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華晴嵐睜開眼,見到房內的燈已點燃,才發現自己下午賴在藺斐引懷中,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左右不見藺斐引蹤影,讓她打了個大哈欠,雙臂緊抱著棉被,想像自己正抱著溫暖的藺斐引,不由得暗自竊笑。
突地,門扉遭人自外推開,她愣了下,心想來人怎麼會沒敲門?是小倩或藺大哥忘了敲嗎?倘若進來的人是藺大哥,而她正在換衣衫,那豈不是讓他給看光了?或者,他是故意的?
「藺大哥,你怎麼沒敲門就進來了?」她決定不放過這個取笑他的好機會,笑盈盈地翻過身,看向來人。微光中,見到對方較藺斐引矮小的身材及臉龐時,她驚愕得準備張口大叫。
曹敬在她初轉身時,便手腳俐落地沖上前,掩住她的嘴,晶亮的小匕首則架在她縴細的頸子上,不讓她大叫將人引來。
「不許叫!」曹敬惡聲惡氣地命令著。他伺機混進了藺府,準備報復藺斐引,可不許她壞了好事。
盡避皇上命人布下天羅地網捉拿他,可在他背後有一堆工部官員怕死了他被皇上的人馬或是藺斐引的人馬找著,是以一直暗中協助他月兌逃,他可不擔心那些人打著殺人滅口的主意,因為他早說了握有行賄官員的證據,且托人保管著,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那群人也甭想有活路,所以那群人想要不出手協助他都不成。
為了混進藺府,那群人不僅事先給了他藺府的地形圖,于得知華府今日將運送一車自大女婿瞿天問那兒得到的福州蜜桔、燕窩、果脯及自個兒采買的五谷雜糧到藺府時,便私下趁華府的人不注意,取出箱中蜜桔、果脯讓他躲入,巧妙地擺放其間,使華府的僕佣不察地將他運上車,順利進入藺府。
曹敬躲在箱中,被藺府的僕佣抬至食糧存放間,直到听聞不到人聲,才小心翼翼地自箱中爬出,循著手中地圖,一路小心掩藏行蹤,找到藺斐引的臥房,打算藏身其間,趁藺斐引回房不備時,殺藺斐引個措手不及,但想不到會先讓他遇到華晴嵐。這樣更好,有她在更能使藺斐引放松警戒。
「嗚……嗚……」華晴嵐受制于曹敬,無法言語,臉色發白,驚恐地瞪著他,不明白他是如何進到藺府的。
「我警告你,若想活命,最好乖乖听從我的話,否則我不介意讓你立下黃泉,明白嗎?」曹敬的首要目標是藺斐引,待他解決完藺斐引,就會來解決她。華晴嵐見曹敬眼神瘋狂,再見他衣衫襤褸,整個人消瘦不少,想是近來在外頭吃了不少苦頭。她不想激怒他,用力頷首,表示願意听從他的話。
「哼!識時務者為俊杰,算你聰明!」她的合作,讓曹敬冷冷一笑。「小姐,你醒了嗎?」小倩在外頭敲著門扉輕問。
小倩的出現讓曹敬立即閃身上床,火速拉下帷幔,不讓人見到他就藏身于華晴嵐身後,以刀尖抵著她的背心威脅。
「讓她進來!記住,千萬別輕舉妄動,不然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明白嗎?」曹敬狠厲地低聲威脅。
「明白。」華晴嵐的背心清楚地感受到刀尖的威脅,但仍極力保持鎮定,不讓小倩起疑,受到傷害。
「小倩,進來吧。」她坐在床沿,揚聲。
「小姐,你覺得如何?肚子一定餓了吧?呵,你睡了一個下午呢!」小倩端著晚膳進房,置于桌上布菜擺筷。
「睡過一覺後,我的精神還不錯。」華晴嵐冷汗涔涔,輕道。
「是嗎?可是我怎麼覺得你的臉色過于蒼白?難不成有哪兒不舒服嗎?」小倩將飯菜擺放好,發現她的臉色並不好看,步上前想要關心她的情況。
「小倩!今天怎麼才這幾道菜?是我平時對你太好,讓你不將我這個主子放在眼里,開始偷懶了是嗎?」華晴嵐擔心小倩上前會遭遇不測,佯裝惱怒,隨意找了藉口痛斥小倩,喝停小倩的步伐。
「不是的,三小姐,小倩怎麼敢偷懶呢!這菜是廚娘精心烹調備好,再由我端過來的。」小倩從來不曾被華晴嵐以如此嚴厲的口吻責罵,頓時委屈得紅了眼眶。
平時三小姐就是這樣吃的,從來不會嫌菜色簡陋,反而常說菜太多了、吃不完,今幾個怎麼會突然來個大轉變?
