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日一九九五天氣晴(你離開的第365天)
開學已經兩個禮拜,忙了好一陣子,先是搬到宿舍花了好一陣時間,再來是適應新讓境、買書、找對教室。
很忙,但是很充實、很快樂。
我唯一的憂慮是怕你回來,而我在台北,你找不到我了。
所以我拜托阿民哥,如果你回來,一定要馬上通知我(我不敢跟爸拜托,你知道,他還生你的氣)。
我拍了很多照片,親愛的,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未來四年我將生活的地方吧!
後面附的第一張,是學校大門;第二張,是共同科教室;第三張,是宿舍。對,我就正在宿舍里的這張桌子上寫日記給你呢!
版訴你一件很好笑的事喔!同學仍都不相信我結婚了呢!迎新舞會上很多男孩子邀我跳舞,我都拒絕了。
我給他們看我們結婚的戒指,還有結婚照,他們才終于相信。
親愛的,除了你,我怎麼可能跟別的男生跳舞呢?
我愛的只有你啊!
宿舍要熄燈了,晚安,親愛的。
祝你有個好夢,偶爾也夢見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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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欣,你真的要走了嗎?不多留幾天?」
紫欣的房間內,季氏夫婦坐在沙發上,而化妝台上躺著一個小小的旅行袋,紫欣正往袋里放進最後一件衣物。
「不了。」她轉頭對季氏夫婦微笑。「我該回去了。」
「其實我們很舍不得你,真不知道拓宇是怎麼想的,把你這麼好的妻子擺在台灣,一走就這麼多年……」
「年輕人的事,你就別插嘴了。」季父搖頭。「其實拓宇也有他的壓力,有了Wilson家的幫助,我們家的事業就如虎添翼,得到金悅經營權也就不是難事了。」
「事業、事業,你們父子倆眼里就只有事業,難道除了錢、權勢,兒子的幸福就不重要了嗎?」季母大聲反駁。
「話不能這麼說,畢竟這是拓宇自己的選擇,那孩子從小就聰明,相信他知道什麼對自己最重要。」季父抱持中立的心態。
「聰明?」季母語重心長地道。「那孩子就是太聰明了,又沒受過什麼挫折,自尊心強得要命,對什麼事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他眼里只看到有形的事業、財富、權勢,一心追逐第一的過程中,他根本沒停下來想想,什麼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瞧你說的。」季父失笑。「你什麼時候變成哲學家和心理學家來著?」
「拓宇是我兒子,我不用學什麼哲學、心理學才能夠了解他,你們男人太盲目,看不清楚自己要什麼!」
季父仍是搖頭。‘算了啦,感情的事,還是由他們自己決定就好了,你別多嘴。」
「可是身為父母,你不覺得我們有義務提醒他……」
「提醒他什麼?要是他對紫欣是認真的,又怎會七年來對紫欣完全不聞不問。」
「老頭子!」季母瞪了丈夫一眼,這話未免太直接也太傷人。
紫欣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爸、媽,你們別為我吵了,我很清楚拓宇的想法,昨天我們已經把話都談開了,其實我這趟來的目的也是希望為過去的事做個終結。」
她的視線落在桌上的日記簿,撫過陳舊的外皮,唇畔揚起淡淡的苦笑。
「現在我終于懂了,一直以來我放縱目已沉醉在幻想之中,一直自欺欺人,以為他總有一天會回來,以為他會後悔離開我,其實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的,是不?」
她抬起頭,直視他們的眸中有令人不舍的自嘲和哀傷。
「其實當你想念一個人的時候,對方並不一定也是想念你的,是不是?」
「紫欣——」季母握住她的手。
「媽,謝謝你這些年來對我的好,你不必替我擔心,反而要替我高興,回去以後,我可以開始新的生活。」
紫欣刻意輕松的語氣並未改善室內的氣氛,三人反而沉默下來……
「我們送你去機場吧!」季父打破沉默,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謝謝。」
他們走向門口,只是還沒開門,門鈴便響起。
「應該是來幫忙拿行李的服務生吧!」紫欣開門。
門口站的不是服務生,令她錯愕的是——
