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氣說變就變,好似鬼哭神號,不但陰寒濕冷,兼且厲雨如吼,狂風大作,一時間教人分不清天與地、晝與夜。
但這些絲毫不能動搖身處高樓大廈,埋首工作中的歐定寰。
這幾年,他變得熱心工作,不再只是要求自己「過得去」就好,他企圖心旺盛,積極擴張事業版圖。錢賺得愈多,愈沉迷其中,在他身上再也嗅不出一丁點公子的浮華氣息,朋友們轉而戲稱他是工作狂。
他放棄了多彩多姿的感情生活,一天最少工作十個小時,像現在,晚上十點多了,他還一個人留在空曠漆黑的大樓里。
必上計算機,起身為自己沖一杯營養飲料,他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便轉移陣地,走進相連的個人休息室。
其實稱之為小套房會比較恰當,這房間方便他工作太晚了可以過夜,也方便他需要應酬時不必趕回家,可以直接在這里淋個浴,換上嶄新的禮服去赴約。
他窩到床上看電視,只為了一個口紅廣告。
似夏日第一朵初綻的紅玫瑰一樣鮮女敕的嘴唇,像一顆成熟得恰到好處的櫻桃,等待你去采摘、啃咬,描說不完的蕩人風情。
歐定寰再一次心動,也相信鮮有男人見了這張紅唇不心跳加速的。
隨著鏡頭的轉移,攝影師聰明的捕捉住她最美的一面,那是東方女性少見的完美側臉,宛如美麗的浮雕。當紅唇微啟,她先微偏著頭淺笑,繼而又仰首開懷暢笑,歐定寰每次看到這里,都禁不住牽動唇角,感染了她的快樂。
這是「聖瑪莉亞」新彩妝系列的主打產品--口紅。
听說這支廣告火得很,使這位藝名「紗紗」的模特兒更加出名,大紅特紅。
歐定寰關了電視,腦海里那抹殷紅欲滴的朱唇卻是揮之不去,欲留無蹤,著實惱人。記憶中,他曾用力的吻了她好久、好久--
噢,STOP!早八百年前的事了,又想它干什麼?偏偏思緒駁雜紛陳,歷歷如繪,人一走,腦子里的影像反而活靈活現,有時還自動填補缺漏呢!
歐定寰對自己皺皺眉,略事收拾一下,離開休息室,他穿上外套乘電梯下來。
這宏偉的建築物內早已人去樓空,只剩下警衛室燈火通明。歐定寰向巡邏回來的邵先生打招呼,邵先生卻大驚小敝的喊道︰「董事長現在要回去?外頭又是風又是雨,跟打鼓一樣,開車危險哪!大家都趕在五點時已經回家了,董事長沒听氣象報告嗎?」
歐定寰皺了皺眉頭,他好象在商海波濤中養成了皺眉頭的習慣。隔著一道厚實的玻璃門和一段頗有距離的騎樓作屏障看向外面,他是干淨而安全的,心中暗暗埋怨︰下來都下來了,難道還要我再上去嗎?
很不信邪的,他走出門,置身于騎樓下,但只是一秒鐘,他便體驗到什麼叫風吼雨嚎,什麼叫落湯雞。斜雨如飛,怎麼也躲不掉的濕意,只差沒教這無半點詩意的狂風暴雨給生吞活剝了去!
