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舊,人空瘦。
淚痕紅悒蛟綃透。
桃花落,閑泄閣。
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莫,莫,莫!——
釵頭鳳陸游
杜凝芙拼了命的往前跑,心中只記掛著一件事——春兒安全了沒有?現在已經沒有她在乎的事了,她只希望春兒的安全無虞。
李霸在身後狂追,她跌了一下,立刻被李霸鉗制住雙手。「我可抓到你了。」李霸得意的仰頭大笑。
杜凝芙毫不掙扎,但手臂上的疼卻讓她屢屢心揪。
「你殺了我吧!」她認真的看著李霸猙獰的臉,幾乎是用哀求的語氣。
生無可戀,死亦何哀?她的生命已是一片荒蕪,再沒有任何事能撼動她的情緒,再也沒有了…
「殺你?那多可惜。至少在你死之前,大爺我要先吃了你。以報復易戩寒,他讓我丟盡顏面、失盡威嚴,我就叫他一輩子都見不到你,永受相思之苦!」
李霸凶狠的臉上淨是報復的快意。
「你錯了,今日就算我死在寒的面前,他也不會心疼半分。」
她悲戚的笑了。
「那是以後的事,今天我一定要吃了你。」李霸婬欲的一笑,猴急的親吻著她縴細的雪頸。
杜凝芙緩緩的閉上眼楮,一顆心被凍結了,起不了任何的漣漪,一心只祈求一死解月兌。
「快點,在那里!」
急促的聲音夾雜著混亂的腳步聲奔過來,杜凝芙疲倦的睜開眼,看到一群和尚往這里跑,手中還拿著木棍。
他們是來救她的嗎?
不要!不要救我……她想要開口阻止,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眼前的人和景物在瞬間變得很模糊,她唯一的知覺是手臂上的創痛像是要撕裂她的靈魂。
痛,就讓她痛到忘記心苦吧!
人聲漸漸離她愈來愈遠,她覺得好累、好倦,她快听不見大家的聲音,她只想沉沉入睡,遠遠的逃離這一切的苦痛,永遠別醒來…
「少爺,往這邊。」
易戩寒一路踉著春兒,他不經意的發現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驚恐、害怕、心忍不安,這些鮮少困擾他的情緒竟在這個時刻沒一個放過他。
片刻,在發生地點的附近,圍著一群相國寺的和尚,他的心突地一沉,不安節節上升到了沸點。
「松手!你們這群禿驢,張開眼楮看清楚,我是李霸!耙惹我,我就要你們不得好死!」李霸被五、六根木棍架住,不得動彈,但那張嘴還是那麼囂張。
「施主.你公然拿刀刺殺這位女施主,貧僧就是人證。多行不義必門斃,你在佛們淨地行惡,別說佛祖不容,貧僧也絕對不會放縱你的惡行,現在只好把你送往官府嚴辦。阿彌陀佛。」
一名白眉華鬢的師父說道。
「送我到官府?好啊!我倒要看看他們治不治得了我李霸!」
李霸仍然放肆得目中無人。
易戩寒身影一晃,已經來到這里,腳下斑斑的血跡令他怵目心驚,然後看見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杜凝芙,有一名小師父正難過地在旁邊呼喚她。
「少夫人!」春兒掩口驚呼。
易戩寒一把準開小師父,將面無人色的杜凝芙納人懷中,
膽戰心驚地喊︰
「凝芙,是我找來救你了,你听見沒有?」
「少夫人,我把少爺叫來了,我——」
「滾開!」易戩寒殺氣騰騰的一瞪,春兒瑟縮了一下,不敢再口。
杜凝芙滿臉是泥,干掉的泥斑駁的貼在她的臉上,像隨時會剝落。
易戩寒舉起手,手指輕輕的替她拔去干泥,但做得不是很利落。因為他的手在顫抖,那是一中不由自主地顫抖。
「你會沒事的!」平時冷漠的音調都像是秋葉般抖瑟不穩。