季拓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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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著縫工完美的深色西服,魁梧的身材、烏黑的頭發,頓時令紫欣感受到每次他出現在她面前,她必有的反應——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她用力將指甲掐進掌心,提醒自己千萬別在他面前顯露情感,昂起頭,她勇敢的迎視他。她注意到他的態度不似昨夜的挑釁和敵意,而是冷靜且優雅的,只有在他的目光掃過她收拾整齊的行李時,才微挑起眉。
「我立刻就走!」沖動地,紫欣月兌口而出。
他是來確定她遵守約定離開的吧!她心酸地想。
他的眸子眯起,似乎顯得不悅。「爸、媽,我想和她單獨談談。」
季母想說什麼,季父卻拉住她的手,對她搖搖頭。
「讓他們談談吧!我們出去。」
待他們離開後,室內只剩拓宇和紫欣。
「你……有什麼事嗎?我以為昨晚我們已經把該說的都說完了。」她不安地揪緊手中的袋子。
「我改變主意了。」
「嘎!?」她訝異地抬頭。
「我考慮過了,該把我們的關系,在法律上作個清楚的界定,以免日後有糾纏不清的麻煩,所以我需要你留下來,這段期間,我的律師會讓你簽一些必要的文件。」他勾起唇角,眸光閃動著讓人難辨喜怒的笑意。
她理不清自己的心,在听見他說「改變主意」時,她的心猛跳了一下,以為他是要留住她。而他是要留住她沒錯,卻不是她想的那個理由,她感覺像由高空狠狠摔到地上,她的臉色劇白,暗斥自己還在痴心妄想。
在她咬牙沉思時,季拓宇接著說︰「反正你不急著回去不是嗎?我查過了,你是個國中英文老師,而現在正是暑假。」
「好,我會留下來,等簽完你要的文件再走。」她沒理由反對,把手里的包包放下來。
他說了他要說的話,照理該走了,可他卻依然站立在她面前,不發一語地看著她,紫欣被他盯得莫名緊張起來。
「呃……我是不是現在就要去你的律師那兒?」
「不急。」依然是深沉難測的表情。「律師擬那些文件需要一些時間。」
「那……我要待多久?」
「不知道。」他聳肩,仿佛那根本不重要,也與他無關。
他的態度激怒了她。「我不能‘不知道’,我無法負擔太多飯店的住宿費!」
他挑眉。「難道你每個月不曾從我的會計師那里收到支票?」
這幾年,支票的金額已上升到兩萬美金,他確信足夠供應她過著不虞匱乏的生活,他正奇怪,為何她的穿著打扮會是如此樸素?
「那些支票我一張也沒兌現過!你的會計師沒告訴你嗎?」她辛辣地反擊。
他一怔,隨即慍怒地眯起眸子。
「為什麼?你以為這麼做就可以表示你有多清高嗎?」
她確實存有這樣的念頭,當她知道那些支票並不是他寄的,而是來自某個會計師事務所。
「那你又為何要寄那些錢給我呢?」她反問。「沒有只字片語,只有錢,那難道不也是一種污辱嗎?」
他無語,二個人沉默地瞪視彼此。
然後,他突然笑了起來。「我一直以為你很柔弱,原來……」他踫觸她柔滑的長發。「你有倔強的一面。」
她全身一震,漲紅了臉,抽回纏繞在他指間的一束黑發。
「你……」她結巴了,想罵他,更想問他這樣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是她慌亂地不知該如何開口。
「不如你就住我那兒吧!」絲毫沒受她影響,他依舊掛著那張優雅從容的笑臉,說出來的話卻足以震掉她的下顎。「我那兒有空房間,再說,在正式理清我們的關系前,你我還算夫妻,妻子住丈夫家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什麼!?我不能——」
「就這樣。」他下了結論,不容反駁。「等會兒我會叫人幫你搬行李。」
許久,紫欣只是瞪著那扇他開了又關上的門,無法目驚駭中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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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以後,紫欣被侍者帶進季拓宇的家,她張目結舌地呆立在他那個有著巨幅落地窗、挑高的客廳里,久久不能平復心中的震撼。
昨夜她匆匆自他家離去,沒看仔細,現在屋里有個穿著白色制服、胖胖的女管家笑咪咪地迎接她,並帶她四處參觀,她才有機會好好看他住的地方。
其實這是位于金悅酒店頂層的少數幾座豪宅之一,客廳的落地窗可以俯視酒店的人工湖和賭城的華麗街景,二樓有三間巨大的房間,一個是昨晚她待過的季拓宇的寢室,一個是他的書房,還有一間客房。
紫欣沒有選擇住在那間客房,她看見那附屬的浴室里有女性的保養品,猜測可能是他女友住的地方。她選擇樓下客廳與餐廳角落的一個小房間,應該是佣人房,可是目前沒人居住。
女管家訝異地揚眉,可是職業的素養讓她閉嘴不問。
紫欣不知道季拓宇是怎麼跟女管家交代的。她算是他的前妻?朋友?還是只是家鄉來的某個遠房親戚?
