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麼?」因紓解,身心暢足地伏在她身上幾乎要睡著的程羲,忽然被推開,他不滿地翻身坐起,身邊的人兒已跳下床,朝浴室奔去。
體內的困意全消,他在丁鈴奔進浴室前攔住她,卻差點被她沒頭沒腦揮來的粉拳給擊中,他氣惱的連串詛咒。
「你瘋了嗎?」
「放開我,你這個大壞蛋、騙子、小人……」
「你亂講什麼!」他抓住她胡亂攻擊的手,狼狽地躲掉她險些踢中他命根子的腳,不得已下,只好將她丟上床,人也跟著撲過去,以孔武有力的身軀壓制住她瘋狂攻擊的舉動。
「放開我,放開我……」她叫著,吼著,哭著,「你是壞人,嗚……你欺負我,騙我,你是壞人……」
程羲一時無語,翻身仰躺在床上,順勢將她給摟到身上,任那對粉拳發泄似的捶在胸膛上。
丁鈴其實沒捶幾下,當一只溫柔的手撫慰似的在背脊移動,當他的溫度帶著男性獨特的體味強烈的傳來,當他的心像在訴說什麼似的跳動,氣憤的情緒忽然無疾而終,替代的是委屈極深的酸楚,渾身失了力氣,淚水肆無忌憚的奔流。
「你壞……嗚……你壞……」她嘴里仍在埋怨,卻是又嬌又媚的呢喃,听得人渾身燥熱又起,心跳和呼吸跟著變得急促。
「鈴,鈴……」程羲嘆息的喚著她,略一翻身,讓兩人面對面的側躺在床上,深黑的眼眸里暖暖燒著火焰。「我只是男人,一個為你瘋狂的男人,看在這點上,不要生我氣,好嗎?」
怎麼可以不生氣?他……嗚……「從見你第一眼,我就想要你,若不是知道你還沒準備好,我早就……」
「我現在也還沒有準備好,你為什麼……嗚……為什麼……」她指控的說。
程羲懊惱的鎖著眉頭,「你可知道每個擁你入眠的夜晚,對我都是煎熬嗎?鈴,公平點,我只是個男人!」
他當然是男人,但這跟她公不公平,及他的作為有什麼關系?丁鈴不解的搖著頭,淚汪汪的說︰「你欺騙我!我當你是值得倚賴的君子,你卻趁我睡覺時……嗚,我恨你,恨死你了!你明明說過不會勉強我……」
「輕點,小姐,別那麼用力捶我,尤其是你那雙腳,小心別踢來。」程羲的語氣微帶苦澀,「我承認自己的作為不君子,但在你面前,沒有任何男人想當君子的!你知道自己有多美,美得勾人心魂,美得讓人想做壞事,我能忍到這時候,已經不容易了。說到勉強,我是趁你睡得迷迷糊糊時,辦……那件事,但沒勉強你,最多只能說是誘惑。我從頭到尾,可是費心的取悅你,等你甜美無邪的身子為我綻放……」
丁鈴听得臉紅耳熱,感覺到血液在體內轟轟的流。激情的片段仍記憶猶新,程羲的唇舌和手,曾吻遍、撫遍她全身……她想得渾身燥熱,仿佛他的嘴和手又再度對她使壞。
「啊,你做什麼?」她飛快拍開他欺上她胸前的指掌,敏感的被揉搓得硬如梅子,下月復處一陣火熱潮流蔓延。「我要你!」他眼神幽暗,惟有中心處燒著如炬的欲火。「你一直是知道這點的!本來,我願意再多給你一段時間,但在醫院時,我看到那群男人圍繞著你,用男人渴望女人的眼光看著你,而你還對他們笑……」
她怔了一下,隨即臉色一變,嬌斥道︰「我只是禮貌的寒暄,至于哥哥的同事,他們才沒有對我有不良企圖,你不要把別人想的跟你一樣!」
「不只丁寧的同事,連那個醫生也覬覦你。鈴,你太天真了,如果你世故些、機靈些,不會給我機會佔有你。但你太天真了,任何男子只要對你有企圖,多用點心機,就可以輕易得到你二「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她氣得全身發抖,用力推他,但程羲的胸膛就像一堵搖撼不動的牆,她悲憤的咬著下唇,濕氣飽滿的眼眸冷幽幽的射進他的靈魂深處,吶喊的說︰「我不是隨便的女人,更不是天真,我只是喜歡你,信任你!你以為我會讓其他男人近我身嗎?從小到大,追在我身後跑的男生不計其數,如果我像你說的那麼天真,我早就不是我了!」
