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動 第五章

書名︰逆動|作者︰岳靖|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他們沒再交談,一直到用完餐,皇廉兮也沒再出現于包廂里。

皇蓮邦與揚天蓮午後要離開酒館,正是陽光最強的時候。露天椅座的白色遮陽棚全撐開了,涼亭式吧台前的橡木桶堆了洋蔥和辣椒,有人在拉手風琴,樂音輕快地飛揚。

揚天蓮走下浮塢階梯,望著倒映在海面的浮雲。這里像地中海,只是比地中海更美,感覺是飄在空中那座不存在的仙境。

皇蓮邦牽住她的手,朝碼頭坡道走,才邁開步伐,一個聲音從後面叫住他。

「皇蓮邦,請你買單。」右手骨折的Mars繞到他們面前,將一張紙兜給皇蓮邦。

皇蓮邦接過手,看了看上頭寫的天文數字,字跡有點歪扭。他抬眸。

Mars馬上說︰「這里不接受信用卡,請付現金。」

皇蓮邦神情凜然。「皇廉兮呢?」

「出海潛水去了。」Mars答道,左手食指點著帳單。「如果你付不起錢,就把你妻子留在這兒端菜洗盤子。」

「這是皇廉兮的意思嗎?」皇蓮邦拔下指上的戒指,交給Mars,冷聲道︰「這個戒指足以買下整座酒館有余--」

「那又怎樣。」Mars手一拋,空中畫出一道反光弧線,結束在泛起漣漪的海面上。

皇蓮邦瞪眸,露出從未有過的神情。

揚天蓮望向海面,同樣說不出話來。那是婚戒,雖然不是她挑選的,但至少是她在證婚人面前親手幫他戴上的,沒想到,他那麼輕易就月兌下。也許--

也許,落入海中,是它最好的歸處。

「我說過--請你付現。」Mars強調的嗓音再起。「如果付不起,就把你妻子留下--」

「梁熒惑,妳鬧夠了。」皇蓮邦咬牙沈言,額鬢青筋隱隱浮現。

「誰在跟你鬧!」Mars揚高嗓音。「是你皇家大少爺想白吃白喝,拿破銅爛鐵賴賬吧……」

「不可理喻。」皇蓮邦拉著揚天蓮,推開擋路的Mars,憤怒地往碼頭管理中心走去。

Mars回身,沒追上前。她知道自己已經徹底惹怒皇蓮邦了,追上去的話,難保她的左手不會被折斷。

她撇唇,覺得心情很愉快,總算在這太過悠閑到幾近無聊的島上,找到一點樂子了。

揚天蓮從沒見過皇蓮邦如此生氣。

雖然不像他和皇泰清吵架那次大打出手、大聲吼罵,但是他一言不發的凜然神情,卻教人更能感受到他的怒氣。

從碼頭管理中心調車載他們回別墅,已經是三個小時前的事了。臥房落地門外,那盞風鈴融進紅霞里,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響,宛若夕語。

揚天蓮坐在露台水池旁,看著向晚紺藍的海面。些許雜音傳來,她回頭瞧見皇蓮邦穿著浴袍,斜站在落地門邊。

他說︰「過來。」

揚天蓮自庭園椅座站起身,走向他。

皇蓮邦手一伸,將她抱進懷里,吻著她的嘴,往床鋪移。

她幾乎是被他粗魯地摔上床。床架上的簾幕散開落下,他扯開浴袍,光果的身子壓住她。閉眸的頃刻,他已月兌掉她的衣物。

「蓮邦……」她忍不住申吟。

皇蓮邦吻回她的唇,她熱情回應,他卻又咬痛了她的舌。她抽了口氣,鼻端縈繞著他沐浴餅的香味。

他花三個小時在那寬敞、附有按摩室的羅馬澡堂,由專人給他做情緒放松、舒壓理療、泡精油澡,顯然沒有效果,怒氣依舊平息不了。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生氣,畢竟是他自己月兌下戒指的,就算那戒指價值連城,她不認為他會在意。

