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到家，康未濃打開房間里的燈之後，往床上一趴，癱在被子上。
望著自己的手機，她忽然發起呆來。
楚霽雲在離開時說了什麼來著？等他的電話？
結果她就這麼傻傻地中了他的計，一個下午都在想，什麼時候才能接到他的電話。
唉，她實在沒藥救了。
明明喜歡他喜歡得要命，就是不敢像他一樣，大方地表現出來，才會一直逃到現在，就連她自己也覺得氣惱。
「唉，我怎麼這麼別扭？」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有時候就是無法忍受楚霽雲的自作主張，雖然他都是無心的，但她卻覺得不被尊重。
「如果他能夠再體貼一點就好了……」康未濃喃喃地道，忽然發現自己真是個貪心的女人。
離開床鋪，康未濃打開衣櫃拿衣服，準備先洗個澡。
此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想也不想，立刻奔過去接了起來。
「哈！」
「哈！未濃嗎？」
不是他打來的……
康未濃像消了氣的球，坐在床邊。「嗯，是我。」
「呵呵，妳在等誰的電話嗎？」電話的另一端，夏映衣笑著問道。
康未濃立刻紅著臉駁斥，「我才沒有，妳有什麼事嗎？」
听了，夏映衣只是笑了笑，並未拆穿她。
「是這樣的，因為心央的進度超前不少，我們打算讓她打版，先試做出一件男裝，妳明天要回工作室嗎？」
听到這個消息，康未濃雖然吃了一驚，不過仍然馬上同意。「好，我明天會過去的。」
「我明白了，未濃，我們會順便看看她的設計圖，討論一下，明天記得要準時到哦！」
「沒問題。」
「還有，未濃，妳要加油了哦！」
她指的正是她的設計進度。
明白夏映衣的意思，她答道︰「嗯，我會的。」
之後，她們又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才掛掉手機，但是這會兒，康未濃也不禁焦急了起來。
因為她的設計進度不但是三個人里頭最慢的一個，就連頭緒到現在也還沒抓出來，看來她非得加倍努力才行。
暫時放棄先洗澡的念頭，康未濃將隨身攜帶的畫冊翻開來，開始看看這幾天畫出的設計圖。
「唔……不行，都不滿意……」雖然她每天都會畫一些設計圖，但是卻沒有一張能夠讓她滿意。
「怎麼辦呢？」她頹坐在床邊，思考著。
此時，她的手機又響了起來，她立刻接听。
「哈！」
「這麼快就接，妳一定是在等我的電話，對吧？」
雖然很高興接到楚霽雲的電話，不過他的話實在讓她高興不起來。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她紅著臉道。
「听到妳這麼說，就表示我沒猜錯吧？」
他笑得十分爽朗得意，卻教康未濃听起來卻有一點刺耳。
「隨便你怎麼說，你打電話來有什麼事嗎？」
嘴上是這麼說，不過在這個時候能听到他的聲音，竟令她的心情沉靜下來，不再焦躁了。
「我最近要在巴黎工作，妳應該知道吧，巴黎的春夏服裝時尚周要開始了，我得去走幾個秀、拍些照片。」
因為康未濃他們的工作室才剛成立不久，再加上並沒有什麼名氣，因此沒有能力舉辦服裝展。
一听到楚霽雲這麼說，康未濃的心里突然有個想法。
「霽雲，你能讓我去參觀嗎？」
聞言，楚霽雲開心地道︰「未濃，妳終于開始關心我的工作了！要參觀，當然沒問題，妳想參觀什麼？」
說什麼終于開始關心他，她有這麼薄情嗎？
但是她不喜歡坦白對他的感覺倒是真的，難怪他會那麼高興，這讓她覺得她有點不好意思要他幫忙。
反正她是要去收集情報，順便看看他的工作環境，應該不會強人所難吧？
「我想去看你走秀。」康未濃直言。
「走秀呀，嗯，好，我會跟洛洛講，叫他幫妳安排一個前排的座位，到時候讓妳迷死我。」
他的自大雖然她已經很習慣了，不過她每一次听到時，還是會忍不住想澆他一盆冷水。