見他听後,只是皺起眉,不知在想什麼,丁鈴由怨生氣,粉拳握起,猛捶向他。
「放開我,我再不跟你說話了!」她又急又惱,眼淚流了一大串,模糊了視線。
程羲捉住她,聲音激動的說︰「你是說,因為你喜歡我,信任我,才給我可趁之機?鈴,你是那個意思嗎?你喜歡我……」
「笨蛋,壞蛋,放開我,我不要理你……」
「別這樣,我就是笨,在感情上我是笨沒錯。鈴,這是我第一次為個女人神魂顛倒,以往都僅是不關痛癢的風月游戲,遇到你,我一再警告自己不要陷下去,但還是陷下去了,甚至用盡心機,不擇手段。鈴,我是具的喜歡你,做我的女人,讓我照顧你,疼惜你,我會珍惜你……」
灼熱的吻隨著他欣喜若狂的喃語落在她臉上,丁鈴被吻得頭腦暈沉。盡避知道自己應該繼續生他的氣,明白不應該縱容他為所欲為,但理智已被他熱情的話,和誘人沉淪的所癱軟,再沒有能力抗拒……
***
「這個給你。」程羲將一張信用卡通來,丁鈴嫌惡的別過臉。
「我不要。」
「別孩子氣了。」
「我不是孩子氣,」丁鈴倏的轉回來,一張近來消瘦不少的臉龐蒼白得近乎透明,瓖嵌在上面的兩泓眼眸射出火炬般的光芒,顯現出她內心里的悲憤。「我不要用你的錢!」
「你是什麼意思?你早就用我的錢了。」
「那是為了哥哥,而且我認定是跟你借,將來要還的!」
「你干嘛這麼見外?我們已經是……」
「就是因為這樣,我更不能……」她緊握著拳頭,氣憤他為什麼就是不懂。
「鈴,別別扭了。」程羲猿臂一伸,將她抗拒的身軀硬是給扯進懷中,用雙臂禁錮住她不願就範的身體,附在她耳畔親密的低語︰「你已經是我的女人,用我的錢有什麼關系?學雜費你都讓我付了,何必在意這張卡?」
「那是你……硬搶過去付的,我又沒有要你付……」悲憤的眼眸里蓄滿淚水,丁鈴委屈不已。
「是,是,因為我要照顧你呀。你是我的,我希望給你最好的,但你也知道我近來有多忙,沒空多注意你,拿這張卡去買你想要的東西,需要錢還可以提領現金——」
「我跟你說我不需要!」她氣惱的道。
「現在是大學生了,總要穿稱頭點,乖喔!」
「你為什麼就是不懂!」怒氣沖破了她的自制,丁鈴用力掙開他,連珠炮的發泄心頭的不滿。「你這麼做是在侮辱我!」
「我侮辱你?」他滿眼不可思議。
「你讓我覺得你在用錢收買我,就像你最早之前的提議,要我當你的情婦……」說到這里,她的臉色更白了,忽然間領悟到她目前的處境跟當他的情婦沒什麼兩樣。
她總是抗拒不了他熱情的索求,順從的迎合他的佔有,而每次激情之後,程羲滿足的睡去,她卻陷進自厭的情緒里,心靈好空。
她墮落了,因為程羲,那些自己所堅持的都被輕易拋棄。她不再純潔,成了這個男人的囚奴,想到這里,她就覺得……好絕望。
「留給我一點余地……」她無力的癱倒在沙發里,兩手遮在臉上。「求求你……至少讓我保留一點尊嚴,可以在哥的面前……不至于覺得自己好賤……不至于侮辱到他……」
「你胡說什麼!」他拿下她的手,浮現在她臉上的絕望、傷痛,讓他渾身一僵,無措了起來。「為什麼總要把事情想的這麼復雜?我只是單純的想對你好,盡我所能讓你過最舒適的生活,沒有侮辱你的意思。鈴,這不是交易,我也沒把你當成可以用錢收買的女人,你對我是珍貴、寶貝,難以取代的。我喜歡你,迷戀你,這些你都知道。如果我的方法讓你不開心,你可以告訴我,但不要認為我是在侮辱你,我只是用自己知道的方式寵你、疼你,沒有其他意思。」
那雙湛然深澈的眼眸里,流露出的絕給溫柔,令丁鈴堅持的心逐漸軟弱。
她合起眼臉,避開他的注視,低語道︰「這些我都知道,可是……它們只讓我覺得難堪,我不要……」
「那你要什麼?」
簡潔的質問像一道炙人的火焰,丁鈴被燒得措手不及。
她要什麼?他竟然這麼問她!
