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效果很好耶!」白隻歡樂地跑進房。「僕人說外頭都在討論這事。」
鮑孫朗席地而坐,拿著小鐵槌敲敲打打,不知在弄什麼,公孫斂則坐在窗台上,一邊喝酒,一邊欣賞園里的花草樹木。
鮑孫右則在幫磨磨鋪干草,這胖鳥原在米蘭蘭房里,但她剛剛被召進宮去了,請他幫忙看顧別讓磨磨起身,于是他把磨磨的窩挪到他們這兒來。
「你們兩個倒挺會生事的。」公孫朗頭也沒抬地說。
「什麼生事,有人要她的命耶!那花玉華既然出招了,我們也要打回去,不過鳳梨還真絕,想到這種怪招,哈……」
「什麼怪招?」磨磨問。「我听到花一花……」
「不要管花玉華了,她是大壞蛋。」她拿出準備好的木梳幫它打理頭上的雜毛。「磨磨你好像企鵝喔。」
「什麼是企鵝?」
「企鵝就是跟你很像的鳥,胖胖的,好可愛,但是不會飛,不過很會游泳。」
磨磨震驚地看著她。「那不是鳥,磨磨會飛。」它氣憤地拍著翅膀。
她是踏到它的地雷了嗎?「對對對,你最會飛,最會飛,現在不要飛,現在要孵蛋,孵蛋要快樂,這樣好了,我來教你唱歌。」
「我是鳥,我會唱歌。」說完話,它就咕咕咕、啾啾啾地唱起歌來。
鮑孫斂微笑地給它打拍子。
「不是,我這個歌很特別,跟你有關的,叫磨磨歌。」
「磨磨歌?」
「對,這樣唱,豆豆磨來磨去,豆豆磨來磨去,磨來磨去香豆女乃……」
「好難听。」磨磨捂住耳朵。
鮑孫三人都笑了,白隻惱道︰「怎麼會難听,我國小是合唱團成員。」
「你教它什麼怪歌,別教了。」公孫右捂住磨磨的耳朵。
白隻瞪他,故意道︰「不行,我要教它用歌聲征服世界。」
鮑孫朗瞄她一眼,皺眉道︰「饒了這個世界吧。」
鮑孫斂與公孫右又是一陣笑。
白隻氣道︰「公孫朗,你越來越過分……」
「坐下。」他打斷她的話語。「這給你。」他將敲打過後的匕首給她。
她的好奇心立刻被勾起。「你做給我的?」
銀灰色的劍鞘很樸實一般,只在一面瓖了一個圓形的紅石頭,看起來有點像紅寶石之類的,劍柄上則刻了幾個波紋,也嵌了一顆小紅石。
不曉得這是不是寶石?她小心地模了模,沒想過公孫朗會送她東西,雖然是不實用的匕首,她還是很高興,見她露齒而笑似乎挺喜歡的,公孫朗也牽起一抹淺笑。
白隻抽出匕首,只見劍身薄平,大概只有兩張紙疊起來的高度,表面光滑得像鏡子一樣,還能反光。「好薄。」不過看起來很利。
「別踫。」他抓住她的手。「模了劍刃就會見血。」
她嚇了一跳。「這麼利,你送我東西我是很開心,可是我怕會刺到自己。」萬一跌倒,結果捅死自己不是很冤嗎?
「你真的是笨手笨腳。」公孫右附和。
鮑孫朗拉她起身。「跟我來,我教你怎麼御劍,等你熟練了,它也認你做主人了,便不會傷到你,你有武功底子,練練防身也是好的,不然照你這懶性,沒人督促就只會打混。」
他一握她的手,她便心跳加速,差點軟腳,只能乖乖地跟他出去,連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這陰陽鐵真是萬惡的淵藪啊!
