雙腿會無力,她真的害怕和他獨處。

「我可不是特地送你回去,而是以監護人的身分送你回去,因為我必須去看看以華的傷復原得如何,這是我的責任。」

「以華是我的弟弟,我自己會照顧。」

「你父母把你們交給我照顧,我自然就得做到。」雖然沒有承諾,但放著不管,他就是做不到。

現在的他與外界所說的那個冷血的天才相差十萬八千里,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太像自己了。

只是責任,那是他特別照顧他們姊弟的唯一理由,她應該很清楚的,可是為什麼听他親口說出來︰心底會升起一股莫名的失望?

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她不該有非分之想才對!

飛快甩掉混亂的思緒,踏人他拉開的車門,坐進駕駛座旁的位置。

這回她沒有拒絕,卻刻意拉出兩人之間的無形距離。

現在的她,唯一能作的夢,就是讓幸福岩湯館再度開業。

二十道菜色,為了做到滿意,何以晴一整晚沒睡覺,每道菜最少都做了三次,還好材料是耿介之提供的,不然她恐怕要破產了。

「姊,你都沒睡啊?」何以華撐著拐杖走入廚房,看見桌上的菜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他們家經濟不好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過去想吃大魚大肉可沒那簡單,偶爾能沾到點山珍海味就算是天大的幸福了,現在在他眼前的卻是一桌子的佳肴,這任誰看了都會流口水的啊!

「吵到你了嗎?」何以晴揉揉快要閹起的眼皮,歉然地說︰「對不起,因為今天是關系著我們幸福岩湯館的重要日子,就算真的吵到你,我也只能跟你說抱歉。」

何以華才十一歲,不太懂姊姊的心情,他只關心桌上的美食,以及饑腸轆挽的聲音。

「姊,我好餓。」

「你餓了喔,那……」她突然靈機一閃,決定把以華當第一個客人,小孩子雖然吃不出好壞,但是喜惡卻會表現在臉上,這一想,她忙拉張椅子到餐桌旁,「來,你來嘗嘗姊姊的手藝。」

「我可以吃嗎?」何以華睜大雙眼,興奮莫名地問著。

「可以,菜本來就是要吃的。」

得到應允,何以華便不客氣的吃了起來。

「慢慢吃,別噎著了。」看他狼吞虎咽,何以晴連忙勸告。

「啊!」何以華嘴內塞滿了食物無法講話,只能猛點著頭應對。

「好吃嗎?」

「嗯……嗯……好吃!」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食物吞到肚子,何以華用滿足的語氣說,「好吃!」

所謂的美食,是看著進食者滿足與幸福的品嘗食物,而看著弟弟吃的那滿足,光是這一點,何以晴就覺得辛勞有了代價,而且也突然信心倍增。

「姊,我們家溫泉館不開了嗎?」

「當然要開。」

「那我得快點好起來,才能夠幫你忙。」

何以華的貼心讓她感動,鼻頭一酸,淚水也不受控制的流下。

「好,我們要一起努力把我們家的溫泉館撐起來。」

親情是最有力的後盾,努力則是成功的要素之一,她深信,幸福岩湯館會再度帶給許多人幸福回憶的。

第二天,何以晴跳上捷運的最早一班列車趕往台北市區,然後在下捷運站後,走了十來分鐘來到潘朵拉。

潘朵拉開啟夢幻國度,以美食帶給大家不同的想像空間,她的夢想能不能實現,就看眼前這一次考試。

看著立在門口的偌大招牌,她用力的作了個深呼吸。

對美食的邊都不太沾得上的她而言,斗志與士氣是需要自我催眠才能獲得的。

把背包放進置物櫃內,她穿上餐廳人員的制服,把頭發扎成了馬尾,戴上專業廚師的白色高帽子,現在的她確實也挺像個有模有樣的廚師了。

「好!拚了!」雙手緊握,她重重的替自己打氣。

努力的洗菜、專注的看顧著瓦斯爐上的湯汁以及油炸物,還得要隨時注意烤箱的時間,每一分鐘都很忙碌,也每一分鐘都不敢輕易浪費掉。

四十分鐘後,第一道菜完成了,緊跟著一道接一道的菜肴都端上了桌面,看著自己努力的成果,何以晴心底有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成就感,過去的她頂多只會炒個飯煎個蛋,做出這種上得了桌面的佳肴,她可是作夢也不敢去夢呢!

