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倒數中——你要大師還是我?
台北到台南的高鐵最早是上午六點半出發,預計八點十四分抵達台南站。
準五點,早已設定好的鬧鐘嗶嗶作響,一夜難眠的于佳麒覺得才剛熟睡,就被吵醒,她閉著眼伸手將鬧鐘按掉,隨即躺回原先舒服的被窩,幸得聖母庇佑,在睡著前的0.01秒,她警覺地嚇醒。
于佳麒瞪大眼回過神,醒了醒了,這下要是睡著,沒趕上頭班車,鐵定被老媽扒掉一層皮不可!
她起床,卻驚動了身旁的男人,他大手一撈又將她卷進懷里。
「去哪兒?」他下巴抵著她頭頂,蹭啊蹭,眼楮閉著。
好舒服……嚴颯溫熱的體溫暖烘烘的,再待在他懷里蹭個幾下,難保不會睡著,她打起精神。「我要回台南,今天大廟作醮。」
「喔。」
「你要不要去?」
「好。」
這男人根本是百分之九十五的睡意,只有百分之五的清醒,所以他會亂回答問題,亂扯她的睡衣,就像現在——
「寶貝,沒做些運動,睡不好。」
她挖苦。「我看你睡得還不錯,嘴角還掛著笑呢。」
「那是幻覺,都是幻覺。」
嚴颯急切地封住她的唇。
……
他吻住她,兩人吮吻著對方。
手機鈴聲卻在這時候響起,那設定的音樂、那設定的音樂——
老媽!
這下子,被沖走的理智統統回籠了。「放我下來!」她焦急喊著。
欲火中燒的嚴颯怎可能喊暫停,他抱著心愛的女人,吻著她柔女敕的紅唇,火燒般地往浴室沖!
「等等!嚴颯,我媽的電話!」
于媽媽姜是老的辣,怕女兒賴床趕不上高鐵,就來個奪命連環Call,打完第一通沒接再打第二通,于佳麒這下也急了,以老媽的個性鐵定要打到她接電話為止。
嚴颯在浴室門口停住腳步,一臉無辜,好像她哇哇叫是叫好玩的。
「怎麼了?」
于佳麒氣到指著鈴鈴響的手機,說不出話來。「你、你、你……放我下來!我媽的電話啦!」
嚴颯欠扁地聳肩。「進浴室就听不到了。」
于佳麒懶得和他說話,滿心獸欲的男人還有什麼好說的?她雙腿亂踢,直接跳下來,飛奔跑去接手機,那個沒良心的嚴颯居然還對著她來不及整理睡衣的背影吹口哨。
她狼狽扯著睡衣下擺,接起鈴鈴作響的手機。「媽,我起床了!」
「按怎樣這久?」
懊死的男人!「喔,我在刷牙洗臉。」
「有影起床嘸?」于媽媽沒那麼好騙。
「真的,我真的起床了!」
女兒的聲音也不像在睡覺,于媽媽算相信女兒起床了。「佳麒,你阿爸說八點半在車站外口等你。」
「喔。」
「對,我昨袂記問你,你袂只是轉來拜拜馬上轉去台北厚?」
啊?!她壓根兒沒想到要在台南多停留幾天。「呃……難得回家,當然會多待個幾天……」但這時候絕對不可以和老媽說太多,先回家,再隨機應變才是王道。
「要轉來幾工?」就說于媽媽不是省油的燈,一眼就看穿女兒的拖延戰術。
「兩、三天吧……」于佳麒敷衍著。
「啊?是幾工?」于媽媽「甜蜜蜜」地再確認。
她立刻皮繃緊,馬上修正。「喔,是三、四天啦……」
于媽媽還算滿意。「啊泥好啦,你愛上班,休息太久也歹勢,你趕緊衫換換,出門坐車。八點半喔,你落車時卡電話厚你阿爸知嘸?」
「我知道,你別擔心啦。」
「叫我別操煩?唉,攏幾歲人啊,還要我卡電話給你提醒?你實在是愛我煩惱到皮皺頭毛白是嘸?」
「媽……」女兒求饒。
「賀啊,不念你了,你甲早出門甲早轉來啦!」
老媽總算結束通話,于佳麒無力地坐在床沿,這是老人家表達親情的方式,她明白,但……有時候也挺磨人的。
嚴颯雙臂環胸,一臉不爽。「你要回台南三、四天?」
「嗯。」話說回台南的事,她還沒機會和嚴颯提起。
男人欲火未滅,可是很難擺平的。「那我呢?」
她抬頭。
喔……她像被打了一拳,舉手搗住雙眼,不想長針眼。
他更不爽了。「看來你對我兄弟很有意見?」
「不敢……」
「別想顧左右而言他。你回台南,那這個,」他指指自己的兄弟。「他怎麼解決?你把他惹得興致勃勃,再雙手一攤出門搭車,這樣對嗎?」
于佳麒抬頭,對這個任性的男人沒啥好臉色。「你可以和我回台南。」
嚴颯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好啊,我就和你回台南,有何不可?」
「你不用工作?」
「有筆電、有網絡,任何地方都一樣。」
原來……
她打起精神試探。「如果你和我一起回台南,我媽不會放過你的,她會盧你盧到你願意說出一個確切的結婚日期喔?」
嚴颯聳肩。「沒差,我會和伯母解釋清楚,我們現在的關系和結婚沒兩樣。」
談到問題重點,她心跳得好快,還要姿態柔軟,表現出「雲淡風輕」的模樣和他平心靜氣討論。「但畢竟沒有經過程序完成終身大事,不是嗎?台南長輩很重視嫁女兒的規矩,都是要遵守古禮……」
她明示得夠不夠清楚?
