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治臨听見足音時轉過身,溫亭劭微笑入內。
「大哥怎麼來了?押運嗎?」雖然翟治臨早已將漕運交給兒子翟玄領,但他自己還是大江南北的押運,並沒有因此閑賦在家。
畢竟翟治臨才近五十,身體也還硬朗,現在退下是嫌早了些。
「怎麼到了京城也沒捎封信回家?」翟治臨沒正面回答問題,反而將話題導回溫亭劭身上。
「想等事情都辦妥了再寫信,大哥怎麼知道我在這兒?」溫亭劭朝外頭喚了一聲,示意給客人上茶。
其實以年紀而論他都能做翟治臨的兒子了,就連翟玄領──翟治臨的長子,都大他三歲,可輩份上他卻得稱翟治臨大哥。
「我原本要到徽州看你,途中遇上熟識的人,說你一個多月前就到京城了,而且下個月就要成親了。」
溫亭劭不想解釋目前一團亂的情況,只是點個頭,退婚一事只有他與王府知道,至今未走漏風聲。
他銳利地看他一眼。「這事不用跟家里商量,也不用知會一聲嗎?」翟治臨沉聲道,若不是京城的友人一見面就恭喜他,他還不曉得有這件事。
「我正打算修封信回去。」
翟治臨盯著他的笑臉。「是宰相的千金。」
「是,大哥一直都知道不是嗎?」這婚約已經多年了。
「我以為你過些日子會自己想通取消婚事。」
溫亭劭挑了下眉毛。「大哥為什麼這麼認為?」
翟治臨深思地看他一眼,問道︰「因為她是宰相的千金才娶的?」
溫亭劭依舊笑笑的。「為什麼這麼問?」
「你的心里在盤算什麼?」
「我不明白……」
「你明白我在說什麼。」翟治臨嚴厲地盯著他。「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復仇要適可而止。」
溫亭劭沒說話,只是搖動扇子。
「殺死你全家的盜匪早在十二年前就已全都血債血還,你可是親眼看到的。」
「幕後……」
「幕後的指使者也死在大牢內。」他再次截斷他的話。「你還想追什麼,還想查什麼?」
「我只是在做我該做的事。」他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當年所說的幕後指使者是個知縣,可他在好幾年前查出其實真正的幕後指使者另有其人。
那人位居高官,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以他一個九品知縣是動不了他的,所以他才想藉由聯姻來讓自己的官階升得更快。
「什麼是你該做的事?」他反問。
溫亭劭沒回答他的話,只是笑著轉了話題。「姊姊呢,最近還好嗎?有一陣子沒接到她的信了。」他幾乎每隔半個月就會收到姊姊一封信,但這個月卻沒收到半封。
翟治臨忽然沉默下來。
等了一會兒不見他回答,溫亭劭嗅到不對勁的氣氛。「出什麼事了,姊姊……」
「她忽然說要回杭州一趟。」翟治臨說道。
「回杭州,為什麼?」
「她沒說。」
溫亭劭攏下眉心。「她一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可能會突然出遠門,一定發生什麼事了。」
翟治臨感受到他的怒意,卻沒開口說明些什麼,若說溫亭劭還會對誰說真話,還會在乎誰,大概也只有溫絲瑩了。
「姊姊出什麼事了?」溫亭劭直視他,眼眸凌厲。
「她的安全無虞,這點你不用擔心。」
「她為什麼突然想去杭州?」溫亭劭沉下臉。
「她沒說。」翟治臨簡短回答。
「什麼原因逼她離開的?」溫亭劭冷下聲。「還是有什麼人逼她離開的?」他在翟府待了八年,不會不明白里頭暗潮洶涌,更別說姊姊就是漩渦的中心。
他咄咄逼人的態度讓翟治臨皺下眉。「注意你說話的態度。」
「我只想知道出了什麼事。」他握緊折扇,翟治臨還以為他是小孩,這麼容易被打發嗎?
