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梅翎相約的時間愈來愈近,夜蝶就愈來愈不安。
她真能和這個大共事嗎?她能在香水制造成功後全身而退嗎?
那混賬家伙知不知道,他已經勾起了她內心波動的火焰!
是的,事實確實如此。
即使長得一模一樣,即使同樣身為千金小姐,男人們卻始終圍著日蝶轉。
掘金客不是沒考慮過她的,只是當那些男人手才剛伸出來,她便會以絕對零度的聲音,冰冷地說︰
「有事嗎?你可以直接用說的,手犯不著過來!」弄得一堆男人灰頭土臉,抱頭鼠竄!
只有他!那個像是會在奔牛節里奔馳的男人,他仿佛蓄意來撩撥她,刻意要觸動她的情感。
什麼晚安吻?那根本是鬼話!他只想佔她便宜而已。
不過說實話她心里其實蠻高興的。
他的不規矩、毛手毛腳,像是為她證明了,自己也有日蝶所擁有的女性魅力;她也可以吸引男人,誘他們瘋狂。
但梅翎不是一般男人,他的強悍令她害怕,怕自己拒絕不了他。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終于到了相約時刻。
夜蝶身著整齊的女式套裝,腳踩兩寸高跟鞋,早上九點便在門外等候。
梅翎住在郊外的一棟平房中,前面還有個小小的院子,夜蝶就站在院子外,勤勞地按鈴。
鈴聲響了很久,還不見他出來應門,夜蝶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時間了。
沒理由的!她拿出PDA,檢查自己排定的行事歷。
確實是今天,那麼是梅翎失約!
這可惡的家伙,說話不算話,她丁夜蝶豈是被耍著玩的。
她四下張望,見附近沒有來人,便拉起裙擺,笨拙地跨過低矮的籬笆。沒想到「嘶」的一聲,裙子被生銹的鐵釘給勾破一個大洞。
般什麼啊?上班服又少一套了!夜蝶不悅。
她拍拍身上的塵土,撫平勾破的絲襪,艱難地走到門口。
門內仍然沒有半絲動靜,她將臉貼上窗戶,朝里面看。
屋子置得很簡單,清一色都是白色系列,看起來相當清爽,且意外地干淨。看不出他是個會動手做家事的男人。
「偷窺是不好的行為!」背後傳來的聲音,讓她腳一滑,整個人差點跌倒,卻在千鈞一發之際,被有力的手臂攔腰抱住。
「好熱烈的歡迎啊!我真是受寵若驚。」梅翎似笑非笑,灼熱的氣息噴上夜蝶敏感的耳朵。
她漲紅了臉,想要站直身體,卻被他的手臂箍住而無法動彈。
「讓我起來!」她不悅地推他,感覺臉頰燒燙燙地。
梅翎松開手,好笑地望著她。
「你今天是來干什麼的?」
「當你的助手啊?」夜蝶說︰「是今天沒錯!」
「你知道當我的助手,需要做些什麼嗎?」梅翎將她從頭打量到腳,再從腳看回她的臉。
「嘖嘖嘖!我這里可不是辦公室,穿成這樣怎麼做事?況且……」他響亮地吹了聲口哨,雙眼不懷好意地瞄著夜蝶的腿。
夜蝶低頭一瞧,這才發現自己的短裙鉤裂,露出整個大腿和……底褲。
「啊——」她尖叫,手忙腳亂地遮住自己的腿。
「不準看,閉上你的眼楮!」
一定是剛才滑一跤,才讓原先的破洞爆開,真是丟臉死了。
「喂!轉過頭去,你還看!」她氣他那雙不正經的賊眼。
「我還真是服了你!」梅翎搖搖頭,經過她身邊。「跟我走吧!我拿衣服給你換。」
「你這里有女人的衣服?」夜蝶的眉毛吊得高高地。
梅翎瞥了她一眼,表情是莫測高深的。
夜蝶臉一紅,這才發現自己問太多了,口氣像是吃醋的女人、在質問對方有沒有外遇一樣。
「就算沒有女人的衣服也得變出來,瞧你身上穿的,待會怎麼和我去工作?」
堡作?夜蝶疑惑。調香師不就是待在實驗室里,東調一點西加一些嗎?和衣裳有什麼關系?