「偷懶就偷懶,哪來這麼多藉口?菜是廚娘備好的,難道你就不用注意夠不夠我吃?我會不會喜歡嗎?」華晴嵐目光嚴厲地射向快要哭出來的小倩,心中覺得萬分抱歉,但為了小倩的安危,她不得不將小倩罵走。
「三小姐,是我的不對,我馬上再到廚房去準備。」小倩忍住不哭,低垂著頭,就怕看向華晴嵐時,委屈的淚水會忍不住賓落,心頭仍舊不明白,華晴嵐為何會突然間性情大變?
「不必了,我現下看到你就一肚子火!你給我出去好好反省,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進房來!」快走!不然會有危險!
「……是。」小倩吸著鼻子,不敢不听從華晴嵐的命令,屈膝一福後,懷抱著滿月復的委屈離開。
直到小倩掩門安全離開,華晴嵐這才松了口氣。
「你的膽子很大,居然敢當著我的面救那個小丫鬟!我警告你,接下來最好別妄想救任何人,不然我會讓你好看!」丫鬟不是曹敬的目標,加上華晴嵐識相的沒多話警告丫鬟,是以曹敬就不與她計較了。
「小倩與你無冤無仇,你犯不著費事傷害她,不是嗎?」她試著和他講理。
「呵呵,你說的沒錯,和我有仇的人是藺斐引!我被他害得無比淒慘,他該要付出代價的,你說是不?」一想到自己落到今日這般田地,全是拜藺斐引所賜,他的心便忿恨難平,急欲尋得出口解月兌。
「……你為什麼不想想,你之所以會有今日,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明知不該反駁,卻還是忍不住。她不懂,曹敬已變得如此落魄,為何還是要將過錯推到別人頭上?
「好個嘴刁的丫頭!別忘了你的小命還掌握在我手中,想要活命就乖乖听我的話,別想跟我說不中听的話!」利刃不客氣地劃破她的衣衫,割傷嬌女敕的肌膚。
疼痛令她閉上眼,倒抽了口氣。她能感覺到溫熱的血液自背脊緩緩滑下,但貝齒咬緊下唇瓣,堅持不示弱地叫痛。
「這是給你的小小教訓!我想你不是笨蛋,該曉得自個兒的命該由自個兒守護,沒必要犯傻去守護別人的性命,你說是不?「白家莊」那場大火與爆炸你沒忘吧?你差點就死于非命了,我相信那種痛苦與恐懼一定深深烙印在你心中,你不會想再嘗試第二遍的,是不?」
曹敬認為,她上一回願意與藺斐引同赴黃泉,是感情作祟,也是不曉得死亡的可怕,一時沖動作下的決定,但這回不同了,她已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嘗過那苦頭,再深厚的感情也敵不過巨大的恐懼,今天她肯定能保持頭腦清楚,知道怎麼做對自己才是最好。
「對!」她用力頷首。她的確忘不了當日的恐懼,失去藺大哥的恐懼遠大于面對死亡的恐懼,曹敬不曾真心愛過,不曾毫無條件地為他人著想過,所以他一輩子都不會懂,真愛與付出能夠戰勝恐懼。
「這才是聰明的姑娘。」曹敬以為她認同他說的話,冷笑著,等著看當藺斐引發現自己被心上人出賣時,會有怎樣的表情?鐵定十分精彩有趣啊!華晴嵐不反駁,由著曹敬去自鳴得意。
「晚點藺斐引若是進來,你要引他走近,明白嗎?我再警告你一次,若你無法引他過來,死的人將會是你!」
「明白。」華晴嵐合上眼,向蒼天祈求賜予她勇氣,賜予藺斐引好運,莫讓邪惡的曹敬得逞。
被罵走的小倩站在回廊對著庭中的小橋流水默默掉淚,她一個人躲在這里哭泣,不敢讓藺府的人發現她受到華晴嵐責罵,不想旁人誤以為華晴嵐是嚴厲苛刻的人,免得壞了她的名聲。
「小倩,晴嵐起床了嗎?」藺斐引剛和父親討論完曹敬的事,自書房步出,正好瞧見小倩,便揚聲問。
「小姐醒了。」小倩听見藺斐引的聲音,馬上將淚水擦干,低量著頭,裝作無事地回道。
「你怎麼了?為何垂頭喪氣?出了什麼事?」藺斐引好奇地問。小倩一直以來都精神奕奕的,現下卻一臉難過,好像還哭過,是誰欺負她了?