「我說了沒事。」翟治臨怒斥一聲。「她只是想出去走走。」
兩人橫眉豎眼的對峙著。
「這些年你變得我都快不認識了。」翟治臨回視他眸中少見的冷意。
「我有變嗎?我一點都不這麼認為。」他揚起嘲諷的嘴角。
「你現在說話愈來愈迂回……」
「你才是那個說話迂回的人。」溫亭劭冷冷的說。「如果真的沒什麼事,你不會在這兒,你早跟在姊姊後頭一塊兒到了杭州……」
「住口!」翟治臨大喝一聲,忽然一聲細響讓他轉頭厲聲道︰「什麼人?」
「我。」沃娜在門口現身,大搖大擺地進屋,上前打量翟治臨。「你又是誰?說話像打雷一樣,你為什麼叫他住口,你才要住口。」
溫亭劭揚起笑,也沒阻止她無禮的話語,他早該知道她不會那麼听話待在屋里的。
翟治臨瞄了眼她的服飾,說道︰「妳是苗人?」大江南北他幾乎都跑遍了,自然見多識廣,所以一眼就認出來了。
「哼。」沃娜揚起臉,不甘示弱地說了句,「你是男人。」
溫亭劭差點笑出聲,他眨了下眼,故意盯著地板掩飾笑意。
「沒規矩的丫頭。」翟治臨皺下眉。
「臭死人的老頭。」沃娜回嘴。
翟治臨瞥向眼眸帶笑的溫亭劭。「你認識這姑娘?」
「是。」
「你是誰?」沃娜一雙杏眼瞠得圓大,瞪著翟治臨。
翟治臨掃她一眼,沃娜沒讓他嚇退,也回瞪著他。
「等妳學了規矩再來跟我說話。」翟治臨冷哼一聲。
「臭老頭。」沃娜出手。
「不可。」溫亭劭跟著出手,左手一個畫圓,將她出拳的力道卸掉,手指順勢抓住她的手腕,示意她不可亂來。
「放開我。」沃娜不悅地瞪他。
翟治臨根本不想理她。「晚上到客棧來找我。」他轉身離開。
沃娜又想上前卻讓溫亭劭攔下。
「別動手。」他抓住她,翟治臨的功夫不是她能對付的,貿然出手吃虧的絕對是她。
「為什麼,他是誰?」她怒問。
「他是……」他嘆口氣。「說來話長。」
「什麼?」
「他是我姊夫的兄長。」
她蹙著眉想了下,而後道︰「那是不相干的人。」
他笑出聲,「不是不相干的人,他是我家的恩人。」話畢,他愣了下,詫異自己竟對她說這些。
「恩人。」她依舊不高興地擰著眉。「什麼恩?」
「很大的恩。」他簡短地說。
「那讓他少一點痛苦就是了。」她讓步說道。
見她又要沖出去,他多施了點力道,她痛得叫了一聲,他嚇了一跳,連忙松手,她收回手臂甩了甩想減輕疼痛。
「我弄疼妳了。」他蹙下眉,有些惱火自己。「我看看。」
「不用了。」她將手臂藏到身後。「沒事。」
他盯著她,發現她在閃躲他的眼神,他立刻道︰「妳的手怎麼了,我看看。」
「沒有……」
「沃娜。」他冷下聲。「把手伸出來。」
「沒事……」
「妳做了什麼,讓毒蛇咬妳還是又拿刀子割自己?」他的眸子滿是怒意。
「我沒有。」她挺起胸膛。「你把我的竹簍都拿走了,沒有毒蛇了。」
他示意她把手伸出來。「如果沒有,為什麼不敢讓我看?」
她瞪著他,見他一臉堅決,她不甘願地伸出手。「你真討厭,要看你就看。」
真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听他的,她應該把他打一頓然後跑走,可是她就是做不到,她不想打他也不想他生氣。
他拉起她的袖子,手臂上的紅腫立刻引起他的注意。「這是什麼?」
「那沒什麼。」她立刻道。「就是蚊子叮了兩下。」
「蚊子能叮成這樣?」她不解釋還好,一解釋他立刻想到她養的蜂。「蜂螫的?」
原要說謊的沃娜忽然改變主意點了點頭。「今天有人到店里鬧事,我嚇他們所以把蜂給放出來,這是不小心螯到的。」
「誰到店里鬧事?」他問。
「就是我們之前在街上遇到的,很貴的那個人。」
「丁斌?」
「對,就是他害我讓蜂螫到的。」她立刻將責任撇得一乾二淨。
「他來做什麼?」他牽著她的手往外走。
「要跟我比誰的蟲子厲害。」她將方才發生的事跟他說了一遍。
他仔細听著她的一言一語,當她說到那個拿甕的神秘苗人時,眉頭若有所思地攏起。
「他就是射傷妳的那個人?」他打岔問道。
「對,一樣有蛇的。」她由袋子里拿出當時的飛鏢,而後忽然懊惱地說道︰「我那時候太生氣了,忘了問他他為什麼有這個?」
「怎麼?」他問道。
