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邢磊偷偷遞給貝烯事後避孕丸時,她的內心起了驚天動地的波瀾。
她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也以為這世上絕對沒有這麼細心、溫柔、負責任的男人,但是她居然遇到了!
像遇到史上最有潛力的合約、踫到全世界最有前途的公司,她的心翻天覆地的吶喊起來。
這麼好的男人沒踫到則已,既然被她踫到,怎麼能拱手讓人!貝烯的企圖心徹底復活。
就算稱了家人的心、如了家人的意,她也無所謂,難得踫上這麼溫柔的男人,什麼天大的叛逆、地大的賭氣,都可以先擱在一旁。
但是不知是命運弄人,還是好事多磨,邢磊突然接到歐洲方面的電話,有個十分重要的計劃,他得盡速回總公司處理。
「你可以在這里多待幾天。」收拾行李時,邢磊告訴她。
「嗯。」貝烯頷首答應。他不打算帶她同行令她心中惻側,她其實想跟去的……
「藥……」他伸出去的手想踫她,最終還是遲疑的收回來,「藥吃了後,覺得還好嗎?」他不想給她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但又忍不住想問。
「還好,我喝了很多水。」
雖然他收回手的動作,令貝烯有些難受,但她心中還是大鼓擂動——
老天爺,他真的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好男人,如果您有良心的話,就把他送給我吧!
「如果那些小孩子欺負你,就拿我的名字去壓。」他又不放心的交代。天知道他吃錯了什麼藥。貝烯點頭,覺得自己好有希望。
「別做太危險的事。」臨出門前,他忍不住回頭。他說不定是瘋了。
「好。」貝烯又點頭,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
「那我……」他放不下她,有股想吻她的沖動,但終究還是壓了下來,「我走了。」
他想要什麼?新婚妻子的臨別之吻?他們的情形說穿了,只是短暫的一夜,留下什麼都太多余。
「等一下。」貝烯拔腿追上去,跳起腳尖在他的唇上輕輕一啄,然後像電視劇里送丈夫出門的妻子一樣,拉拉他的衣領,「一路順風。」
邢磊沖動的想按住她,加深那個吻,但傲人的自制力終究不負所望,成功的把那壓下來。
「再見。」他轉身跨入剛駛來的計程車。
一直到歐洲,貝烯那如羽毛般的輕吻還在唇上發燙,她的手留在胸口的觸感還在,他心中興起不該存在的波瀾。
一切,顯然都走樣了!
下午吃完飯,貝烯和一群小孩在田里濯蟋蟀,還在放假的黃森和合卉,趁邢磊不在,過來搬弄是非了。
「我說嫂子,邢磊又出國去了是吧?」這回擲銅板的結果,是閻卉要多盡點力,莫森只是來看熱鬧的。
「是啊!」他們是鄰居,小孩子們也都認識,貝烯雖然沒那麼熟,卻也沒有太大的隔閡,尤其她還記得這幾個人,無所不用其極的把她灌醉。
「你一點都不擔心嗎?」閻卉又問,邊撥土把蟋蟀洞蓋起來,「他這個人其實還不錯,如果不是那麼花心風流的話,應該可以算是十全十美。」
他當然是瞎掰的,如果邢磊構得上「花心風流」這四個字,那全天下的男人大概死一半了。只是若不想辦法讓貝烯追著邢磊,恐怕要不了多久,娶妻的苦差事就會落到他們頭上,到時就無法這麼輕松逍遙,所以他不在乎多編些有利于己的謊言。
至于會不會被邢磊報復,到時再煩惱吧!
貝烯沉默的看著他。現在情勢不明,少說話比較不會上當。
至于要不要去追邢磊,她還沒想到,因為他沒說去多久,說不定他一兩個禮拜就回來了。
「阿卉的意思是,他花心風流又全球到處跑,說不定世界各地都有‘外婆’,你留意一點比較好。」莫森補充說明。她的表情太篤定,他怕他們振動不了她。
「我會的,謝謝你們的關心。」貝烯露出感謝的表情。
莫森的本事她已經見識過一次,不會再輕易動搖。
「邢磊有沒有說多久回來?」閻卉以閑聊的口吻,尋找最好切入的話題。
「沒有。」貝烯回答。這應該不會變成什麼陷阱吧?
