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五星級飯店內,女人企圖以婬聲浪語,令男人更銷魂。
「嗯……再多一點、再多一點……」
「喔,快一點……好棒……還要……」
雲雨乍歇,男人在床邊抽煙,女人則靜靜偎在他身旁,不敢有太放肆的動作。
「荊,為什麼事心煩?」女人小心的開口。
男人是晏氏財團的總裁,年紀輕輕便有數十億美金的身價,是女人趨之若鶩的鑽石單身漢。
偎在他懷里的女人,是他的六號情婦。
晏荊從不記情婦的名字,只以編號稱呼她們,在他的心目中,她們只是一些有號碼的玩物。
睨她一眼,隨即把目光拉回窗外的燈影中。眼前的一切都太無趣!
女人在那莫測高深的目光下,不敢再說什麼,再次偎回他身側。
他每次和她在一起,話都不超過三句。她從來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更不敢大膽的臆測。
「我們出去逛逛,好不好?」女人想當一朵解語花,好在眾多情婦中月兌穎而出,讓晏荊鐘情于她。
男人驀地翻身下床,去淋浴、穿衣。
女人見自己的提議奏效,連忙興奮地下床打點自己。
名貴房車開在深夜的台北街頭。
「我們去游車河,好嗎?」女人想盡一切辦法,要讓男人的表情柔軟一點。
車子錯過了游車河的主要路線。
「上陽明山看夜景,好嗎?」女人受挫一次,音量降低許多。
車子再次錯過了上陽明山的路口。
「那麼……」女人咽咽口水,兩次提議無效,也失卻了勇氣。
車內的電話刺耳的響起,男人沒有伸手去接的打算。
手機緊跟著響起,男人也沒去接的打算。
車子一路從熱鬧滾滾的市區開到郊區,電話鈴聲仍不死心的響著。
「電話……」催命般的鈴聲令人緊張,情婦全身充滿不安。
「煩!」晏荊把手機丟出窗外,也把車上的電話線扯斷,丟出窗外。
情婦嚇一大跳,感覺自已就像坐在惡犬旁,隨時有被一口咬死的危險。
這時,前方突然出現一片紛擾的燈光和熱鬧的人群。
「啊,是夜市。」情婦不小心發出一聲歡呼,但隨即又揪緊了心。
斑貴房車毫無預警地跟其他車輛一樣,停在路旁。
「要去逛嗎?」情婦的動作揭露她迫不及待地想下車。
晏荊不能否認,在經過那空氣污濁的市區、黑暗深沉的郊道後,這紛擾的燈光,仿佛拂去心頭上些許煩悶。
他開門下車,情婦隨即上來挽住他的手。
晏荊沒有逛過這種地方,也沒空從電視上看到這種畫面,這一切對他而言,異常的新鮮。
「來、來、來,包家鹵味,今天大放送,隨便挑、隨便選,一斤只賣五十元,包你吃了頭好壯壯、包吃包賺!」
前方傳來的敲鑼打鼓聲刺入晏荊的耳膜,令他不悅的擰起眉,眼光也就往那大嗓門的女人投射。
「來未來,包家包呷,包好呷,大人囝仔攏煞嘴!」
晏荊身材挺拔,眼光一掃,就輕易地看到人群中那個站在椅子上,連聲吆喝的嬌小女人。
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別開臉。
那個女人才二十歲上下,臉蛋稱得上姣好,肌膚粉女敕,神色中仍帶有幾分稚氣,卻把自己弄得像個歐巴桑。
只是,在嫌棄的同時,他的心卻不尋常地蠢動著。
「來未來,試吃沒要緊,包好呷。」文梅邊吆喝邊動手包裝,忙得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一斤五十元。來,客人,給你的。三斤?好,謝謝啦。兩斤半?來了來了。」她手腳利落、做人阿莎力,對斤兩又不計較,很多老顧客都成了朋友。
晏荊對像歐巴桑般的女孩沒興趣,只想快步走開,情婦卻挽著他的手擠到攤位前。
「好像很不錯,我們買一點來吃。」情婦興致正濃,簡直忘了身邊這個人脾氣很不好。