「我很好啊!什麼事都沒有。」小倩本想抬頭對他微笑,可怕被他瞧見哭紅了的雙眼,唯有繼續低垂著頭否認。
「不要騙我,你剛剛在哭是不是?誰欺負了你?你告訴我,讓我幫你。」藺斐引猜想單純可愛的小倩許是被府里的僕佣欺負了,才會自己一個人偷偷躲在這里哭泣,他不願她在府里受了委屈,卻不敢說出口。
「……沒有人欺負我,是我做得不夠好,所以惹三小姐生氣了……」藺斐引關心的口吻,令小倩更加傷心,他那溫柔的詢問讓她想到華晴嵐,若是從前的三小姐,一定也會以同樣的關心來待她的。
「你哪里做得不夠好,使晴嵐生氣了?」小倩一直盡心盡力在照顧晴嵐,並沒有哪里做得不好,晴嵐會對小倩發脾氣,倒教他感到意外,畢竟在他眼里,晴嵐與小倩情同姊妹,他不曾見她凶過小倩。
「三小姐說,我太偷懶了,今晚端到房內的菜不夠……」一想到華晴嵐的責罵,她忍不住又哽咽了起來。
「你端了多少菜進房?」藺斐引再問。今天因見晴嵐睡得沈,不忍叫她起來和大伙兒用晚膳,是以讓她睡過了用晚膳的時間,讓小倩稍晚再送上晚膳,但廚娘很清楚該備上多少菜,應該不至于會怠慢才對。「四菜一湯。」
「晴嵐平時不就這麼吃嗎?今日怎麼會突然嫌菜色太少?是胃口變好了?」倘若是胃口變好倒是件好事,可以讓她多養些肉。
「我也不曉得,我見小姐臉色不好,原本想要過去關心她,但三小姐卻突然大罵,說菜太少了,還說我偷懶,很生氣地把我趕出來,要我好好反省,沒她的命令不許進房。我不敢惹她生氣,只好退出來,沒能靠近點看她究竟是哪兒不舒服……」小倩努力止住悲傷,訴說當時的情景。
「你是說,她臉色很槽、口氣也很差,而且不許你靠近?再詳細點告訴我,當時她在哪兒?可還有什麼不對勁之處?」藺斐引隱約感到不對勁,急忙追問。
「小姐她當時坐在床畔。不對勁之處……除了小姐從來不曾用那麼凶惡的口氣對我外,還有她將帷幔放下來了。小姐在家時,根本就沒有放下帷幔的習慣啊……」小倩搔著頭,回憶著華晴嵐的異樣。
坐在床畔、放下帷幔,而且不讓小倩靠近?帷幔之後肯定有人藏身,而那人除曹敬之外,別無他想!可惡!
「該死!小倩,你馬上到雲榭找英奇,告訴他我房里有只大耗子。要他立刻過來!」藺斐引神色緊張地命小倩到大宅西廂去找他最得力的屬下駱英奇。
「啊?找駱大人去抓耗子?」小倩愣了愣,認為藺斐引是大材小用。「對,非他不可!你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明白嗎?」藺斐引要她速速前去。
「是。」縱然小倩心中滿月復疑問,可感覺到事態緊急,于是將先前受的委屈全數拋去,拚命往前跑。
藺斐引雙眸冒火,額際青筋浮跳,全身肌肉緊繃,蓄勢待發,跨大步地走回房,準備迎戰等候他的曹敬!
