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出房門開始,雪冰凝就發覺司徒未央一直跟在身後,而且他的舉止明目張膽,似乎根本不怕她發現,這情形惹惱了她。
「你一直跟著我是什麼意思?」她寒著臉轉身問。
「冰凝兒,人家說嫁雞隨雞,你是我娘子,既然你不跟著我,那就只好換我跟著你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啊!司徒未央說話同時臉上還揚著陽光般的清朗笑容,著實讓人無法狠下心責怪。
可惜雪冰凝對于他俊美的長相根本無動于衷,她臉上的寒霜始終未曾融解。
「我再說一次,我不是你的娘子,而且你我各不相干,我不想再見到你,你也最好別跟著我。」
她早已打定主意在雪霽谷里與香花和飛禽為伍,就此終老,所以壓根兒沒想過要嫁人。
「你的話實在太令我傷心了。」話雖如此,不過他臉上根本找不出一絲傷感神情。
「哼!」作怪!她不想理會,轉身便走。
誰料他仍不听警告,依舊緊跟在後。
雪冰凝就算有再好的修養也全告用罄,她氣極地轉頭,但還來不及說話,對方已經先行開口了。
「怎麼?既然我倆莫不相干,那你又在氣惱什麼呢?」他饒富興致地反問。「莫非你已後悔?想跟我共結連理。」
雪冰凝心神一震,被他堵得啞口無言。
是的,她既然打定主意將他當成陌生人,又何必去理會他呢?
正思忖之余,遠處突然傳來陣陣馬蹄聲,一時間塵土飛揚,旁邊的路人像在逃命似地胡跑亂闖。
久居深谷的雪冰凝哪里曾見識過這種陣仗,她就這樣傻傻地站在大街中央,眼睜睜地看著大伙逃竄。
司徒未央真是被她打敗了,就在馬匹即將把她當成「路障」踩過前,迅速地把她拉到路旁去。
「你……你干嘛拉我?」像是怕他有毒似的,她拼命地拍著被他拉過的衣袖。
真是好心沒好報!心痛啊!
他負氣地道︰「我是怕你被馬踩成肉醬,那我豈不變成鰥夫?!」
「我自己會注意,用不著你雞婆。」冷冷地說完,她轉頭就走。「別再跟著我了。」
「喂!冰凝兒你有點良心好不好?對待救命恩人該客氣一點的。」
雪冰凝停下腳步,斜睨了他一眼。「我有請你救我嗎?」若不是想要報那下毒之仇,她根本就視昨晚為屈辱,早就不想活了。
這這這……她是什麼態度?
不過好有個性呀!他真是越來越喜歡她了。
「別生氣,我道歉,我承認自己千不該萬不該去救了你。」司徒未央端出討好的笑臉道。「不過救都救了。怎麼樣?肚子餓不餓,我請你吃飯,算是賠罪吧!」
雪冰凝絕對不是個無理取鬧的人,不過既然人家都那麼誠心誠意的道歉了,她也就沒什麼好氣的了。
算了,就饒了他吧!
「不用。」她淡淡地道。「你只要離我遠一點就好。」
「為什麼?難道你不覺得我很養眼?很美化環境?」他可是對自己的長相很有信心的。
雪冰凝非常不給面子的搖搖頭。「我只覺得你很吵、很煩。」
司徒未央愣在當場,很吵、很煩?!多陌生的詞匯呀,怎麼會那麼不幸的用在他身上呢?而且還是由他的未婚妻口中說出。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他深奧難測的黑眸閃過一絲興味。
真是令人訝異的變化啊!昨晚那熱情如火的人兒,原來冰冷才是她的真面目?!
可他不明白,他認為每個人都該快樂的,除了他的徒弟鐵痕例外,然而鐵痕是因身負深仇未雪,而她呢?她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是為什麼?
第一次,他發覺自己竟迫不及待地想要探究一個人。
唇角勾起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冰凝兒呀!寒雪似的容顏並不適合你,相信我,你若燦笑如花一定更加美麗。
我不會放棄的,我一定要讓你快樂;讓你不再覺得我吵、覺得我煩。
既然命運安排了我們相識,今生今世你是休想逃開我了——
?????