「我不想說。」一種難以言喻的疲倦席卷向她,如果他無心,她說再多都沒用。「不早了,你該去上班,我早上第一堂也有課。」
程羲靜靜的看她一會兒,意味深長的說︰「你不說,我也知道。你要的是童話,而我已經過了做夢的年齡。我想給的、能給的,都是最實際、對你最有用處的,這道理未必是年輕、單純的你願意接受、明了的。但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世上惟有掌握在手中的金錢和權勢不會背叛你,其他的,都可能在下一秒鐘跟你為敵。雖然我希望你永遠不會明白這個道理。走吧,我送你去學校,手機帶著,也許中午我call你一塊吃飯。」
***
往醫院的一路上,丁鈴還在想程羲早上說的話。
她帶了手機,但沒開,是存心賭氣,因為他說「也許」,好像把她當成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應召女,讓她反感。
他說得沒錯,她是年輕、單純,學不會他冷血冷眼的看待事情,在被他的魅力迷得暈頭轉向,獻出自己後,她想向他索求的僅是單純的愛,而不是他想用金錢打發的,對她更為實際、有用的物質條件。這麼做會讓她覺得自己很廉價,好像她對他的情意,不過是妓女用來跟嫖客要錢的手段。
她不要他們的關系變成那樣,為什麼他就是不肯尊重?如果他有一點點愛她,不會讓她這麼難堪。
想到這里,一陣寒意涌來。
他說自己過了做夢的年齡,她想向他索求的,對他只是童話。他願意承認的,不過是喜歡、迷戀,而不是她渴求的愛。那麼,她對他算是什麼?一個他迷戀的、喜歡的女人?一個挑起他、供他狎玩的……情婦?
所以,她終究是墮落了,淪為男人的玩物!
混合著絕望的悲痛涌上丁鈴心頭,電梯門打開,走廊上明亮的燈光,與她心里幽暗的情緒形成對比。她努力控制沖上眼睫的酸澀,拚命告訴自己不能哭,不能讓哥哥看見她哭泣的臉,不能讓他知道她的傷心和絕望。
但越是這麼想,淚水就越發不可收拾。
如果哥哥沒生病就好了,如果哥哥健康,她所有的委屈和傷痛都可以找人訴說,也不用強自壓抑得這麼苦了。
但哥哥病了,每一秒鐘都在跟死神拔河,這種情況下,她能把自己的苦告訴他,讓他為她擔心嗎?
不,將椎心的苦澀沉埋心底,丁鈴跨出電梯。右轉是兄長住的頭等病房區,當她走到護理站時,心髒猛的收縮,一種不祥的感覺躍上心頭。
「丁小姐,你怎麼現在才來?」
丁寧住院已有一段時間,護士對每天都來探望兄長的丁鈴已經很熟,杏眼里滿是同情,「丁先生的病情突然轉壞,我們一直想聯絡上你,但你的手機沒開。」
「哥……」她撒腿狂奔,在病房門口遇上程羲。
「醫生正在急救,你別進去。」
那張英俊的臉龐堆滿凝肅,看得丁鈴心驚。
「不,哥……」
「為什麼沒開手機?院方聯絡不到你,只好找我。丁寧突然呼吸衰竭,醫生認為情況不樂觀。」
「不……」丁鈴無法置信,昨晚他的精神還好,怎麼不到一天就……心髒急速收縮,她感到呼吸困難,因為她沒開手機,老天爺在懲罰她嗎?