佣人們都走了以後,她獨自坐在房里,雖是佣入房卻也有她所訂的飯店標準雙人房大,比較起來,她寒愴的行李箱顯得格格不入。
看來他比七年前還要富有,依照季爸的說法,是拓宇把家族事業推上更高峰。
以前她幻想著城堡、王子,幻想自己是美人魚,有一天能化為人,進入王子的世界里……現在她長大了,也明白了。王子畢竟屬于另一個世界,王子是要和出身、背景相當的公主結婚的,而不是美人魚。美人魚最終只有二個選擇,回歸大海,或是,幻化成泡沫。
她搖頭苦笑。打開行李,想把衣服吊在衣櫃里,想想又作罷。
不知道自己會在這待多久,也許明天就可以搭最晚一班飛機離開。
她枯坐在房內,現在是早上十一點,空曠的屋內沒有一點聲響。
她從床上跳起來,決定不讓自己關在禁閉的小房間里胡思亂想。
紫欣抓起小背包、管家給她的鑰匙卡,走出了他家。
她沒有固定的方向,只是像昨夜那樣漫無目的的閑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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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像個迷路的愛麗斯一樣從他眼前經過,季拓宇忘了自己正在跟樓面經理講話,他默默看著她隨意扎起二根發辮,白色的襯衫加上包裹著一雙修長的腿的牛仔褲,這樣的她喚醒了他當年的記憶。
他倏地像想起什麼,抿緊唇,拋下錯愕的樓面經理,往她走去。
「你要去哪里?」
紫欣嚇了一跳,轉身。「我……沒什麼,只是走走。」
他不贊同地撇唇。「又像昨晚那樣‘只是走走’?」
她的臉燒紅,「我會照顧自己,不會再給你添麻煩的,你放心。」
她突然想到,昨晚為何醒來是在他房里而不是醫院?是誰把她送去他家的,照理說如果路人發現她,依她身上的證件,並沒辦法知道她和他有關系啊……
「照顧自己?」他嗤道,打斷她的疑慮。
她被他的語氣激怒。「反正跟你無關!」倔強地挺起背脊,她越過他走向前。
他扯住她,顯然也被她一句「跟你無關」惹得相當不悅。
「你說會照顧自己,那你吃飯了沒!?」他粗聲道。
「我——」紫欣驀地想起,離開他家是十一點,木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絕對過了午餐時間,如果再加上她早上什麼也沒吃……
她茫然的表情讓他更惱。「走!」他堅定的大掌拖著她向前行。
「去哪?」她必須大步才能追上他的速度。
「吃飯!」他回頭,惡狠狠地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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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不下了……」
「不行,把湯喝完!」
她搖頭,「這牛排太大塊了……」
一個嚴厲的瞪視讓她的抗議咽了回去。
「不用了,我不要甜點。」
「二份提拉米蘇!」專制的聲音對女侍交代。
「我從來沒有一餐吃那麼多。」她咕噥的抗議。
他惱怒的斥責,「你就是這樣才會昏倒!看看你,瘦成這樣!」
「跟你無——」那個「關」字在他殺人的目光下硬生生地壓了下來。
在他的監視下吃完最後一口甜點,紫欣如同跑完百米,累得想把頭靠在桌上細細喘息。
看她的模樣,他反而笑了。一種縱容寵溺的笑,讓她看傻了眼。
「你下午有什麼計劃?」他靠在椅背,悠閑地點起一根細雪茄。
透過煙霧,她看不真切他臉上的表情,也許剛剛那抹笑顏只是她的錯覺。
「沒……」她不知他為什麼要問,與他無關……不是嗎?
