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貴美身側俯視著她的男人的確是書綸。
他以一種連自己都無法說清楚的復雜心情注視著貴美。
距離兩人上次踫面有一星期了,當他開車經過這里,目光突然被坐在路邊的人兒所吸引,情不自禁的停下車,朝她走來。
初次見面時,她是無助待人援救的傷患,她的神情畏縮、害羞,動不動就臉紅。
同一天的第二次見面,她依然害羞,卻展現令他佩服的好幾面。對於依隻的急於報恩和補償,她一再婉拒,表現出施恩不望報,以及不求不技的寬宏大諒。為了要拿到工作上的年度全勤獎,她堅持帶傷上班,在陳述自己的主張時,拋棄羞怯侃侃而談,臉上煥發的精神讓人無法忽視。後來,她更為他說話,和讓蔡父為了依隻闖紅燈的事責怪他,即使她當時的表情是羞澀、失措的,但仍強迫自己勇敢的說出來,一張小臉漲得通紅,眼神灼灼生輝,就像一朵挺立於荊棘間、開向天空的玫瑰般動人。
上星期見到她時,貴美又給了他全新的印象。
女性的嬌羞依然存在,但畏縮不見了,替代的是一抹新覺醒的自信,加上造形的改變,過於剛強的臉部線條被修飾成狂野、有個性,眼神明亮生輝,女性的魅力隱隱浮現。除了這點外,貴美也在依隻氣惱的跑開時,適時追上她給予關注,化解了一場小風暴。但她毫不居功,只說是理所當然。
想到這里,書綸的目光更熾熱了。盡避這一星期來刻意不去回想,但思緒如風,總在最沒防備時闖上心頭,他無法忘懷那雙熱烈如火焰的眼眸如何蠱惑他、挑起他男性的渴望,讓他差點就……吻了她。
他納悶為何會如此,這一星期來,他都想找到答案,然而答案卻是一道難解的謎,總懸在那里讓他模不著頭緒,他唯一明白的是,黃貴美吸引他,只是這份吸引力會是因時因地而起,再見面就應該會消失的吧?
但現在,他不敢這麼說了,因為此刻當她以女性的純真熱情專汪的回視著他,書綸發現自己依然有吻她的沖動,迫不及待地想餃取她清新自然的感覺,想知道她的唇是否如眼神般熱烈如火,是否如她清新的外表有著朝露般的香甜,更想知道是否吻過她之後,他就不會再渴望她,可以讓自己的心靈和都回復正軌。
他想知道,但除了站在那里俯視著她外,什麼都沒有做。
「你……」貴美從相視中回復過來,舌忝了舌忝唇,遲疑地開口。
「我……」他像是故意學她似的,也拉了一下聲音,但其實是為了掩飾被她無意中流露出來的性感挑動的渴望。
〔方書綸!」她狼狽地漲紅瞼,覺得他在取笑她。
丙然,那張俊美的臉龐綻出了可惡的笑意。
「生氣了呀,」他的聲音充滿磁性,「我開車經過這里,看到你坐在這里泡腳,便下車過來打聲招呼,可站在這里有一分鐘了,你都沒注意到我。」
說到後來,語氣倒顯得哀怨,活像她對不住他似的。
「我……怎、麼、知道!」她的語氣有些結巴,避開他像是會螫入的眼光,偷溜了一眼不遠處的奧迪。「我閉著眼,沒看到你。對了,你怎會走這條路?」
〔昨晚跟企畫部的同事到陽明山夜游、泡溫泉,今早才下山。你呢?又怎會在這里?」
「我出來慢跑。你怎麼沒有約依隻?」
這對未婚夫妻很奇怪,除了上星期帶著一群電燈泡出游外,沒見過兩人單獨約會過。
「我約了,她說不想來。」
語氣听起來有點哀怨,貴美心弦顫動,覺得他好可憐,忍不住安慰他,「你也知道依隻最近很熱中學造形嘛。這幾天,連孟琳、曉君和書雅也像是被她給傳染,幾個人一有空就聚在一塊討論著要怎麼幫我裝扮。加上依隻不習慣熬夜,大概是因為這樣才沒答應你。」