「你怎麼了?」程羲銳眸里浮現憂慮,擔心的扶住她。
「我不是故意……沒開手機……是我害了他……」淚水撲簌簌的直落,太多的悲痛,太多的自責和懊惱,使得她頭暈目眩,心思混亂。
「你說什麼?你開不開手機,跟丁寧病情轉壞沒關系。」程羲好笑復好氣。
「可是哥哥……」
「沒關系就是沒關系,你不要再亂講話了!」程羲粗聲的道。
丁鈴還想說什麼,丁寧的主治醫生從里走出,她連忙迎上前。
「醫生,我哥怎麼樣?」
「丁小姐……」他欲言又止,表情沉痛。「你們進去吧。」
「什麼?」丁鈴只覺得渾身冰冷,她甩開程羲的扶持,沖到病床前。
「哥,哥……」
床上蒼白瘦弱的男子勉強撐開眼皮,看到丁鈴,他抖了一個虛弱的笑容,聲音低微難辨。
丁鈴俯耳貼到他嘴邊,濃烈的藥味與死亡氣息撲鼻而來,層層疊疊的壓至心口,令她差點沒法喘息。
「鈴鈴……哥哥撐不下去了……」
「不,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死亡的陰影籠罩而來,她恐懼的低叫,像個無助的小孩哭泣。
「對……不起,哥哥……」
「不要這麼說!我要你活下來,鈴鈴不能沒有你。」
丁寧的嘴角抽搐,眼神里充滿無可奈何,顫抖著手伸向妹妹。
丁鈴用力握住,力氣大得像是擔心手一松,哥哥就會離她而去。
「別走,別離開我……」她哀傷的懇求,丁寧卻只是無奈的抖著嘴角。
「為我好好照顧自己……替哥哥活下去……」
「不,我需要你照顧我,求求你。」
丁寧無語,只是望著妹妹身後的男人。
程羲像是了解他心中所想,向前一步,俯身道︰「我會照顧丁鈴。」
丁寧深深看進程羲眼里,仿佛想確認他的承諾能否相信,他無力的蠕動嘴唇,像還想說什麼,但連個氣音都沒發出來,強撐的眼皮無力的垂下,被妹妹握住的瘦弱指掌也失去了力氣。
「十五時二十三分十六秒。」
醫生報出死亡時間,丁鈴覺得眼前一黑,在昏過去之前,听到一聲嗚咽,那悲嗚像是從受傷的靈魂里摩擦出來,听得人心酸。
***
喪兄之痛,對丁鈴是個沉重的打擊,十八歲的她,在一瞬間變得蒼老。這不是指她的外貌,而是說她的心情就像等死的老人,暮氣沉沉地失去了對生命的熱情,所有的感覺都麻木而遙遠。
那雙美麗的眼瞳整日里霧霧茫茫,蒼白的小臉瘦得尖尖小小,她活著,卻像是死去,靈魂陷進絕望的渾噩里出不來,一顆心空空蕩蕩,著不了力,畏怯地縮在悲傷的外殼里。
這段期間,她依賴著程羲,像具行尸接受他的每個指令。兄長的葬禮之後,他要她搬進他公寓里,她沒有異議的順從。搬家那天,依照程羲的意思,她什麼都不用收拾,只要人過去就行。但連日陷進悲痛里的丁鈴,在回到與哥哥相依為命多年的公寓,回憶潮水般的涌來,每一樣家具和物品,都成了她想念兄長的憑借。
她非得要一樣一樣清點,程羲由得她,或許他了解到這對丁鈴而言是一種療傷止痛的方式。
在清理兄長的舊物時,丁鈴意外找到他在住院期間所寫的日記。
那是從丁寧留在病房里的一箱私人用品里找到的,當時她沒有細看便帶回家,沒想到里頭竟有日記。
她顫抖的打開,里頭的文字像一道光照亮了她陰暗的心谷,她感到一陣血液沸騰,心頭火熱了起來。