就在她端上第十道菜時,廚房的門被推開了,管續仲和耿介之兩人隨後走進廚房。

「看起來還挺有模有樣的。」管續仲掃了一眼桌面上的菜,微微一笑。

先不論菜的味道如何,光看菜色,就夠令人賞心悅目。

「良將手下無弱兵。」

「先別得意,菜可下光是好看就夠了。」

早習慣了這兩人的壞嘴巴,要讓他們乖乖閉嘴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叫他們心服口服。

「請坐。」她服務周到的替兩人拉開了椅子,讓用餐的客人賓至如歸,一直是古往今來生意人最喜歡強調的一環。

前幾道菜,口感都是不受冷熱影響的菜色,這也是她先處理那些菜的因素,好菜上桌,總是要讓客人吃到最新鮮也最可口的佳肴。

這一點她考慮到了,管續仲和耿介之兩人同時在評分紙上打了個勾,顯示她這一關通過了考驗。

看到兩人同時打勾,何以晴開心的差點當場哭了出來。

她等的就是這一刻,突然之間幾日來不眠不休所做的努力,都有了代價。

「成功需要努力耕耘。」管續仲語意深長的說著。

那倒是真的,可是有沒有貴人扶持也是挺重要的,如果沒有踫見他,又如果他不把她丟給耿介之訓練,今天她依然是個只會炒飯煎蛋的普通女孩。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在心底的深處,她是感激這兩個人的。

但即使如此,兩人也沒有對她放水,在連續試吃了五道菜色後,他們同時在第六道菜的評分上打了勾又畫下一斜線。

「你知道這個意思嗎?」

如果沒猜錯,就是分數打折扣,但她仍想知道正確的答案,「請明說。」

「這道菜的味道比較重,照道理應該排在其他菜的後面,否則它的味道就會壓過其他的菜色,使得吃下面幾道菜的客人品嘗不出那些菜色的滋味。」

專家就是專家,一針見血的指出她所犯的失誤,她連一點反駁的空間都沒有。

「繼續進行後半段吧。」

「是。」

前面被扣了分,後半段她更不敢掉以輕心,除了爐火熱,緊張的情緒也讓她香汗淋灕。

每上一道萊,她都會看著兩人吃的表情,卻不敢去看他們拿筆及接下來的動作,兀自轉身又去進行下一道菜。

就這樣,她努力的奮斗到最後,直到上完最後一道菜。

最後一道菜吃完,兩人遲遲不動聲色,叫她婷得有些發慌,「判生判死請直截了當的告訴我,別讓我等那久。」

「驕傲的女孩,審判長,你的意思呢?」耿介之把最後的決定權丟回給管續仲,「我的任務可是完成了,該把我的廚房還給我了吧?」

「等……」答案還沒出來,就這樣把她趕出廚房,對嗎?

雹介之背對著她笑說︰「還等什麼?你的舞台不在這里。」

「什麼?」她听得一頭霧水,最後不得不將視線轉向管續仲。

避續仲推開椅子站起,轉身往外走,「最後的答案交由客人來評分吧。」

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的心髒麻痹了,似乎忘記了跳動。

她沒會錯意吧?

讓客人來評分?

那是否意味著她已經獲得重新開業的允諾?

「好了!好了!現在這里是我的世界,你們快回自己的世界去吧!」見她動也不動一下,耿介之把她往外推,就在將她推到門口的時候,他又追加一句,「給我用心點,別丟我這個師父的臉啊!」

師父?

是啊,若不是他,她真的是過不了管續仲那關的,而重新開業更是遙遙無期,這一想,她忍下住轉身。

「干麼?對我不滿,想揍我不成?」耿介之被她突然轉身的舉動嚇了一跳。

「謝謝!」在他不解當頭時,她對他深深一鞠躬。

好人不常做,當面被道謝反而發窘,耿介之尷尬的紅著臉轉開身,「得了!得了!我也不是心甘情願教你的,要謝就去謝那個對你寄予厚望的家伙吧!」

對她寄予厚望的家伙?

避續仲嗎?

望著早就消失的身影,她忽然覺得,嘴巴壞的家伙未必是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