華晴嵐苦思不著擺月兌曹敬的方法,眼見時間一點一滴地流走,藺大哥隨時都會出現,她該如何示警?豆粒般大的冷汗自額際悄然淌下,一顆心因害怕旁人受到傷害而顫抖著。
「晴嵐,我听小倩說你醒了。」藺斐引自外推門進入,談笑如常。「睡了一覺,你看起來果然精神好多了。對了,今兒個你爹命人送了一大車的食糧過來,多到存放處都要堆不下了呢!」
「藺大哥……」華晴嵐沒想到他來得這麼快,腦袋瓜狂轉,苦思著騙他離開的理由。絕不能露出破綻,讓他曉得曹敬就在房中,否則他會有危險的!
「你爹為人豪爽大方,似怕大伙兒吃不夠,成箱成袋的食糧、蜜餞、燕窩盡往府里送,你說改天我再挑個又大又亮的禮物送給你爹可好?」他表面上眉開眼笑,實際上緊盯著她身後的帷幔,盤算該如何以不使她受到傷害的方式,揪出藏身于後頭的曹敬。
「我大姊夫采買了許多好東西,我爹挑了些送過來,答謝你們對我的照顧是理所當然的,所以你就不用送回禮給他了。」華晴嵐全身僵硬。曹敬屏氣凝神,將抵在她身後的刀尖往柔女敕的肌膚劃入,提醒她盡快將藺斐引騙上一叫。
「你爹總認為施比受更有福,再次毀去的「白家莊」這回有了你爹鼎力相助,重建之日不遠矣。」他輕步移至一旁櫃前,不著痕跡地取了把短劍,藏于寬大的袖中,再取一旁的書本作為掩飾。
「悶不悶?我念《西游記》給你听可好?」藺斐引笑揚掌中書冊,走近她。
「不用了!我不想听!」華晴嵐擔心他上前會中了曹敬的奸計,顧不得自身安危,急喝拒絕。
身後的曹敬大怒,若非怕會打草驚蛇,他早一刀子捅進她的背,讓她再也無法從中作梗!她的拒絕合作激怒了他,刀鋒再次劃破衣料,割傷她的肌膚,讓艷紅的鮮血流淌,警告她這是最後一次機會,若再不識相,他就來個玉石俱焚,誰也甭想好過!
刺痛使她的臉色更為慘白,貝齒緊咬著下唇瓣,以免因疼痛而落淚,讓藺斐引起疑。藺斐引發現她臉色微變,苦于無法得知帷幔之後的曹敬對她做了什麼事,他心如刀割,卻仍得佯裝無事,神情自若地來到她身畔。
「很精彩的,我相信你听了一定會喜歡。」他搬了張小凳子。不容拒絕地坐在她身畔。
「藺大哥……我……」華晴嵐見他未察危險地坐下,臉色頓時宛若死灰,想要守護他的心告訴她,不能再隱瞞下去了!平時他們一直都很親密,如果他始終無法察覺曹敬的存在,敞開了雙臂擁抱她,那曹敬絕對會毫不留情地取了他的性命,她不能讓他陷入危機之中!她以清楚的唇形無聲地告訴他︰快走!快!