從知道自己罹患癌癥後,丁寧就開始在日記里寫下心情,最初的文字充滿對病痛和死亡的畏懼與不甘心,以及對妹妹的擔憂,但在手術一星期後,他在日記里寫故事。
上面是這麼記錄的——雖然鈴鈴的笑容仍是那麼開朗,但從醫生凝重的臉色,及程羲眼神里的悲憫,我察覺到病情並不樂觀,死、亡的陰影步步逼來。與其每天無所事事的躺在病床上,除了等死外,總覺得自己還能做些什麼,當我這麼想時,一些匪夷所思的意念忽然就這麼冒出來。是呀,在看過數不清的小說後,我也可以構思自己的故事情節,這倒不失為一種打發時間的、萬式。
就這樣,他開始在日記里撰寫故事,有時候會在連續的文字間,夾雜忽然冒出來的一個意念,使得日記內容顯得雜亂。丁鈴無法阻止自己一篇一篇的翻閱,借著閱讀的動作,她仿佛深入了哥哥當時的心情。
原來,每次她面對的那張充滿信心的愉悅臉孔,只是哥哥的假面,為了不讓她擔心,他忍受著的疼痛,精神上的苦悶,只拿歡樂的一面對她,就像她同樣不忍心將自己的委屈和悲痛告訴他,日日強顏歡笑是一樣。
而到了最後一天,他甚至強撐著身體的不適,寫下遺言。
鈴鈴,我好像走到了盡頭,昨夜還夢見爸爸和媽媽來接我,哥哥心里有預感,沒辦法撐下去了。原諒哥哥,我知道哥哥的死,對你會是很大的打擊,你一定會很傷心。我沒辦法叫你不要傷心,只希望在傷心、之後,你能好好活下去,就算是替哥哥活,小兀成那些哥哥來不及實現的夢想……或許開一間糕餅店,寫一部小說,畫一幅好畫……看到這里,丁鈴陷在悲痛里的心魂悠悠覺醒,暗夜里的空氣沁涼的透入心底,她的思緒分外清明,不再渾噩下去了,丁寧的遺言像黑夜里的一盞明燈,幫助她找到生命的目標。
她要完成兄長的故事。
對一個從來沒想過要寫小說的人,這不是樁容易的差事,但對丁鈴,這不僅是替兄長完成夢想,同時也是救贖和療傷止痛,再艱困她亦是甘之如飴。
她下意識的認為,兄長會罹患肝癌,她有一部分的責任,沒有早期發現,早期治療,她更難辭其疚。如果不是為了要撫養她,兄長不會這麼辛苦,如果他能吃好點,多休息,就不會得肝癌;而如果她有注意到他的蒼白瘦弱,或許能早點發現他的病癥。
從那年的寒冬,寫到來年暑假前,小說終于完稿。她不確定是否能被出版,但在寫作的過程中,她覺得兄長就在身邊陪伴她,這是兩人一起寫成的作品,他們比任何時刻都要更貼近彼此的靈魂。
當出版社通知她稿子錄取時,她在欣喜之余,毫不猶豫的以兄長的名字為筆名發表,並為兩人共同完成的作品設計封面,希望出版社能采用。幸運的,她的畫作受到錄用。
之後,丁鈴開始了寫作和封面繪圖的生涯,生活有了寄托,籠罩著她的哀傷一日一日淡了,程羲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卻欣喜于她的轉變,開始邀她出外旅游。
另一年的春假,兩人來到日本賞櫻,丁鈴頭一次看到這麼大片的櫻林。群花怒放的氣勢,比起陽明山上的櫻林更磅礎,尤其是落櫻繽紛,那美到極致的花雨,總是特別撼動人心。
除了賞櫻之外,還有其他的觀光行程。這天下午,程羲帶她來到涉谷的公園通,這里除了有數家大型百貨公司,還有東京最具代表性的人氣品牌專賣店。丁鈴沒想到會在異國遇見熟人——不是她的熟人,而她之所以會注意到,實在是因為對方的氣勢驚人,而且是針對他們這個方向而來。