「我知道。」書綸感到有趣,他會比她更不懂依隻嗎?「書雅搜集了一堆衣服和服裝雜志,顯然是玩得很開心,就是苦了你,被她們拿來當……呃,研究對象。」
「說得好像我是白老鼠似的。」貴美好氣又好笑。
「我沒那個意思。」他乾咳了聲,有點擔心自己的話會傷到她,但貴美臉上並沒有不悅,他知道自己想太多了。「只是她們幾個瘋起來時,什麼亂七八糟的主意都會出籠,我是擔心你受不了。」
「還好啦。」貴美像想到什麼似的笑了起來,「是有一些滿有趣的事發生,可依隻不會讓她們亂來,所以情況還在控制範圍之內。」
「哦……」听她說起依隻時,表情特別的甜美,眼神里還有抹寵溺,書綸有些不是滋味。
「你跟依隻處得很好嘛。」
「她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書綸無法否認,只是忍不住說︰「那我呢?我也好相處嗎?」
〔啊?」不明白他這麼問是什麼意思,貴美的表情有些困惑。
「這麼難答嗎?」他自嘲地笑了笑,突然像發現什麼似的,嘴角的弧度擴大。「我可以坐下來嗎?免得你一直仰著頭,我也一直低著頭,很累人的。」
斌美一怔,猛然醒悟到自己一直維持著他說的那個姿勢,再一次狼狽地漲紅瞼。奇怪,以前不曾覺得他有這麼促狹,怎麼他今天淘氣的模樣更甚依隻呢?
不愧是未婚夫妻,連性子也像。
「你很會臉紅。」他不顧身上穿的名牌西褲有多昂貴,隨意地坐在她身邊,側著臉打量她。
「我臉皮薄,血液循環好。」她故意低著頭看自己的腳,不看他。
「腳好點了嗎?」他的聲音低沉得好感性。「上星期六,你還說腳痛,現在還會嗎?」
「早好了。」他的關懷減去了她的不悅感,貴美嘴角微揚,側過臉看他。
書綸長得很漂亮,柔和的蛋形輪廓,深秀俊朗的五官,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那麼迷人。尤其是那雙眼楮,像是隨時都在放電,長而彎的睫毛扇子般的扇了扇,一種揉和了孩子般的純真與女性嫵媚的魅惑散發出來。但這並不會讓他顯得女性化,他銳利有神的眼眸時時顯得溫暖且充滿智慧,當他專注地看著某人時,有種堅毅得讓人無法逃避的氣勢,充滿陽剛力量。
「我可以看嗎?」
「什麼?」貴美以為自己听錯了,他說要看,是看什麼,他的視線直直地投射在她泡在溫泉里的雙足,沒等到貴美的回答,便當她是默許了,卷起了外套的衣袖,就這麼撈起她一只腳。
「我記得是這只腳。」觸手的柔潤令他心情一蕩,他忍不住眯起眼,專注的凝視掌心里的女足。
「方書綸!」貴美倒抽著氣,一道電流般的快感從他踫觸的點、面直傳大腦中樞。
要命,他到底想干嘛?怎麼可以隨便踫人家的腳嘛。
「噓,我瞧瞧。」他的聲音帶著安撫的力量,修長的指掌以溫柔的力道順著她腳上的筋脈按撫,動作倒是有模有樣的,只除了急促起來的呼吸聲略略泄漏了他的情緒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專業。
斌美的腳出乎他意料的美麗,有如一彎新月縴長,不僅形美,觸踫到的肌膚也有如絲綢般的觸感,帶著溫泉的滑與膩,酥人心魂。此刻—他有點明白何以古代人會喜歡賞玩女人的蓮足了,那真的有種……快感。
