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珞對自己的大意感到羞愧。如果不是太投入,憑他的耳力不該讓敵人欺近到身邊出聲才發現,瞧他的意亂情迷為舞妍和自己帶來多大的危險!
「沈昌,你想怎樣?」舞妍將趙珞護在身後,毫無畏懼的面對剛才對過陣的水盜。「我想怎樣?」沈昌凶惡的臉扯出一抹獰笑,惡狠狠的瞪向她,朝地上啐了一口痰,擲出令舞妍皺眉的不雅咒罵後,接著道︰「老子踫到你這婆娘就倒霉!從洛陽逃獄到這里混口飯吃,還是給你破壞了!老子恨不得剝你皮、啃你骨!」
「昌老大,改成剝她衣服,啃她那身細皮女敕向如何?」同伴中有人提出這樣的建議,一干匪徒你看我、我看你,發出邪佞的笑聲。╴趙珞氣得咬牙切齒,舞妍則在賊人婬欲的目光下,覺得全身不自在。
「是你自己要打劫我,怎麼可以怪我?」她氣憤的辯解。
「好,就算我們冤家路窄!但老子被你害得這麼慘……」
「我們才被你們害慘了!你們頂多是……劫不到貨,而且那艘船還是你下令鑿沉的,跟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沈昌,你不要逼人太甚,我只是不想跟你計較,可不是怕你哦。」「嘿嘿嘿!昌老大,她說不怕你那!」
沈昌被同伴取笑,心頭火燒得更旺。他這輩子最大的恥辱就是敗在舞妍手中,還被她逮進衙門。從兩人相遇後,他就一路霉到現在,好不容易在高郵湖的水寨里安身立命,又踫上這丫頭,落得灰頭土臉,怎麼不教他恨之入骨!
「我逼人太甚?你不跟我計較?」那雙綠豆眼氣得都是血絲,扁平的大鼻子幾乎噴出火焰來。「老子被你害得這麼慘,就算你不跟我計較,我也要跟你計較!」
「我害你?」
「對!你這個掃把星!老子踫到你就霉星高照!不知道是哪來的船竟敢管本寨的買賣,幫著那兩個和尚把我們兄弟打得落花流水。幸虧老子眼尖,溜得快,和這票兄弟邊上岸。嘿嘿嘿……也算老天有眼。竟給老子逮到你跟這小子在親親熱熱,看老子今天怎麼整治你!」
「沈昌,你不是我的對手。」
「你……」沈昌被舞妍這麼一激,理性盡失,虎吼一聲,上前就是一陣猛攻。舞妍揮動手中劍,攻擊沈昌必救之處,兩三招便讓他灰頭土臉的險些傷在她手下。一旁的水盜眼見同伴吃癟.群起攻過來。
由于屋內狹窄,舞妍又要護著趙珞,難免左支右拙沈昌看出她的弱點,不留情的專攻趙珞,果然見到她不顧性命的救援。
他嘿嘿冷笑,示意同伴們纏住她,刻意分開兩人,自己則不懷好意的向趙珞攻去。剛開始,趙珞還能以步法閃避他的攻擊,然而體內凝滯的寒意使得他手腳活動不靈活,終于在舞妍救援不及的情況下,被沈昌擒住,一把刀架在他頸上。
「李舞妍,你還不住手!」
「舞妍,你快走!」
兩人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
舞妍奮不顧身的想趕去營救,然而沈昌架在趙珞頸子上的鋼刀,卻讓她不敢妄動。「你好卑鄙!打不過我,就抓別人來威脅!」
沈昌不怒反笑,「我這是智取。廢話少說,你到底要不要這小子的命?」「你想怎樣?」。
「這個嘛……」他當然是恨不得將她帶著鄙視的眼珠先挖出來,再把她大卸十八塊,好消怨氣。然而同伴們燒著欲火的眼楮,提醒他還有一種更能挫辱舞妍,讓她生不如死的辦法。他嘿嘿婬笑,不懷好意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舞妍,令她頭皮發麻。
「那得看你肯不肯乖乖听話。」
听出他語意里的婬邪意味,趙洛氣憤的心生一種想殺人的沖動。
「你快走,不要管我!」他雙目盡赤,大聲喊著。
「小子,你自身難保!」沈昌不客氣在他頸邊劃出一道血痕,惡意的享受著舞妍眼中的不忍和氣憤。「你要是想教他,就給我放下手中劍,乖乖的讓我們兄弟玩你。如果表現得不錯,說不定我們會饒了這病小子!」