他認輸了,正想要再退回去,眼角瞄到一抹紅雲,他停下腳步看清楚,在騎樓的另一角有個裹著紅色毛衣的女人背影。
傻瓜,這鬼天氣哪里叫得到出租車……他笑笑不理會,那女郎好象也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她退到牆角,雙手抱胸,身子縮成一團,極長而濡濕的黑發半遮臉面,他似乎瞧見裹著絲襪的一雙小腿在顫抖不停。
一朵孤獨的小花在風雨中飄搖。他輕哼。
就好象響應了他的想法,那女孩抬起臉轉向這邊。真可憐,那眼神像小鹿一般無助,歐定寰覺得自己的心好象被捶了一記,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使他朝她走去。
「要進來躲雨嗎?」他話才剛說完,看向她的眼眸突然乍現異樣的光彩。
那女孩不住搖頭,像不願給人認出來,又像怕極了陌生人,她轉身一溜煙沖進雨中。
「夜兒--」
那呼喚的聲音穿越大雨而來,她仿佛被打了麻醉針,身子一抖,定住了。
「夜兒!夜兒!」
這名字既陌生又親切,多久以前便被她遺忘在記憶的角落?自媽媽升天後?不對,應該近些……唉!反正連她自己都快忘了,又有誰記得?是爸爸這樣叫的嗎?不對,爸爸走了好些年了--
她呆立街心沉思,風雨忽地吹襲,小花傘掉落地上,一不留神便被刮得好遠好遠。
恍惚中她慢慢轉過身來,那位喚醒她記憶的男子昂然卓立于另一頭,是真實的存在,真實得使她整個人又抖了起來。
棒著短短幾尺,一簾雨幕,竟像千重山萬重水,又仿佛牛郎織女隔鵲橋,他們就這樣四目相望,半晌無語。
「夜兒,真的是妳!」歐定寰主動走入雨中。「嗨,你這小表頭也長大了。」
瞧他說得輕松,好象在說「怎麼才分開沒幾天,黃毛丫頭成了時髦女性」一樣,可是,真的只分開短短幾天嗎?
她教風吹亂了意識,被雨打散了骨氣,只能痴痴的望著他,突然,眼前一陣昏暗,她虛弱的搖晃數下,朝他倒去,失去了知覺。
漫長的黑夜過去了。
歐定寰泡了杯營養品端回休息室,躺在床上的人兒正好醒了過來,敷在額頭上的冰毛巾被搖落在枕旁,她人還迷迷糊糊的,歐定寰乘機將一杯濃稠的飲品放進她手中,一面閑話家常似的說道︰「你感冒了好幾天對不對?而且你老毛病沒改,這麼害怕吃藥。你這習慣是什麼時候養成的?怕吃藥就要保重身體啊。」
她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兩眼不太精神地垂著,腦袋瓜子不太能正常運用,像齒輪卡住了,半天也沒動一下。
「趕快喝,要喝完喔!」
她轉頭瞧見小幾上有個冰桶,里頭還有條白色毛巾在水里浸著。
「做什麼用的?」
「你夜里發燒,風雨太大沒有辦法送你去醫院,翻遍急救箱才找到一顆退燒藥,似乎不太管用,我只好不斷給你冰敷。」他一點也不放松的注視她的反應。「你--還記得你叫什麼名字嗎?」
「我當然記得我叫柳夜紗……不對,我現在叫紗紗。可是……你怎麼會在這里呢?」她半信半疑的呢喃道︰「我們是重逢了?還是作夢,我又回到過去了?」
「不,夜兒,你沒有作夢。再說,我不在這里又能去哪兒?」他的眼里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神秘光芒。「你還沒有睡醒嗎?你現在在我公司的頂樓,我個人的休息室里,睡在我的床上,而且,還穿著我的衣服。」
她怔忡一會,就像被他那冷靜的口吻催眠一般,她低頭檢視自己,身上穿的白色襯衫是何時換上的?薄毯下兩條腿光溜溜的,她伸手一模,勉強笑道︰
「我沒有你說的嚴重,我還能自己換衣服呢!」
「別開玩笑了,是我幫你換的。」
她神色丕變,幾乎嚇得快昏了過去,但自尊心不允許她再出一次丑,她拉起薄毯蓋到頷下,瞪著他,唯一使她稍感安慰的是歐定寰臉色平靜,沒有一點輕浮不正經的樣子。
「放心吧!我沒有對你怎麼樣,如果這是你想知道的。」
「我……我的衣服呢?」她有點口吃。
「跟一攤水差不多,你的毛衣大概報銷了。」
「哦!那是我最心愛的一件。」
「你的品味倒是大有進步。」他取出一套新西裝往浴室走去。「我該上班了,你繼續睡,等會兒我叫人送早餐上來。」
他從浴室里走出來後,又是西裝革履的白領階級。
「定……歐先生,」她困難的吞咽一下。「你必須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怎麼會睡在你的房間里?我根本沒想過我們會再見面,我是屬于--哦,我的天!我跟他約好了,現在幾點?」
「八點五十七分。」
「我必須趕回去!」
她一把扯開毯子,馬上又驚呼一聲,手忙腳亂的拉回來。歐定寰仰頭大笑,有多久了,他沒這樣開懷暢笑過!