「我、沒、事。」她壓抑下幾乎要逸出喉嚨的申吟,從齒縫里擠出每個字,就算被他按摩得很舒服,可是脆弱的心髒無法承受這種帶電的快感。
「好吧。」他意猶未盡的放下這只腳,但就在貴美松回氣的同時,他又去抓另一只。
「你干嘛呀!」她急得一張臉都漲紅了,兩只手急忙地阻止他。
「順便按摩。」他的表情顯得無辜。
「不用了。」
〔貴美,你的腳很漂亮,有沒有意願拍廣告?」他沒有強求,只是看著那雙果足,表情深思。
「腳拍廣告?」她听得一頭霧水。
「鞋子的廣告,絲襪的廣告都很適合。」
「我的腳嗎?」彷佛是頭一次發現她的腳形長什麼樣子,貴美的神情顯得好奇。
「對。你不覺得自己的腳美嗎?」
「還好啦。」她困窘了起來,跟個男人談腳好像有點……她越想越人對勁,急忙道︰「我該回去了。」
「今天星期六,你應該不用上班,沒必要急著回去。」舍不得讓她走,書綸挽留道。
「我要回富基漁港。假期時,店里的生意會很忙,我回去幫忙。」
「噢。」找不到藉口留住她了,只能看她從隨身的背包拿出毛巾擦腳,動作俐落,但粗魯了點,如果是由他來做,自會給予腳背、腳底,及每根腳趾頭最為溫柔細致的擦拭和呵護,哪像她隨意擦了擦,便迫不及待地穿上鞋襪,活像趕著赴什麼緊急約會似的。
「我幫你。」他迅速的站起身,很紳士的提供自己的手扶她起身。
斌美猶豫了一下,但沒有拒絕。
她有雙修長的手,指頭尖尖很美,書綸失神了一下。
「謝謝。」她提醒他該放開了,一張粉臉又充血了。
書綸放開她,像是擔心自己又會忍不住伸手向她,便將兩手插在褲袋里。
「我送你。」
「不……」本來想拒絕的,但貴美想到書綸或許想探訪依隻,便點了一下頭。
坐進車內,看著那雙男性的手掌俐落的操控車子,穩當的朝前開去,貴美的呼吸不穩了起來,顯得坐立不安,心慌意亂。
是因為書綸身上的味道?那淡淡的古龍水味是很男性化的,聞起來很舒服,她沒理由為他的味道而感到不自在。是他的存在?充滿魅力的他很難讓人忽略,可談不上具有威脅性,雖然他之前對她的態度親昵得讓她心慌,但她沒理由害怕他……
害怕?她在害怕?貴美隨即斥為無稽之談。書綸又不可能朝她撲過來,她害怕什麼?還是怕自己會撲向他?這意念令她渾身發熱,明明有開冷氣,沁冷的空氣隨著吸氣時收納進體內,卻降不下她體內的溫度,心髒越跳越快,血液像在血管里鳴唱般轟隆隆的流。她納悶為何如此,是病了嗎?
幸好車程只有短短的幾分鐘,很快就開到蔡家華麗的大門口。
「我送你到這里。」書綸轉向她說,深秀美麗的眼眸深處里有抹壓抑的火焰。
「好。」貴美慌張地應道,手忙腳亂地推開車門,接著像想到什麼似的回過頭問他︰「不進去嗎?依隻應該起來了。」
「不了,我想回家補眠。」
「噢,那……再見。」她下車,朝他揮手,看著他將車開走。
好奇怪,身體里有好多難以理解的感覺在沖撞,貴美理不清楚那些究竟是什麼,只抓住最上層的想法。書綸為何不進去?補眠?有道理。可他送她回來,不是想見依隻嗎?
難道只是單純的順路送她,沒有其他理由?
她忍不住回想起他看她的眼神,灼熱得彷佛要燃燒起來的眼神,還有他捉住她腳輕柔按撫的那幕也悄悄佔領思緒,形成一道出軌的意念驀然翻上她心頭。
斌美悚然一驚,那意念匪夷所思得讓她不敢相信有此可能,使得她倏地咬住下唇,逃難似的沖進蔡家大門,似乎想把那道不該有的意念丟在門外。但,丟得開嗎?