不過看他神情嚴肅,她也不敢再多問什麼,只得乖乖跟他進門去。
她簡直不敢相信!
這家伙居然要她背起鋤頭、拿著剪刀,跟他一道去鋤草施肥?!
而且——身上哪是什麼女人的衣服?
不過是給她一件男用襯衫,加上松緊短褲,還有一雙夾腳拖鞋!
她丁夜蝶長這麼大,還沒穿過這麼「居家」的服裝,瞧她現在像什麼?
不過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樣皺皺的襯衫,一條褪色的牛仔褲,還有未經清理的面孔。
滿臉胡子不難過嗎?夜蝶無法體會男人的感覺,不過她臉上要是長什麼東西,她一定會想盡辦法把它清干淨,況且胡子又是這麼扎手。
察覺到她怪異的眼光,梅翎不以為意,大步地往前走,也不管夜蝶跟得上跟不上。
以夜蝶的身高來說,在女孩子里算是相當高的了,不過站在梅翎身旁,還是差挺多的。
「喂!等等我啊——」夜蝶氣他的不體貼。
梅翎頭也不回,繼續往前走。
「你專心走路便會走得快了,東張西望自然腳步慢吞吞。」
「專心走路也會快?」夜蝶第一次听到這麼新鮮的論調。
「當然!」梅翎說︰「作任何事情只要全神貫注,成效自然就好,走路也是一樣。只要你呼吸平穩、腰桿挺直,以有節奏的方式去走,速度自然加快。」
他停下來,往後退了一大步。「你走幾步讓我瞧瞧。」
夜蝶深吸幾口氣,以她自認最自然的方式走,可他一雙眼目光灼灼的望著她,她哪可能放輕松來走,因此姿勢反而比平常更奇怪。
梅翎以指撫唇,強忍住大笑的沖動。
「同手同腳、膝蓋彎曲加駝背,垂頭喪氣,真是有夠難看的。」梅翎毫不留情地批評。
「你非得這麼取笑我嗎?」夜蝶臉紅紅的,模樣十分甜美。
梅翎攤攤手,作了一個「抱歉」的手勢。
「仔細看著我——」他說︰「正確的走路姿勢︰第一、膝蓋打直,內側要完全地伸展開來,只有猩猩會彎著膝蓋走路,樣子很丑的。」
夜蝶想了一想,不禁「噗哧」一聲笑出來。「你說得沒錯,彎著膝蓋走的確很像猩猩。」
「你高興什麼?」梅翎潑她冷水。「你剛才走路就是那樣!」
笑容頓時一愕,夜蝶沒好氣地說︰「多謝指教!」
「第二、腳掌要完全貼著地面,不要只用腳尖走路。第三、走路成一直線,下巴抬高,身體挺直。來,試試看!」
夜蝶照著他的話,抬頭挺胸、膝蓋拉直,放松呼吸地往前走。果然沒多久,身體開始變得輕盈,速度也變快了。
真是奇妙,她只不過稍微集中心思、改變姿勢,竟然就出現如此大的效果,而且速度加快後,呼吸反而更加舒暢。
看她一臉受用的模樣,梅翎不禁好笑起來。「有必要這麼高興嗎?」
「嗯嗯!」夜蝶像小孩子似的點著頭。
「我從來沒想過,走路也可以這麼舒服!我每天坐辦公桌,弄得腰酸背痛,走起路來很辛苦。所以可以的話,我盡量都坐車而不走路。」
「走路其實是最好的運動,只要姿勢正確,對于調整身材與內髒健康,有非常大的幫助。」
夜蝶有點佩服地看著他,不得不承認,他確實還蠻有兩把刷子的。
「除了調香,你對其他事情也頗在行嗎!」
梅翎忽然露出一抹壞壞的笑,他壓低聲音沙啞地說︰「沒錯,要不要試試?」
夜蝶猛然後退幾步,她氣急敗壞地瞪著他。
「梅先生,請你放尊重點兒。」
她慌張的模樣似乎取悅了他,他聳聳肩,拿著水桶繼續往前走。
「我是說做菜,你干嗎那麼大反應?現在的女孩都像你這麼怪嗎?」
夜蝶知道他故意誤導自己,也不甘示弱地反擊道︰「不,那是因為我認識的男人,沒一個比你更像狂?」
狂?他?
