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進入初夏,早該悶熱的五月,早晚依然帶著涼意,但每年的這個時候卻是婚禮業者最忙碌的季節,就算許多新人是以合八字來決定婚期,不過渴望成為六月新娘的女孩還是不少,所以包辦大小事的婚禮顧問公司可是忙到不可開交。
一早的「花漾」就像打仗一樣,今天有三個中型案子,合作的新娘秘書已經確定,姜曉源在晚上的喜宴才會出現,但事前的注意還是少不了。
姜曉源一一和新秘書做最後確認,才掛上電話,就看到佳佳曖昧地看著自己。
她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什麼事?」
佳佳呵呵笑,指著她的鎖骨。「種草莓?」
她一怔。「什麼?」
佳佳神通廣大地由口袋變出一面小鏡子。「喏。」
姜曉源接過鏡子,照了照,才發現自己頸窩上有一個粉紅色的痕跡。她皺眉,早上盥洗時並沒有看到啊。「是過敏吧……」
佳佳大笑。「老大,我是情場斑手,不會傻傻地連吻痕都分不清的?」
姜曉源突然想到早上的「KissGoodbya」,小臉頓時整個炸紅……
那個男人怪怪的,有時嚴肅得像不言不笑的石頭,有時卻奔放得讓人意想不到。
早上吃早餐時,因為前一夜激情的余溫仍在,她不好意思面對他,就窩在客廳看著HBO吃早餐,剛好電視重播「澳大利亞」,演到休杰克曼和妮可基熳的吻戲,美得就像幅畫。她不自覺地贊嘆休杰克曼真的太帥了,沒想到她家的男人听到她的贊嘆,在兩人要出門前,竟在玄關處將她攫進懷里,好心地饒過她精致的唇妝,俯首在她頸窩處烙下一個吻……
「我做過事的不是只有吻你而已。」
「喔。」
「不會比休杰克曼差吧?」
然後她傻愣愣地站在玄關,害羞到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所以,那男人在吃醋?
真是的,老夫老妻了,還吃一個影星的醋做什麼……
佳佳很高興看到她臉上的嬌羞,老大就像沉浸在戀愛中的女人,眼眸迷離,臉頰紅女敕。
「所以說‘小三’過去嘍?」
姜曉源嘆了口氣。「我不知道,我只能確定他們過去的關系,也知道董秀清在他的事務所工作,但沒有其他更進一步的證據。」
她沒忘記董秀清那天說的話,她很清楚董秀清對子言的想法,現在的情況很簡單,就看男主角的態度。如果子言是以一個學長的身分和態度關心她,那就沒什麼好說的……
只是,男人都搞不清楚,女人的心只有那麼一點大,怎麼可能容得下他們「單純關心」別的女人?
姜曉源忽然覺得煩躁。「工作。」她回到工作上,不想繼續這些討厭的話題。
堡作持續忙碌,她忙著和預約的客人討論事項簽訂合約的同時,沒忘了要去醫院看看新生的孩子,同時為林先生和林太太準備另一份計劃。這是她的承諾,要給林太太一個浪漫美麗的婚禮。
林先生很感動地流下男兒淚。「謝謝你,姜小姐,玫玫一定會很開心。」
她計劃將林太太的告別式會場,以白紗和紅玫瑰布置,在公祭和家祭前,林先生將穿上黑色的燕尾服迎娶林太太。
姜曉源抬手拭去眼角的淚。「嗯,林太太一定會喜歡。」
寶寶還在加護病房中,不過情況良好,有母親庇護,她知道寶寶一定能夠健康長大。
和林先生道別後,姜曉源準備離開醫院,卻在一樓大廳看到一個她想不到的畫面。
董秀清依偎著宋子言,手肘上纏繞著紗布,臉色蒼白,男人低聲安撫受驚的她,是她未曾見過的柔情。
原來宋大律師也有這麼溫柔的一面?她以為他是石頭,只會偶爾說說冷笑話氣死她而已……
這時候她這個大老婆應該怎麼做?回家算賬?但男人哪會承認自己做過的好事?還是轉身離開然後讓這麼甜蜜的畫面折磨自己?其他女人也許會,但她是姜曉源,她絕對不會讓自己這麼委屈。
「這麼巧?」
她上前,失望于他們臉上沒有太過震驚的表情,但也沒有回避,董秀清還是柔弱地偎在別人老公身邊。
「姜小姐……」董秀清柔柔地說。
姜曉源沒理她,她的注意力全在這高大地男人身上,他是她的丈夫,帶著其他女人也不內疚,果然是男人中的男人。還是說,他這個相親結婚的妻子,並不值得隱瞞?