「晴嵐,你可知任孫悟空法力無邊,有七十二變,卻仍舊逃不過如來佛的五指山?」他恍若未見她的警告,談笑風生,談論著《西游記》。
華晴嵐拚了命地不斷以唇語告訴他︰快走!曹敬就躲在我身後!走!藺斐引視而不見,展開書冊,似準備好跟她說說孫悟空如何陪同唐僧到西天取經。
曹敬見到藺斐引靠近,且絲毫未曾察覺他的存在,還兀自展開書冊要為華晴嵐說故事,覺得他實在是蠢到不行!他心下得意,鼻翼歙張,無聲地笑著。他那無聲的笑容與噴張的鼻息,輕輕地吹動帷幔,藺斐引眼明手快,趁曹敬自鳴得意之際,右手拋去掌中書冊,左手拉著華晴嵐迅速帶開,而在拋去書冊的同時,右手已執刀劃開帷幔!「可惡!」帷幔滑落,正巧罩在曹敬的頭上,他急忙要扯下覆面的難幔時,只覺頸側一緊,感到一陣涼意,即知大勢已去,他所設的陷井非但沒能逮到藺斐引,反倒反噬,害了自己。
盡避藺斐引傷勢未痊愈,但他的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令曹敬成了甕中鱉。
「晴嵐,你沒事吧?」藺斐引目不轉楮,盯著已被他制住的曹敬,問著身後的華晴嵐,沒忘先前她臉色慘白的模樣。
「沒事。」事情來得太突然,華晴嵐驚魂未定地眨著眼,不敢告訴他,她的背部被曹敬以匕首劃傷,怕他會因此而分心,使曹敬扭轉情勢。
她本以為他一無所覺,原來他早就知道了,而且還有備而來,這會兒才能制住曹敬。她暗暗慶幸窮途末路的曹敬沒釀成更大的災禍,只要藺斐引安然無恙,她怎麼樣都無所謂。她的一句沒事,使藺斐引听信,不再追問,將注意力放在曹敬身上。
「藺斐引,你別以為抓到我就贏了!版訴你,你沒有贏!」曹敬心下不服氣,惱怒自己輸得太過淒慘。這不是他要的結果,他要的是反敗為勝,要的是藺斐引痛哭流涕、跪地求饒!面對曹敬瘋狂的叫囂,藺斐引不予以理會,完全不想浪費時間和曹敬唇槍舌戰,直接點了曹敬的穴道。取走曹敬手中的匕首時,他赫然發現上頭沾有鮮血,頭一個想到的即是晴嵐受傷了!
「你受傷了?!」藺斐引情急地走到她身畔,查看她的傷勢。
「一點小傷而已,不礙事。」她要他別為她擔心,卻仍被他扳過身去。藺斐引皺眉看著鮮血直流的傷口,自巾架取了條布巾,為她按住傷口止血。幸好曹敬想要以她為誘餌,誘他上前,才沒下重手,否則他就失去她了。
「你這個小騙子!」他心疼地讓她靠在懷中,大掌輕柔按著布巾為她止血。
「對不起……」她自知有錯,乖乖認錯。
「藺斐引,你這個卑鄙小人!快點放開我!」受制的曹敬不快地怒罵,但藺斐引與華晴嵐皆懶得理會。此時,受到小倩通知的駱英奇帶著一隊人馬過來,于門外听見曹敬的叫囂,料想曹敬已為藺斐引制伏,便直接開門進入,不在附近部署人力。
「你的傷需要大夫治療。」開門聲讓依偎在他胸膛的晴嵐想要離開,但藺斐引不許,將她輕按回胸膛上,轉頭命身後的人去請大夫。對于她老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傷一事,他感到心疼與自責,並再次責怪自己沒能好好保護她。
「大人,您抓到「大耗子」了。」對于兩人親密的舉動,駱英奇早見怪不怪,神情正常地面對藺斐引。「大耗子」是平日藺斐引與他私下聊到曹敬時所取的代號。
「他偷偷潛入,想要報復我,結果傷了晴嵐。」藺斐引努力克制不公報私仇,才沒出手狠狠教訓曹敬一頓。
「藺斐引,你別得意!」罵了半天,竟不被當一回事的曹敬氣得火冒三丈。「英奇,將曹敬押入大牢候審,派我們的人日夜加緊看守,別讓有心人有劫獄或殺人滅口的機會。」藺斐引下令,以防和曹敬勾結的工部官員暗中動手腳。