「你敢!」驚人的怒氣自趙洛眼中迸射而出,夾帶著森冷的殺氣看得沈昌暗暗心驚。可他明明是手下待宰的羔羊,他就不信他能對他怎麼樣。
「我當然敢!你就好好看我們怎麼玩你的女人!」他冷哼一聲,轉向舞妍撂下威脅。「你要是不想看他身首異處,乖乖的放下劍,把你身上的累贅衣物全給我剝光!老子要看你光著身子怎麼跟我逞威風!」
「舞妍,你快走!」
沈昌不客氣的摑了趙洛一巴掌,舞妍看得呲裂發指,卻受制于他的安危而拼命壓抑住想殺了沈昌的沖動。
「我數到三。你要是不肯,就別怪我下手狠毒!」
「你……」她當然不能眼見趙洛受到傷害,可是要她在這些惡人手中受辱,她寧可死了算!「一……」
沈昌陰冷的聲音有如催命符;圍住她的男人目光更像準備撲噬獵物的野狼眼楮,只要想到讓他們踫她,舞妍就全身冰冷,一種反胃欲嘔的沖動襲上心頭。
可她不能不管趙洛呀!
分不出來對他是什麼心情,是義氣、憐憫,還是……
總之,那縷心情像爬藤一樣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佔據她不設防的心,她願意為他做一切事,只求他平安無事。
絕望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牽系著她全副心神的男子,像是在訣別。
趙洛看得心都要碎了。
血紅的眼楮里燒著毀天滅地般的火焰怒視著想傷害舞妍的惡人,同樣的憤怒在他體內竄來竄去,渾身的血液如流矢般往腦部沖去,每根血管里都沖擊著想殺人的沖動。他很清楚自己絕對無法坐視舞妍受辱,他寧願死!
「三!」
舞研絕望的放下手中劍,伴隨著鏗鏘聲響而來的是眾匪徒的婬笑,以及沈昌的得意笑聲。這些聲音猶如引信上的火焰點燃了趙洛胸腔里的炸藥,一種驚心動魄的灼烈焚燒著他。烈火焚身的痛苦令他難以承受幾欲要放棄,但只要想到舞妍,就有足夠的勇氣承受血脈里焚灼的烈焰。他必須保護她,不能讓她受辱!
威震天下的烈陽掌拍向毫無防備的沈昌。
這是他頭一次下這麼重的殺手,為了心愛之人的安危,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束一切、因為他……慘叫聲落,沈昌的身影往後倒跌,一班打算對舞妍不軌的水賊被眼前的一幕怔住,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迎向他們的火焰籠罩住。
霎時,廢棄的小屋猶如屠宰場般充滿慘叫和殺氣,幾個眨眼工夫,想要對舞妍不利的惡人一個個四散飛形胸口印著火烙般的掌痕。
情勢的急轉直下個舞妍目瞪口呆。趙珞不是受傷了嗎?怎麼還可以這麼厲害?她的困惑很快消失在自他口鼻間狂涌噴出的鮮血中。
「趙珞,趙珞……」她腦中頓時一片空白,不斷的叫喊著他的名字,跌跌撞撞的飛奔過去接住他傾倒的身體。盤據住他全身的冰冷轉為燙熱的火焰,燒向她的心,滾燙的熱淚泉水般涌出,正如他口鼻里的鮮血停也停不了。
「不,不……」她搖著頭,手忙腳亂的找著大還丹。
「舞妍……」趙路提緊她的手,嘴里除了血液的腥味外,還有她咸咸的淚水。「你沒事了,別哭……」「趙珞……」她終于取出丹藥,顫抖的塞進他嘴里。「你沒事我才沒事。乖乖吃藥哦,你一定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然而血還是不斷自他嘴巴、鼻孔冒出,甚至連耳朵。眼楮都……
「不不……」她不斷的擦掉那些血,以為這麼做它們就會消失不見,可它們還是冒個沒完。「舞妍……」他好痛苦,嘴唇焦灼地顫抖,卻只能發出沙啞的呼喚。
「啊……」五髒六腑里流動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火!