「我不要坐前面，我想看後台的作業情況。」
她想看看那些世界知名的設計師是如何控制秀場的節奏，掌握秀場的整體氣氛，現在也好、未來也好，這都會是一種很好的學習。
而且她要將這一切牢牢記住，將來有一天……她一定要擠進時尚界，辦一場屬于她個人的服裝秀。
不明白這是康未濃給自己打氣的方法，楚霽雲吃了一驚。
「妳要去後台？」
康未濃堅定地點點頭，「沒錯，就是你們工作的後台。」
等等，她明白那是什麼情況嗎？
他們模特兒在後台不管是男的、女的，幾乎都是一絲不掛的到處跑，忙著做造形、忙著換衣服……
「未濃，妳確定嗎？後台的樣子可不比台前的光鮮亮麗。」他相信以前參與過一些服裝相關設計的康未濃應該也明白。
「嗯，我很確定，我想去看。」康未濃堅持道。「我想去看，將來我會進入的一個世界，會是什麼樣子。」
楚霽雲沉默了一會兒，以溫柔的聲音道︰「好，那麼我就讓妳去參觀，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听到他壓低了嗓音，她的心驀地加速跳動。
「什麼？」
「我在巴黎的這段期間，住妳那里好嗎？」
聞言，康未濃全身都燒紅了，立刻對手機吼道︰「這個你想都別想！」
哼，她就知道他沒安好心眼！
楚霽雲則是朗笑了好幾聲，「哈哈哈，未濃，這有什麼關系，我們又不是沒睡在一起過──」
康未濃捂著耳朵，瘋狂搖頭。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他們倆是有肌膚之親沒錯，不過每一次結束之後，她總是害羞到不行，覺得那樣的她很不像自己。
但是偏偏楚霽雲不這麼想，老是喜歡掛在嘴上，讓她覺得自己好像被貼上標簽，非常不自在。
知道她個性保守，他也不再勉強她。「好、好、好，我不說就是了，我會跟洛洛商量一下，讓他想個辦法讓妳混進後台。」
「嗯。」
「明天我會再打電話給妳，晚安，未濃。」
「晚安，霽雲。」
听到他不舍地把電話掛上，康未濃也舍不得地將手機貼在耳朵上良久，才放了下來。
然後她嘆了口氣，忽然發現她其實是個大笨蛋。
☆☆☆☆☆
「洛洛，你可不可以想個辦法，叫他不要一直咧著嘴笑？」攝影師終于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向賽菲洛抗議。
而罪魁禍首正是那一名站在攝影棚內，上衣半敞，穿著貼身牛仔褲，身材修長的東方男子。
他本該性感地擺出一副酷相，來迷倒眾生，但是不曉得為什麼，他最近的心情好像不錯，以至于現在無法裝出酷樣來。
這個模樣就連賽菲洛見了，都只能嘆口氣，兩手一攤，無奈的搖頭。
「抱歉，這我也沒辦法，不如先讓他休息一會兒，你先拍其他的模特兒好嗎？」
因為當下沒有別的方法可行，攝影師便接受了賽菲洛的意見，讓下一個準備好的模特兒先拍照。
楚霽雲回到休息室，賽菲洛忍不住發火了。
「喂，霽雲，能不能麻煩你敬業一點？」
每一次都給他找一堆的麻煩，霽雲不煩，他都快煩死了。
「我哪里不夠敬業？」楚霽雲反問回去。「我今天不也準時來拍照了，而且進度不是還挺順利的嗎？」
也就是說，他壓根不覺得自己哪里有錯。
賽菲洛听了，揉揉自己的太陽穴，覺得自己的頭開始痛了。
「是、是、是，都是你對，可以了吧？」
懶得再糾正他，賽菲洛坐進他身邊的椅子里，看起來有幾分疲累的樣子，楚霽雲注意到了。
「洛洛，你怎麼了，看起來好沒精神，該不會是準老婆跑了吧？」他忍不住調侃他，卻惹來一個白眼。
「呿，還敢問，還不就是你的事嗎？」
楚霽雲兩手一攤，率性地道了歉。「如果是因為我來法國之後沒和你們聯絡的事，我道歉。」
賽菲洛嗤之以鼻，倒是沒再責怪他，因為他很了解，楚霽雲並非那種不負責任的人，倒是有些話他實在忍不住要說。
「你跟未濃的事要拖多久呀？每一次看到她跑你追的游戲，我都不知道你們到底在搞些什麼？」
談到這件事，楚霽雲也很無奈。「我也沒辦法呀！不知道為什麼她老是喜歡和我拌嘴。」