◎◎◎
「沒想到你會如此胡鬧!」太子怒斥。
尤鳳儀垂著臉,盡量裝出懺悔的表情,莫道言在一旁也沒吭聲,兩人立在原地听太子發飆。
「竟然要拍賣鳳大人的元丹,誰給你的膽!」他走到她面前,激動地指著她。
「這些年來,父王容忍你,任由你胡鬧,我也忍你,讓你三分,你卻越來越過分,都爬到我們頭上了。你抓男人填房,得罪他國,是誰幫你扛下來的;你的商船怕海盜劫,又是誰派兵保護的;你的宅子一年年改建,園里的珍禽異獸比別人多,你卻還是貪得無厭,真以為我治不了你嗎?而我說的這些,還只是千分之一,真要羅列你的罪狀三天三夜寫不完——」
「是,蘭蘭是將死之人,時間到了自然灰飛煙滅,一身罪業除死無可救贖。」
尤鳳儀加了點顫抖音,盡量讓自己听起來楚楚可憐。
「將死之人?」太子被這句話給勾起。
「是的,鳳大人已給我訊息,它將滅盡,我亦會跟著離世。」她再加點哽咽聲。「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只請太子靜心听我一言。」
太子走回寶座。「你說。」
雖然口氣還是很糟,但肯讓她講表示還能听進點話,她接著說道︰「蘭蘭就算跟天借膽,怎敢拍賣鳳大人的元丹,再說了,鳳大人沒了元丹怎麼回天……」
「白紙黑字。」太子抖著公告上撕下的紙。
「太子一定要見諒,那公告是蘭蘭的好友所寫,她這人做事總是缺脖子斷手臂的,那元丹前面漏了三個字,她忘了寫米蘭蘭。」
太子低頭瞄了眼原文︰
神鳥鳳大人即將羽化登仙,
元丹將贈與有緣人,可增強千年功力、長生不老。
他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一旁的莫道言也動了下,黑眸閃著光,來這兒前他完全不曉得她會這麼回話。
「應該是米蘭蘭元丹將贈與有緣人,她漏寫了,小的會即刻更正這個錯誤,再教人貼公告。」
「等等,你……你有元丹……」太子一臉疑惑。
「是,當鳳大人靈引這些年,小的也有所成,雖然蘭蘭在性格、在道德操守皆有瑕疵,但在道術上,蘭蘭自認還有小成,當然若不是鳳大人的幫忙……」
「你真有元丹?」他打斷她的叨叨絮語,再次確認。
「是。」
「如何證明?」太子問道。
莫道言也瞧她,這下她怎麼辦?他揣摩著是不是要出聲幫她,又怕她自有計畫,若是幫得不妥,只怕毀了她的計謀。
「現下小的虛弱得很,只怕催出內丹,這身子也掛了,請讓蘭蘭休養兩日,到時自會證明給太子看,但蘭蘭有個要求……」
「又有要求……」
「蘭蘭只希望太子轉告花二姑娘,請她讓我安心睡個好覺,別再來追殺我。」
說這話時,尤鳳儀刻意望向太子,見他一臉吃驚,似是不知情。
「請太子委婉相告,別讓她又來說我誣告,鬧得沒完沒了,她昨晚以咒術于夢中相害,道言也可證明,太子信不過我,也該信得過道言。」
莫道言很有默契地接話,「我們兩人魂識都受了點傷。」
魂識受傷?尤鳳儀揣度著,難道昨晚他不早點使防護咒,寧可把兩人弄傷就是因為想讓魂識受傷,才好取信太子嗎?