「趙珞,趙珞……」她不曉得該怎麼辦、如果是寒氣她還有辦法,可是他全身發燙。「告訴我該怎麼幫你,告訴我!」
趙珞也希望能告訴她,然而,全身的真氣在他全力使出烈陽掌後不久就失控了,此刻正在體內胡亂沖撞,灼熱的真氣仿佛就要從皮膚下進裂出來,他痛得渾身顫抖不已。
「趙珞……」耳邊還能听到舞妍的哭喊,他的世界卻被黑暗所吞噬,再也看不見她淚濕的臉,還有那濕冥冥如柳煙花霧般的眼……
「趙珞……」她哭得幾欲斷裂肝腸,卻喚不回他的神智。按住他的脈門,還是只能垂淚,拿他體內亂撞的真氣無計可施。
懊怎麼辦?搜索枯腸也想不出外公的藥書有無記載這種癥狀的醫治方法。天呀,她好沒用!為什麼不肯好好跟著外公習醫?為什麼總是粗心大意的不肯認真學習?為什麼?
她哭得傷心,完全沒注意到一陣雜沓的腳步聲來到廢屋門口。
‧‧‧‧‧‧‧‧‧‧‧‧‧‧‧‧‧‧‧‧‧‧‧‧‧‧‧‧‧‧‧‧‧‧‧‧‧‧「趙珞,趙珞……」舞妍哭喊著醒來,睜開眼楮隔著紗帳但見床前的燭架火燭燃得正艷,不禁怔然。這是什麼地方?她怎麼會在這里?趙珞呢?
掀開被子坐起,舞妍在床下找不到自己的鞋子,撩開紗帳,什麼人都沒看見,她不禁感到無措。如果不是記憶太深刻悲痛了,她會懷疑自己正從一場噩夢里醒來,然而,她醒來的地方並不是洛陽家里的房間,所以她並不是在做夢,那麼這是哪里?趙珞又在哪里?
她記得……
秀眉微微蹙尖,努力想讓昏迷前的最後記憶回到腦中。
記得那時她抱著趙珞直哭。渾然不覺有人進了屋里,即使耳邊好像有听到不著大師的聲音,但她太悲痛了,沒辦法分心去了解他話里的含意,仍是抱緊趙珞,後來……
她的眉蹙得更緊,後來只覺得全身一陣虛麻,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她想,一定是有人點了她的昏穴。那個人是誰?他把趙珞怎麼了?