現在是什麼社會了!她竟然還像小媳婦兒一樣,被親兩下就氣急敗壞。
有趣!實在太有趣了!
看來,他不教教她一些「有趣的事情」,豈不太辜負自己、在法國待了那麼多年?
夜蝶被他笑得毛骨悚然,不知道這壞家伙心里又在想什麼鬼主意。
「喂!你的實驗室到了沒?」還是趕快工作比較安全,免得他又想點子整她。
「到到!」兩人爬上一個小土坡,梅翎做出一個「請看」的姿勢。
夜蝶被突如其來的美景給驚呆了。
眼前是一大片,有著五顏六色的玫瑰花海,有紅色、白色、粉紅和漸層色,一層層如錦織的地毯,鮮艷絕美。
她深深地吸氣,玫瑰特有的濃郁香氣,隨著空氣撲面而來,如置身玫瑰花國之中。
「這是你的玫瑰花田?」她興奮的小臉發光。
「嗯!除了玫瑰,另一邊還有鈴蘭、百合與茉莉。」梅翎提著水桶往下走去,土坡陡峭,這回他倒不忘伸手扶夜蝶一把。
「另一邊還有香草類植物,像羅勒、蔻等等。」
兩人邊說邊走下土坡,愈往田邊,花香味兒愈濃烈。
夜蝶陶醉地欣賞眼前的美景,想不到台灣還有人願意花心思,栽培這麼大一片玫瑰園。
仔細瞧瞧,除了顏色不同,花的大小、形狀和花瓣也有所不同。
「別發呆,快去接上水管,要開始工作了。」梅翎命令她。
堡作?原來這就是他要她做的工作?
「快點啊!」他咆哮。「玫瑰必須要在清晨澆水,今天就是為了等你才遲的,動作還不快些!」
被他罵得莫名其妙,卻又不能不听,夜蝶帶著滿月復委屈,跟著他走進儲物間。
他打開花灑,玫瑰田中立刻噴出一縷縷清泉,原以為這樣就結束,沒想到他卻拿出一條長水管,交給夜蝶。
「你待會拿著它,往田里每條軌道澆去,不要太多,只要軌道里面稍微滿水即可。」
見她一臉茫然的模樣,梅翎只得耐心解釋。「玫瑰在夏天的時候,偶爾要以淹水的方式灌溉,這樣花才會開得又大又香。」
他知道夜蝶對栽培一竅不通,因此一樣一樣解釋給她听。
譬如玫瑰花三個月、就得澆一次有機肥,開過花的枝條、得剪去一半的長度,玫瑰最容易產生黑點病,所以必須特別注意環境衛生。
澆完水後,還得除草、修剪枝條,觀察葉片生長情形。一個早上下來,夜蝶都快送去半條命了!看她小臉被太陽曬得紅撲撲,滿身滿臉都是汗水,梅翎這才稍微放過她,準她休息。
夜蝶快累癱了,只能坐在樹陰下干喘氣。她從來不知道,調香師的工作竟然包括「種花」!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敝不得他曬得這麼黑,渾身又沾著香氣。
想到這里,不禁朝他多看一眼,誰知不看還好,一看視線便再也移不開了。
梅翎此刻正赤果著上身,用水管沖洗身上的汗水與塵土。
健壯、黝黑的肌肉,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顆顆清涼的水珠,沖在他性感的胸膛上,再順著優美的線條滑落腰際。
他的臉頰濕津津地,睫毛上沾著晶瑩的水滴,嘴唇微張,模樣十分誘人。
是的,非常誘人!
夜蝶體內的女性荷爾蒙,又開始不受控制地蠢蠢欲動。
她不得不承認,這個臭男人確實「美味」!