逮著曹敬,接下來與曹敬勾結的工部官員便能一個個揪出,讓他們不再有機會貪瀆,危害百姓社稷。
「是。」駱英奇立即照他的話去辦,帶走滿腔怨恨、咒罵連連的曹敬。
「很疼吧?」大伙兒一走,藺斐引便柔情萬千地問她。
「不會。」她搖頭輕笑,不要他擔心。
「傻丫頭,我不是要你別再受傷嗎?怎麼你才承諾沒幾天,就又毀諾了?」他責備她的不守信諾。
「我知道該遵守與你的承諾,可是我控制不了曹敬嘛!」這情形和他們第一次見面時有異曲同工之處,她一再毀諾,惹得他不開心,不過這回他又多了許多憐惜與呵疼,不至于使她忐忑不安。
「唉!看來我得將你牢牢拴在身邊才行。」他長嘆了口氣,故作無奈地逗她。
「這倒是個好主意!」她燦笑如花,期待與他夫唱婦隨。
藺斐引輕撫她如絲緞般的烏溜長發,曹敬已擒,心中大石放下,接下來便可開始籌備他們倆的婚事了。他的嘴角噙著幸福的笑容,等不及將她娶進門,讓她成為名副其實的藺少夫人。三個月後,明月高掛天際,點點星兒閃爍發光。
京城里最熱鬧、最盛大的喜事在今日舉行,即是藺、華兩府聯姻。兩府聯姻邀請了眾多賓客,上自達官貴人、不至販夫走卒,齊赴祝賀這對有情人終成眷屬。
為了容納眾多賓客,喜宴就設在靠近藺府的大廣場上舉行。眾人快樂地喝著喜酒,高談闊論,說的盡是藺斐引如何逮到作惡多端、危害社稷的曹敬,以及利用曹敬不甘獨自被囚的心理,供出官商勾結的證據所在,順利地取得證據,揪出與曹敬勾結的工部官員,讓所有為惡之徒受到審判伏法。
一談及此事,人人欽佩不已,興奮的談論將黑夜點綴得更加熱鬧。最樂于見到他們倆共結連理的除了藺、華兩府的人以外,便是「白家莊」的居民了。在藺、華兩家的協助下,「白家莊」得以用最快之速重建家圍,令他們心中充滿無限感激。
藺斐引從早上的迎娶,到晚上的喜宴皆面帶微笑,讓眾人明顯感受到他的喜悅。
「藺大人,恭喜你娶得如花美眷!」
「白家莊」的居民舉杯同賀。
今日藺斐引與華晴嵐所穿的喜袍,亦是「白家莊」的女人們一針一線努力趕制出來的,她們親眼見到親手繡的紅蟒袍穿在藺斐引身上,更顯得他的氣宇軒昂、英氣逼人,就曉得她們的心血沒白費。
「謝謝各位!」藺斐引笑著答謝。
「可惜晴嵐姑娘今兒個當新娘子,沒辦法出來湊熱鬧,不然她肯定會喜歡今晚的場面。」
「白家莊」的女人了解華晴嵐的脾性,替她婉惜。
「可不是!不過今兒個她說什麼都得忍上一忍才行啊!」新娘子出來拋頭露面,那可是不行的。
「就怕她會忍不住。」藺斐引附和,忍俊不禁。所有人開始想像華晴嵐待不住新房,忍不住自個兒掀了紅蓋頭跑出來和大伙兒吃吃喝喝的畫面,雖不成體統,卻非常有趣,「白家莊」的居民忍不住炳哈大笑。
「所以,大哥你千萬不能在這兒耗太久,不然大嫂在新房坐不住殺出來,到時你想將人拖回新房,恐怕是拖不回了。」阿志調皮地插嘴。所有人聞言再次哄堂大笑,覺得阿志說得對極了。
「你啊!反應這麼快,不讓你多背點書,豈不是太浪費了?」藺斐引疼愛地揉著阿志的發。
「啊?又背書啊?大哥!」阿志垮下臉來,無比哀怨地看著藺斐引求饒。
阿志的哀號又惹來眾人大笑。阿志常到「白家莊」去玩,「白家莊」的居民早將他當自個兒人看待,心下常是憐惜他被可惡的曹敬害得無父無母,但也同時為他感到慶幸,被藺府正式收為養子,又深得寵愛,將來是不會再吃苦了。
「你說呢?」藺斐引笑問。
「不管了,管他明天是不是有成堆的書要讀,今兒個我非得大玩特玩不可!」阿志決定及時行樂,說完話便一溜煙地跑開,當他的孩子王去也。藺斐引見阿志急奔的背影,後頭還跟了一串嬉嬉鬧鬧的小孩兒,不禁搖頭失笑。