只見三名打扮時髦的摩登女從擁擠的人潮中突圍而出,其中一名穿著細肩帶、低胸剪裁的迷你洋裝,這在東京春寒料峭的四月天氣里,算得上是超辣無比的清涼打扮,更猛的是,她完全不顧腳上蹬的恨天高至少有六寸高度,以不怕會扭到腳的方式疾步奔來。那頭長度到肩膀的咖啡金秀發因為她奔跑的關系,飄逸的向後飛揚,一雙上下眼瞼涂滿最新彩妝的綠眸閃閃亮出驚喜的光彩,髻翹的假睫毛興奮的煽動著。
「程羲,你怎會在這里?」她涂著紫色指甲油的縴縴玉手一把捉住程羲的左臂,因為他的右臂正親密的摟著丁鈴的腰。
「你?」程羲一臉的狐疑,認不出來自動投懷送抱的辣妹是何方人物。
「我是蓓蓓呀,你不記得人家了呀!」她愛嬌的嘟起紫色的嘴唇。
「周蓓蓓?」一抹恍然大悟升上他眼瞳,但仍有些不敢買信的微眯起眼,上下打量對方。「你眼楮什麼時候變成綠色了?」
「哎,這是隱形眼鏡啦。」她吃吃嬌笑,還曖昧的橫他一眼,「你好壞喔,明明記得人家的,還故意裝做不認識。」
「的確認不得。那天吃飯時,你不是這樣的。」
「那是……」她又是一陣呵呵笑聲,「人家到了東京,當然要入境隨俗,做最時髦的打扮。對了,那天之後,為什麼都沒約我?」
「恐怕我們不太……」
「她是誰?」沒等程羲說完話,周蓓蓓描黛的媚眼凶光畢露的射向丁鈴,她的同伴在這時候趕過來,兩雙眼楮同樣不懷好意的瞪得人發慌,丁鈴下意識的偎向程羲,尋求保護。
「我的女朋友。」他不耐煩的介紹,「對不起,我們還有事,失陪了。」
「什麼女朋友?程羲,喂,等一下呀!」
完全不顧身後聲嘶力竭的吼叫,程羲帶著她快步問入人群里,直到兩人來到一家法式餐廳,丁鈴等服務生離開,才開口詢問︰「那位小姐是你朋友嗎?」
「談不上。」程羲傾向她,炯炯的眼眸里有抹奇異的輝芒,語氣慢條斯理。「只是個相親的對象。」
「相親?」震驚猛然襲來,跟他在一起的這段日子,丁鈴從來沒想過程羲會有別的交往對象。再說,憑他萬人迷的臉蛋和體格,好像也不需要相親。
「對。」他像是無意隱瞞,侃侃而談道︰「從我回國那天起,家人就安排了無數次的相親宴。」
丁鈴怔怔的瞅著他,心里酸甜苦辣連成一氣。
「你不必放在心上。那些相親的對象在我心里,壓根比不上你一根頭發。丁鈴,只有你是無可取代的,其他女人都不算什麼。」他傾身向她,眷寵的在她粉女敕的櫻唇上烙下深吻。
不算什麼?
這些話不知在耳邊悠悠回蕩了多久,好幾個春秋就這麼過了,再次听他重新保證的言語,對像已經不再只是個相親的對象,而是未婚妻。
「舅舅和阿姨認為鞏固我的地位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跟個門當戶對的財團千金聯姻。鈴,這只是一種手段,跟誰結婚對我沒有意義,只有你對我最重要,至于依隻……她只是我得到百代集團的踏腳石,跟她訂婚,我並不情願,卻是必要的。」
踏腳石?
依隻?
丁鈴回過神來,怔怔的注視正一臉關切對著她的可愛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