***
時光腳步不停地倏忽而過。這一日,是新的一年的元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六,依隻所居住的四樓依然是女士們的天堂,貴美在量完體重後,接受朋友們的恭賀。
「貴美姊,你五十九公斤耶。不過才一個月,就瘦了八公斤,腰、臀的贅肉都沒了,曲線也好美。」依隻對著貴美韻律服下展現的美好曲線不斷贊嘆。
「貴美姊,你究竟是怎麼減肥的,快告訴人家啦!」孟琳渴望地道。
「你想知道?」依隻冷娣她一眼,「這可不是光靠我姨爹的針藥並施,或是減肥餐就能達到的效果喔。貴美姊每天五點半起來晨泳,天氣好的話,還會到附近跑步,晚上再撥出時間到三樓的健身房運動,再在我的指導下,自己做全身去角質跟精油按摩,這樣才能瘦得漂亮,瘦所當瘦。」
「那不是很辛苦嗎?」孟琳光听就覺得累。
「誰跟你說減肥很輕松?不過對大部分的女人而言,只要能減得了肥,再辛苦都沒關系。依隻,有沒有考慮去開間媚X峰、菲X絲什麼的,我看你很有當美體顧問的資格喔,貴美姊就是你最好的活廣告!」曉君說。
「再說吧。」依隻扮了個鬼臉,這種事很累人,她可不想累死自已。
斌美回房換下韻律服又回到起居間,看到幾個女孩不知為什麼事笑得東倒西歪,笑意閃爍在每一張青春的嬌靨里,那種不需要言語便能傳達對方在想什麼的默契,今她不禁欣羨了起來。
接過孟琳遞來的花果茶,她好奇地問︰「你們跟依隻認識很久了吧?」
「我們是幼稚園和小一時的同學。」書雅開朗的回答。
「可是依隻已經大學畢業了,你們還在念大學,不是嗎?」她感到迷惑。
「那是因為她小學時速跳了兩級,都不等我們!」孟琳不滿地陳述。
「學費很貴,我替我爸省點學費嘛。」依隻皮皮地回答。
「後來怎麼不繼續省下去了?」曉君冷哼了聲。
「被你們埋怨那麼多次,只好停下來等你們。順便學學畫畫,吹吹橫笛、豎笛,練一下鋼琴、小提琴,跳一下芭蕾……」
「別太過分喔。」書雅以眼光警告她,依隻說的那些,她全都不會,會讓她有強烈的挫折感。
「就是嘛!」孟琳也以憤慨的語氣說︰「人家讀書好辛苦,你卻當玩耍!斌美姊,我跟你說,雖然依隻去年就大學畢業,但整天都在玩,既不工作也不升學!」
〔請問三位千金小姐,大學畢業後有何偉大計畫?是要上研究所?出國留學?還是進入貴父老兄弟的公司大展手腳?」依隻收斂起輕松的笑意,很嚴肅的看著三個好友問。
見到三人面面相覷,眼中一片空茫,她冷哼一聲,「我們是半斤八兩,大哥別笑二哥。我承認自己生平無大志,但也夢想過到國外游個學什麼的。本來是想畢業後先休息一陣子再打算,哪曉得爸爸會強迫我跟程羲訂婚,我自然沒心情再考慮出國的事。後來九一一,爸爸擔心我到國外遇到恐怖分子,連我想到夏威夷度個假都給我打回票,更別提留學了。」
「嗯,很有道理。」曉君趕緊轉移話題,免得再被依隻轟。「貴美姊,你有沒有想過出國留學?」
「從來沒想過。」貴美的語音顯得悠遠。「小時候看著媽媽被逼債,常常今天才賺到的錢,下一刻便被債主拿走了,家里連隔夜之糧都沒有。我心里只想著要快點長大幫媽媽減輕負擔,高中和大學都是半工半讀的念完。後來家中的經濟寬裕了,我也考進銀行,還沒想到進修的事。」
「貴美姊……」依隻听了好心疼。「如果能早些找到你,我就可以幫忙,不會讓你受這麼多苦了。」
她的話每一字每一句都溫柔,但落在她心坎上,卻是比冰雹打在身上還要疼痛。貴美神情復雜的回視依隻,在那雙純真如稚子的眼眸里看到的是推心置月復的情誼,羞愧、心虛頓時掩上胸口,她急急忙忙地轉開眼光,語音暗癥地回答︰「你幫我夠多了。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起。」
「那我們就講現在的事。」曉君以為一定是以前的生活太艱苦了,貴美才不願回想,便善解人意地再次轉移話題。「貴美姊這麼迷人,一定有人追吧?怎麼沒听過貴美姊談男朋友的事?」
「我哪里有什麼男朋友。」
「你騙人啦。」孟琳很嬌氣地說,「你這麼漂亮怎會沒人追!」