「藺大人,阿志說得對,春宵一刻值千金,咱們可不能讓新娘子沖出新房找新郎倌哪!」
「白家莊」的男人們打趣說笑。
「各位,咱們再次舉杯祝賀藺大人與晴嵐姑娘百年好合,永結同心!」嗓門大的男人大聲吆喝,決意今晚放藺斐引一馬,不使他虛度洞房花燭夜。正開心吃吃喝喝的眾人,聞聲連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舉杯同賀。
「祝藺大人與晴嵐姑娘,百年好合,永結同心!」眾人齊聲祝賀,響徹雲霄。
「承蒙各位金口,多謝!」藺斐引豪氣地干了掌中的瓊漿玉液。
「好!被爽快!」他一口飲盡吧邑,讓現場歡聲雷動。
最後,藺斐引在眾人的祝福下,微醺地回了新房。
新房內的華晴嵐在小倩的陪伴下,努力按捺住才沒沖出新房,到大廣場上去湊熱鬧。
「三小姐,你再忍一下就好了。」小倩怕死了她會不顧一切地跑出去,和大伙兒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那可是會笑掉眾人大牙的,「我覺得我可以听見大家快樂的笑鬧聲。」紅蓋頭下,坐立不安的華晴嵐嘟著紅潑濫的小嘴,咕噥著。
今日與藺大哥成親,對她而言可是天大的喜事,也讓她的心情一整天都處于雀躍的狀態之中,就是因為太開心了,想要和眾人分享她的喜悅,所以才會想要沖出去和大伙兒聚在一塊兒。
「三小姐,是你太敏感了,喜宴的場地和新房可有一段距離呢!我啥也沒听見。一相較于大廣場的熱鬧,藺府倒是挺安靜的。
「是嗎?」可能真是她太渴望到大廣場和眾人同歡了,才會出現幻听。
「三小姐,為了華家的面子,今兒個說什麼你都得忍,明白嗎?」小倩恐嚇她,千萬不能不顧華家的顏面沖出去。
「知道了啦!小倩,你愈來愈嗦了。」簡直要比她娘更噦嗦。
「不嗦不行!老爺和夫人可是交代過我,三小姐你好不容易能出嫁,今日的婚禮所有人都睜大眼看著,假如你不守禮數地跑出去,丟的不僅是華家的臉,連藺府的臉也會被你丟盡的!為了避免你早上出嫁,晚上就被踢出門的慘事發生,老爺和夫人要我非得盯牢你不可!」
有了重要任務的小倩,雙眼緊盯著華晴嵐,連一步都不敢離開。說穿了,華長耕夫婦最怕的就是女兒慘遭退貨。開玩笑!嫁出去的女兒如潑出去的水,豈能隨便讓人退貨?當然得讓女兒死賴活賴地待下啊!
「我爹和我娘未免太瞧不起我了!難道他們沒看見藺大哥和我的感情有多深厚嗎?藺大哥怎麼可能把我踢出門去?」藺大哥對她可是情深意重,爹娘豈能視而不見?
「老爺和夫人說了,三姑爺可能是一時鬼迷了心竅才會如此,他們擔心三姑爺會突然清醒後侮。」小倩愈說愈過火,逗著她玩。
「你在胡說八道對吧?我爹和我娘才不會說藺大哥被鬼迷了心竅呢!」華晴嵐感到不對勁,她爹娘不可能對她這麼沒信心,馬上提出質疑。
「嘻!被你識破了!」小倩調皮地吐舌承認。
「好你個小倩,居然敢捉弄我!」華晴嵐自床畔跳起,掄起拳頭,準備好好教訓小倩。
「三小姐,你可不能隨便亂動,三姑爺隨時會進來,讓他見到你追著我滿屋子轉,他若嚇得掉頭離開,你可不能怪我!」小倩連忙提出警告。
「好,我今天暫且饒了你。」華晴嵐想了想,覺得小倩說得對。她身上的嫁衣可是「白家莊」的姊姊們一針一線、充滿心意給再縫出來的,她絕對不能弄縐,得讓藺大哥見到她最美的一面才成。
「謝謝三小姐!」小倩俏皮地一福。三小姐能出嫁,她比誰都要開心,所以才會忍不住逗著三小姐玩。
不多時,藺斐引步履穩健地回到新房來,含情脈脈地凝望端坐在床沿的新嫁娘,他的妻子。
「三姑爺!」小倩見他回到新房,屈膝一福,同時提醒華晴嵐,新郎倌回房嘍!