「可府衙的鈴鐺沒響。」太子狐疑道。
「要讓鈴鐺不響,自有許多辦法。」莫道言含蓄地說。「太子若信不過,可請宮內其他巫師出來相驗。臣的鳥夜色也可為證。」
太子攏下眉頭。「知道了,這事我會看著辦。」
「謝太子。」兩人行禮道謝後,便退出書房。
◎◎◎
走出宮廷前,兩人沒什麼交談,一直到上了轎後,莫道言才道︰「夫人的演技挺好,與以前的米蘭蘭不相上下。」
「別把你對她的怨恨移到我頭上。」
他揚起眉。「我對她還談不上恨。」
她支著頭,望向窗外。「總不會是愛吧。」
「那自然。」他換個話題。「夫人要如何證明自己有內丹?」
「你見過內丹嗎?」她的目光移回他臉上。
他盯著她的眼,遲疑了下才道︰「見過。」
「真有這種東西。」她扯了下嘴角。「是什麼樣,拿著會有什麼感覺?」
「溫溫熱熱的,感覺能量從手心傳入,但要有用得喂進肚里。」
「太子總不會吃我的元丹吧!」
「自有別的巫師過來鑒定。」
「我想也是。」
「夫人不會還沒想到因應對策吧。」他問道。
「是沒有,走一步算一步吧,如果不是太子方才露了殺機,我也不會臨時換個說法。」就算要死也不是現在死,她還得撐著。
「你有感覺到吧!」另外她也證實了太子果然知道赤鳳要離世,方才她說到這件事時,太子毫無詫異之色。
莫道言點頭。「太子是露了殺機。」
「看來他似乎想要赤鳳的元丹。」她搖頭。「我真為赤鳳不值,為四翼奉獻了千年,末了人家還要剝它的皮,啃它的骨,一塊也不留給它,真是貪得無厭又不知感恩的一群人。」
他沒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將臉別向窗外。
「反正我沒剩多少時間,就好好鬧上一鬧,你呢,就這麼事不關己?我死你也會死吧,還是想個辦法把血誓給破了,雖然我不怎麼喜歡你,但我們也沒深仇大恨,沒道理非要你陪葬不可。」
她的話讓他眼神閃過一抹賞識,可惜尤鳳儀只顧瞧著窗外,沒瞥見他眼底的一閃而過的激賞。
莫道言試探地問︰「玉姑娘說你不喜歡男人?」
「是不喜歡。」她下意識地模模系在腰上放著蛋的腰袋。
「為什麼?」
「偏見。」
他一怔,笑了。「既然是偏見,為什麼抓著不放?」
「因為這偏見對我沒什麼壞處,無寧說是偏見,不如說是個人好惡問題,我討厭青椒,青椒是一種蔬菜,你可以代入任何你不喜歡吃的東西,我不吃青椒並不會死也不會營養不良,那我為什麼要去學著去吃它。」
他的笑意加深。「你這說法倒有趣,不過我懂。」
「對某些人來說,愛情是水,是陽光,沒了就會死,對我來說它只是一樣蔬菜,可有可無,偏偏我跟男人的經驗都不怎麼好,最後它就變成了難以下咽的蔬菜。」她不在意地說。
「你跟男人的經驗不怎麼好……」
「你為什麼突然對我的事感興趣?」她冷瞄他一眼。
「你若不想說,便不須回答,我並非想揭你瘡疤,只是聊天罷了。」
「我的傷並不大,也早好了,沒什麼瘡疤可揭,只是你的態度前後差太多,你之前對我的事並不感興趣吧。」
「之前是不感興趣。」他誠實回答。「那時我只希望井水不犯河水,可現在不同,事情一樁接著一樁來,我們得一起面對,兩人獨處的時候都不說話也怪吧。」
「討論正事當然可以,繞到私事上頭來,總覺得不自在,若我探問你隱私,你也有問必答嗎?」
「自然不是,但也不會如你現在這般疑東疑西。」
她不悅地看著他。「你喜歡過米蘭蘭嗎?」既然他這麼說,那就換她采取飽勢。
◎◎◎
「沒喜歡過。」他微笑回答,心里自然清楚她在故意試探。