雖然吵點小架兩個人還是甜甜蜜蜜，不過未濃就是在婚事上不肯松口，怎麼也不願意被他套牢，唉……
听到他這麼說，賽菲洛倒是笑了起來。「哈哈，難得找到一個能夠克你的女人，其實也不賴啦！」
「洛洛，你在幸災樂禍。」楚霽雲瞥了他一眼說道。
賽菲洛聳聳肩。
霽雲最近幾年紅得很，不僅在模特兒事業上如魚得水，更是一些時尚雜志的常客。
最近，他還听說有一些好萊塢的導演看上他，想請他去拍電影，不過霽雲似乎沒興趣，一律婉拒。
但與其說是婉拒，他可是清楚得很，霽雲其實是一個很注重隱私的人，他本來就不太喜歡拋頭露面。
如果不是高中時，霽雲突然改變主意，接受他叔叔的邀請，慢慢接受訓練成為一名模特兒，他相信，霽雲一定還是會照他原來的計畫進入外文系，朝他的外交官之路邁進。
說實在的，當時他還是弄不懂，為什麼霽雲會突然改變主意？不過現在，他很確定這個決定一定和康未濃有關。
就在他們閑聊時，幾位男、女模特兒和化妝師推開休息室的門走了進來，當女模特兒們一瞧見楚霽雲，立刻尖叫。
「啊！是霽雲！你怎麼在這？」其中一位，頭上因為造形而戴了朵大紅花的高挑模特兒，先靠了過去。
其他的女模特兒也跟著一擁而上，這麼熱烈的情況讓一旁被冷落的男模特兒有幾分不是滋味。
「嗨！霽雲，你也來拍照嗎？」
「我好久沒踫到你了，你近來好嗎？」
「妳們好。」楚霽雲對她們投以禮貌的微笑。
賽菲洛則是在他們進門後，就決定先去詢問攝影師，什麼時候能夠將照片拍完，而先行開溜了。
楚霽雲瞥見賽菲洛開溜，還來不及站起來阻止，就被剛剛才到的化妝師壓回位子上。
「我現在幫你先補個妝，等一下就換你上場了。」
化妝師馬上打開帶來的隨身化妝箱說道，楚霽雲這下真的被困住了。
「可惡的洛洛，真不夠朋友……」他忍不住犯嘀咕。
「什麼？」化妝師沒听清楚的問道。
「沒什麼。」楚霽雲露出拍照時用的職業笑容回答。
他身邊的那一群女模特兒可沒閑著，連忙找話題和他閑聊。
「霽雲，你在巴黎的工作都排定了嗎？」一位正在卸妝，等一下準備重新做造形的女模特兒問道。
楚霽雲只好拿起一旁的雜志，心不在焉地答道︰「大概吧，我得要去問洛洛比較清楚。」
「是嗎？那你這回也會去走秀嗎？我參加了不少場的秀，可能會踫到你。」一位看起來頗為自傲的女模特兒說道。
楚霽雲扯了下嘴角，「可能吧。」
得不到答案，她竟然把半個身子貼近他，一反方才的高姿態。「霽雲，別這樣嘛，我是看到名單上有你的名字，我才參加的耶！」
意思就是說她是為他而來，他應該明白她的用意吧？
另一個女模特兒見狀，硬是擠了過來。「安婕兒，妳少打擾霽雲了，人家可沒妳的厚臉皮。」
「妳說什麼？妳這個笨女人！」
就在兩個人快打起架時，一名個子比其他女模特兒都還要高一點的女子，正巧推開門走了進來。
她瞄了大伙一眼，就大剌剌地在楚霽雲身旁空下的位子上坐下。
而原本暫時離開的女模特兒一回來看到自己的位子被佔，也只能模模鼻子，另外再找個位子。
說也奇怪，當她一進門時，偌大的房間里居然一下子鴉雀無聲。
楚霽雲本來還在訝異，大家怎麼全都靜下來了，一抬頭便瞧見了一張熟悉的女性臉孔。
「嗨，艾瑟琳娜。」他對她打了聲招呼。
這名看似孤傲的女子側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楚霽雲忍不住壓低聲音，用中文跟她說︰「謝謝，妳剛剛救了我一命。」
艾瑟琳娜顯然懂得中文，因為她的嘴角正漾出一絲笑意，也用中文答道︰「不客氣，下次再換你救我就好了。」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很樂意。」他聳聳肩道︰「但是妳身邊的護花使者太多了，恐怕還輪不到我。」
艾瑟琳娜此時終于露出笑容來，「我的護花使者恐怕還不如你的護草使者來得多吧？」
楚霽雲也跟著笑了起來，搖搖頭。
「真是說不過妳。」