「少夫人的手……」春兒仍忍不住提醒。
他的目光被一條鮮紅的白布所攫獲,他全身震顫不已.那是小師父為她包扎的吧?殷紅怵目的鮮血刺痛了他的眼。
「李霸!闢府治不了你,就由我親自審理,我非要你生不如死,讓你嘗嘗為何人人叫我鬼將軍的理由!」
「我不怕你親審,因為我看到了鬼將軍最脆弱的一面,非常值得!」李霸縱聲大笑,被幾名和尚師父架走,他又回頭邊說︰
「她活不成了,因為刀上的奇毒連我都沒有解藥,哈哈——」
易戩寒臉色倏地蒼白,忙著解開染血的白布巾,他的目光一凜,她手臂上的傷口附近已由紫紅擴散到泛黑,分明是中了劇毒。
難怪杜凝芙一直昏迷不醒,她的生命正一點一滴的逝去他沒有時間猶豫不決,立即橫抱起她過于冰涼的嬌軀,快速地離去。
跨上他的坐騎,一手緊抱著社凝芙,一手持著韁繩疾馳而去,快得教人來不及出聲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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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來告訴我,芙兒究竟出了什麼事?」柳氏心焦的問,但易戩寒卻始終不吭一聲,面具又成為他掩飾真正情緒的最佳工具。
「你說話呀!芙兒本來人還好好的說要去相國寺求平安符,讓你和你爹能平安出征,為什麼回來會變成這樣?」
易政豐攬住她的腰,說道︰「事情始未,等寒兒情緒平撫後再問。」
「平撫什麼?他心痛嗎?他還懂得什麼叫情、什麼叫愛嗎?」
柳氏激動地叫著,瞥了一眼正在被古大夫診治的媳婦,眸中淨是憐惜與心疼。
「芙兒是個好媳婦,我知道要她嫁給冷情的你是委屈她了,但她從未怨過,你難道到現在還看不出來,她很愛你嗎?」
易戩寒的身子顫動了一下,目光幽合深沉。
「你究竟在嫌她什麼?」柳氏責備的問。
「夫人,別問了,你看不出來寒兒也痛苦嗎?」
易政豐勸解著,他這個老婆就是這種性子,剛烈又有俠義心腸,絕不容許以大欺小、以強凌弱,很顯然寒兒已經觸犯了她的禁忌。
「你們到底有什麼誤會?我已經快憋死了,今個我非問個清楚人不可。」
「是我誤會她了。」易戩寒首度回應母親的質問。
「誤會什麼?」
易戩寒沉默以對。
「寒兒.你……」
「夫人,小聲點,別在芙兒面前爭吵。咱們先問問古大夫怎麼說。」
易政豐扶著她轉身,正好古大夫也診治完畢,轉過身面對好幾雙憂心的眼楮。
「古大夫我媳婦還好吧?」柳氏急急的問。
迸大夫冷色凝重,看著易戩寒問︰「少將軍,這毒是打哪來的?」
「李霸所有。古大夫,有解藥嗎?」易戩寒的呼吸十分紊亂,內心則惶惶不安。
迸大夫長長地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少夫人中的是七斷紫草毒,老夫解過千奇百怪的毒,這種毒卻是頭一次遇到。」
「既然你都知道是什麼毒,一定知道怎麼解,是嗎?」柳氏雙目熠熠,滿懷希望的問。
「是。」古大大嚴肅的回答,臉色依舊凝重沉痛。
「那還等什麼麼?快幫芙兒解毒。」柳氏的臉上終于有了笑容。
「這」
易戩寒原本亦抱持著希望,但古大夫的猶豫神色,欲言又止,教他渾身都緊繃起來。
「古大人,無論你需要什麼,盡避說。」
他力撫內心的忐忑故作平靜的說。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擅長掩飾自我的感情,即便是最危急的這一刻,他仍然依照慣例行事。