「哎喲,殘障的朋友,這麼晚還要工作,真是辛苦辛苦,這點東西,雖然不見得吃得飽,但還能充饑,請你收下。」
艾梅迅速地舀一包鹵味,沖到推著輪椅的殘障朋友面前,很客氣的塞到他懷中。
「小梅子小姐,你幾時改行呀?我吃你的鹵味都吃膩了。」殘障朋友居然抱怨起來。
「客人,你有所不知,我小梅子,生平不學好,除了鹵這些小萊外,再也沒有其他才能了,你就勉強將就吧……不吃就算了,還我!」
艾梅板起臉,大刺刺的伸出手,佯怒的等對方把東西還她。
「是、是、是,我委屈將就。」殘障朋友把鹵味揣入懷中,活像藏什麼寶物,把感激的表情投向她。
「我再買些飲料給你。」說著,跳到隔壁的泡沫紅茶棧提了杯梅子綠茶,「早點回家喔,別忙到太晚。」原來他們是老朋友。
「你這樣呀,遲早會倒店。」相熟的客人勸她別愛心泛濫,讓自己虧本。
「沒關系、沒關系,風雨生信心,患難見真情,大家互相幫助,日子才會好過。」
艾梅揮揮手,送走殘障朋友,又跳回攤位中,替等著枰斤兩的客人算帳。
「是呀,以後如果有那,記得來找艾梅大善人。」客人們互相取笑,他們就是因為這樣才喜歡她。
「好啊,只要吃不膩鹵味,就統統來投靠我。」
艾梅笑著把零錢找給客人,又對一旁的客人吆喝。
「小姐、先生,頭一擺來?乎我請、乎我請。」隨便舀起一包,塞到那凜亮的女人手中。
「謝謝。」六號情婦微笑接過那包意外的禮物。
哇 ,跑夜市跑這麼久,第一次踫到這麼酷的師哥,令人心情大好哩,不知倒他的聲音,是不是跟他的人一樣?
艾梅見到酷哥,心跳亂也就算了,還傻笑個不停。
「哼。」
氣質低俗、農著粗劣、動作魯莽……每個在晏荊面前出現的人,都逃不過他聲苛的評判。
活力十足、雙眼炯亮、動作俐落、笑容動人、善良親切……他不想承認,這些特質,像一泉活水,注入他這口枯井。
包家鹵味,艾梅……包艾梅?低俗的名字!晏荊暗中嗤哼。
只是,為什麼他心中有著難以漠視的波動?
「小姐有,帥哥當然也有。」艾梅又舀一包鹵味,遞到酷哥面前。
晏荊擰眉看了她一眼,又看看眼前那衛生狀況不明的食物。
「喂,酷哥,我保證這里面沒有毒。」第一次踫到不接過她東西的怪人。
他那什麼樣子嘛,好像沒見過鹵味似的,不說句話來听听算了,連表情也沒有。
「莫非你是木星人?」艾梅恍然大悟。
不懂她的話,也不會說地球話……還是,他也是殘障朋友,生來就不會說話?嗚,好可憐。
這話引來哄堂大笑。
艾梅在旁人的笑聲中,把手中的小透明袋收回來,又裝進更多鹵味,再次遞到酷哥面前。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啞巴,還取笑你是木星人,真的很抱歉。」艾梅再三迢歉。
她居然把他當成啞巴!晏荊眼中迸出怒火,大有將她一手掐死之勢。
這世上,還沒有人敢對他說這種話!
旁人嗅聞到險惡氣息,紛紛走避,只有艾梅不知死活的垂著頭,致上最虔誠的歉意。
「謝……謝謝你,我們先走了……」情婦怕自己變成罪魁禍首,連忙接過艾梅手中的小袋子,想盡一切法子拖走晏荊。
晏荊卻甩開情婦的手,極度險惡地把臉湊到艾梅面前。
面對那超大特寫,艾梅倒抽一口氣,心髒像受到壓迫似的,喘不過氣來。
「睜大你的狗眼,我不是啞巴。」
晏荊冷冷地從齒縫擠出這句話,他只是對說話感到又懶又煩,並不是他不會說話。
不知何由,他同時又在那慌措緊張的女敕唇上,啄了一口。
電光石火間,她的心里發出轟然大響。
「對……對不起!」艾梅趕快俯首認錯。
難道他是吸血鬼?否則為什麼咬她?雖然不會疼,可是熱得很奇怪耶。
啊,她一定撞邪了啦,回家要快吃碗豬腳面線邪。
「荊,我們走了吧?」情婦緊張地拉走晏荊。
在一起一整夜,他從沒對她說半句話,卻對一個沒見到幾分鐘的女人耳語,怎不令她升起危機意識?