想到這里,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想見他的急切,光著腳往應該是門口的方向跑,轉過隔屏,卻與一道身影相撞。
「小心。」柔柔的一只手輕輕托住她莽撞的身體,舞妍抬頭一瞧,將一張賢淑端麗的帶笑臉顏收過眼簾里。
是個的三十多歲的婦人,秀氣的臉容有著看不出年齡的美貌,回應她的眼光慈和溫柔。「夫人是……」
「我不是什麼夫人。」她掩嘴笑了笑,一雙美目朝她眨呀眨。「珞少爺都喊我一聲雪姨,舞妍小姐不嫌棄的話,跟他一塊叫如何?」
「雪……姨?你剛才說的珞少爺是指……」
「可不是趙珞嘛!」
雪雁拉著她住房里走,一心想見趙珞的舞妍哪里肯退回房間,抓緊她的手焦慮的道︰「他在哪里?告訴我!」
見那雙清靈的美目盈滿水氣,幾乎要哭出來,雪雁的心就像被刀子狠狠劃了一下般難受。她輕拍著舞妍的手安撫,柔聲道︰「你想光著腳去找珞少爺?」
「我……」舞妍羞愧的低下頭,自己的那雙無足根本見不得人。她不像姊姊自幼纏足,在外公及父親的護衛下,娘親最後放棄替哭得死去活來的她纏腳,她的腳就……
「你的腳跟我差不多大,剛好我那里有雙新的,舞妍小姐就將就點吧。」「你……」她訝異的望著雪雁,沒想到她也是天足。「那怎麼好意思呢,雪姨。」」你不嫌棄就好。」只見她笑咪咪的朝身後拍擊了一下手掌,立刻有兩名侍女跟著進來。一人手中捧著干淨的鞋襪,一人手捧著水盆和面布。
「你先洗洗臉、換上鞋襪吧。」
「謝謝雪姨。」盡避心里牽掛著趙珞的狀況,但舞妍可以感覺出眼前的婦人對她的好意,決定先依她的話做,再請她帶她去見趙珞。
她洗好臉,要換上鞋襪時,才想到她自跳進水中救趙珞後,腳一直沒洗,一定是又臭又髒,怎配穿新襪新鞋?舉起來一看,發現自己的腳掌沒什麼髒,只有剛才赤腳跑出房沾的灰塵而且。這是怎麼回事?雪雁像是看出她的疑惑,主動的道。「姑爺將你帶回來時,我替你把腳洗干淨了。你那時候睡得可沉呢!」
「姑爺?」她越听越糊涂,匆匆洗好腳後,接過侍女送來的干布,在她的服侍下套上襪子。「就是珞少爺的姊夫,疏影小姐的夫婿呀。」
「可是他怎會……」
「你什麼都不記得吧?其實我會知道,也是听我兒子講的。他從蘇州一路隨侍站爺,在傍晚時到綠柳山莊歇息用膳。姑爺跟聶總管交代了一些事,整隊人馬就繼續乘船往上游走,說是要去接珞少爺。沒想到走到高郵湖附近,恰巧遇到水盜,姑爺認出被賊人圍在中間的人,是少林寺的兩位師兄,于是出手救援。這才知道珞少爺落水,舞妍小姐跳下相救的事。說到這里,請容雪雁一拜。」「雪姨萬萬不可!」舞妍穿好鞋子,連忙扶住她。
「舞妍小姐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感激。珞少爺是我看著長大的,他一向很會討人歡心。這次蒙你沿途照應,甚至不顧性命的跳下水相救,我……」雪雁眼眶一紅,淚珠兒情不自禁的滾下。「我沒做什麼,倒是趙珞……他究竟怎麼了?他……」昏迷前一刻的悲痛記憶如火燎燒著她的心房。他的身體滾燙似火,體內的真氣噴發洶涌、胡亂倒竄,血液自七竅不斷涌出,可恨的是她竟想不出辦法來救他!
「你別著急,听我說完。」雪雁安撫著她的情緒,語氣溫柔的往下說︰「姑爺解決水盜之後,就和眾人分路尋找你和珞少爺。好在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找到你們。那時你緊抱著珞少爺不放,哭得肝腸寸斷。姑爺在不得已之下點了你的穴道,好讓唐大先生和其夫人診治珞少書的傷。」舞妍心想,那唐大先生跟他的夫人如果是趙珞寄望甚殷的唐門前門主唐言和其妻白玉奴,趙珞不就有希望嗎?