「對對,若是有必要,寒兒甚至可以到大內取藥材。」柳氏覺得易戩寒在這個時候最能派用場了。
面對那麼多人的關注,古大大語氣凝重的娓娓悅道「七斷紫草毒原產于大理,是用七種生長在斷崖峭壁下的毒草淬煉而成,性含劇毒,是大理皇宮用來懲處死囚的毒藥,類似咱們大宋的鶴頂紅。」
「其他的廢話我不想听,我只想知道能不能解?」易戩寒漸漸不耐煩再听到古大夫的描述,知道事態嚴重,他不能等,也不想等。
「寒兒。」易政豐輕斥著,但他並不怪兒子失態,因為這是攸關媳婦的生死。
「少將軍,老夫說了那麼多,只是想告訴你們,七斷紫草毒的解藥只生產于大理,那是種名叫鳳鱗的花,由大理皇室栽植。」
迸大夫不見易戩寒的無禮,仍然詳細以告。
「我立刻出發前往大理。」
「只可惜少夫人等不了那麼久了。」古大夫沉重的宣布。
「怎麼…怎麼會呢?」柳氏驚愣地晃了一子,被易政豐扶坐下來。
易戩寒臉色陡變,銳利的眸光中蘊滿震驚的怒濤,他不想相信古大夫的說詞,但卻不得不信。
「少夫人只能再等五個時辰,從京城到大理來回要數十天,而巳鳳鱗花是要剛采下就得立即服用,一日逼了服用期,效果便大大減低,難以發揮功效。」
迸大夫又宣布了一個死刑條件,使在場所有人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春兒才剛剛趕回來,便听見古大夫說的噩耗,雙腿一軟,癱在房門口。
屋內頓時一片絕望的沉默,沒有人敢開口,一開口,仿佛就要承認杜凝芙無教,這是大家都不願承認的事實。
「你皇城名醫,醫術精湛不遜色于大內御醫,什麼病沒醫過?你說你沒辦法,我不信。」
易戩寒幽合陰沉的目光直盯著古大夫,他的耐性己被磨光,此時此刻,他堅決的相信只有古大夫能治好杜凝芙。
迸大夫打了個寒顫,被他猛銳狂霸的氣勢逼得結巴起來。
「少將軍,少夫人她…絕對不是老夫見死不救,是——啊!」古大夫突睜雙目,因為易戩寒的身體已疾速移到他面前,而他听見拳頭喀喀的作響聲。
「沒有鳳鱗花沒關系,找個可以替代的藥草,你不會找不到吧?」
「鳳鱗花十……十分罕見,是大地…大地的寶物,老夫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東西可以替代,我真的不是不救啊!」
迸大夫誠惶誠恐地說,冷汗直淌。
「寒兒,你別為難古大夫。」柳氏含著淚說。
「沒有代替鳳鱗花之物,我可以不計較,如果連拖延時間的藥草都沒有,你便是浪得虛名的庸醫!別期望你能全身而退!」
易戩寒瀕臨瘋狂的眼神,和失去理智的行為,像極了一頭戰斗中的猛獸,渾身散發出一股可怕的氣息。
「少將軍…」古大夫面有難色,搖著頭說︰「老夫的確是浪得虛名,少將軍想要老夫這條爛命,隨時可取去。」
「你!」他狂怒地一手掐住迸大夫的脖子.準備以銳利的手刀當頭劈下,但父母親的喝阻聲傳來,他立刻助手,仰首怒嘯狂吼,長長的悲慟仿佛能直透雲霄。
「我不會讓她死的。」易戩寒咬著牙,深深眷戀地看了杜凝芙一眼,旋身走出去。
「寒兒!」柳氏急急要喊住他,但他仍奪門而去。「老爺,這是寒兒嗎?」
「是,這是他掩飾不住情感,所爆發出來的力量。」
「他在意芙兒?」
「比我們任何一個都在意。」
柳氏用眼神示意易政豐,攙扶著她回房休息,她已然絕望,兒子肯定也是絕望了。
「一切來得大突然,造化弄人呀!」
他們相偕步出觀場樓,兩人同時怔忡了,眼前那瘋狂的人正怒睜雙目,手持一柄長劍,狂亂的在樓前揮舞,每每長劍一劃一句,劍氣便從劍身劃向空中,夾著翻騰的憤怒,以及深切的傷痛。
「走吧!讓他發泄一下也好。」易政豐說著,護著柳氏離開。春兒拉著古大夫直問︰「少夫人真的沒救了嗎?」