晏荊回過頭來看低垂著頭,仍看得出臉紅如火的艾梅一眼,表情比方才更冷。
餅了半晌,沒再听到他的聲音,艾梅才敢小心的抬起眼來東瞄西瞄,沒看到人,才敢把頭抬起來。
嘿,她這個未來的億萬富婆,怎麼能被小小的撞邪嚇倒?還是快賺錢重要。艾梅又興匆匆地站到椅子上叫賣。
「來、來、來,包家的鹵味,愈吃愈煞嘴,香擱好呷。」
很快的,她的攤子前又聚集了人群。
「哎呀,艾梅,你那成為億萬富婆的心願,完成幾分啦?」有位客人開玩笑的問。
敖近的人都知道,在市里有個想成為億萬富婆的包艾梅。
「哈哈,昨天我殺豬公來算,里面只有一千塊啦!」其余的,都她被母親挖去應付繁瑣的紅、白色了。
艾梅的話,令眾人忍不住掩嘴而笑。
「來未來,大家多多捧場,我的豬公今天才會多一千啦。」樂天的艾梅繼續做生意。
「啊,十二點了,現在開始降價特賣,每過一個小時,就便宜五塊啦,大家快來快來,夜是愈晚愈美麗,包家鹵味是愈晚愈便宜。」
一直走到豪華房車旁,晏荊耳邊還听到那中氣十足的大嗓門。
懊死,他一定是中邪了,才會失去理智,吃了那鄉巴佬的嘴!晏荊詛咒。
包可惡的是他的心,居然一接近她,就自作主張地跳得那樣張狂。
晏荊對自己瞬間的錯亂,氣極敗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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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梅一直過著很忙碌的日子,忙著努力與「億萬」這兩個字拉進距離。
她每天的工作流程是——夜市收場時,順道去屠宰場拿預先訂好的雞肉、豬肉,仔細清洗好後,放到鍋里開始鹵,然後小睡一下,直到早上九點,才起來處理那些鹵料。
處理好時,就開著半年前忍痛買的小發財車,載著那堆精品出去市場賣。
罷滿十八歲時,四姊妹就被包家家長以「年輕人當自立自強」為由,給攆出家門,四人同心協力,花了一天的時間,找到這間小鮑寓,開始過著獨立自主的生活。
她們都很忙,梅對讀書沒轍,高中一畢業,就全力朝「億萬富婆」的目標沖擊,蘭、竹、菊也不服輸的選擇半工半讀,同樣朝「億萬」的目標前進。
雖然忙,但忙得理所當然,雖然四人存款加起來不到一萬,她們仍有足夠的自信,相信總有一天,會達到那從不曾改變過的目標。
這會兒,艾梅把準備好的材料放下去鹵,然後準備上床睡覺。
「菊,我跟你說,我今天踫到吸血鬼耶。」梅對被吵醒的艾菊說。
「吸血鬼?」艾菊連眼楮都睜不開。
燒了她吧,被那鏗鈴鏘的聲音吵醒,已經夠無辜了,還要替她解惑喔?
「你去問問老師,看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吸血鬼,好不好?」艾梅興匆匆的提議,老師是現成的活字典,當然要物盡其用。
「你都踫到了,還可能沒有嗎?」艾菊不認真地敷衍一句。
和艾梅交談,最好能簡則簡、能短則短,否則細胞、內髒死傷無數——包家人一直記得這金科玉律。
「真的有喔!那吸血鬼最怕什麼?」艾梅緊張的問。
「快閃就是了。」艾菊半夢半醒地回一句。
「喔,那被吸血鬼咬到,會怎樣啊?」她被他咬了一個下耶,會不會也變成吸血鬼?
「會死。」艾菊翻個身,咕噥。
唉,她已經不知道艾梅在問什麼,自己在回答些什麼了。
「啊?會死喔?那怎麼辦啦?我已經被咬了啦。」艾梅害怕的哭起來。
「厚,你怎麼那麼吵啦?」艾菊沒好氣的一吼,睡蟲被趕跑一半。
「人家快要死了,你還嫌人家吵。嗚……」艾梅不滿的抗議。
「是誰說你快要死了?」艾菊決定,她逮到那家伙,要狠狠罵他一頓。
「是你啦,你說被吸血鬼咬到會死,我已經被咬了。」艾梅哭得好不傷心。
啊?是她?難不成是剛剛半夢半醒中說的?文菊發現被自已搬的大石砸中了腳。
「不會死啦,緊張什麼?不要被咬第二次就好了。」艾菊趕緊改口。
拜托,這時代哪來的吸血鬼?八成是夜市里淘氣的小伙子,說來嚇她的。
「真的喔?不要被咬第二次就沒事喔?」艾梅把眼淚收回去,又露出不解無辜的表情。
「不然你把他咬回來呀。」干嘛放自己被人欺負?