「趙珞他……」
「唐夫人以冰寒掌力鎮住了珞少爺體內亂竄的真氣,總算保住他的命。」听見他暫無性命之憂,舞妍壓在胸口的大石移開了些,可是沒親眼見到他,總是不能心安呀。「雪姨,求求你帶我去見她。」
「舞妍小姐別這麼說。姑爺早吩咐,只等你一醒來,就請你過去相見。」「那……麻煩你了。」掩飾不住心里的急切,舞妍迫不及待的朝外走。
雪雁在門口趕上她,指點她往前的去路,在每隔二十步就掛有宮燈的廊道上右彎左拐,來到一座寬敞的跨院,上題著「松鶴齋」字樣。
敞開的格扇門上裝飾著松、鶴長壽紋,但舞妍無心觀賞,隨著雪雁進入廳中。「姑爺,舞妍小姐來了。」
三面開門的客廳里,聚集著好幾個人。其中的不著、不惑,舞妍是認識的,但任何人的目光都會忍不住投向承受雪雁恭身行禮的男子身上。他有著非比尋常的俊美外貌,即便是坐著,穿著簡單的天青色便服,挺立的身形仍給人玉樹臨風的印象,端正瀟灑的氣質飄逸如仙,然而此刻那修長的眉目間卻浮著屬于人間的淡淡憂慮。
見到兩人到來,他站起身迎接。
「有勞雪姨了。」他朝雪雁點過頭後,目光盈滿溫暖的投向舞妍。「我是珞弟的姊夫楚行雲。依據家師的傳書所述,舞妍姑娘是李師叔的千金,那麼我倆也算是師兄妹了。」「是,楚師兄。就你一個人來嗎?師嫂……」
「內人由于懷有身孕,不適合遠行。」
「那趙珞……」
楚行雲還待回答,兩道身影自落地罩後轉出,只見他快速的迎過去。
「兩位前輩,珞弟的情況……」
為首的唐言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將神情疲累的妻子安置好,轉向廳內一張張神情焦灼的臉孔。「他體內四竄的真氣已經壓制下來。不過,他妄動真氣造成的內傷需要一段期間方能痊愈。至于他體內的冰焰之毒,老夫必須汗顏的承認,一時半刻還查不出端倪。不過,我已經取其血液樣本,到了蘇州後,再跟影兒會診吧。」
「珞弟目前的狀況可以移動嗎?晚輩打算盡快送他到蘇州。」行雲問。
「可以。內人的寒冰真氣不但鎮住了他體內四竄的火毒,還繳和了他妄動真氣造成的內出血狀況。冰焰的火毒一旦轉為穩定的寒毒,只要別讓寒毒侵入心髒,就無性命之憂。」「那我現在可以去看他嗎?」
認出說話的姑娘即是抱著趙珞不放的那位,唐言的眼神轉為若有所思。
「老夫正想請教姑娘一些事。據不著、不惑兩位大師所言,姑娘從趙珞中毒之始,使一路伴隨,還能以真氣幫助他抵抗寒氣。不曉得姑娘對他中毒的經過是否了解?」
「我雖然目睹,但詳情還是趙珞跟我說的。毒閻羅突然攻擊他,兩人對拆了好幾回合……」她簡要的將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唐言與妻子白玉奴仔細聆听,听到毒閻羅自承冰焰是從苗疆蠱蟲冰蠶體內提煉出來栽培的變種,都蹙起眉來。
「老夫不解的是,趙珞既知他修習的烈陽神功會激發冰焰里的火毒,為何還妄動真氣?」唐言無心的一個問題,像根針般刺痛舞妍的心,一時間珠淚婆娑了起來。「都是為了我……」她悲泣的道,「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他也不會……」「舞妍小姐,你先別哭,慢慢的把話說清楚。」雪雁摟住她輕聲安慰,終于讓她暫時止住哭泣,將事情發生的經過說了一遍。
「如果不是為了我,他也不會……都是我害了他「師妹千萬勿以此自責。師妹為了珞弟幾次不顧自身安危相救,珞弟怎忍坐視師妹為他受辱?他這麼做不過是身為男子該當為的事。」行雲終于明白何以廢屋里的尸首上都印著烈陽掌印。趙珞必然是在急怒攻心下,生怕自已難熬火毒攻心之苦,是以一出掌毫不留情,這麼做是為了維護舞妍。「可他難道不明白他的命對我來說比任何事都重要嗎?看著他七竅流血我卻救不了他,我的心好痛……」
「我相信珞弟對師妹也是同樣感情,才會不顧一切的出手。師妹就不要自責了。」舞妍全身一震,反復的咀嚼行雲的話,懵懂中似乎領悟了什麼。
同樣感情?她與趙珞之間有著什麼同樣的感情,讓兩人都不顧自己的想要維護對方?甚至在將要失去對方時,被一種驚心動魄的痛苦所撕裂?