「沒有?」那兩個人同時以很夸張的方式叫起來,「那你還在這里?」
有這麼奇怪嗎?貝烯不明所以的等他們說清楚、講明白。
「你知道他上次回來是什麼時候嗎?」閻卉夸張的問。
貝烯搖搖頭,再怎麼樣,過年總會回來吧。
「三年前!」閻卉宣布答案。
對了,她在邢氏上班五年,這是第一次見到邢磊,前兩年她還是個小業務,業務部也還沒搬上去頂樓,那……他們說的是真的?
「如果下次回來的時間,是三年後的話,那你最好有心理準備,也許他會右手抱一個,左手牽一個叫他爸爸的混血兒。」莫森說得繪聲繪影。
「啊?」貝烯攢起了眉心。
開什麼玩笑!他是她要的耶!怎麼可能允許有混血兒出現在她面前?她現在不追去怎麼行?等一下,別沖動,這兩個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來搞破壞的機率高達九成九,她千萬別中計。貝烯冷靜的大腦適時阻止她的沖動。
糾纏不清、緊迫盯人,是沒水準的女人才會做的事,她千萬別因這兩個人的煽動而亂了陣腳。
「以我們對邢磊的了解,這種事的發生機率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剩下的百分之零點一,是幾個爭風吃醋的女人爭位。」喔喔,這說的當然不是邢磊。
「那豈不是很煩?」貝烯告訴自己,千萬要冷靜沉著。這種事等公司開工再問副總裁還不遲,不用急著相信。
她要有十成的把握,才展開攻勢,絕對不讓事情有失敗的可能。
「那可不,風流花心的人,是不會認為這種事很煩的。」閻卉又繼續捏造關于邢磊的不實謠言,百般慫恿之後,還給了她邢磊位于巴黎的別墅地址。
對了,這兩天就勤練方言,好好向邢家二老打探軍情好了。貝烯根本是人在心不在,因為她決定——眼前這兩個人說的話,還是不要信的好。
邢磊一回到法國,就全心投入工作。
「核武數位類比實驗」是他注意了很久的政府計劃,「原子能委員會」終于發出公告,征求合作對象,怎不令人無比雀躍又慎重?
經過一個禮拜不眠不休的開會、討論、修改日前先擬好的計劃書,完美的企劃終于定案,計劃書成功的遞出去,事情也告一段落了。
他摘掉戴了幾天幾夜的低度數眼鏡,用食指揉揉眼窩。
餅了這麼多天,他的唇終于沒那麼燙了。
雖然一開始不容易,但投入工作果然是最有效的好方法———起碼能讓唇上的灼燙降低溫度。
因為她是他的克星?還是因為他變了?
餅去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在他身上留下丁點感覺,她羽毛般的輕吻,卻在白天分散他的注意力、夜晚佔據他的睡眠,若不是這個計劃特別重要,憑那些瑣碎的業務,是無法達到這種成效的。
雖然難免有失落感,但這才是最適當的處理。他們這出戲只演到這里,不用有繼續也不會有結果,他繼續忙他的事業,她繼續去當個不婚族。
即使心中悵然若失,他仍覺得這才是最好的結果。
「總裁,您的咖啡。」秘書例行性的端來咖啡,制服領口的扣子沒扣,傾身時,故意露出酥胸,離開時,故意扭動,強調緊身短裙和白女敕大腿。
邢磊輕輕抿嘴,突然覺得她太招搖,也太艷麗……他不由自主地想念起貝烯,想念她嬌弱的身影、倔強的表情、咬牙切齒的模樣,雖然跟她相處只是短短的幾天,他卻無止盡地想念這點點滴滴。瘋了,真是瘋了,他甩甩頭,面無表情的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綿延的塞納河。
一直以來,他的心情都像塞納河水一樣平靜,但是這次回來,卻時時發熱、蠢動,不論用什麼辦法,都無法阻止。
這種事是不被允許發生的,而且一開始就不該發生!