「除非眼前就有鳳鱗花。」古大夫無奈的說,看了杜凝芙一眼又續道︰「听說少夫人懂得花語,那麼她肯定是個愛惜花卉草木的人,沒想到這最後時刻,卻是因為沒有鳳鱗花而無救,說起來挺令人心酸的。」
春兒听他一席話,忽然恍然大悟,她欣喜地奔出去,朝著披頭散發,有如狂人一般的易戩寒大喊︰「少爺,少夫人有救了,她有救了!」
易戰寒登時縱跳到她面前,鉗住她的手臂問︰「你說什麼?」
「少夫人既然能讓牡丹盛開,必能讓風鱗花綻放。只要少夫人清醒,就算只有一刻鐘或半住香都可以,那麼她就能喚出鳳鱗花來救自己的性命。」春兒小臉淨是希望的光彩。
「說得對。」易戩寒仿佛也見到一線生機,他飛奔到杜凝芙的身邊,輕聲細語地道︰「凝芙,听見了嗎?咱們不是沒有希望,只要你肯醒過來一下下,召喚鳳鱗花,你和我就都有救了。」
他深情的細語吹拂在她耳畔,親密地呼喚她的名字,春兒和古大夫各個都希望能有奇跡出現。
時間一點點過去,從無邊的希望之中,漸漸的步人絕望,杜凝芙毫無反應,她只是沉沉的昏睡著。
你為什麼不醒過來?為什麼!」易戩寒焦躁的怒吼,時間一直在逼近,她的身體愈來愈冰涼,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把她救回?
他忽然轉身抓住迸大夫,歇斯底里的問︰「怎麼做?教教我,我要怎麼做她才肯醒?」
他的黑眸忽地一沉,低喃道︰「她說過,她曾想過要死,上次我救了她,這一次呢?這次是我傷害她,她不是不能醒,而是不願醒,因為我才是那罪魁禍首!」
「少將軍,別這樣。」
「少爺…」春兒又低低哭泣起來,其實,這一切全都是她的錯。
易戩寒深深吸氣,下了一個決定。
「她不肯醒來召喚鳳鱗花,那麼就由我來召喚。」
春兒和古大夫全都震愕地看他,只見他抿著唇走到花圃.對著皇天後土下跪,黑眸從未如此篤定過。
「我絕對不放棄,若不是凝芙,我永遠會像鬼一樣的冷血無情。花的妖精,你們必定听得見我,因為我是杜凝芙之夫,那個她全心全意深愛的男人,所以情傾听我的心意,無論付出任何代價,我都不在乎。」
他字字句句情深義重,跪挺的身體仿如泰山一般不動。
春兒也跟著跪于一邊,雙手合十,虔誠的祈禱著。
「滾!我和凝芙不會原諒你,立刻消失!」易戩寒惡狠狠的瞪過來。
春兒瑟縮一下,說道︰「少爺,求求你,讓我也幫忙祈求,多一個人多一分力,不是嗎?只要少夫人身體好起來,我一定會滾得遠遠的。」
易戩寒沉怒地盯了她好一會兒,才道︰「你最好誠心一點。」
「嗯!我會的。」春兒欣喜若狂,然後開始對天地叩首,她知道她就算叩破了頭,也不能減低她的愧疚,但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說也奇怪,原本晴空萬里的好天氣,忽地狂風大作,黑壓壓的烏雲疾空飛馳,滂淪大雨傾盆落下,淋得跪于地上的兩人身上感到一陣針痛。
「少將軍,先進們吧!雨下得好大。」
迸大夫在門邊喊著,這場大雨來得好生怪異,整個世界仿佛都變得暗無天日似的。
易戩寒仰起首來,對著天空大喊︰「盡避下吧!我知道你听見了!」
雨仍舊狂泄而下,仿佛是一場正對凡間人心的重大考驗。
易戩寒索性閉上眼楮,毫不在乎打在身上、臉上的疼痛,他的心意堅定不移,
這場敝異的豪雨來匆匆,去也匆匆,轉眼之見,有是晴朗的好天氣,暖陽亦露出臉來,仿佛適才那場大雨是虛幻的。
「三個時辰了。」古大夫暗自心焦,縱使易戩寒再怎麼深情義重,但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又怎能強求?