「我的衣服,我要我的衣服!」她怒叫。
「抱歉,我不開干洗店,也沒有自助洗衣機。」
「怎麼辦?要來不及了!」她咬咬下唇。「你--可不可以--」
「怎樣?」
「幫我買一套衣服。」
「現在嗎?」
「是啊!是啊!」她當他肯了。
「以你現在的體力,走不到大門口又會倒下去,還是別給我惹麻煩了。」
「我道歉,但這不是我自願的。」她沒好氣道。
「很好,我們總算有意見一致的時候。」他毫不動氣。
回顧過往,柳夜紗心頭一片空明,坦坦蕩蕩,已不存留些什麼。剛分手那年,她不時打探他的近況,發現有她無她,他照樣活得比旁人帶勁,她時常夜里哭醒過來,整個人像日夜轉動不停的馬達,四處奔波掙錢,其實是想爭回自尊。
等到上了大學,又當上了模特兒,學術的燻陶,眾人的吹捧,已足夠轉移她的目光和心力,後來又看多了娛樂界陰暗的一面,比起來,歐定寰算善人了,悠悠歲月已經洗盡了過往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被壓埋在記憶深處。
如今,她不但取得文憑,工作頗有成就,在心靈上也有了寄托,她跟一位有名的攝影師走得很近。
「我答應他去接機,現在怎麼辦?」她忘了身旁有人,忘我的說了出來。
歐定寰縮回放在門把上的手。「他是誰?」
「誰?」
「你要去接機的那個男人。」他走過來。
「我有說是男人嗎?」她眨了眨眼。
「我親愛的未婚妻,」他的語氣並不嚴苛,甚至不泄漏任何情緒,卻令她有毛骨悚然之感。「五年了,你依然學不會說謊。那年在蘇澳,我如果曉得你一說謊便會不自然的眨眼楮,也不至于被你瞞天過海,耍得團團轉!你這眨眼楮的小秘密,他知道嗎?」
什麼跟什麼嘛!她區區小女子都已經忘懷的小事,他一個大男人又何必牢記在心?
「我從來都不是你的未婚妻。」她嚴正地說。「我手機沒帶,想借用一下電話,請汪姊幫我送衣服過來。」她不再軟語央求,要借不借隨便你!
「電話就在外頭。」他以同樣嚴肅的語調回報。「沈英士看見你抱病跋去,就算你昏倒在機場,只要能夠上了明天娛樂版頭條新聞,他一定會很感動。」
他居然都知道!柳夜紗又驚又奇。「你究竟想干什麼?調查我嗎?」
歐定寰掀掀嘴角,譎詐的微笑使她覺悟到「往日之非」並沒有完全過去呢!
仔細看,他也改變了不少。五年前,他多少還有些年輕人的血氣方剛,不時沖動、發火;而今,他是真正成熟了,不輕易顯露感情,看似誠懇,其實復雜得教人讀不出他的心思。
他不作解釋,徑自留下她一人,出去辦公了。
柳夜紗心想此地不能久留,連忙支撐起疲倦的身子,下床走進浴室。
唉,不知自己走了什麼好運道!昨天出門時,天氣還挺晴朗,她又想早點完成工作,空出時間給歸國的沈英士,于是按照行程去淡水拍照,誰知變天比變臉更快,不到中午就因風雨太大而無法工作,趕回台北又被事情耽擱,已經預約了去看醫生卻來不及。
老天爺似乎看她不夠倒霉,什麼地方不好躲雨,什麼時候不好發病,偏偏在歐定寰出門時被他撞見,又正巧體力透支過度,好死不死的昏倒在他懷里。
假使她還存有向歐定寰證明她「今非昔比」的心,這下子臉也丟大了,出盡洋相,只怕再也翻不了身。
天要亡她嗎?怎麼盡在歐定寰面前出丑,永遠擺月兌不掉「大麻煩」的形象?過去如此,今天也一樣。
洗個熱水澡舒服了點,也精神了點,她開始苦思月兌身之道。她稍稍把房門打開一道縫,看到外頭好大一間辦公室,聚集好多人,她連忙把門闔上。
完蛋了,別說她這模樣走不出去,就算給她一套新衣,她也不敢曝光啊!