由于他們是以中文在聊天，即使其他人都豎起耳朵來听，也听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而氣得牙癢癢的。
雖是如此，他們也不敢去得罪艾瑟琳娜。
听說她是某企業大亨的麼女，以前她剛入這一行時，曾被不少同行欺壓過，但是後來那些欺壓她的人，全都離開轉換行業了。
因此他們就算再怎麼對她的高傲和孤僻看不順眼，倒不至于會有人正面和她起沖突，只敢暗中批評她。
而楚霽雲卻是少數能夠和她聊得來的模特兒，所以在面對他的時候，艾瑟琳娜難得露出輕松的表情。
「對了，伯母還好嗎？」楚霽雲問道。
「嗯，她雖然心髒不好，不過還是很愛到處旅行。」艾瑟琳娜頗無奈地說︰「前幾天還跑去登山，把我嚇了好大一跳。」
「不會吧？」
「真的，要不是我爸打電話給她，把她勸回家，她說不定真的跟著登山隊一起上山了。」
楚霽雲笑了起來，「她的身體還真是硬朗。」
「是呀，後來我听她說，原來我外婆也是這樣，那個時候我就在想，是不是將來我也會變成這樣。」
「說不定哦，因為台灣的女人是很有韌性的。」楚霽雲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像我媽平常看起來很柔弱，可是她一生起氣來，連我爸都會被她的氣勢壓倒。」
「是這樣子的嗎？」她很訝異地道。
艾瑟琳娜是中美混血兒，她的母親是台灣人，因此她的中文說得非常好，而她的父親則是一個生意人，小時候他們常在各國之間飛來飛去，所以她除了中、英文之外，日文、法語等等，都能略知一二。
楚霽雲因為本身的語文能力也不錯，又巧遇會中文的她，兩人才漸漸成為這種像是朋友的關系。
不一會兒，賽菲洛走了進來。
「霽雲，換你拍照了，這次要敬業一點，好嗎？」他忍不住用中文提醒楚霽雲。
但是他的話卻令艾瑟琳娜笑了出來。
「原來你今天還不夠敬業？」
她用中文開楚霽雲的玩笑，楚霽雲皺皺眉，賽菲洛這才注意到她。
令楚霽雲起疑的是，賽菲洛一看到她，就變得有一點怪異。
「啊，艾……艾瑟琳娜。」
賽菲洛忽然結巴了起來，更讓楚霽雲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而艾瑟琳娜的表情似乎也有異狀，一反常態，沒有主動和賽菲洛打招呼，這更教楚霽雲確定了他的想法。
他本來想問清楚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還來不及問，攝影師便親自來休息室催人了。
「霽雲，妝補好了嗎？」
楚霽雲丟開雜志，站了起來。「我沒問題了。」
「那你趕快跟我來吧，再拍三組照片，你今天的工作就結束了。」
楚霽雲點點頭，先跟著攝影師離開休息室。
欲言又止的賽菲洛本來想和艾瑟琳娜說些什麼，但是當他一瞧見她又恢復成平常那一個高傲又不讓人靠近的名模時，他嘆了一口氣，隨後也跟著離開了。
不過就在他們走出去之後，整個休息室又開始吵鬧。
艾瑟琳娜讓自己專屬的化妝師繼續上妝，方才那一名幾乎要和其他女模特兒打起架來的女子，則朝她走了過去。
「艾瑟琳娜，不要以為妳會說中文就這麼囂張，霽雲他不會喜歡妳的，所以妳別白費心機了。」她故意壓低了聲音，以只有她們以及化妝師能听到的音量，用英文小聲警告著她。
艾瑟琳娜也不枉在時尚界打滾多年，立刻就回敬她。「不管我會不會中文，霽雲他都不會對妳有興趣的。」
「妳說什麼？」聞言，安婕兒不顧形象大吼出聲。
休息室頓時又鴉雀無聲。
大家都睜大了眼楮瞧，到底是誰敢和艾瑟琳娜起沖突。
艾瑟琳娜淡淡的瞄了她一眼，十分冷靜但嘲諷地道︰「妳要我再說一次好讓妳丟臉是嗎？」
安婕兒頓時氣紅了臉，握住拳頭。不過她也不是笨蛋，知道這麼多人在看，她也沒繼續挑釁，只是冷哼了一聲就轉身離開。
艾瑟琳娜則嘆了口氣，喃喃地道︰「霽雲，這下你欠了我一份人情，下次我一定要你非還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