迸大夫看看時辰,易戩寒也跪了三個時辰,卻是再怎麼跪也徒勞無功。
「少將軍,我看你還是……啊啊啊…」古大夫走近他,忽地愣住了,一張嘴張得開開的,像見到怪物似的,卻又含著幾分驚喜。
「萌……萌…芽了!」
易戩寒睜開雙眼,一株綠芽兒冒出土壤,以驚人的速度生長,綠睫挺挺而上,七八片的紅緣紫身的葉片同時往八面伸放,比一個巴掌還要大,茂密而鮮艷。
在艷麗奪目的葉片中,有個七彩繽紛的花苞,以感性的姿態綻放出鮮黃色的花朵,教人屏息驚艷。
「就是它,傳聞中的鳳鱗花!」古大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他竟親眼目睹鳳鱗花的生長過程,奇跡,這真是天降奇跡!
「鳳鱗花!」易戩寒從驚艷中回過神來,欣喜若狂地抓著古人夫,焦急的問道︰「你確定是鳳鱗花沒錯?」
「絕對是!紅緣紫身的葉片,鮮黃的花朵,最重要的證據在
于花背是七彩,這是鳳鱗花,絕對錯不了的。」古大夫萬分興奮的說。
春兒等不及的爬過來,「快呀!快摘下它,少夫人就有救了!」
易戩寒望著蔚藍的晴空,磕了三個響亮的叩頭,凝重的臉上終于有了笑容。
春兒也連忙叩了好幾個響頭,不斷的感謝老天爺,而她的愧疚也能減低一點點,心忖,或許她還能為少夫人做其他的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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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已經服用一個時辰了,她為什麼還不醒?」易戩寒朝著古大夫怒吼,他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鳳鱗花,但是,事情似乎不是那麼容易。
迸大夫心理也有數了,說道︰「少夫人中毒太深,又耽誤太久,鳳鱗花能治七斷紫草毒,但畢竟不是仙丹,所以…」
「是你篤定的說有了鳳鱗花,凝芙絕對會醒,你在耍我嗎?」
「少將軍先听我說完,依少夫人的脈象來看,只要能熬過今晚,在明白雞啼之前清醒,就一切無恙了。」
「如果不呢?」
「老夫這顆項上人頭就不打算要了。」古大夫豁出去了。
「滾!我個要看到任何人。」他把所有的人全趕出去,自己則守在杜凝芙的身邊。
他的臉部抽搐著,不想任何人看到他,因為,他再也無法偽裝他心中的傷痛、驚悸和無助。
他將昏迷的杜凝芙抱起,讓她舒服的倚偎在他的胸膛前。
「這樣,你便能听見我的心跳,你會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凝芙、凝芙…」
他顫抖地說著,眼楮中盛滿了即將失去她的恐懼。
他沒吃晚膳,就一直抱著杜凝芙,一動也不動。
燭影東移,明月由西方照進屋里來,把一室的淒清哀然都照得一清二楚,然後月影漸漸模糊,東方微翻白肚。
遙遠的一方仿佛傳來雞啼,驚醒了易戩寒,他猛然一驚,發現懷中的佳人竟分毫未動。
「雞啼,是雞啼了。」他倉皇失措地搖著她,「不能睡了,听到沒?凝芙,別再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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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一直有個男人的聲音,不斷在騷擾她的好眠,他為什麼嘰嘰喳喳老是說個不停呢?
她多希望嘰喳聲停止,因為她覺得自己從未睡得如此安穩過,她心中有一種十分熟悉又教人安心的味道包圍著她,還有一陣沉穩的鼓聲伴著她,雖然那鼓聲老是紊亂失序,但她還是好喜歡這種感覺。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忽然驚顫了一下,因為,有人往她臉上潑了一滴水,水還是熱的;等等,那人又潑了一滴。
她深蹙柳眉,是誰那麼調皮,用這種方式來戲弄她?