「我……」
「有人追,不代表就要有男朋友呀,貴美姊的眼光高嘛。」書雅自以為是的下結論。
「是這樣嗎?貴美姊。」曉君好奇地問。
「我……」
「這件事我代答。」依隻以發言人自居,神秘兮兮地眯起眼笑,「貴美姊其實已經有心上人了!」
依隻的話像突然飛來的一顆石子,輕輕彈過在場每個人的芳心,撩起一片漣漪。
「是誰?」書雅緊張地問。
「不會是……」曉君狐疑地眯起眼。
「不能是逸駿哥啦!!」孟琳發出悲吼。
「你們想到哪里去了!」這些人的反應也太大了。「貴美姊的意中人是——」
「原來你們都在這里。」溫潤的男嗓優雅地飄來,打斷了依隻的公告,並吸引起居間里每個人的眼光。
是方書綸。
斌美的視線在一接觸到他俊美的身影,便難以轉開。
從那次泡腳時遇到他後,兩人不曾單獨相處過,但即使隔著人群,一種難以言喻的渴望隱約存在兩人之間。她的目光會不自覺地繞著他轉,甚至在他回視她時,好幾次無能轉開,臣服在他的注視下。
一開始她告訴自己是他太美麗了,她會看他純粹是美感作崇,就像欣賞螢幕上的明星,雜志上的模特兒一樣。
但為什麼當他日祝她時,尤其是以一種欣賞的眼光看她時,她的思緒就會開始模糊,方寸間被甜蜜和歡喜所充滿,接著慌亂了起來,胸腔里。通猛跳著的心房像有烈火在燒灼,某種不安分的情愫隨著血液流遍全身,涌上眉頰之間,形成胭脂染面的潮紅?
她想知道這些令她慌亂的潮騷是什麼;她想弄清楚為何他一出現,她就變得身不由己;為何看著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唇……她便陷進微醺的感覺,想將他的美色攪進魂夢中,釀成一壇甘烈芳醇的酒,好供餘生品味。
他令她心亂,令她思緒空白,令她忘了自己的身分、也忘了他是依隻的未婚夫。
可悲的是,這些她想知道的事,同時也是她想要逃避的事。
她害怕去細想追究,害怕在知道答案後,會鄙視自己,沒瞼再繼續待在這里,甚至見他。
寧願讓這些慌亂繼續肆虐,雖然,她很想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它們頓然止息,但在拿它們沒轍的情況下,也只能效法鴕鳥將頭埋進沙里,假裝太平無事。但真的能太平無事嗎?
當他明亮的眼楮直視過來,以彷佛要看進她靈魂深處潛藏的秘密般看著她,貴美不僅臉上一陣燙熱,心也像陷進火油里燃燒。不能讓他知道,她也不想知道,緊握著雙拳,用盡全身每一分自制力轉開眼光,她痛苦地合上眼瞼,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她不曾動過心,不曾為他著魔。看著她別開眼光,眸中的火焰同時被不安顫動的睫羽所掩覆,書綸登時感到悵然若失。從來到蔡家四樓的起居間後,他的視線就情不自禁地被貴美所吸引。
似乎每次見到她,都會發現她比上次見面時更迷人些。貴美今天的裝扮跟平常穿褲裝時的帥氣有一些不同,替代的是柔媚的裙裝。第一眼便認出她身上那件立領印花襯衫是他的。在依隻的巧思下,原本的無袖衫被接上白色絲質長袖,形成像背心的襯衫,搭配土耳其藍蕾絲繡花及膝摺裙,露出一截修長勻稱的小腿,使她在看似潛靜的藍色中展現出迷人優雅的氣息。這份優雅,卻被她眼中那兩簇似是不安分的火焰所干擾,明明該是潛靜的,但當她的目光朝他望來,那張仰向他的明媚嬌靨,激起他潛藏在體內的浮躁驛動,幾乎想不顧一切地狂泄而出,即使她移開眼,看不見她眼中的火焰,仍止不住腦中狂野的想像。
想著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是何等親昵呀,曾經貼身而穿的布料此刻服貼著她,與她的肌膚做最親密的廝磨……他的喉頭乾澀了起來,某種火焰般的潮流開始在血管里嗚唱。
他的衣服,她……臉色愀然一變,書綸突然想到,逸駿的舊衣也曾與她做過如此親密的接觸,一種強酸般的憤懣毫無預警的悶燒開來,他登時感到荒謬又困惑。
不該有的遐思,不該有的情緒,不該有的……動心?!