只可惜,嚴颯只有對工作才有堅貞不變的「Together」然後「Forever」。
「你別擔心,我有把握和伯母說清楚,況且這個時間結婚,也沒春天的花或冬天的雪來襯托,夏天結婚是種折磨。」
折磨?
就算他這麼說,她也不相信到了冬天他會主動提結婚,或者再等到明天春天,他會主動提結婚……
她心里一股委屈。和嚴颯這樣莫名其妙地交往了十年還不結婚,可比夏天結婚還要折磨人吧?(莫名其妙交往了十年是老媽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
拳頭。
「嚴颯,我問你喔……你有想過結婚嗎?」她輕輕地問,低頭看著自己交握的拳頭。
「老實說,」雖說他在女友眼前晃來晃去也很自在,但還是找了件浴袍套上去,否則一直光溜溜的,佳麒沒分心,他會分心想著「其他事」。「真的沒有,對那些事我沒興趣。」
結婚對他而言,真的只是一個儀式、一個程序罷了,他和佳麒的感情不需要那種世俗的儀式來肯定和見證,有太多其他、更重要的計劃需要他完成,所以不必浪費時間在「結婚」那冗長無聊的儀式中,然後只是滿足別人的期待和想法。
他的想法,經過十年的相處,她不會不知道。
只是沮喪和失落那麼強烈,仿佛心髒被利刃劃開一刀似的,好不舒服……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已經到了適婚年齡?」她抬頭看他,清澈的雙眼藏著不願透露的指責。
這夠像逼婚了吧?坦白說,她已經不知道怎麼響應他的無知了,要女生向男生開口索求婚姻?真是夠了。
嚴颯俯身,望著他心愛的女人。「我怎麼覺得你還是那個讓我意亂情迷的大一新生?」
他吻上了她,細膩待她珍貴如寶貝一般。
鼻好酸,有股想哭的沖動。如果在一起十年,兩人朝夕相處覺得厭煩了,那麼分手也許就是順其自然,不會不舍和心痛。
她很清楚,如果和嚴颯真的只能這樣,這段讓家人越來越不諒解、她的期待無法成真的感情,還有什麼動力能維持下去?
嚴颯看到佳麒眼中的茫然,他立刻分析,迅速作決定——
「等你由台南回來,我們就去公證。」
她抬頭,臉上並沒有欣喜若狂。
她應該欣喜若狂,但她更清楚如果是以這種方式結婚,老爸老媽會有多生氣、多不諒解,結這個婚還有什麼意義?
「公證?」
「是啊,」他認為女人莫名的不安只是在于那張結婚證書,他相信公證結婚後,自然能化解佳麒的不安。女人是要哄的,他不愛佳麒不開心。「等新書宣傳時間結束,我們就去英國度假。你不是想見你的偶像大師?拜訪大師之外,還可以談談大師其他的的作品,順便連中文版權一起談。」
嚴颯習慣于安排一切,習慣快節奏,享受掌控一切的快感,他自信傲然,像大漠的蒼鷹,像奔跑的獵豹,這是他的人格特質,也因為這樣的特質,讓他在事業上發光發熱。
但她不想當女強人,工作上發光發熱,有過就好,不用二十四小時都受烘烤,不用什麼都帶著工作、工作、工作……
她平靜地望著眼前的男人。「嚴颯,我父母絕對、絕對不會同意我公證結婚的,況且,我不是十七、八歲,早就沒有『先斬後奏』的沖動和需要。」
不過,嚴颯並不認為自己的「計劃」有何不妥。「佳麒,你不是想結婚嗎?」
他只是一句普通的問話,沒有半絲責備的意思,但听在她耳里真的很詭異。她是想結婚,但不是這樣的……
她起身。「我要出門了。」
她往浴室走,嚴颯伸出手臂,將她攬進懷里,但她僵硬得和石頭一樣。「生氣了?」
「嗯。」
他溫柔地問︰「為什麼生氣?」
于佳麒嘆了口氣,額頭頂著他赤果的胸膛。「嚴颯,我不想這麼草率結婚。」
他撇了撇唇角。「那好辦,我還怕是我解決不了的難題讓你不開心。」他笑說著。「佳麒,你是我秘書,就翻翻行事歷,看哪段時間有空,我們就去把這件事按照長輩的意思辦一辦,我不信我能打敗那麼多人拿到那本書的版權,還會搞不定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