「很好!」他站起來,還叼著煙。「跟我走。」
「去哪里?」
「跟著我就是了!」
盡避他們之間發生了這麼多事,盡避她已說服自己對他死心,她發覺自己仍有種瘋狂的念頭——只要他要她跟著,那麼她是哪里都願意去的。
她突然覺得羞憤難堪,自己好像跟在他身後的一只忠心的小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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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架私人的直升機是紫欣怎麼也無法想像的。
他們站在金悅頂樓的停機坪,風狂肆地吹,吹亂了她的發辮。
「上去!」他只下了一個簡單的命令。
「上去?」她狐疑地看他。
他根本不打算解釋什麼,干脆拎起她細瘦的身體,直接丟在駕駛座旁的位于上,還綁好了安全帶。
隨後他上了直升機,在駕駛座上落了坐,按了幾個開關,螺旋槳開始旋轉。
紫欣的臉白了些。現在她有點懂了,他們要坐直升機去某個地方。
「呃……請問……駕駛呢?」螺旋槳的聲音太大,她必須用吼的才能把問題問出來。
他替她將耳機戴上,阻隔了震耳欲聾的聲響,透過耳機,他的聲音清楚地傳來。「我就是駕駛。」
什麼!?她沒听錯,他低沉的嗓音確實帶著笑意。
然後,在一陣暈眩中,直升機起飛了。紫欣緊緊抓住安全帶,其實這麼做並沒什麼實質的功用,只是心理上的直接反應。但很快地,她不再害怕了,直升機穩定地飛行著,紫欣則震撼于眼前的景色。
城市的景色褪去,直升機往山的那頭飛去,很快地,已是一片荒涼廣漠的大地,再往前,他們飛越一座群山峻嶺間的巨大水庫。
「胡佛水庫。」他對她解釋。「再來就要進入大峽谷。」
紫欣瞠大了眼,看著眼前色彩豐富的石壁。
他的飛行技術極好,他們在峽谷底部降落,紫欣步出直升機,仰頭看著二旁的巨石。
「哇!」紫欣驚嘆。她看著他,眼神因眼前壯麗的景致而熠熠發亮。
「可不是嗎?」他對她報以微笑。
她微愣了片刻,為了那個軟化他臉部嚴肅線條的笑。
「走吧!」他沒讓她有思考的空隙,先走向小溪邊。
紫欣依照他的指示坐在溪邊的岩石上,把腳垂在水面上方,俯視岩壁映在水中的倒影。四周是些微弱的聲響,風吹過山谷的聲音、流水的聲音、蒼鷹展翅的聲音。紫欣放松身體,仰頭讓午後溫暖的陽光照在臉上,一陣微風吹起她幾絲散落的長發。
「有時候壓力很大時,我會來這里。」他淡淡地開口。
紫欣轉頭看他,他並沒有看她,視線盯在遠方的一點。
今天的他讓她迷惑,不同于昨夜的敵意,他對她做的,老實說,讓她吃驚。讓她住進他家、押著她吃飯,還帶她來這里……
他就像是她熟悉的、愛著她的那個男孩……
不!紫欣搖頭斥責自己,不可以再胡思亂想了。他只是表現他的善意。
也許是她表明了不為難他的立場,所以他才不再防著她。他所做的,只是對一個遠來的朋友所盡的地主之誼罷了。
紫欣撐起一個微笑,對他說︰「很難想像你會有壓力大的時候,你好像什麼事都能得心應手。」
「不急是這樣。」他搖頭。「飯店的事一直沒解決。」
他不說話了,緊鎖眉頭。
紫欣望著他深郁的俊顏,一種莫名的沖動讓她伸出手撫模他糾結的眉心。「你把自己繃得太緊了,放輕松,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一直做得很好……」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這麼做,只是好想好想抹平他的愁郁。
他的反應是一震。從沒有人跟他說過他做得很好,人們只是理所當然地認定他可以做得更好。而這些年來,他一直在人們的期望下鞭策著自己。
她可以感覺到指下的肌膚原是僵硬緊繃,漸漸地放松了下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不但沒有揮開她,反而握住她微涼的小手,放在懷中,順勢傾身將頭靠在她肩上,閉上眼楮。
紫欣驚訝地全身僵硬,過了半晌,發現他一直沒動,竟然是睡著了!