「你卻能跟她結婚?」
「我自有原因,只是那原因不能告訴你。」他沒閃躲她的問題。
「你不喜歡女人?」她換個問法。
「我喜歡女人。」他認真地說。
「花玉華?」
「夫人覺得我與她有私情,串謀要害你?」
「對。」手指在腿上不自覺地輕點著,而後又模模腰上的蛋,偏頭問道︰「你用過美男計嗎?」
「什麼?」他驚訝地看著她。
「說真的,你雖長得不丑,可太高又太……也不能說粗獷……」她想著該怎麼形容,雖然他兩百公分左右,魁梧高大,五官不屬俊美,但也不是豪氣萬千或是老粗那型的,膚色又偏黑,實在難以歸類。
「說帥嘛……勉強沾一點邊,但也不是很帥,算了,那就高大但普通的人好了。」見他宛如吞了一顆生雞蛋,她沒理他,繼續道︰「米蘭蘭的男寵長得就比較精致了,淺白一點就是漂亮、俊秀,玉樹臨風型的,甚至有的男寵還比她矮,依喜好來看,她似乎喜歡俊美型的,所以你對她用美人計的說法有點不成立。」
「然後呢?」她的說法引起他的好奇,他倒是第一次被別人說「普通」,真不知該笑還是該生氣。
「花玉華喜歡的似乎是你這型的,我找人探听過了,她的男寵比較屬于你這型的,高大結實,膚色偏暗,相貌有帥的,但也有還好的,她似乎比較喜歡肌肉型的男人。」她頓了下。
「別跟我說你感覺不出花玉華挺中意你的。」
他揚起笑,連黑眸也是笑意。「夫人的說法很有趣,也沒錯,花玉華是對我有點意思。」
「米蘭蘭知道嗎?」
「知道。」
「所以我只能想到兩個可能。」
「請說。」
「你是花玉華派來臥底的,不然就是米蘭蘭拿來釣花玉華的,我猜對了,還是全錯?」她盯著他。
他的笑容加深,黑眸閃動了一下。「我有點喜歡你了,鳳梨。」
她差點從軟墊上摔下來。「你叫我什麼?」她模了模頸後的雞皮疙瘩。
「玉姑娘……不,白隻不是都這麼叫你嗎?」
她不悅地沉下。「你在打什麼主意,莫道言?」
「我沒打什麼主意,但我能回答你的問題,我是來釣花玉華,來為米蘭蘭續命的,你猜想的只對了一部分。」他微笑以對。
「續命?」她皺眉。「米蘭蘭不想跟著赤鳳滅盡?」她倒是忽略這點了。
「如果你知道自己只有十年可活會如何?」莫道言反問。「或許一開始有點慌,但又會想反正還有十年,但隨著時間逼近,開始無法入眠,心底越來越害怕,這人世多美好啊,我為什麼要這麼早死……」
「所以她開始廣納男寵,改建屋子,賺更多的錢,她想及時行樂?」
「主要是想填補恐懼。」
「然後她開始動歪腦筋,開始想如果她能不死的話多好。」她覺得所有的事情開始組合,慢慢轉動,她好像能瞧見整張圖的全貌了。
「你怎麼幫她續命?」
「能續命的是夜色,不是我。」他眨了下眼。「只是……只算成功一半,米蘭蘭的魂魄散了,只剩還在,沒有人料到她會跟著赤鳳一起焚燒,這是從沒有過的事。」
「但你還是保住了她的。」只是這被她佔了。
「不是我保她的,是夜色,我們既然與米蘭蘭締結契約,就會遵守。」
「夜色與赤鳳一樣擁有強大的靈能?」
「不,鳳大人是神鳥,夜色是比不上的,只是保個還行。」
「所以之前你說我的傷都是赤鳳治好的,是騙我的?」
「不,是真的,它倆都替你療過傷,第一次米蘭蘭跟著鳳大人浴火重生,是夜色治好的,第二次你越過邊境,身體再次起火燃燒,是鳳大人治療的,我以為鳳大人不會消耗靈能為你治傷,但我錯了,它似乎還挺喜歡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