只是,他愈告訴自己必須更平靜、更鎮靜、更心無旁騖,他的心就更躁動不安,她的影子就在他的心里更張狂。
他千萬不能動搖、千萬不能有任何放松,也千萬不能讓她的影子再溜進他的生活!
他不斷的告訴自己,卻不知道這種事不是他說了就算的。
春節假期之後的一個禮拜,貝烯才見到副總裁,一問之下,赫然發現莫森和合卉說的話是真的,邢磊近兩年內,根本沒有回台灣的計劃!
「我要去歐洲。」貝烯當下決定追隨邢磊到天涯海角。
「你有假嗎?」副總裁問。
現在整個業務部只剩下她一個,這個月的業務還要她擔待,怎麼可能讓她說走就走?
「邢……」貝烯趕緊改口,「總裁說我要請就會準,不然你去請示他。」
「這樣嗎?」副總裁半信半疑。總裁留下她,不是要她處理業務部的事務嗎?
「貝經理,我建議你還是等其他人回來再去。現在你的部門一個人也沒有,要是有什麼緊急公文,公司會很困擾。」
「你以為這說服得了我?」貝烯雙手搭在桌上,給桌子另一邊的人無形的壓力。
「說服不了……」副總裁簡直想撞牆了。在氣勢上居然輸給一個經理,他邢氏財團台灣分公司的副總裁,真是白混了。
「那就快簽假單吧!」貝烯把寫好的一個月假單,送到副總裁面前。
「那個……我要先問問總裁……」就算拖延一些時日也好。
「問總裁?」貝烯的身子更往前傾,那股氣勢更形尖銳。
「不……」副總裁連忙簽字。這種事被總裁知道,不被革職才怪。
「我現在就出發嘍,謝謝副總裁成全。」貝烯揚揚手中的假單,笑容可掬的走出辦公室。
在將近二十個小時的飛行後,她來到巴黎。
飛機抵達的時間是晚上,巴黎正飄著雨,從機上看下來,蒙蒙細雨的夜景,別有一番吸引人的魅力。
但根據機上的氣象報告,地面的溫度是4.3度,預計降落時間,是當地時間晚上十點半,機上人員並貼心的提醒旅客,記得穿戴保暖的衣物和雨具。
「幸好有帶羽毛衣和大衣。」貝烯有點沾沾自喜。
但一下飛機,她馬上就知道自己高興得太早了。
第一道冷風迎面撲來時,她心中大呼不妙。
老天,那是冷風嗎?簡直像幾千、幾萬根細針往毛細孔里扎、往衣縫里鑽,她的羽毛衣、大衣,根本只能算是裝飾品!
除了信用卡和一些現金外,她沒帶任何東西。本打算下飛機才買必需品,誰知那是最晚的班機,而這里沒有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商店,店家也八點左右就打烊了,根本什麼都沒得買。
她趕緊招計程車,把閻卉給她的地址交給計程車司機。但即使車上有暖氣,她還是冷得牙齒打顫,說不出半句話。
沒多久,盡責的計程車司機把她載到塞納河畔的一扇白色大門前。
大門的兩旁種滿樹木,路燈也只有外頭一盞,里面烏漆抹黑,看不清到底有沒有建築物。
「是這兒嗎?我該怎麼進去?」她納悶的問,說話的聲音抖得不像法文。
「是這個地址沒錯,你可以按門鈴,守衛室在里頭。」司機很好心的告訴她,說完就揚長而去,把她留在刺骨的寒雨冷風中。
「好冷、好冷……」她好想避開那些刺人的雨絲,可是卻沒有任何遮蔽物,只能任寒冷的風雨刺入皮膚里。
不只是冷,她也餓了。在異國踫到這種饑寒交迫的情況,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全身抖得厲害,也漸漸神志不清,她邊打顫邊尋找電鈴。
天色這麼暗、地方這麼荒涼、路燈這麼微弱,她怎麼知道電鈴在什麼地方?