「蓮邦,你在生什麼氣?」揚天蓮在他身下掙扎,柔荑推抵他的胸膛。

「該死。」他低咒一句,穿上浴袍,趿不好室內鞋,煩躁地光著腳走到五斗櫃前,點根煙,轉往露台。

揚天蓮抓著枕頭坐起身,眸光穿過掀起的簾幕,看著皇蓮邦走出落地門的背影。沒一會兒,他轉頭,視線直直望進簾縫,對著她的眼楮,走回房里,捻熄煙,躺上床。

「我弄痛妳了,是嗎?」

揚天蓮沒回答,靜靜在他身邊躺下。

他伸手攬住她,讓她貼著自己的身體,說︰「妳說會專心當我的妻子,是吧--」

她微微點頭。

「妳最好能說到做到--專心當我的妻子,也能把工作做好。」

他撫著她一個多月沒剪燙,俏麗鬈度逐漸消失的柔軟發絲。

「頭發都在哪里修剪的?」

晚餐過後,他的怒氣似乎平息了,拉著她進浴室泡澡。

盡避浴池很大,他仍要她坐在他胸懷前,長指在她發中穿梭,問她在義大利時,哪家店幫她設計發型。

她說了一個名稱。

他皺起眉。「那家店的設計師全是男人。」這強調的語氣來得突然。

揚天蓮順著水流回身,朝他點點頭。「嗯。」應了聲。

池邊平台牆上的獅口,嘩嘩涌泉。她伸手去接水。

皇蓮邦將她拉回,摟著她的腰。「他們也像我這樣模妳的頭發嗎--」

揚天蓮愣了愣,氤氳的水氣,像薄紗,蒙住她絕倫的容顏。

皇蓮邦輕輕扳過她的臉龐,吻她柔潤的紅唇,說︰「妳就不能找家有女設計師的店嗎?」

揚天蓮又是一愣,忽然覺得他的吻很柔很沈,不知道是她還是他,嘴里有種酸酸甜甜的滋味,讓她產生了某種想法。

「你公司里也全是男人啊。」她嗓音輕軟,揉合在流水聲中恍若鶯啼。

皇蓮邦離開她的唇,看了她一會兒,若有所思地站起身,說︰「妳會把頭發留長的--」

揚天蓮第二天才參透皇蓮邦的話是什麼意思。

皇蓮邦給了她一個工作。

一早,朝陽才剛從雲隙滲出,他親自駕駛直升機,載著她,在祭家海島的上空飛了半小時,于一片蒼綠的草原降落。

草原上,離直升機停降約十五公尺的地方,有一座看似荒廢許久的建築。他們下直升機,四周听不見海聲,僅有風吹過耳畔的呼呼響,感覺很孤寂。

揚天蓮不清楚這兒到底是什麼地方,她抬眸看看丈夫。

皇蓮邦望著荒廢的建築,神情和迎面撲襲的風一樣冷。

「蓮邦--」

揚天蓮一出聲,皇蓮邦馬上牽住她的手,往建築走去。

他不發一語,她也沒再開口,溫順地與他同行,通過一面頹圯半倒的庭院牆,他們站在雜亂無章的花園里。

到處都是藤蔓玫瑰,整座建築被爬滿一半,幾乎找不到屋門,只隱約看得出建物形狀,應該有五幢高矮不均的房子組成,幾根粗厚的壁爐煙囪直豎屋頂。地上有條鋪了米色石板的步道,皇蓮邦放開她的手,沿著步道朝主屋走近,用手扯開攀纏的玫瑰藤。

「蓮邦!」揚天蓮叫了一聲,擔心他會受傷。

「過來,門在這里。」皇蓮邦回頭對她說道。

揚天蓮走了過去。他拉著她上兩級台座,抬頭望著遮檐,說︰「這里是門廳。」

揚天蓮仰起頸子,看見上頭有一輪花形嵌燈,低語︰「很像皇家家徽……」

皇蓮邦轉頭,看她一眼,眸光沈了沈,走上前,伸手打開門。

兩扇緊閉的厚實門板咿呀地往屋內分開。

站在玄關,就能感受到濕氣和灰塵。

揚天蓮輕輕咳了起來。皇蓮邦徑自往里走。

客廳壞掉的窗板有一半以上,玻璃也破了不少,使陽光得以傾泄進來,不至于太過昏暗,倒是蜘蛛結了不少網,日照到不了的地方,有大片壁紙剝落長了霉斑,破舊的家具七零八落地橫倒,想必其他房室也一樣,需要費工夫修繕整理。

皇蓮邦看完這邊,又巡視那邊,最後停在采光廊廳的角窗前。空氣很悶,他推開梃檔漆白的落地門,鉸鏈突然松落,兩片門巨力萬鈞地倒下,發出劇烈聲響。

揚天蓮嚇了一跳,趕緊跑進屋里,找到丈夫的身影。兩人站在無門的采光廊廳,看著庭院的紅磚道上碎了一地的玻璃。

「怎麼會這樣?」揚天蓮低喃。

「鉸鏈銹蝕,強化玻璃經年日照雨淋。」皇蓮邦答道。

揚天蓮看向他的臉。「你受傷了嗎?」她嗓音輕柔地問。

皇蓮邦對上她真誠的眼眸,別開臉,說︰「我沒事。」像是不想站在她身邊般,他跨過門檻,走到屋外。

一股聞起來像鳳梨的香味在空氣中隨風漫開。他記得這里是後花園,角窗右側靠主屋後牆的地方有一棵黃花樹,開花時庭院就會溢滿鳳梨香味。他循著味道轉身望去--

開滿黃花的老樹,枝葉茂密地接續屋檐成為遮蔭。

「還在……」他低喃,眼角余光瞥見揚天蓮的身影似乎在動。

皇蓮邦拉正視線。揚天蓮恰好跨出門,朝他走來。

「這里是--」

「我們要住的地方。」他說。

她頓了頓,美顏流露出不明白的表情。

「這就是妳的工作--」他語氣緩慢地說道︰「妳必須靠自己的雙手,把這兒整理成一個家。」

揚天蓮雙眸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好長一段時間,他沒再開口說話,邁開長腿走到黃花樹下。