她抬頭瞧著他,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告訴他。
「不能說?」他感覺她的遲疑。
「不是,反正我……算了,給你看。」她拉出戴著的紅繩子。「你看,一樣的。」
他伸手觸模紅線底端的木牌,牌上還殘留著她的溫度,而這牌子上也刻著與暗器一模一樣的蛇圖騰。
「這是姑女乃女乃掉的,我撿起來偷偷藏著。」她解釋。
「就是教妳毒蟲毒蛇的姑女乃女乃?」
「對。」她頷首。「那苗人好像有說……說什麼呢……對了,說我是雲師姑的徒弟。」
溫亭劭沉默不語。
「姑女乃女乃就是雲師姑嗎?我現在去問他。」
「等等。」他拉著她進書房。「一會兒再去。」
「為什麼?」她顯得有些焦急。「我想知道姑女乃女乃在哪里。」
「說不定那是陷阱。」
「陷阱?」
「他不是曾經暗算妳嗎?」
「我不怕。」她立刻道。
他瞄她一眼。「妳打得過他嗎,要不要帶黃蜂過去?」
「不用,我打得過,我用黃蜂是想嚇他。」
「妳連蜂都沒控制好還螫了自己,他一定笑掉大牙了吧。」
「他沒笑,黃蜂都听我的。」她反駁。
「那牠們為什麼會螫上妳的手臂?」
「那是因為我……我……」她止住話語,生氣地瞪著他。
「因為那是妳自己螫的。」他冷冷的說。
「不是。」
「那就是妳控制蜂的技術太爛了。」
「不是。」她慍怒地說。「都不是,你再說我要生氣了。」他為什麼要逼她承認一個。
他直視她的眸子,看得她有些心虛,但她還是挺起胸膛,不肯認輸。
「坐下。」
「什麼?」她大聲地回道。
他放開她的手,走到一旁的木架,听見她還繼續講︰「我知道你生氣,我也生氣,你心眼多這樣套我的話,我不想說了。」她怒氣沖沖地就要走。
「回來。」
「不回來。」她走到門邊,不過還是停下腳步。
「不畫畫了?」他看著她憤怒的神色。
「不畫了。」她生氣地說。
他伸手拿起畫紙,當著她的面撕成兩半。
見狀,她大叫一聲沖過來。「你做什麼?」
「妳不是說不畫了。」他說,故意氣她。
她氣急攻心,拳頭往他身上打去。「你為什麼你……你氣我……」她才打兩拳,心口整個抽緊,眼前一黑,身子軟了下來。
「沃娜。」他嚇了一跳,抱住她的身子。
她難受地咽下沖上來的血腥。「走開……」她推他。「你……氣我……」
「我沒氣妳。」他神情緊張地撫去她鼻子流出的血,朝外頭吼了一聲,「來人。」他抱起她。
「為什麼……」她呢喃著。
「沃娜,畫還在。」他抱著她到桌邊。「我撕的是白紙,畫還在,瞧。」他將畫拿到她面前。
「大人……」門外的僕役喊了一聲。
「去請大夫。」他吼了一聲。
僕役見不對勁,答應一聲後奔跑而去。
一開始沃娜不明白他在說什麼,直到擺在眼前的畫紙映入眼簾,她怔住,眼淚就這樣掉下來。
「你騙我。」她感覺口中的血腥加重了。
「對,我騙妳的。」他以袖口抹去她口鼻的血,心急如焚。
她揚起虛弱的笑意。「你真壞,真壞……」她緊抓著畫紙一角,淚水潸潸而下。
「對,妳得好起來打我。」他的掌心貼上她的背,將真氣送入她體內。
「我沒事……」她顫抖了下。「我……只是生氣,不用請大夫,我不要大夫。」她的心已經不痛了。
他過繼而來的真氣讓她舒服許多,只是鼻血還是止不住,這血腥味讓她討厭。
她喘口氣。「你剛剛對我真凶,像阿母一樣,她也對我凶,姑女乃女乃也對我凶,每個人都對我好凶,拿石頭丟我,對我好壞……」
「以後我不凶妳,只對妳好。」他胸口抽痛著,一臉自責,他氣她不顧自己的身體,所以才會故意撕畫氣她,可沒想到會將她氣得毒發,他本意並非如此。
「好……」她牽動嘴角。「你對我好,我也對你……好……」她覺得身子好沉好痛,可是瞧著他緊張擔憂的模樣心里卻很歡喜,他真的在乎她呢……她好高興。
她好喜歡他對她好,疼著她寵著她,沒人這樣珍惜過她,他在她耳邊不停說著話,她听得不真切,朦朦朧朧的,但她喜歡他的聲音,她輕輕扯著嘴角,如果……如果她能早點遇到他有多好,那時候她的身體好些還能陪他好幾年。