她微睜嬌憨的美眸,見到一面古銅色的鏡子,鏡子竟流出水來!
不對!不是鏡子呵?那好像是一個銅制的面具,剛毅而好看的面具。
「你哭了?」她虛弱而沙啞的問,秋眸的心中詫異又慌張。寒……他哭了!」
易戩寒由怔忡轉而狂喜、蓄淚的眼中須臾不離她的將她瞅了好半晌,才深怕她消失般的低喊︰「凝芙。」
凝芙溫柔的微笑,「我第一次听你喚我的名字,不知道為什麼,心里好踏實、好心安。以後,你是不是可以天天這麼叫我。」
「別太得寸進尺,我是心血來潮才這麼叫。」縱使是越過生死考驗,他還是死鴨子嘴硬。
她也不在乎,微微的笑意收了起來,她舉手將面具上的水拭去。
「什麼事惹你傷心到哭?」
「我沒哭,誰說我哭了?」
「你知道淚水的溫度嗎?」她忽然問道。
「不知道,我沒哭過。」
「你不是沒哭過,是因為面具,它掩飾了你所有的感情,包括淚的溫度。」
她柔柔的說著,並動手替他將面具取下來。
「淚水是熱的,這證明你並不是冷血無情之人。」
「凝芙…」他動容的低喃。
「你心血來潮了?」她調侃的一笑,但瞬間神色又揪然一變,黯然淒楚的問「你怎麼會來這里?」
「這是我們的房問,你是多此一問。」
我們?她有些受寵若驚,總覺得有些事發生了,而她卻不知道。
「啊…」她本來想要問出心中的想法,但手臂忽地一疼,整張小臉都揪了起來。
「怎麼了?是不是手又疼了!」
杜凝芙望著他,怔忡了一下,他臉上那驚魂未定的神情,還有失措的舉止,都不像平時的他。
他正慌張的俯視她手臂上的傷口,她這才恍然大悟。
對了,李霸想要殺她,她的悄臉倏地褪去淡淡的血色。
「李霸他……」
她干澀蒼白的唇突然被手指按住,制止她欲問出口的事。
「別提這個人,我恨不得把他碎尸萬段。」他露出陰狼的眼神,無論李霸是地頭蛇出好,有穩當當的靠山也罷,他絕對不會輕饒過他。
杜凝芙點點頭,那余悸猶存的滋味全都回到她的感覺中,她有些寒意,更緊緊的偎著他。
「我一直跑,不停的跑,我听見風伯在我耳邊呼嘯,但風卻無能為力救我。當時……我只想再見你一面,再听听你的聲音……那樣我就能死而無憾呵…」
╴╴「別說死。」他的心又是一揪,急忙的打斷她的話。
「我好累,好像是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她覺得眼皮好沉重。
「的確是我從鬼門關里硬把你拉回來的,如果你再不醒過來,就算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要找到你。」他將她抱得更緊,由衷的感到恐懼。
「寒,為什麼?你明明不理我的呀!現在……我覺得很不真實。」想起他的冷淡,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春兒什麼都跟我說了,是我誤會了你。凝芙,對不起。」
她鼻酸地吸一吸,秋眸水光盈盈的瞅著他。「你不怪我了?」
「你沒錯,錯的是我。喂!你怎麼了?’他焦急的驚喊,輕輕拍打著她的臉。她竟安詳的閉卜眼楮.就像了前昏迷不醒一般。
「沒事,只是我心中的一塊大石落下,突然覺得好想睡覺。
寒,你留在我身邊好嗎?」她楚楚可憐的哀求。
「嗯!但別睡太久。」易戳寒雖然松了一口氣,卻還是不敢讓她沉睡大久。
見她沉睡的容顏,他俯身吻住她蒼白的唇,低語︰「我不離開,你安心的睡。」
唯有擁著她,感受她漸漸回暖的身體,他才能真正確定她的存在。
他從來不看重生死,尤其經年馳騁沙場,生死只在一瞬間,若執著,只怕會貪生伯死。
