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攤開著一張張照片,每張照片里都有一張甜美的笑臉。
雖然在演藝圈多年,女孩也從來不以才能見長,而且年紀已經到了不上不下的尷尬期,可是光是靠那張天真無邪,讓人看了都會忍不住彎起嘴角的甜蜜可愛表情,竟然就可以闖蕩這許多年——除了本身的幸運之外,一個積極、有能力的經紀人,恐怕也居功厥偉。
「許總,我們芷翎的形象絕對能夠為您的企業加分。您看看她去年為╳飲料代言的成績,銷售數字成長了百分之五十……」
除了準備齊全的照片以外,對方最在意的數字,她也都背得清清楚楚,態度不卑不亢,頭腦清晰,加上一個完美的企畫案,這就是陸靖喬之所以可以成為業界最強的經紀人的原因。
對面的許總低頭看著桌上的照片,模著下顎,好像正在考慮著。
陸靖喬憑著多年的經驗知道對手已經動搖,只差臨門一腳。于是她開口︰
「這樣吧!許總,如果您願意簽三年的約,那麼價碼方面我們可以在第一年作個優惠。」
「是嗎?」
當許總突然抬起頭來看她的時候,她知道這個大案子已經接到手里,掩飾住興奮的快要跳起來的心情,她鎮靜的微笑。
「沒問題。第一年我們可以降價百分之十,這很簡單,不過第二、第三年,我們的佣金要提高一個百分點,這應該不過分吧!因為如果業績有成長的話,對我們兩方都好嘛,您說是不是?」
一個總金額高達七位數字的代言案就這麼說定了,剩下的只有實際簽約的儀式,跟對方約好下周的會議時間,陸靖喬帶著輕松的表情起身告辭。
「陸小姐,這麼早就走?不如一起吃個飯吧?」
許總送她到會議室的門口,近得有些超出常理的距離,讓她聞到一股惡心的古龍水味。
「不用了,謝謝,我還得回公司。」
全身的警戒細胞啟動,陸靖喬不動聲色的退了一步。
「噯,陸小姐,不過是一頓飯,不會太久,而且你可以跟公司說你得應酬大客戶啊!」
一邊強調大客戶,許總一邊把手放在她肩膀上,一雙如豆的小眼楮色眯眯的看著她包裹在合身套裝下的好身材。
陸靖喬咬緊牙,這種情況她不是第一次踫到,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應該已經習慣了,只是每次還是讓她發火。
她一把抓住許總的手,扭轉,看著許總吃痛慘叫。
她開口,聲音冷的仿佛寒冰︰「許總,你似乎誤會什麼了。」
「對、對不起。算……算我沒說……你放手。哎呀呀!好痛。」
陸靖喬放手。她的這招防身擒拿術,每次都很有用,畢竟,不管塊頭再大的男人也總有弱點,只要抓住弱點攻擊,就算嬌小的女人,也能夠讓男人痛到唉唉叫。
許總灰頭土臉的模樣,讓她很想好好嘲笑他一頓,可是她不能,畢竟約可也還沒簽呢!
「許總,我先走了。剛剛發生的‘小事’,我會忘記的,不妨礙我們的簽約,您放心。」
听她這麼說,許總雖然恨得牙癢癢的,可是也知道這種丟臉的事情萬一傳出去,可能更慘,陸靖喬如果不到處張揚的話,至少還留給他一點面子,所以他只能模模鼻子,悻悻然瞪著眼前高傲的女子。
「什麼嘛……跟我听到的不一樣……」
許總的嘟囔陸靖喬听到了,她臉色一沉。
業界傳言她是個可以為了一紙合約跟人上床的女人,不過,那些中傷人的謠傳,其實都是有心人忌妒她的好業績而傳開來的,她懶得去解釋,更沒有辦法堵住眾人的嘴。
這些年來,她不知道因為這個流言遭到多少騷擾,她拼命叫自己不要去在意這件事,只是有時候還是會氣得頭頂冒煙。尤其是遇到像眼前這種豬頭的時候。
「許總,勸您不要太相信演藝圈的流言。告辭了。」
冷硬的丟下這句話,陸靖喬怒氣沖沖的走出會議室,高跟鞋重重踩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可惡……
她低聲詛咒。那只色豬頭把她贏得一筆肥約的好心情都打壞了。
走到停車場,坐進自己的小March,打開音響,讓低沉嘶啞的男中音充滿整個小小的空間,她的心情才稍稍恢復過來。
她的CD匣里,全都是這個男歌手的CD。她喜歡他的音質,她喜歡在他音樂中的那份奔放,還有沒有拘束、放空一切的狂傲;她喜歡他那仿佛可以穿透人心的冷冽歌詞。
她喜歡他。
不過,那純粹只是針對他的音樂而言。
她過度冷靜的個性,讓她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崇拜過任何一個偶像,加上很早就進入經紀公司工作,看過很多所謂的「偶像」的真面目之後,更是不可能對他們存有什麼幻想。