然後,他的聲音又傳來︰「妳住餅農場醫護所,應該知道那是一幢很棒的房子,可以說是夢想中的家,那樣的房子是多婕設計的--妳呢?妳能創造什麼樣的家?妳如果做不來,那沒關系,妳只要專心當我的妻子就行--」

「我知道了。」揚天蓮終于發出嗓音,一步一步走到他身邊,拉著他的手,雙眸對住他的眼楮,重復一次︰「我知道了--」美顏蕩漾著笑容,那一貫溫柔嫻雅的笑容,看似溫馴,其實不然。

皇蓮邦神情凝肅,覺得自己的怒氣又被挑起了,一把火隱隱燎燒他的胸壑。他瞪著她,冷聲道︰「我不會派任何僕佣協助妳。」

「我知道。」她笑容依舊,幽黑的瞳眸底映有他的臉。

皇蓮邦甩開她的手,轉身的動作有些過大、過于焦躁。「我拭目以待。」他重重說了句,快步離開。

又過了一天。皇蓮邦返回義大利。

位于羅馬市區巴爾貝里尼廣場的出版社,意外收到一份海外投稿。

這份影像稿件以「蓮」為主題,表述生態。皇蓮邦經由員工口中的描述,得知那份投稿作品不算差,也許可以考慮用來取代暫時被冷凍的皇廉兮。正當他這麼想,他的員工就把投稿者的資料交給他。

這份作品來自台灣,投稿者自稱「采蓮者」,沒附真實姓名,神秘得很。

采蓮,踩蓮。皇蓮邦忽有所感,覺得這稿件分明是沖著他來的。尤其當他翻到一張焚燒蓮田的照片,被挑釁的感受更深。

他不想搞清楚對方是誰,心想,這個「采蓮者」如果有點膽識,就直接對上他,無須用這種迂回的方式。雖然員工說有點可惜,他還是下令退稿,不采用。

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沒多久,相同一份稿件又來了。這次,投稿者非但沒拿掉「采蓮者」,還多了一個要求--希望文字部分由「Cielo」負責。

「Cielo」是揚天蓮的筆名。「采蓮者」和「Cielo」放在一塊兒,這令皇蓮邦心生怪異。不過,他還是退了稿件,只是這次他附上一封親筆寫的信。

幾天後,一個男人出現在他的面前,說要采天上的蓮花……

陽光像聚光燈一樣,「啪啦」一聲後,落在揚天蓮沁汗的臉蛋上。她瞇了一下眼,站在A字鋁梯的雙腳,又往上踩幾階,整個人探出閣樓天窗外,仔細將窗板檢查幾遍。

沒問題。這建築總算有一扇狀況良好的窗子了,只要稍微在窗框磨光上漆,就會像新窗一樣。揚天蓮想微笑,卻笑不出來,腳往下移,身子慢慢離開天窗,還有兩階就要踩到地板,包在她發上的三角巾突然飛落,她反射性地彎身要撿,腳底一個不穩,整個人從鋁梯摔下來。

著地那一瞬間,她咬唇悶哼一聲,似乎很痛苦,但她很快地爬起,朝三角巾掉落的地方走去。

一個影子比她更快撿走三角巾,轉向她。

揚天蓮停住腳步,終于露出微笑。「謝謝你,聖徒。」她接過大狼叼在嘴邊的三角巾,蹲抱抱牠。

聖徒舌忝一下她的臉頰。

「誰帶你來的?你自己來的嗎?」她對一頭狼說話,心里有種悵然感。

她開始整理屋子已經七天了,這一個禮拜里,她沒和任何人說過話。海濱別墅的僕佣幫她打包了簡單的行李,一些基本的炊具和食物,送她過來這兒。他們接通水源,說這樣她比較好整理,除此之外,他們全不能插手,這是「蓮少爺」交代的。

原來,他對她還算有情,至少給了水。

第一天,她整理出一間房間,當晚累得沈睡在霉味濃重的床鋪上。醒來時,她看著大片剝落的壁紙,覺得自己永遠無法整理好這棟建築。那天她哭了,想哭的感覺早在皇蓮邦提及醫護所是多婕設計的事時,就存在了。