華晴嵐收到小倩的提醒,腰桿挺得更直、更正,仿佛方才不曾與小倩嬉笑過。
「你退下吧。」藺斐引對小倩擺擺手。
「是。」小倩立即告退。坐在床畔的華晴嵐緊張不已,隔著紅蓋頭,無法看見他的表情,她暗自揣測此時他會以怎樣的神情看她,緊張的十指已悄悄扭成一團。
藺斐引移步坐在她身畔,身上淡淡的酒氣飄到她鼻尖,令她即使滴酒未沾,也能醉倒在他懷中。想像著待會兒兩人就要過洞房花燭夜,高熱迅速竄上嬌軀,雙頰陀紅宛若玫瑰。
「我以為你早就坐不住了,沒想到你會乖乖坐著。」藺斐引以低沈誘人的嗓音說著,話中帶有濃濃的笑意。
「今兒個是咱們的大喜之日,我再不顧自己的顏面,總要顧及你的嘛!」她再不懂規矩,也知道要忍,況且有小倩在一旁守著,倘若她真要跑出去,恐怕小倩會狠撲上前,一把抱住她的大腿,不讓她走。
「咱們終于成親了。」藺斐引低低笑著,他總算能名正言順地擁有她,滿足心里對她的各種渴望。
「可不是。」她與他有著相同的喜悅,格格嬌笑。
「不用緊張,我不會傷害你。」大掌撫上她因緊張而糾結在一塊兒的小手,要她安心。
「我不是在緊張你會傷害我,我知道你永遠都不會做出傷害我的事。」她輕搖頭。
「不然你是為了何事而緊張?」他好奇地問。
「我好丑……」話中有著深深的感嘆。
「怎麼會?你哪里丑?我一點都不覺得。」他驚訝地挑眉,不知她這想法從何而來。
「我的胸口不僅有箭傷,還有被火燒過的痕跡,加上背後被曹敬劃過的傷痕還在,這樣還不丑嗎?」愈說愈覺得自己傷痕累累。她已經長得不夠美麗了,再加上這些傷痕,簡直是慘不忍睹啊!
「照你的意思說來,我的背與雙掌也是丑陋不堪嘍?」他的背上仍留有爆炸傷愈後的嚴重疤痕,雙掌亦留有為她撲滅身上火勢的燒傷,要比身上傷痕的多寡,他絕對不會輸。
「才不!你身上的傷疤全是愛我的痕跡,不許你說它們丑陋不堪!」在她眼中,他的傷痕代表了對她的愛,是世間最美麗的傷疤。
「而你的傷痕不也代表了你對我的愛?在我眼中,它們一點都不丑,所以我也不許你再嫌棄它們,不許你再說自己丑。」
在他眼中,她的美無人能及,他不許她再妄自菲薄。他的話增添了她對自己的自信,不再擔憂他會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夠完美無瑕。
「永遠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愛。」他的唇隔著紅蓋頭,萬般憐惜地吻上她的唇。
「藺大哥,我愛你……」她的心因他的話、為他的吻而輕輕顫抖著,在紅蓋頭內輕輕合上眼,感受他的溫柔。
潔白的牙咬下紅蓋頭,侵上嬌艷欲滴的紅唇,逗吻摩轉,展現熱情。紅蓋頭宛如花瓣般輕輕飄落,翩然落地。他要她明白,他的唇,只吻她一人;血液,只為她沸騰;心,只為她悸動。
藕白雙臂攀上他的肩頭,熱情投入,他的愛緊緊包裹住她,讓她幸福滿溢。一句句有聲的、無聲的我愛你,充斥在兩人耳畔,唇舌交纏的兩人不留半點縫隙,更加貼近。
自她頭上取下華美的鳳冠,長發猶如飛瀑般披瀉而下,淡雅的發香洋溢著,健壯結實的身軀輕壓柔軟粉女敕嬌軀入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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