看來沈英士那邊只好失信了,當務之急,她絕對、絕對不能被人發現她和歐定寰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夜,如今她鋒頭正健,許多記者追著挖新聞,萬一鬧出丑聞,不但名譽受損,連帶影響「聖瑪莉亞」崇尚自然、健康清新的形象,她將受合約處分。
就算她不在乎這些,也必須顧慮到沈英士的感受。
別瞧他是有名的攝影師,拍多了美麗的女人,有不少女星、名模自動投懷送抱,但沈英士卻律己甚嚴,不亂搞男女關系。他欣賞她,認為她有如一溪潺湲流水般的清澈,難得地沒染上俗麗的色彩。
若是讓沈英士知道,他夢寐以求的窈窕淑女沒有睡在她自己的床上,他作何感想?她又情何以堪?
想到這,她掩面哀叫一聲,垂下手,苦無良策。
突然,門把轉動。「你怎麼下床了?」歐定寰手里提著幾個紙袋進門。
為什麼歐定寰對她睡在他房里一副不在乎的態度,難道他常帶女人回來上床?!柳夜紗沒好氣地心想。
「吃完早餐把衣服換上,然後我們到醫院去。」
「去醫院?我們?」
「不強押你去,你肯去嗎?」他目光下移,欣賞她一雙白玉般的美腿。她防衛性地怒目瞪他,勉強自己別動,可是一想到白襯衫下什麼都沒穿,不由得把腿夾得更緊。
「半小時候我來接你。」他笑笑,走了。
他是什麼意思?仿佛五年的光陰不存在,他們仍是一對未婚夫妻。
開什麼玩笑啊!她才不想再一次屈服于他的「惡勢力」。
打開餐盒,她努力的往肚子里裝面包、培根、乳酪沙拉和果汁,決心自力救濟。
取出其它紙袋里的東西,一件印度絲洋裝,一襲搭配的半長外套,一雙高跟鞋,還有內衣、絲襪、鑽石發飾、皮包,一應俱全。她穿在身上,不禁有些難為情。
「他什麼時候學會買女人的衣服了?」柳夜紗嘟囊道。想到自己連內衣尺寸都被他模清楚了,真是羞死人了!
看準辦公室沒有人,柳夜紗不再遲疑迅速往門口溜走。
「你去哪里?」
她險些嚇破膽,驚軟了腳。
面向牆壁的高背椅旋轉過來,原來他整個人被椅背遮住。
「你干麼嚇人?」她斥道。
「是你自己嚇自己。」他端坐,凝視她。「當了名人,卻作風依舊,喜歡偷偷模模的開溜。」
她臉一紅。「我沒有。」老天,他的記性不能差一些嗎?