震驚就這麼漫過全身,讓他怔在當場。
兩人對視的眼光,及所有的反應,全都落進依隻眼中。
當最初的訝異過後,她不禁審慎地考慮起這個可能性,最後差點被興奮和狂喜的潮流所淹沒,不顧一切的狂笑出聲。
老天爺,雖然最早之前她曾開玩笑的說要書綸以身相許,但她發誓,那真的是玩笑。沒想到會被她給蒙對,她不得不佩服自己是個先知先覺、絕頂聰明的人哩!
這下子非但可以幫貴美姊找到乘龍快婿,還能順便解決方書綸這個繼任末婚夫,可謂是一舉兩得。
她實在是太聰明,也太幸運了!
「哥……哥……方書綸,你聾了嗎?」
哪里來的獅子吼?書綸被吼回神,連忙掩住耳朵,發琨是妹妹干的好事,氣惱了起來。「你……干嘛叫那麼大聲?我耳膜都被你吼裂了。」
「你好意思說呀!」書雅好氣又好笑,目光狐疑地在哥哥和貴美之間來回瞄著。
「人家輕聲細語的喊你哥,你應都不應,非要我大吼大叫你的名字,你才有反應。」
「我……」書綸語塞,隔了一秒鐘才問︰「你叫我做什麼?」
「我是問你這個大忙人怎麼有空來。」
「我跟依隻約好了。」
「對呀,我們要帶貴美姊去買衣服。」依隻愉快地接口。
「我們也要去!」三道聲音跟著響起。
「你們去湊什麼熱鬧、再說,我的車子最多只能載四個人,你們有五個人耶!」書綸委婉地拒絕。
「讓她們去吧,可以再多開一輛車呀。」依隻說。
「是呀是呀。」三道聲音的主人跟著附和。
「請問那輛車要由誰開?你們之中誰會開車嗎?」
三人紛紛把目光調轉向依隻。
〔別忘了依隻還被uncle……」
「禁駛令取消了。」依隻愉悅地對書綸眨眼,甜甜地道︰「貴美姊有駕駛執照,駕駛技術還得到爸爸的認同,所以爸把對我的禁駛令取消了。你載她們三個,我跟貴美姊開我那輛蓮花喔。」
書綸感到不是滋味,這也就是說她們兩個根本不需要他這個車夫!那依隻叫他來干嘛,他有種不好的預感,陰郁地看向那三只小麻雀快樂得手舞足蹈的模樣,不禁懷疑依隻原本就打算要他來當這三只小麻雀的車夫。
他氣惱地暗暗咬牙,被惱恨的對象一如以往般表現得全然無辜,只見她優雅地起身,順手拉起沙發上的貴美,一前一後地經過他。
忽然,貴美一個踉蹌,書綸下意識地接住那具跌靠過來的身軀,感覺著女性化的柔軟抵住他,更柔軟的兩片唇瓣則驚魂未定地停歇在他頰畔,與男性的頰膚做最親密的接觸。
她因驚愕而瞪大的眼眸閃爍著兩簇壓抑極深的火焰,及多種復雜的情緒,包括一點點驚惶,一點點欣喜,及更多的不安和猶疑,形成一道撩人的風吹亂了他的心湖。他的知覺在剎那的接觸間變得異常敏銳,她柔潤的唇,急促的喘息,攀在他肩上的胳臂,及抵觸著他的女性化胴體,在在激起那具男性陽剛的軀體激烈的反應。
他的鼻翼急促地翕張,嘴角因自我控制而繃得極緊,唯一泄漏他情緒的是那雙驟然變暗的眼眸,那里正燃燒著熾烈的火焰。
「對不起,貴美姊。都是我不好,突然轉過身想跟書綸交代事情,才會撞到你。」依隻充滿歉意的聲音嬌嗲的響起,打斷了兩人忘情的凝視。
書綸匆忙放開她,貴美不穩地站好。
「貴美姊,你有沒有事?」依隻擔心地問,燦燦明眸里閃動著溫暖的關懷。
「沒事。」貴美登時感到羞愧,在依隻這麼關心她時,她卻陷溺在書綸的魅力下,太不應該了。
「沒事就好。我們走吧。」
誰都沒有注意到依隻並沒有停下來對書綸交代任何事,及她睞向他的那道含帶深意的目光,除了書綸以外。
他一怔,那道目光怎麼好像在說︰我對你不錯吧!
一股陰謀的味道隱隱籠罩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