艷陽高照,炎熱的氣溫中連一絲絲的清風也沒有,炙悶的空氣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連路旁的小狽也伸長了舌頭,懨懨一息地躲在樹蔭下,動都不想動。
在一座小茶棚里,可能由于天氣過于燥熱,又日近中天之故,所以根本沒有半個客人,連掌櫃都呵欠連連地打起盹來了。
就在他口水差點兒滴到桌子前,突然一陣人聲雜杳,把他從周公那兒嚇醒。
「他娘的,什麼鬼天氣?想要悶煞人啊!」
「就是說,我都快給曬成人干了。」
「還不都怪那可惡的偷兒,要不然我們也不必在這見鬼的天氣下四處奔波。」
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邊走還邊指天罵地,由于他們所穿皆是同式同樣的玄色衣衫,因此可見他們屬于某個門派。
「幾位客倌,里面請坐。」跑堂的小二低著頭,十分勤快地趕緊擦了張桌子招待客人。
「小二,快拿一些酒菜來。」
「是,小的這就去。」小二轉身走進後頭,在經過掌櫃身邊時,眼楮暗示性地朝他一眨。
掌櫃這下所有殘存的瞌睡蟲全給跑光了,他在心里為自己默哀了幾秒鐘,隨即先送上一壺茶水。
「客倌慢用。」雖然天氣炎熱,但若細听可發現他的聲音略微帶著顫抖。
就在掌櫃轉身要走之余,突然有個大漢喊道︰「慢著。」
「啊——」掌櫃驚慌失措地連盤子都掉了。
「老家伙,你干嘛這麼緊張?我又不會吃人。」滿臉橫肉的大漢說著,大伙人隨即哄堂大笑。
「對不住,客倌請吩咐。」他揮汗如雨地陪笑道。
「我問你,這幾天有沒有看到一個個頭不高,長得很漂亮、身穿紅色衣裳的小泵娘走過這里?」
「紅衣的漂亮姑娘?」老板斜眼朝內部看了看,有些猶豫道。「紅衣的小泵娘是有幾個,就是不知道她們是不是幾位大爺所說的人。」
「真的?快形容給我听听。」為首的邢衛?一腳跨在椅子上,揪著掌櫃的衣領說道。
掌櫃怯怯懦懦地絞盡腦汁形容所見過的人,可惜答案盡不如人意。
「嗟!你說得都只是一些平凡的小泵娘,我說的那姑娘是有武功的。」邢衛訕訕然地將他放開,徑自喝茶。
「這……這倒沒見過。」不過淡藍色衣服的卻有一個。
掌櫃苦著臉唯唯諾諾地應聲。
站在廚房門前,那小二水亮的眼眸突然閃過一絲精光,心里思忖著︰難道他們要找的人是……
「來了這麼久,酒菜呢?小二是昏了,還是死了?」有人已經不耐煩地開始用竹筷敲著桌子大罵。
「啊,別急,來了、來了。」掌櫃趕緊乘機逃離魔掌,跌跌撞撞地滾到後頭廚房高聲嚷道。「小二,還不快送東西出去給幾位大爺。」
「是。」小二壓低了頭,端著一個大盤子走出去。「幾位大爺久等了。」
山野間自然沒有多精致的東西可食,不過在這熱死人的天氣下,有杯水酒可喝就算不錯的了,幾樣粗薄的酒菜上桌後,邢衛?等人開始大快朵頤。
吃食了好一會兒,才有人懷疑地開口。「小二,你站在這兒做什麼?參觀老子們吃飯啊?」
「參觀?!是啊!順便送你們下地獄。」原本有些低啞的嗓音,突然變得清亮又好听,只不過聲調有些冷凝。
「是個女的。」
眾人一听放下筷子,所有視線全都集中在她身上,各個臉上擺明著一觸即發的怒氣。
「嘿嘿!死丫頭,難道你不知道老子的名號,居然敢跟我們開玩笑,難不成是活得不耐煩了?」
小二……也就是雪冰凝冷冷一笑,將頭上的帽子一撤,慢慢抬起頭來——
「活得不耐煩的——是你們。」
等了好幾天,也虧得他們那麼愛出風頭,她才能這麼輕易的找到他們,並布下這陷阱。
懊死的,居然敢用薰魂散對付她,她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
「原來是你,小美人。」邢衛?邪邪一笑,他也認出她來了。像她這麼清靈嬌美的小女人,是很難讓人輕易遺忘的。
「怎麼,那天薰魂散的滋味很夠勁吧,你還想要嗎?」另一位滿臉橫肉的大漢婬笑問。
「不對,我看是那天那個男人無法滿足她,才讓她又回頭來找我們。」另一個鼠頭銳面的男子訕笑道。
雪冰凝臉色一寒,二話不說伸手給了他一巴掌。
「臭丫頭,你居然敢打我。」那人掀開了桌子,欺向她而來。
不料才催動內力,整個人就仿佛棉絮般連一點力氣也沒有。
「你……你在酒菜里下毒。」他驚慌地道。
「我只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何需大驚小敝。」她冷淡地道。
眾人一听頓時愕然,紛紛運氣試試,這才發現糟糕。
「這是化骨散!」有人認出來了。
原來著玄衣的這群人是千惡門的幫眾,千惡門里使毒的功夫在江湖上也算赫赫有名,自然他們知道的也不少。
「原來這毒叫化骨散!」雪冰凝從懷里拿出一個翠綠小瓶,眼波平靜地道。「那就多謝你們告訴我了。」
這瓶毒藥是她怕雪舞凝毒害雪霽谷里的動物所沒收來的,由于她只會解毒,所以並不是很清楚這些毒的名稱。
「臭丫頭,那日饒過你,想不到你今日竟然自動送上門來,那我們還客氣什麼?」邢衛?邪佞的眼神瞅著她絕美的容顏,露出婬笑。
「你盡避說大話吧!否則等到你全身潰爛,可就說不出口嘍。」雪冰凝涼涼的諷刺。
她十分清楚這毒藥會有的癥狀,用來對付這群惡煞,那是最適合的了。
「呵呵!」邢衛?搓搓手走近她。「我會讓你知道我是不是在說大話。」
雪冰凝心里盤算著︰她親眼見過小兔子中了毒之後全身軟綿綿的,剛剛那橫臉大漢也是如此,沒有理由邢衛?會例外。
這個人想要誆騙她還早的呢!