只是到了今天,讓他嘗到生死永別的可怕,哪怕是執著而貪生怕死,他也不怕別人嘲笑了。
「春兒,回房去睡吧!」陳剛拿來一件披肩,幫春兒抖瑟的身軀披上。「就算你在這里跪上三天三夜,少夫人會醒就是會醒,不會醒你也沒轍,何必苦了自己?」
春兒狠狠的瞪他一眼,任性的說︰「我就高興跪,你不想等你就回去,別吵我了。」
陳剛無奈的在她身邊坐下,抱怨的說︰「少爺也真是的,為什麼不讓你進門,偏要你在門口跪?這里霜寒露重,你一個姑娘家,怎麼受得住?」
「是我願意的。少夫人是我的救命恩人,要是我跪三天三夜能讓她醒來,我絕對不喊苦。都是我害了少夫人,也害了少爺,都是我不好,我真是個心狠手辣的壞人。」春兒斷斷續續地哭起來。
「別哭了,這事我也有份,我……我陪你跪,這樣你會不會安心一點?」
陳剛連忙改成跪姿.看到她哭,他就手足無措得不知如何是好。
春兒哭得更大聲了,安心?少夫人要是永遠不清醒,她一輩子都難以安心。」哭夠了沒有?」門被打開了,易戩寒怒氣沖沖地低吼。
「少爺,少夫人怎麼樣了?剛剛我听見雞啼,時辰就快過去了,如果…‧如果少夫人還沒醒.那…嗚哇——」春兒哇哇大哭起來。
易戩寒連忙將門合上,免得春兒震天動地的哭聲,吵到杜
凝芙的睡眠。他煩透的對春兒大吼︰「你是不是打算吵醒凝芙?」
春兒怔了怔,哽咽的說︰「要是吵得醒少夫人,那春兒要更努力的哭,哇——」
「閉嘴,不準再哭了!凝芙已經醒過了,她人在累了,正在睡覺、你們全滾回去,別再吵了!」易戩寒青筋暴怒的說,然後,當著兩個錯愕的人的面把門關上。
「少、少夫人醒了、她醒了,她沒事了!謝謝老天爺,謝謝菩薩!」
春兒破涕為笑,手舞足蹈起來,只是跪了太久,腳又麻又痛,功也動不了,但她還是覺得好開心。
「既然少夫人沒事,你就能問房休息去,別再跪了。」
「誰說我還要跪,我只是爬不起來而已,快點把我扶起來。」
「雖然少夫人醒來是可喜可賀的事,但我們可就慘了。」陳剛實在很難想像他倆即將面臨的結果。
「這是我們欠少夫人的,遲早要還。不要緊的,就算被趕出府,我們還有雙手啊!謗本不怕沒飯吃。」春兒一點也不擔心。
「你變了!」陳剛望著她好半晌,才吐出三個字來。
春兒怔了怔,然後燦爛地笑了起來。「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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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你莫的不怪我和陳剛?」
春兒又羞又愧的問,她寧可少夫人打她、罵她,就是別對她太好,否則她難以安心。
杜凝芙微笑地搖搖頭,邊剝著一小塊的饅頭往碧綠的池塘里丟看著圍過來的斑斕魚群,她就很開心。
「但我不安心,你不罵我、不打找,還在老爺夫人面前全力保我,甚至讓我繼續留在你身邊,春兒根本沒資格再伺候你。」
春兒手上的饅頭,都快被她捏得變形扭曲了。
「若不是你願意把真相告訴寒,現在我都還是行尸走肉的廢人.說起來,你並非大惡之人,只是被蕭中誠利用了弱點。戳到自己的弱點是很痛的,我又怎能怪你呢?」
杜凝芙神色安然自得,鵝蛋臉泛著健康的紅潤,手臂上的毒已經徹底清除,只留下刺傷的痕跡。
「少夫人,春兒以後一定加倍伺候你,絕對不搞怪了。」春兒舉起右手鄭重起誓保證。