舞妍的腦中充滿兩人相識以來的情景。恍然明白這些日子來的相互扶持,流動在兩人之間的情感暖流,並不只是朋友間的情義。但那究竟是什麼?她需要更多時間去理清,和趙珞一塊弄個明白。她堅決的拭去眼角的淚水,抬起那雙被眼淚洗亮的眼眸著向行雲。
「師兄,我要見他。」
「後者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把眼光轉向唐氏伉儷徵詢意見。
唐言微一頷首,「他還沒醒來。」
「沒關系,我想看看他。」’見舞妍的眼淚又要落下,行雲連忙指引她進人趙珞歇息的房間,並將房內負責看護的侍從郁活活給叫出來。
床上的人臉色慘白得和紙張一樣,全身僵直不動,一個可怕的念頭掠過舞妍腦中,眼前仿佛又出現他七竅狂涌鮮血的恐怖情景,一時間手足冰冷,還以為他死了。
不,他不會死的!
她堅決的告訴自己,鼓起勇氣伸出顫抖的手模向他挺立的鼻,輕微但不容人忽視的呼吸搔拂著掌心,她松了口氣,坐在床側,小心翼翼的握起他冰涼的手╴「趙珞……」緊澀的喉頭艱難的吐出他的名字,腦中千頭萬緒,不曉得該從何說起。倒是在眼眶打轉的淚兒先行流下,帶著心中的無限情意落在兩人交握的手。
就這樣默默垂淚,任眼淚一滴滴落下,代替她說不出口的話,眼光一刻也舍不得離開他清瘦的臉龐,但願就這麼瞧著他一輩子,任歲月將兩人淹沒、化為相對的一雙石雕。
趙珞虛弱垂下湖眼睫卻在這時候眨動。如新生雛鳥扇著無力的羽翅般一次一次的想撐起。當心中牽系的人兒出現在模糊的視線中,虛乏的眼皮仿佛得到力量般的猛力揚起,將舞妍淚濕的小臉,和濕冥冥如柳煙花霧般的眼盡收入眼瞼。
那是他在陷入昏迷前割舍不下的,沒想到自己還能再次擁有,趙珞不禁有種失而復得的欣喜。「舞妍……」微弱如耳語的輕吟挑動著她脆弱的心弦,舞妍緊緊握著他的手。「我在這里」
「你在這里。」像是滿足于她的答案,他失去血色的嘴唇微顫了一下,抖落了一朵令人銷魂的笑花,一縷溫郁的馨香宜達她心底。
「是的,我在這里。我們安全,沒事了。」她舉起他的手到唇邊,深深的印上一吻,從他體膚傳來的涼寒並沒有凍著她,一顆心反而滿溢著溫暖。
只要還能這麼依偎在一塊,再冰寒的冬意都阻止不了她想靠近他的心。
「你沒事……太好了……」在釋然的輕嘆聲中,長長的睫毛安心的合起,趙珞平靜的臉顏沉入香甜的美夢里。
看得出來他有多疲憊,舞妍並沒有驚擾他。靜靜的守候著他就好;她滿足于這樣的姿勢,以及守候的態度。
‧‧‧‧‧‧‧‧‧‧‧‧‧‧‧‧‧‧‧‧‧‧‧‧‧‧‧‧‧‧‧‧‧‧‧‧玉劍山莊今日特別忙碌,看著娘親指揮莊里的僕人來來回回,楚立人、郁達人這對雙胞胎兄弟邊吃著糖葫蘆,邊交頭接耳的議論著。
「娘到底在忙什麼?」達人納悶道。
「跟過去瞧不就知道了。」立人從被兩兄弟當成條凳坐的欄桿跳下,朝弟弟使了個眼色,邁著修長的腿跟著領了一票僕人往大門口走去的娘親。」