「我感受到你那熱燙的視線,與濃烈的,寶貝!」他看到她了。「讓我們來一場火熱之旅,赤果地奔向極樂的伊甸園!」
他吟誦不知哪听來的婬詩,態度曖昧邪佞。
「無聊!」夜蝶白他一眼。
「是嗎?」梅翎眼神透出一絲異光。
這妮子還真有趣,明明就已經被他所吸引,何必又裝出神聖不可侵犯的樣子?反正男歡女愛,天經地義。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對她感興趣。
小時候的她,任性又討厭,讓一向喜歡女性的他,對她起了很大的反感,但或許是在異國待久了吧!幼時的觀念早已改變不少。
現在的他,可很懂男女之間的事情。
他承認自已有過的女人不少,柔媚的、性感的、狂野的、清純的,不過像丁夜蝶這種女子,他倒是第一回遇上。
她像一顆夾心的硬糖果,在堅硬的外殼下,包里著甜美的精蜜,懂得吃的人,得有耐心地融掉她的外殼後,才能嘗到里面的甜蜜。
凝視著她在外的修長大腿,梅翎別有深意地笑了。
每天一回到家,夜蝶就想直撲床上而去。可想起病重的母親,她還是忍著全身酸痛與疲憊,去探望她後才就寢。
母親仍舊是老樣子,大多時候都是昏昏沉沉的,偶爾清醒,也是不言不語地看著窗外,那種棄世的表情,讓她看了好難受。
她不懂梅翎為什麼要她學種花,她只想趕快調出母親想要的味道,讓母親健康起來。
可是梅翎卻沒有任何動作,他只是一天又一天,重復著澆花、修剪,與摘除葉片。
不可否認,這些日子下來,她的身體確實健康許多,皮膚曬黑了,肺活量也變大,但她可不是去鍛煉身體的,調香才是最重要的啊!
今天梅翎提早離去,留下一堆工作給她,她一個人做得差點沒抽筋,可為了不教他看扁,夜蝶還是咬著牙做完了。
此刻她手腳酸得像是要融化,眼皮如鉛般快要掉下。
就在她即將沉入夢鄉那一剎那,門突然被打開,日蝶快樂的笑聲驚醒了她。
「夜蝶夜蝶,我今天好愉快喔!」沉醉在幸福里的日蝶,並沒發現妹妹疲累的神情。
「嗯嗯,祝你快樂。」夜蝶含糊不清地說。
日蝶每天都很快樂,這是她的福氣,夜蝶自認是苦命人,沒她幸運;現在的自己,只想好好睡一覺,以應付明天的體力勞動。
眼看妹妹又要睡去,日蝶不依地扯著她的手臂。「夜蝶,別睡嘛!我要你分享我的快樂。」
拗不過日蝶的請求,夜蝶只好強打起精神,半眯著眼說︰「我在听。」
跋快讓她說完也好,否則她後半夜別想睡了。
「你猜猜我今天和誰出去了?」日蝶神秘兮兮地說。
「誰?」眼楮愈眯愈小。
「你猜一猜嘛!」
「喔——」她已經快要陷入昏迷了。「黑氏企業的二公子?還是星曜的年輕總裁?」
「不是!」日蝶得意地笑出聲音。「是梅翎!」
夜蝶的眼楮「啪」的一聲,瞬間瞪得老大。「梅翎。」
「是他沒錯!」日蝶開心地說︰「我約了他好幾次都沒成功,沒想到昨天再開口,他竟然答應了。」「什麼時候的事?」她的睡意在一瞬間消失無蹤,一股不舒服的感覺自心頭蔓延開來。
「今晚啊!」日蝶十分開心。「他真是個優雅富情調的紳士,不但舞跳得好,知識又廣博,我真被他給迷死了呢!」
听姐姐這麼說,夜蝶心里愈來愈不舒服。
「是嗎?你們還去跳舞啦!」
听日蝶愉快地訴說今晚的美滿,不知怎麼地,夜蝶卻覺得非常火大。
原來他提早離開,放自己一個人在那做苦工,竟是為了和日蝶約會?!
簡直太過分了!
她是這麼地努力,服從他所說的一切,從一個掌管公司的執行總裁,自願降成栽花澆水的小妹,沒想到他卻……
真是有夠氣人的!
鼻端忽然冒出澀痛的酸意,眼眶濕潤了起來,日蝶盛滿笑意的臉龐,此刻看起來竟如此地刺眼。
她純粹是氣梅翎不守承諾而已,自己和他不過是合作的伙伴,他愛干什麼,根本不關她的事。
但是她為什麼要哭呢?為什麼她心里,會覺得好酸好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