「咬回來?」艾梅的小腦袋瓜搖了搖,「我咬不贏他。」
那吸血鬼那麼高大,她頂多咬到他的手,根本咬不到他的脖子。而且,把他咬回來,她就會活了嗎?
「反正你死不了,別吵我睡覺。」艾菊翻個身,繼續睡去。
只有艾梅這個大笨瓜,才會對這種沒常識的玩笑,這麼當真。
「可是你說,被咬第二次就會死耶!」文梅鍥而不舍。
「那你就不要被咬第二次呀。」艾菊不耐煩的嚷著。
「可是萬一他要咬呢?」艾梅擔心極了。
「不要讓他咬在同樣的地方,就行了。」文菊又掰出一套。
「不要在同樣的地方咬兩次,就不會死了嗎?」艾梅睜大雙眼,緊追著問。
「對啦對啦。」艾菊忙不迭的回答,好早點結束這個話題。
「這樣我就不會死了耶,太好了。」艾梅興奮的張開雙手,從背後抱住文菊,「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太好了,只要同樣的地方不被咬兩次,她就可以活得長長久久,沒什麼比這更好的消息了。
「快睡,不要拿我當抱枕。」艾菊轉過身來,用棉被把她連手帶身子,裹得像個蠶蛹,自己又翻身睡去。
「好。「艾梅放下心來,很快就睡著了。
天已經亮了,她只剩三個小時可以睡,緊接著又要開始工作。
生活很忙碌,艾梅一點都不以為意。
人生要先用來奮斗,等賺到億萬後,再來認真揮霍。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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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荊坐在辦公桌後,看著桌上的營業報表,那上頭顯示,這一季的總盈余又超過千萬。
晏氏財團做的是代理貿易,所有進出口貨品,上頭都有他們的標志。
業務範圍早期只遍布東南亞,晏刑接任後,積極將業務拓展到歐洲、美洲。晏荊的身價也從百萬躍升為億萬。
他的眼光向來很好,不管是看中的標的物,還是遴選出來的人,沒一樣令他失望過。
只是,這半年多來,他突然感到倦怠煩悶,他就像一潭激不起漣漪的死水。
直到那無心的一觸,心湖猶如被投進了巨石,波波漣漪,一直動蕩至今。
地的唇,到現在還留著那柔女敕綿滑的觸感、熨著暖暖的余溫。
他的心,前所未有的激動著,好像自作主張地要跑到某個地方去,任他怎麼也拉不回來。
他很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想要那個能讓他心動的女人,就像即將干渴而死的魚,渴求一方池塘。
真是中邪了,一個邋遢的小女人有什麼好的?他一轉念又大罵自己品味驟降。
但是,他的心卻是這麼無法理解地想要她,讓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忽略、漠視。
這其中一定出了什麼差錯!而他該把這其中的問題找出來。
「特助。」他按下內鍵。
「總裁。」特助恭敬的靜待吩咐。
「去南郊調查一個星期五在夜市擺鹵味攤,名叫包艾梅的女人。」
「是。」特助很快地退出總裁辦公室,以最高的效率,著手進行這件事。
半個小時後,傳真機就傳來三大張紙,上頭全是包艾梅的資料——
姓名︰包艾梅。
年齡︰二十歲。
學歷︰高中畢業。
職業︰晚上到不同的地方擺夜市,白天在市場賣成衣首飾、進口化妝品……
幣在口頭上的心願︰當個億萬富婆……
「昨天我殺豬公來算,里面只有一千塊啦。」
腦海中不期然地掠過她說這句話時開朗的笑聲。
「擺地攤能成為億萬富婆?」他質疑,嘴角卻不自覺地勾起談談的弧度。
難道他心動的原因,是她的開朗和樂觀?
這個問題沒有結論。
他只知道包艾梅這個開朗少女,莫名地吸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