「妳就是有。這證明一件事,你目中無人,一樣自私。」
「我沒有。」畢竟今非昔比,她冷靜的走向他。「我悄悄離開,不是想逃避你,而是要躲開這種尷尬的處境。我不能鬧出緋聞,這關系著我跟「聖瑪莉亞」的合約。」她沒忘記,跟他說話愈誠實愈容易打動他。「我也不明白,為何我老是欠你的情?不過你放心,我會還你的。」
「用錢?」
「不行嗎?沒道理要你付這身衣服的錢。」
「那你不該問我我花了多少錢嗎?」
她不理會他的諷刺。「這種名牌,我一問就知道了。」
「還有我照顧你一夜的看護費呢?」
「你不是認真的吧?」
「我只是好心的提醒妳。你一向連小恩小惠都要計算清楚,唯恐別人沾惹了你,趕緊用錢還清了好劃清界線。」他帶著不隱藏的厭惡神氣道︰「所以說,不管你拿多少錢來,我都不驚訝。你有錢了嘛!」
「那才不是我,應該是你自己吧!」
「哈哈,妳太看重我了,我挖空別人口袋里的錢都還來不及,哪有額外的力氣去資助別人。」
她對他深深地望了一眼。「定寰,你變冷酷了。」
「我只是學會了也習慣了「在商言商」這四字箴言。」
他穿上西裝外套,走過來扶住她的肩。
「醫院那邊我已經通知了,走,我陪妳一道去。」
「不。」她甩開他。「如果我需要醫生,我自己會去。定寰,不,歐先生,五年前我離開你的時候,就決定不再和你扯上私人關系。我不能再和你雙雙出現在公眾面前,我已經有了要好的男朋友,希望你體諒我的心情。」
她一邊說一邊對他又是水靈靈又是火辣辣地望著,歐定寰卻是聲色不動。
「那個沈英士知道你有未婚夫嗎?听說他是一個對感情有潔癖的怪人。」
「你怎麼知道我跟他的事?」
「這你別管。」
「他不需要知道,因為你從來也不算是我的未婚夫。」
她丟下一句「再見」,姿態優美的離去,不理會好奇者的目光,她選擇最近的一座電梯。
想到歐定寰,她難過地搖搖頭。過去那一段似真似假的感情早已風流雲散,然而,他的笑容不見了,她居然無法視若無睹,難道她還在乎他嗎?
不!不!只是不小心又欠了他一次情。
她嘆口氣,整頓心情,走出電梯。
突然間,燈光閃爍,卡嚓卡嚓聲此起彼落,她內心一片冰冷。「不!」本能地舉起手想擋住照相機,為時已晚。
「紗紗,听說你昨晚在這里過了一夜……」
「紗紗,請問你和歐先生是什麼關系?請回答!」
「有人看見你們兩人昨夜單獨留在這棟大廈里……」
「妳的形象一向清高,你對自己昨晚的行為有何解釋?」
「聖瑪莉亞方面……」
記者一連串的發問像土石流一般教她措手不及。
柳夜紗只覺得腳下的土地像水一樣流動,令她站立不穩,這時有個人從背後穩穩的扶住她,倚靠在溫暖寬厚的胸膛上,她近乎感激地緊緊依偎著。
同時,閃光燈又一陣忙碌。
「各位記者先生、小姐!」歐定寰一開口,眾人肅靜,期待新聞。「我想,事情已到了公開的時機。五年前,我跟柳夜紗,也就是紗紗小姐,在親朋好友的祝福下,隆重地訂婚了。那年她才十八歲,渴望念大學,期待發揮所長,因此,我答應等她五年,給她五年的時間去完成她的心願,而且,也可以考驗一下彼此的感情。」
「現在,大家都看到了,時間沒有使我們分開,反而更加親密。昨天,我加班到很晚,風雨交加,沒辦法回去,想不到這小傻瓜竟不放心地跑來探班,淋了一身雨,不小心感冒了,發燒了一整夜,我現在正要送她去醫院。對不起,請讓路,醫院方面已經預約好了,請讓我們過去--」
他以堅定的姿態擁緊柳夜紗,不理睬記者的追問,走出大門,一輛大轎車適時停住,他們坐上車,揚長而去。
「我完了啦!」紗紗掩住臉,好不悲慘。「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現在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那當然,黃河水太濁了。」
她怒視他。「你為什麼要編出那套謊言來騙記者?你知道他們不會放過這種大八卦的,明天一注銷來,你好開心?」
「你自己又為何不開口解釋?」
「我--我措手不及嘛!但你也不該騙人,你可以說實話。」
他輕蔑的眼神令她動搖。「你以為他們會相信你不小心昏倒了,所以不得不留宿一夜?就算我說實話,從他們筆尖流出來的鉛字,絕對是情節扭曲不實得讓你以為寫的是別人。相信我,只有我剛才那一番說辭,可以將傷害減至最低,搞不好還有人贊美你的痴情。」
「活見鬼了!我才不要!停車,我要回家!」
「不,先去醫院,有不死心的人一直跟在後面。」
柳夜紗轉頭往後一看,申吟了一聲,疲軟地癱在皮座椅里。
歐定寰漫不在乎的翹起二郎腿,為自己倒一杯礦泉水,也拿了一杯給她。
「慶祝我們重逢,干杯!」
新聞愈炒愈大。
在醫院的頭等病房內,柳夜紗煩惱得直嘆氣。
都怪歐定寰說錯話,不然事情也不會演變到無法收拾的局面。
桌上一疊書報,幾乎都以她當封面頭條,還附上好大的標題︰「紗紗已名花有主」、「五年愛情長跑終于曝光」……
記者也真有本事,居然訪問到好幾個人證實歐定寰與柳夜紗確實訂了婚,至于訂婚後的發展,因為歐家作風神秘,沒人清楚雲雲。
也有報紙贊美紗紗的獨立奮斗,不依靠有錢有勢的未婚夫。
包有周刊雜志去訪問她的大學同學,都說不知道這事,但紗紗在學校不交男朋友,一向來去匆匆,或許是為了與未婚夫相聚雲雲。還有位女同學指出,她老早就注意到紗紗的穿著打扮不像一般女學生,像個富家小姐,原來是現代灰姑娘啊!