「小美人,你放心,我一定比之前那個男人更能滿足你的,哈哈……」邢衛臉上的笑容奸婬到了極點。
雪冰凝實在無法忍受他嘴里吐出的骯髒字眼。「如果你這麼迫不及待想死,我就成全你。」
提起手中軟劍,她立刻朝他攻去。
可沒想到中了毒,邢衛?竟然還有力氣反抗,連連閃過她好幾招,而且動作之輕浮像在捉弄人一般。
「想不到你居然還有力氣反抗。」她就不信邪,提起軟劍再度猛攻。
就在劍端指向邢衛?之際,突然一把羽扇擋在前端,讓劍鋒硬生生地偏了個方向,僅僅在邢衛?臉上劃下一道血痕——
????
「是你。」在看清楚來人後,雪冰凝惱怒的眼神幾乎要噴火。
這死無賴怎麼老是像幽魂似的,糾纏著她不放?!
司徒未央似乎沒有感覺到自己並不受歡迎,他展開了最誠摯的笑容,有禮地對她做個揖。「娘子,別來無恙。」
「誰是你娘子?」不要臉的家伙。「讓開。」
這麼氣憤!司徒未央臉上的笑容不變,規勸道︰「殺人……這不好吧?!」
他可從來不崇尚暴力喔。
這人還真不是普通的羅唆。「滾。」此時雪冰凝腦中只充斥著報仇的念頭。
「呃!了解。」司徒未央羽扇往邢衛?的頭上用力一敲。「我娘子叫你們滾,沒听到嗎?」
又是這臭小子,邢衛?跟他交過手,當然知道眼前這看似瀟灑文弱的男人究竟有多大本事,權衡之下知道不能招惹,于是趕緊帶著幫眾離去。
「別走……」雪冰凝好不容易威脅掌櫃並設下這個陷阱,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地放過他們,可惜她追了兩步,即讓司徒未央擋下。
「別追了。」
「你……」她冷睨了他一眼道。「你一再的阻擋到底什麼意思?」
「保護你。」司徒未央正襟危坐地道。「你不是他們的對手。」
她冷哼道︰「他們已經中了毒,我要取其狗命根本易如反掌。」
「冰凝兒呀!你真是太天真了,他們幾個是千惡門的人,對于毒也相當有研究,你怎麼會單純的以為他們武功真的那麼不濟呢?」
雪冰凝才不管他們究竟有沒有中毒,或中毒的深淺,她只知道自己要報仇,而計劃了那麼久的事,竟然讓這個無賴給破壞了,叫她如何不氣惱。
「我的事不用你管,反正他們非死不可。」雪冰凝說著立刻要追上前去。
「冰凝兒,我可不希望當鰥夫,別追了。」
「你敢再阻止我試試。」她警告道。
本來他救了她,雪冰凝應該是要心存感激的,可惜這個人太愛多管閑事,一再阻撓她行動,那就不能怪她無情了。
「別這麼凶,我可是為你好。」
「哼!」佳人根本不領情。
司徒未央不死心地分析道︰「先別說你武功實在不怎麼樣好了,就對方是千惡門的人,你也惹不起啊!」
他居然敢大言不慚的說她武功並不怎麼樣,難道他就很厲害?她不信。
「很好,既然你一定要阻止我,那就別怪我無情。」她的軟劍出招,決定先給這無賴一點教訓。
「冰凝兒,這不好吧!你要謀殺親夫啊?」司徒未央一臉驚嚇地到處亂竄。
親夫?!可惡,這家伙一天到晚將那句話餃在嘴邊,簡直叫她越听越惱。
「你敢再胡說一句試試。」
「我沒胡說。」司徒未央朝她曖昧地挑了挑眉道。「親愛的冰凝兒,剛剛那群人可都是我們的‘見證人’呢!」
真是可惡,他居然得了便宜還賣乖,看她如何還能留他。
「該死,我非殺了你不可。」她咬牙切齒地道。
只是,一轉眼,司徒未央早已腳底抹油,落跑了。
「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