「你和陳剛的事.我已經跟爹娘說過,他們並非不通情理的人,他們也了解相愛的可貴,所以不會怪罪于你們。」
「謝謝少夫人,也謝謝老爺、夫人.春兒無以回報。」春兒鼻子一酸,紅了眼楮,她再也找不到比少夫人更好的好人了。
當初她是怎麼瞎了狗眼,才會道听途說,把少夫人當成妖女。她想,少夫人不是妖女,說不定是哪個仙女來投胎的,才會擁有神力。
「春兒,你若是願意,我想替你作主,叫陳剛跟爹娘提親,你們也好光明正大在一塊,好不好?」她老早就有這個意思,這才叫作有情人終成眷屬。
春兒俏臉一紅,「少夫人剛剛痊愈,別忙我和陳剛的事,反正春兒也不見得得嫁給他」
「口是心非。」杜凝芙促狹一笑,听見沉穩有力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情不自禁的兩頰染紅。
「少爺來了、少夫人,你都不知道少爺有多疼你,他的用心連老天爺都知道,連老爺、夫人部直呼太神奇了,這全是你的功勞,少爺他——」
「在說我什麼?」易戩寒冷峻的瞥了春兒一眼,杜凝芙是原諒了她和陳剛的所作所為,但他這輩子都難以寬恕他們。
春兒立刻識相地福了福,「少爺,少夫人正想著你,你就來了。春兒先下去,不打擾你們羅!」她一溜煙的跑掉。
易戩寒愛戀地從凝芙身後抓住她,冷峻的眸光,在瞬間變得柔情萬千。
「你在想我,」
「是春兒胡謅的。」杜凝芙玉頰紅撲撲的,他溫熱的氣息呼在她的玉頰和耳畔,那種親見的感覺有種說不出來的甜蜜。
「是嗎?讓我听听你的心,看看是不是在說謊。」
他繞到她面前,半邊的燒的臉因為他溫煦的笑而柔和,他低下頭,雙掌握住她的縴腰,耳朵貼在她豐盈的胸口,煞有介事的听著。
「寒,別這樣,被人看見就不好了。」
她慌張地四處張望,他卻是不動如泰山。
「你是我的妻子,怕別人說什麼閑話?嗯I!明明很想我的。」他抬起頭來,邪魁的淺笑,在她的粉唇上烙印自己的味道。
「我在喂魚……嗯……」
她手上明明還拿著饅頭喂魚,神志也很清楚,可是才一眨眼的工夫,她的手上已沒了饅頭,池塘的魚餓不餓也不干她的事了。
她嚶嚀一聲,雙手繞過他的頸子,仰起螓首,四唇交疊,綿密而深長的吻,甜蜜得像要將她融化,
撲通!又是一聲.他們同時轉過去,見到池塘中的錦鯉姿態活潑的躍出水面,其實沒有人,就是它們這群魚兒看不過去他佔有杜凝芙,而發出的抗議!
「為我生子,凝芙。」他並不打算離開她的體內,他愛極了她的溫暖柔情,親吻她細柔的青絲,他的黑眸中有著似水般的柔情。
杜凝芙撫模他的臉,嬌喘方歇,才回答他說︰「我是為你傳宗接代的女人,當然要為你生子,這是我最大的榮幸。」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想要擁有一個孩子,一定是因為那孩子有雙跟你一模一樣的眼楮,小小的芙兒喊我爹,不知道我會多麼高興感動!但是,就算咱們沒有孩子,有了你,也就夠了。」
他深情的在她櫻唇畔低語,輕啄著她的酣美。
杜凝芙胸口溢滿感動;喜極而泣的說︰「我喜歡孩子,也必定因為他身上流著你的血液而更愛他。」
他低沉的笑著,因為這份感動,他的又迅速的狂燃。
池塘里的魚兒都沉入池中,害羞得不敢探頭出來。那一片旖旎春光,就只有兩個親密的人互相在分享。
縱使分離在即,他們心中都有個默契,兩個深深相愛的男女,必定能挺胸度過更大的考驗,淬煉出最純、最真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