她心里很不舒服,覺得自己太軟弱。回想自己的過往,她的確是個軟弱的人,她從台灣逃到義大利……這輩子所有的勇氣大概在那一年全用光了,所以之後的日子只能靠皇家男人。

皇蓮邦也許抓到了她這個弱點,但她沒理由再逃避,唯有整理好這棟房子,她才能找回那個不軟弱的自己。

流過淚後,她心情好多了。她檢視整棟房子,發現地下室保存了許多修繕工具,連壁紙都有。她找出園藝工具,先整理庭園。幾天後,她的雙手傷痕累累、長了繭,不過庭園已經有個美麗雛型。

「這里好髒喔……」一個聲音傳來。

揚天蓮回神,放開聖徒,站起身。

「皇蓮邦是變態嗎……居然把他妻子關在這里!」

「小心腳下那塊凸起的木板。」

皇廉兮走進閣樓門口時,頭還回了一下。

沒一會兒,右手不方便的Mars也走了進來。

揚天蓮美眸慢慢睜圓,驚訝地望著他們,說不出話來。

「天蓮--」皇廉兮開了口,卻同樣說不出話,皺眉看著一身粗布工作服打扮的揚天蓮。

「妳看起來真慘。」Mars走到揚天蓮面前,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她瘦了一大圈,氣色也不好,美眸下有睡眠不足的青色陰影。

「聖徒是你們帶來的嗎?」揚天蓮開口,嗓音有點沙啞,像生病。

皇廉兮沒講話。

她又說︰「對不起,我沒辦法幫你的作品寫東西--」

「走,」皇廉兮打斷她,拉起她的手。「跟我們回去。」

揚天蓮搖搖頭,輕輕撥掉他的掌。「對不起,廉兮--我得整理這房子。」她語氣堅定,旋身去搬鋁梯。

皇廉兮見狀,過去接手,將梯子扛上肩。這麼重的東西,她居然一個人搬上搬下!

揚天蓮沒拒絕他的幫忙,只問︰「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皇廉兮沒回答她的問題,徑自下了決定。「妳非得整理這棟房子,就讓我和Mars來幫妳。」

「為什麼是我!」Mars聞言,吼了一聲,說︰「我的手斷了耶……」她的抗議似乎沒人听見。

揚天蓮問皇廉兮︰「你的作品怎麼辦?」

「由妳來寫。」皇廉兮回答。「出版日期排定了,妳得趕快作業嗯。」

「可是蓮邦--」

「除了皇蓮邦,這世上多得是對我的作品感興趣的人。」皇廉兮說道。

「對對對,你皇廉兮能干……」Mars接續他的話題,對揚天蓮說︰「我父親對妳的文字也挺感興趣,要妳好好撰稿,讓廉兮的新作早日問世。」

「妳父親?」揚天蓮越听越不明白了。

「我父親自己有出版社,他可是皇蓮邦的老師……總之,有我父親在,皇蓮邦算哪棵蔥。」Mars撇唇嗤笑,率先走出閣樓。

「蓮邦的老師……」揚天蓮低喃。

「也是我的老師。」皇廉兮站在她身邊說道。

揚天蓮抬眸。「那Mars她是--」

「她是望月的妹妹,叫梁熒惑。」

梁熒惑和皇廉兮加入了整理「鬼屋」的行列。「鬼屋」是梁熒惑說的,她說不來幫忙還好,現在她插了手,就算揚天蓮想中途叫停,她也一定要把這鬼屋整理出來,關皇蓮邦那個變態鬼。

皇廉兮還帶了農場的幾名壯丁來幫忙修理家具、堆築倒塌的花園圍牆。一個禮拜後,她有了象樣的書房。

夜晚,她在書房里使用皇廉兮帶來的筆記型電腦,為他的新作品撰稿。也許是太入神,她忘了白天整理屋子累積下來的疲累,一寫就是一整夜,天亮時,她看到窗外飄起雨來,草原如海跳起波浪舞。她覺得有點涼,起身想關窗,眼前赫然轉暗,身子軟了下來,倒在地上。

她不知道自己倒了多久,只覺得身體有種疼痛在加劇,讓她爬不起來。聖徒走到她身邊,張嘴輕咬她的手指。

她轉頭,說︰「聖徒……你肚子餓嗎?我好累,讓我睡一下,等會兒弄東西給你吃……」

她的聲音漸漸虛弱,雙眸悠悠閉合。

雨停時,梁熒惑和皇廉兮來到鬼屋。聖徒立在庭院石墩上,昂頭對著陰暗的天空嗥叫。

梁熒惑率先進屋,沒一會兒,神情驚恐地沖出來,大喊︰「天蓮出事了,滿身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