听說,他囂張、跋扈、大牌的不得了,害得擔任他經紀人的那個可憐大叔,進出醫院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原因都是壓力引起的胃潰瘍。
是,他是有理由囂張。身為近幾年來華人圈最紅的男歌手,活月兌月兌是公司的搖錢樹,去年陸靖喬領的那份豐厚的年終獎金,有一大半是靠他來的,也難怪公司上上下不要把他捧上天了。
而且,不只是他本身有實力,听說他的後台也不是普通的硬。
肖——這個姓氏跟國內最大的食品通路集團直接劃上等號。听說,他是肖老最疼愛的一個兒子。而家族可以容忍他從事這傳統上來說,不可能是肖家子女會從事的行業,傳言是他經過一番家族革命才得來的。
肖家給他幾年的時間,條件是如果他沒有闖出名堂的話,就要回家族去繼承家業……這段傳奇的故事,早就在周刊披露過,更是人人津津樂道的一段軼事。想當然爾,也把他的名氣推升到從未有過的高度。
有的人就是這麼幸運,一出生,老天爺就特別厚愛,仿佛全天下的好處都讓他佔盡了。這種人……實在讓人恨得牙癢癢的……
唉……不過,他的歌還真的是好听吶!要不然幾年前她也不會驚為天人,毛毛躁躁的就毛遂自薦想要當人家的經紀人。如今想來,也真是幼稚好笑。
車子正要轉進公司停車場,陸靖喬盤算著待會兒要重新擬一份代言合約書,還要催芷翎起床。晚上還有一個錄影通告……
手機的鈴聲在她下地下室前響起。
「喂?」
「喬姐……不好了……」
「喂?喂?」
手機一下子訊號很差,陸靖喬皺著眉頭掛上電話。反正听起來是公司助理的聲音,她就快要進公司了,可以待會兒再搞清楚是什麼事情。
只不過……電話那頭慌亂的語氣,讓她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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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進辦公室,陸靖喬立刻就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氛。
「喬姐,你回來了!?事情不好了啦!你看這封信——」
助理阿美拿了一張電腦印出來的E-mail給陸靖喬。
一看那上面簡簡單單的兩、三行字,陸靖喬腦袋轟的一聲,有種血管爆開的感覺。
原諒我的任性。我懷孕了,所以我跟Eric決定要去美國結婚。
以後我要專心當個賢妻良母,演藝圈真的不適合我,該做的賠償我會負責。
對不起。
陸靖喬咬緊牙根,紙片在她手里捏爛。
「快給我打電話給那個笨蛋!」
阿美哭喪著臉。
「找不到人!嗚……電話一直打,就是找不到人。去她住的地方按了半天門鈴,也都沒人來開門。」
陸靖喬低咒了一聲,抓起手機,熟練的撥了芷翎父母的電話。
「伯母,我是阿喬。對,我想問芷翎……什麼!?她什麼時候跟你們說的!?然後你們就答應她亂來了!?你們……」
陸靖喬邊講電話,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只是抿緊了唇,听對方絮絮重復著抱歉。
「算了,她有跟你們聯絡的話,請她務必打個電話給我。這麼任性逃走,不能解決問題。」
知道就算跟那對老夫婦講再多也沒有用,他們就像是芷翎一樣,是沒脾氣、沒主見的老實人,不打算再跟他們嗦。
都是她太過自信,以為那個叫Eric的男人,只是一時迷住了芷翎,兩人沒多久就會分手,萬萬想不到會……
懊死的!她在心里大罵,罵那個笨笨的就懷了孕的芷翎,更罵自己的不夠謹慎、不夠細心……
「陸靖喬!你給我進來!」
像是她還不夠衰似的,老總的咆哮聲從辦公室里傳出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抓緊手里的紙條,帶著上絞架的認命,抬起沉重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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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好幾天,陸靖喬都待在家里。
陸家的成員有一個老媽、三個女兒,基本上是個女生宿舍。她排行老二;老大陸靖涵結婚後,已經搬出家里;老三陸靖莃現在在知名的企業工作。