淚水滑下眼角。現在……怕是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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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沉入窗內,微風拂動床幔,翟治臨收掌抹去額上的汗,將身前的人交給溫亭劭攙扶後才下床。
他走到桌邊倒了杯水,瞧著溫亭劭小心翼翼地讓沃娜躺下,拉好被子。
「命暫時是保住了,不過不曉得能保多久。」他喝光水。
溫亭劭回身看著他。「我一定會保住她的。」
對于他堅定的話語翟治臨沒多做評論,只是說道︰「她的毒入了髒腑,再過些日子怕要衰竭……」
「這些話我不想听,我從大夫那兒已經听得夠多了。」溫亭劭打斷他的話,方才請來的大夫還是束手無策,後來他想到翟治臨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見多識廣,或許有法子才差人將他請來。
「你不听我還是要講,我暫時是把她的心脈給護住了,可讓她吃的續命丹只能撐上一段時日。」他由腰月復內拿出一瓶藥。
「藥丸還剩一些,你自己看著辦吧。」這些藥也只能撐一陣子,是無法根治她的毒的。
「一定有能救她的大夫或是奇人異士。」他絕不會就這樣放棄。
翟治臨看著他堅決的表情,忽然說道︰「還記得你姊夫嗎?他生來就帶病,大夫說他活不過三歲,我爹用盡方法好不容易才將他養到十歲,十歲那年他差點進了鬼門關,為了這個兄弟,我大江南北的跑,只要有人說誰能妙手回春,起死回生,不管是深山峻嶺我都跋山涉水去請,才將他的性命又延了十年,你做得到嗎?」
溫亭劭沒說話,只是定定的注視著他。
「別忘了你如今身在仕途,為朝廷所用,不能隨心所欲。」他提醒他。
「這事我自己會盤算。」溫亭劭轉身回床邊,拿起濕布巾擦拭沃娜的臉。
「你到底在盤算什麼?」翟治臨沉聲問道。「你下個月就要娶相爺之女了,可你的心卻系在這女人身上,這事如果傳出去,會有什麼麻煩你心里清楚。」
「我的事我自有打算。」溫亭劭淡淡的回了一句。
他的態度與回話讓翟治臨非常不悅,不過他忍了脾氣沒有發作,他從溫亭劭十歲起看著他一路長大,這些年每回見他總覺他慢慢變成了陌生人。
「曹則呢?」他轉了話題。「怎麼一直沒見到他?」
「我要他去辦點事。」溫亭劭說道。
翟治臨也沒再多問,只道︰「有事就到客棧找我。」他轉身欲離去。
「謝謝。」溫亭劭僵硬地吐出兩個字。
「自家人不用說這些。」他走出房。
握著沃娜的手,溫亭劭嘆了口氣,什麼人都好,就是不想再欠翟治臨恩情,可如今卻又添了一筆。
瞧著沃娜原本蜜般的肌膚變成一片慘白,他內心又是自責又是心痛,他怎麼會這樣氣她!明知道她性子烈,受不了人激,他卻將她氣得差點毒發身亡。
他怎麼會犯這麼大的錯,看著袖子上的斑斑血跡,想到她方才已經一腳踏進了鬼門關,內心頓時悔恨交加,痛苦不已,他差點就失去她了。
他低頭在她毫無血色的唇上親了下。「對不起。」
想到她可能不久于人世,他實在是無法接受,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了,他並不是仙人,只要開個金口說她會活下去,她就會活下去的。
為了延續她的生命,他必須放棄一些東西,而且這決定得下得快,不能再心存觀望,再遲疑下去他恐怕就要悔憾終身了。
「嗯……」沃娜動了下眼皮。
「沃娜,怎麼樣,是不是好點了?」一見她醒來,他焦急地問。
她眨眨眼,慢慢看清眼前的事物。「五踢少。」瞧著眼前的臉,她開心地揚起嘴角。
見她對著他笑,他的心揪了下。「別動。」他壓著她的肩不讓她起身。「妳需要休養。」
「我不用,我……」
「沃娜。」他打斷她的話。「妳想跟我成親嗎?」
她錯愕地盯著他,完全沒法反應。
「想嗎?」他輕輕的在她唇上親了下。「跟我住在一起,睡在一起,同甘共苦,一起作伴,說些心里的話,過幾年妳身體好些了,我們還能養幾個孩子。怎麼哭了,妳不想嗎?」
「你又騙我。」她止不住淚。「你們漢人心眼多,我不信你。」他一定是騙她的,他又在作弄她。
他微笑地拭去她的淚。「婚姻大事能拿來騙人嗎?」
「你有王嬌……」