她仰頭,直視著他。「小王說你們在開會。」
宋子言並非不在意,只是當下,他習慣了以受傷的秀清為主,秀清讓倒下的文件櫃給砸傷了。
「你有找我?」
「是啊,想問你晚餐吃什麼,不過看樣子,你晚上應該不會回家吃飯了。」
「你可以打我手機。」
姜曉源掏出手機,顯示「已撥電話」。「有,但你沒接。」
她冷眼看著這一切。「你學妹怎麼了?」
「被櫃子弄傷了。」
「如果傷口再前面一點,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割腕呢。」
「學長……」
秀清害怕極了。
「曉源。」
男人出聲制止。
呵,大老婆果然都是洪水猛獸。
「開玩笑的,只是你最近好看多了。」
姜曉源扯了扯嘴角,雙臂環抱住自己,才發現自己顫抖個不停。
「老公,下次帶學妹來醫院可以照實說,‘開會’這個借口總不好一直拿來用吧?」
宋子言的臉色很難看。這是狼狽吧?光這個借口她就捉到三次之多。
「姜小姐,學長一直對我很好的。」
「宋太太。」
「人家不習慣。」
是啊,她也不習慣有女人偎在她老公身上還死不放手!
這時,宋大律師開金口了。「我只是單純送她來醫院,你別想得太復雜了。」
是啊,單純的關心!
「呵,我知道你對她好,有眼楮的都看得出來,但在老婆面前摟著別的女人倒像是炫耀。」
「所以你希望我現在推開秀清?」
姜曉源舉起雙手投降,擠出笑。「不敢不敢,受傷的人最大。」她作勢看看腕表。「我還有事,不打擾兩位了。」
她不得不走,因為再不離開,她怕自己委屈的眼淚泄露心里的傷心和在乎。
宋子言望著她離去的娉婷身影,他看到她眼中的傷,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追回她,告訴她……
只是……他能告訴曉源什麼?保證他們婚姻正常,和以前一樣?鬼扯,他連自己的心都模不清了……
「子言?」
宋子言懊惱地深呼吸,收回凝望的視線,對秀清說︰「我送你回家休息。」
「好。」董秀清柔順地點點頭。
兩人轉身離開,姜曉源正巧回過頭,眼前的畫面著著實實打敗了她,她眼眶里隱忍的淚水終于滑落。
她記得董秀清說過……
「在愛情的世界里,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對我而言,或者對學長而言,你才是‘第三者’。」
那兩人之間早已容不下任何人,正如董秀清說的,她才是那個阻礙他們的第三者,結婚證書算什麼?名分又算什麼?那個男人心里愛的人不是她,就算他吻她、要她,再如何激情也好,都只是生理需求,他心里沒有她。
在這四不像的婚姻里,她什麼都沒有,卻遺落了自己的心,可笑吧。她經由相親嫁給一個陌生人,日日相處後,他的自信和魅力吸引了她,但他不愛她,這就是她目前悲慘的狀況……
婚前協議里有說,任何一方找到真愛,可以協議離婚,她是要現在提出結束婚姻解救自己,還是死撐著等宋子言攤牌,明明白白告訴她,他不要這個婚姻了?
「姜小姐?」
姜曉源擦掉眼淚,轉身面對林先生。「林先生。」
林先生當然看見她淚眼汪汪的,卻也不便說什麼。
「兒科加護病房剛好開放了,我想姜小姐應該還沒看見過我和玫玫的女兒,要不要看看?」
姜曉源漾開了笑。「太好了,我當然要看!」
不足月的孩子原本就比別的孩子瘦小,小小的身體又接著許多管線、點滴,身體讓長長的線纏繞著,可是她不哭不鬧,坦誠接受上天的安排,她是她媽媽用命博來的新生命……
這樣的震撼讓姜曉源的淚水再度沾濕了臉頰。
她想到自己過世多年的雙親,想到爸爸媽媽也曾像林先生和林太太一樣,呵護照顧著自己的孩子。她的親人只有叔叔和嬸嬸,雖然他們待她如親生女兒一樣,可她還是想念自己的爸爸和媽媽……
不久之後,或許她和宋子言就要結束這段可笑的婚姻,依自己的個性,她不可能想再結婚,那麼,她能為自己留下什麼?
好諷刺。結婚後,她還以為宋子言會是代替她父母陪伴的重要親人呢!
她剩下什麼?
自己?
她不想只有自己。
望著羸弱卻堅強活著的孩子,姜曉源按著自己平坦的小骯……
她有了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