她慢慢轉頭看他,小心翼翼的生怕吵醒了他。
沉睡中的他眉間的郁結自然抒解開了,看來又變回到七年前那個無憂無慮,而且相信也上沒有任何事可以難倒他的大男孩。
這些年來他一定是一直把自己繃得很緊吧!
出于本能地,紫欣將另一只手臂環上他的肩膀,擁抱他,試著提供他她僅能做到的安慰。微風輕吹,紫欣也閉上眼,任陽光跳動在她臉上。
他們就這樣依靠著彼此,一切是如此安詳自然,仿佛不曾有過那長長難熬的七年,仿佛他們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紫欣醒來時發現季拓宇正凝視著她,他眼中有種深沉難測的情感,不知何時,他們的姿勢變了,換成她倒在他懷中。
她匆忙坐直身子,這才發覺太陽已快隱沒,山谷里暗了下來。
也許是日落的關系,又或許是離開了他的體溫,她不覺打了個寒顫。
「我們該走了,這里天黑以後溫度降得很快。」
是她听錯了嗎?他的聲音好像有種不舍的味道。
她抬頭想看他的表情,他卻已轉頭走向直升機。她小跑步跟上地。
季拓宇幫助她上了機,扣好安全帶,這才爬上另一邊的駕駛座。
現在她可以看清楚他的表情了。他又恢復成那個嚴肅、警戒的男人。
強烈的失落感向紫欣襲來,她知道回到賭城,他們的關系又會回復冰冷、緊張的情況。只是她不懂,為什麼他要花一整個下午的時間陪她,還帶她來這里,他根本不需要為她做這些的。
在她低頭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一件溫暖的男性外套披上她只穿短袖的上身。
她愕然地注視他。他沒說什麼,專注地啟動直升機。
「為什麼……」她忍不住開口問。為什麼要帶她來這里?為什麼要對她這麼溫柔?可是她的聲音卻淹沒在隆隆的螺旋槳聲中。
「你說什麼!?」他吼。他指著耳機,示意她戴上才能與他對談。
紫欣猶豫片刻,最後搖了搖頭。她眼楮直視前方,飛機起飛,航向回程。
紫欣不要答案了,她讓自己縮在他寬大的衣服里,聞著他獨特的氣味,想像自己正被他擁在懷中。
他們回到城市上方時天色已全暗了,燦爛的燈火在夜空里有如散落在黑絨布上閃亮的珍珠。只是眼前的美景卻再不能讓紫欣歡欣贊嘆。
終于到最後的時刻,他們降落在飯店頂樓的停機坪,螺旋槳的葉片最後也靜止不動。
季拓宇扶著紫欣下了直升機,她在他面前站定,為了某種奇特的原因,他遲遲沒有放開她的手。她的心怦怦地狂跳,期待著他說些什麼。
現實借著一聲尖銳的電話鈴聲插進來。
她看見他低頭看手機榮幕上的來電顯示時,身體僵了一下,然後就撤下她轉過身去。
紫欣凝視他講電話的背影。有些事錯過了就不會再回來,她明白。正如她明白打電話來的只可能是一個人……
他再次面對她時,臉上有一絲不自在。「晚上我有——」
「我想去看Mirage的白老虎秀。」她搶著在他說出任何解釋時,蒼白著臉打斷他。「事實上,我早就訂好票了,糟了,好像快來不及了!我得先走了,謝謝你今天的招待。」她像逃避某種洪水猛獸似地匆匆離開他身邊。
季拓宇瞪視她的身影,臉色倏地難看萬分。
名聞遐邇的白老虎秀在星期三、四並沒有演出,今天正好是星期三——
她見鬼了才訂得到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