嗚……這里為什麼不學台灣,每戶人家都把電鈴設在右手邊?
說什麼不自亂陣腳,她還不是听到邢磊沒有回台灣的打算,就什麼都沒準備、什麼也沒打听的跑到法國來。結果呢?落個頂著淒風苦雨,又不得其門而入的悲慘下場,真是笨死了!
就在她自怨自艾又凍得昏厥的當兒,不知裝在哪里的對講機傳來聲音,讓她以為自己踫到法國的鬼。
「請問你要找哪一位?」
貝烯強打精神東張西望,這聲音使她相信這里不但有對講機,還有監視器,但它們到底裝在哪里?
「找……」找誰?她又不知道邢磊的法文名字,怎麼辦?她該怎樣讓人知道她要找邢磊?「我是邢氏財團的員工。」情急之下,她大聲的喊。
「請等一下。」
沒多久,那扇白色的門開了,從里頭走出一個穿制服的守衛。
「請跟我來。」守衛把她先帶到守衛室,拿一本訪客登記簿請她簽,然後帶她來到會客室。
這里是全巴黎戒備最森嚴、設施最完備、水準最高的智慧化別墅區,不但有隱藏式監視器、對講機,還有自動防護、檢查系統。
貝烯在走進來的途中,就已經暗中被系統做了最周密的檢查,所以他們很安心的讓她待在會客室。
而之所以這麼輕易就讓貝烯進來,是因為邢磊幾天前剛在這里舉行茶會,交代若有員工找他,就先讓他們到會客室。
會客室很豪華,空調很舒服,簡直比邢氏財團的貴客招待室還高級,貝烯一坐上沙發,就感覺到一陣倦意,幸好沒多久就看到一身純白的邢磊匆匆走進來。
他穿白色的羊毛衣好帥!她望著他,久久不能自已。但是邢磊一看到她,就吼了起來——
「貝烯?你來做什麼?」老天,他才稍稍忘了她而已,她怎麼就出現在這里?
她的出現,讓他的心中燃起一把熊熊大火,若不小心控制,不只會燒傷自己,還會燒傷她。
一旁的守衛嚇了一跳。這麼多年來,他們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邢磊的情緒波動,嚇得幾乎腳軟。「當然是來找你。」貝烯想也不想的回答,把「糾纏不清、緊迫盯人,是沒水準的女人才會做的事」這種阻止自己太沖動的話,給拋到九霄雲外。
他為什麼要這麼大聲?害她頭都痛起來了。
「你馬上給我回台灣去!」邢磊又吼。
她說的正是他最想听到,同時又最怕听到的話,他理性的緊急下逐客令。
「我不要。」貝烯頂著他的鼻子喊回去。
她可是受盡苦難才來到這里,他憑什麼剛見面就叫她回去?
「走!」搞什麼?!她凍得都快沒血色了,還在這里跟他吼?
邢磊拎起她就走。他不想和她在這里吵架,省得被守衛認為不尊重女性。
「走去哪里?我不要……」饑寒交迫又頭痛的貝烯,掙扎的力量愈來愈薄弱,最後甚至只能無力的往地上癱。
「喂,你……」邢磊還想冒火,但看到她痛苦的神情後,卻什麼火都冒不上來了。
「人家好冷、好餓又好累,你還這麼大聲……」話還沒說完,貝烯就失去了知覺。
「貝烯!」邢磊趕緊抱起她,往自己的臥室走去,「該死的,你穿這麼少,還跑來這里!」老天,她發高燒了。
「磊……邢磊……邢磊……」半昏迷的貝烯,口中不停地叫著他的名字。
邢磊心中好不容易築起的城牆,在她的聲聲呼喚中,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