陸靖喬很年輕就出去工作,工作的時間往往很長,在家里的時間可以說是屈指可數,從來沒有像這幾天一樣,一整天都在家,還都躺在同一張沙發上,動也不動……
這樣的情況,就算她自己忍受得了,她的老媽——潘秀芳也忍受不了了。她是那種一天不去動動、到處串門子,就不舒服的人,哪可能眼睜睜看自己的二女兒這種爛泥的模樣。
「老二,你再不起來,會肌肉萎縮喔!」
不是听不懂老媽的諷刺,可是陸靖喬只瞄了她一眼。
「媽,你的笑話很冷。」
「你沒事的話,載我去找你大姐算了。她嫁了人後,我們都很少去找她。」
「不去。」
「為什麼?你姐夫家很漂亮、很大吶!我們上次去都只看了一小部分,還沒有好好好給他參觀一下說——」
「姐夫工作不愛人吵。而且他那人又那麼怪。」
「也是啦……」講到這個,潘秀芳也不得不同意。她那個女婿長得怪可怕的、個性也沉悶,真不知道老大靖涵到底是怎麼看上他的。唉……
「那你載我去百貨公司,最近在周年慶。」
「不要。人擠人,有啥好?」
「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整天待在家里到底要做什麼!?我看你那樣子就生氣!年紀輕輕的就一副死人樣!堡作不順利就辭了算了嘛!專心去找個好男人嫁了。女孩子家那麼辛苦做什麼?你看你媽我年輕的時候,就遇到你老爸……」
老媽只要一開始講什麼嫁人的話題,就停不下來,陸靖喬早已訓練有素的自動關上耳朵,把她的叨念當作蚊子在耳邊嗡嗡嗡。
不過,老媽的一句話倒是像尖針似的,狠狠刺進她的心——
堡作不順利就辭了算了……
是,她是不順利。正確來說——是重重摔了一跤。
原本以為可以完全掌握的情況,卻是那麼不堪一擊;原本以為听話乖巧的朋友,竟然背棄了她。那挫折對追求完美且自尊自信極強的她來說,簡直有如晴天霹靂。
她還想不出來怎麼面對這個打擊,所以這幾天她讓自己腦袋放空、身體放空,好好的想想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會遭遇到這種事情……
手機的鈴聲打斷了老媽的嘮叨,也打斷了陸靖喬的自我批判。
「喂……老總?」她挑眉。
「阿喬啊,你也休息那麼多天了,什麼時候要回來上班啊?」老總「親切」的聲音,讓人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苞這個老狐狸共事這麼多年,她還不了解他嗎?更何況,依她的情況看,怎麼也沒有讓老總這麼「關心」她的道理。
「老總,我找不到芷翎。對不起,這麼多天了,還是沒消息,這回她恐怕真的是狠下心了。」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多少都會踫上幾個這樣任性的藝人,我們當經紀人的也很為難,不是嗎?
不過算了,我們不能就因為一點小挫折而被打倒。當經紀人啊,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不折不撓的毅力,你說對不對?」
「……」
陸靖喬現在不只是頭皮發麻而已,身子還打了個冷顫。
「老總,你到底想要說什麼就說吧!」
「這樣啊……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其實我是有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要給你。
你知道的,我一向很器重你,覺得你的能力很強,公司里再也沒有像你這麼優秀的人才了……」
「老總,求求你,直接講重點。」與其這麼被凌遲著,不如一槍給她個痛快。
「噢……呵呵……那我就講了,你听到可別太興奮喔!我決定——把肖揚給你!」
陸靖喬從沙發上跳起來。
「什麼!?」
「是啊!說來也很巧,你的藝人跑掉了,而肖揚那邊也正好缺一個有經驗的經紀人。」
「吳哥呢?他不是當肖揚的經紀人當得好好的?」
「他啊……ㄜ……最近恐怕沒有辦法……」
「吳哥發生什麼事了?」
「他住院了。」
「住院?怎麼會這樣?什麼病?嚴不嚴重?」吳哥是個老好人,公司上下都很喜歡他。
電話那頭的老總頓了一下,似乎想著要不要說,可是想想又知道瞞得了一時,瞞不了永遠。
「猛爆性肝炎。」
哇哩勒!
&*!?……
「那你還要我去當肖揚的經紀人!?」
「沒辦法,公司沒人要接,只有你最有空,而且又年輕。」
所以身體好、耐操就對了!
陸靖喬氣得說不出話來,恨恨的掛上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