總之,各說各話,因為當事人都避不見面。
「聖瑪莉亞」的總經理汪筠,一臉屎相的出現在病房里。
「汪姊,我是無心的,事情根本不是這個樣子。」
「我問過定寰,我了解真相。」听起來可真夠無奈了。
「他們都在胡說!」柳夜紗氣苦地嚷著。「你最清楚,我才沒有沾定寰的光,整整有兩年的時間,我沒添過一件新衣。那些漂亮的衣服雖是定寰買的,但後來我有寄支票還他,沒有不穿的道理。誰知這樣也有罪,被人家說得好象我是他豢養的寵物!」
「你在這里生氣有什麼用?」
「那我該怎麼做?如今再澄清,只會愈描愈黑。」
「妳明白就好。」汪筠擺出一臉難過的表情,故意大聲嘆氣。「如今只能慶幸你和沈英士的感情沒公開,定寰那一番說詞倒也保住你清新的形象,現在大家都等著看你們這一對長跑愛侶何時步入禮堂。」
「別開玩笑了!」她差點尖叫。「我現在喜歡的人是沈英士,才不要跟定寰在一起,他改變了好多。」
「是嗎?我也好久沒跟他聊過天了。」
出院後,柳夜紗急著向沈英士解釋,沈英士一听到她的聲音卻馬上關機。
她懂,沈英士在發牛脾氣,氣她的隱瞞。但這種時候,她真的好需要他的支持,他卻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
她夜里跑到他家的巷口等他,卻見沈英士摟著別的女人走進巷子里。她跑回家,痛哭失聲,她到底該怪誰呢?
最要命的是有人挖出她與某名攝影師走得很近,分明指的就是為她拍口紅廣告的沈英士,三角戀情于焉傳出。
沈英士立刻撇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和另一個名模金百合訂婚。
柳夜紗從頭到尾沒發表任何談話,愈發引人想挖掘真相。
汪筠告訴她說︰「唯今之計,你最好和定寰假戲真作一番,等新聞淡了,你們再分開,有人問起,隨意編個理由就是了。」
「汪姊,我感覺好累。」
「別擔心,定寰那邊我幫你說,他應該不會拒絕。」
「我拒絕。」
「柳夜紗,你必須負責讓緋聞從你身上消失!」
總經理令下,她默然以對。
她開始後悔當初不要那麼虛榮,老老實實的做個內勤或專櫃小姐,也沒有今天的煩惱。
柳夜紗煩惱成這樣,歐定寰那邊卻不受影響,他對汪筠的提議考慮了老半天後才回復道︰「最近三個月抽不出時間約會,不過,不介意柳小姐到公司探班,偶爾也可以吃頓飯,其余一概免談。」
汪筠原封不動地把這段話轉告給柳夜紗。
「他好自大!全是他惹出來的好事!」柳夜紗氣死了。
「紗紗,你必須去。」汪筠沒有情商余地的下令,眸中卻閃現出有趣的光芒。
柳夜紗掩住臉。唉~~她能不能一暈了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