別看他們兄弟不過才四歲,卻從親娘那里學得傲人的輕功,尋常大人想跟兩人賽跑,還會跑輸呢。是以幾個提氣縱身,便跟上那票大人,見到眾人迎向直驅近莊門的一隊人馬。最前頭的騎士是兩個蘿卜頭最敬畏的父親楚行雲;瀟灑的身影一從馬上俐落的跳下,便迫不及待的迎向焦慮等待的妻子。
「珞弟接到了嗎?」
「嗯。」俊挺的濃眉不由自主的蹙了一下,與他結縭多年的郁疏影立刻察覺出其間隱含的憂慮,跟著心往下沉。
兩夫妻移到馬車旁時,其他騎士也相偕下馬,將駿馬交由楚家的馬夫照料。跟著行雲一塊去接人的活活掀開車簾,車內一雙相依相偎的身影進入疏影眼簾。她錯愕的眨了一下眼,菩提大師的信中是提到有一位姑娘沿途照料趙珞,只是沒說兩人的感情有這麼好了。趙珞閉著眼靠在舞妍懷里,他們從揚州乘船到蘇州,到了碼頭改搭楚家派來的馬車。一路上他都昏昏沉沉,靠著舞妍不斷喂食大還丹來抵御寒氣。即使此刻到了玉劍山莊,處在半昏迷狀況的他依然無所黨,直到舞妍輕柔的聲音喚著他。
「趙珞,你快醒醒,玉劍山莊到了喔。」
他掙扎著掀動眼瞼,氤氳著困倦的眼眸里,盛滿她楚楚的關懷,他下意識的緊了緊她的手。他眼中赤果果的依戀,如胭脂輕點舞妍頰面,她羞怯的轉開眸。不意間與車外正瞪著她看的一雙眼楮對上。
那是一雙令人忍不住想要沉溺的美麗眼眸,充滿春天般的溫暖與活潑靈動,又如孩子般無邪,簡直就是天上的星子墜落凡塵瓖成的。她呆了一呆,發現眼楮的主人不僅眸子美,就連她的笑容都好看得動人心弦。此時,她正對她綻出歡迎的笑容。
「你一定是舞妍。我是趙珞的姊姊疏影,謝謝你一路照顧他。」
「別客氣,我……」在那雙清亮照得人心事無處躲藏的眼光下,舞妍有些語無論次,不曉得該怎麼回答。倒是在她懷中的趙珞,很自然的越過她跟疏影打招呼。
「大姊,我來麻煩你了。」
「不準這麼說!」疏影板著臉,對自幼一塊長大的義弟臉上的病弱蒼白感到心疼不已。「出了這麼大的事,你要是敢不來找我,大姊才生氣呢。」
說完,她示意丈夫先將他抱下來,交給一旁抬著軟轎伺候的僕人,她則伸手扶舞妍下車。「你放心,珞弟既然來到這里,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他。」
在她充滿自信的眼光下,舞妍心中的憂慮和不安奇異的化為泡沫。她終于明自何以趙珞堅信一旦見到疏影,他的毒傷就能治好,因為疏影有一種讓人想要相信她的魅力。
然而,當她跟隨眾人走進雕梁畫棟的山莊里,一種與趙珞距離越來越遠的不安也同時籠罩住她。他將不再需要她了吧?
這個意念格外令她感到難受。
兩人相識後的一幕幕滾滾涌向腦中,塞滿她的心。
這就夠了。
她有這些就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