「妳不是不喜歡我賴著她,我不賴她我來賴妳。」他親著她的額頭、眉心眼角。
「我……我……」她說不出話來。
「過幾天我們就拜堂成親。」他吻著她的淚。
「拜糖?」她听不懂。「成親要拜糖?什麼糖,蜂蜜行嗎,我比較喜歡吃蜂蜜。」
他笑道︰「都好,妳想吃什麼就拜什麼吧。」
她漾出笑。「好,不是……不行的,我的身體……」
「妳的身體沒問題。」他立刻道。
她搖頭。「我一直都知道……」
「別說了。」他以手指輕壓她的嘴。「那些事我知道,我只問妳要不要做我的妻子。」
她的眼眸立刻露出渴望之情,他要跟她成親,他喜歡她,想到這兒她就高興地要飛起來了,可是……她的身體,她……
「好。」她听見自己沖口而出。
他微笑地吮住她的上唇。「那就這麼說定了。」
「好。」她攬上他的腰,甜笑地回應他的吻。
「那我們得約定三章。」他撫模她的眉。
「什麼三張?」
「我說妳記好。」見她點頭後他才說道︰「第一、以後不許再有這樣的事發生。」他拉起她的袖子,讓她瞧著紅腫的螫痕。
「不管是毒蛇、毒蠍、毒蜈蚣還是黃蜂,不能再用這種方式來壓毒。」他嚴肅地看著她。
「我是因為作了夢擔心你……」
「過去的事不提了。」他撫過她的嘴。「以後不許再這樣做。」
她頷首。「好。」
「如果妳說話不算話呢?」他問。
「我不會,我已經答應你了。」她立刻道。
他盯著她沒說話。
「五踢少……」
「如果妳再做這樣的事。」他故意頓了下。「我就去吻別的女人。」
一听,她立刻升起怒色。「你……」
「不許生氣。」他吻她的嘴,她立刻用力咬他,將他的嘴咬傷。
嘗到血腥味後,她才松開他的嘴,對他怒目而視。「你吻別的女人我咬你的嘴,讓你沒有舌頭。」
他露出笑。「我如果去吻別的女人那也是妳沒守信用,是妳的錯。」
「你的錯……」
「只要妳守信用,我只吻妳一個。」他立刻道。「第二點、只要能解妳的毒,什麼方法妳都得試,不管是喝湯藥還是針灸,不能有怨言。」
「我自己能解毒。」她說道。
「那跟我說的條件沒關系,妳答不答應?」他又問。
雖然心有不甘,但她明白他是真心想要她好,因此點了點頭。「我不要听第三點了。」她噘起嘴。
他露出笑。「第三點、妳得為我、為溫家生個孩子。」
她先是詫異,接著露出些許羞赧,高興地點頭。「好。」
「可妳現在身子有毒,不宜懷子,等妳身體好了再說。」
「萬一我的身體……」
他不讓她把話說完。「我有東西給妳。」
「什麼?」
他自懷中的暗袋拿出一塊樸實華貴的圓形古玉。「這是我小時候佩戴的,我一直帶在身邊。」
他扶起她,將古玉套入她頸項,她欣喜的撫模著,愛不釋手。
「真的給我?」她有些不可置信。
「嗯。」他指著上頭的紋飾。「上頭刻的是小蛇。」
她拿起來仔細觀看。「真的,好多蛇。」她大略數了下,有七八個呢。
「小蛇叫虺,這玉上有許多虺糾纏盤繞在一起,稱它蟠虺紋。」
見她一臉欣喜,他露出笑。「妳不是喜歡蛇嗎,很適合妳。」
她高興地點頭,手指不停撫著上頭的紋路。「從來沒人送東西給我。」
「以後我送妳。」他溫柔地親了下她的額頭。「妳要什麼我都送妳。」
她摟緊他,忽然有些想哭。「嗯。」
她在作夢嗎,真的有人對她這麼好嗎?會不會醒來一切都沒了。
「你……你會不會一直都對我好?」她小聲地問。
「跟我一直走下去,就知道我對妳好不好了。」他說。
「走去哪里?」她疑惑地問。
他笑。「走到我們兩個都老了,再由妳來回答這個問題。」
等到他們兩個都老了……這話讓她的心好酸。「可是我……」
「我不喜歡听可是。」他截斷她的話。
她望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心里愈來愈酸。
見她眼眶紅了,他轉開話題。「我有沒有跟妳提過我還有個姊姊?」
她搖頭,不過她剛剛有偷听到一點點,只是他們話說得太快,她不是每句都懂。
「等我們成親了,我想接姊姊一塊兒住。」
他開始對她講起家里的事,想讓她多了解他,也對他多些羈絆,希望她能時時將他放在心上,如同她在他心里那樣,已然生根,成了他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