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邊的紅線是人偶自個兒牽上去的。」月老無奈搖頭。
「人偶自個兒牽上的?竟會有這種事?這兩個自行牽上紅線的人偶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本事?」太白星君詫異不已。
「他們一個是忘塵,一個是初璧。」月老解釋道。
「是他們?」太白星君一愣,月老不提,他幾乎都要忘了這兩個讓他頭疼不已的人物,再低頭仔細看清楚,果然見到女人偶額上有一抹紅,而男人偶身上依稀有著忘塵的神采。
「他們是怎麼辦到的?」太白星君指著頑固交纏在兩人小指上的紅線,明明玉帝已下令不許他們倆廝守,他們的命運將會一再錯過啊!
「我也不清楚,一定有什麼原因,不然不會如此。」月老實在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趕緊追查看看,否則玉帝知道他們倆又在一起的話,怪罪下來可是非同小可。」太白星君說道。
于是月老伸手在身邊一池水上方輕輕一揮,太白星君湊過來,兩人在水面上清楚看見忘塵與初璧于投胎前,在奈河橋相互立誓的畫面。
忘塵與初璧的誓言震撼了他們倆,兩老面面相覷,久久說不出話來,月老臉色一沉,手再在水面上一揮,畫面轉換到忘塵與初璧今生上。
「這是忘塵今生的妻子,叫柴嫻雅。」月老看見一名容貌秀麗的女子挽弓為救忘塵而殺人,兩人看來情深意重,不似初璧有介入的模樣。
「不!她不對勁。」太白星君看得仔細,搖頭。
「哪兒不對勁?」
「那名女子身體里頭有兩抹魂魄,一抹已經快要消散,另一抹則是強佔了不屬于她的軀殼,正是初璧的魂魄。」太白星君瞧出端倪來,趕緊叫月老看仔細些。
月老定眼一看,果真如此,整個人結實愣住了。
「不過她是如何辦到的?」太白星君實在不解。
「誓言。忘塵和初璧的誓言使她的魂魄在柴嫻雅的魂魄最脆弱、快消散時,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月老曉得問題出在哪兒了。
「區區凡人的誓言會有這麼厲害?」太白星君不敢置信。
「星君,別忘了他們倆不是凡人,忘塵已快要可以名列仙班,初璧也有她的修為,再加上忘塵的血滴落在初璧身上,加深她的修行,他們倆所說出的誓言是有其效力的。」
「那現下該怎麼辦?」太白星君見他們倆情真意切,心下有了遲疑,不知該不該睜只眼、閉只眼。
「當然是讓這一切回歸到正軌。」月老已做出決定。
「唉!」太白星君悠悠長嘆了口氣,負手在身後,轉過頭不忍看月老親手斬斷小人偶手上的紅線。
要出手的月老同樣心情沉重,卻不得不這麼做,他毅然決然地拿起帶有法力的剪子,朝不該存有的紅線用力剪下去,斬斷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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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宸昊懷抱著妻子,一路策馬狂奔,深怕稍有延誤會加重她的病情,俊逸的臉龐寫滿焦急。
宇文玥倚偎在他懷中,悄悄睜開眼看,見他為了她不要命地催促馬兒揚蹄狂奔,他的急切、他的憂慮,皆讓她心生愧疚。
他是她深愛的人,她如何舍得讓他為她心急如焚?
沐宸昊火速趕回將軍府,急切地抱著她躍下馬背,同時對門口守衛交代道︰「快派人去請許大夫。」
門口守衛見狀,立刻听從他的命令,去請許大夫。
「小月,你不會有事的,大夫馬上就來了。」沐宸昊以臉頰輕貼她的臉頰,痛苦低嘶,施以輕功急奔回房。
愛里的王總管與僕佣沿途見到沐宸昊痛苦的神情,及宇文玥昏倒在沐宸昊懷中的情景,全都亂成一團。
宇文玥听見大伙兒全因她而陷入混亂,覺得更歉疚了,不管接下來要面對沐宸昊提出的多少疑問,她都不能再這樣繼續偽裝下去。
「啊……我怎麼了?」她故意輕吟出聲,佯裝清醒。
「小月?你醒了?」沐宸昊動作輕柔地將她放在床榻上,低啞的聲音飽含喜悅,關心地將她的發絲拂至頰畔。
「嗯。」宇文玥伸出手輕撫他的臉,溫柔拭去沾到他臉上的血漬。
「我早該想到寶良王身旁危機四伏,不該帶你一塊兒到萬壽山野獵,我太疏忽了。」他責無旁貸地肩負起她犯病的責任,今天在萬壽山所發生的事,根本就不適合她在場。
「是我自個兒愛湊熱鬧,這不是你的錯,我不許你自責,況且那些刺客也不是你找來的不是嗎?」更重要的是,她人好好的,根本就沒病沒痛,只是這些話她沒膽老實吐出。
「你一定嚇壞了吧!」沐宸昊輕抵著她的額,期望她雙眼所見盡是些美好景致,怎料竟會讓她見到血腥的場面。
「對,我很怕會失去你。」她伸出雙臂勾著他的頸子,說出內心的恐懼,殺人是件非常可怕的事,她從來沒有射殺過任何一只小動物,可今天為了幫助他,不得不忽視滿腔的畏懼射出一箭又一箭,因為她更害怕自己稍有遲疑,就會永遠失去他。
「傻瓜,你不會失去我的。」沐宸昊輕輕拍撫她的背脊,安慰道。
「當然是真的,你剛又犯了病,別再胡思亂想,等會兒大夫就來了,別怕。」他啄吻了下她的發心。
「有你在,我不怕。」宇文玥倚靠著他堅實的胸膛,柔情似水。
「接下來你可要有心理準備,我不會再允許你到處亂跑了。」他佯裝嚴厲警告道,這是他頭一回親眼看到她倒下,嚇得膽驚心顫,再也不要嘗到相同的滋味了。
「其實我很好,剛才不過是有點不太舒服,現在全都好了,要是你不信,我可以到花園跑一圈給你看。」听見接下來的日子將備受限制,她連忙離開教她迷戀的胸膛,急著證明給他看。
「才剛犯病昏倒,你現在竟然還想要跑一圈?是打算把我嚇出一身病來嗎?」沐宸昊健臂一伸,攬住她的腰肢,不許她輕舉妄動。
「可是我真的沒事啊!」宇文玥非常遺憾沐宸昊不給她證明的機會。
「嫻雅!嫻雅!」柴竣立的呼喊聲從遠處傳來。
「我的寶貝女兒啊!」陳氏的呼喊聲帶著泣音。
「你瞧你,把大家都給嚇壞了,爹娘放心不下,也趕了過來。」沐宸昊叨念著。
宇文玥吐了吐舌,一副會好好反省的模樣,她裝病好像裝得太過火了,瞧她惹出的麻煩,再想到她在萬壽山射殺刺客的情景就頭疼,大家不可能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等等一定會追問,她該怎麼回答?好苦惱啊!
柴竣立在王總管的帶領下,先行沖入房中,陳氏緊追在後,兩人氣喘吁吁地看著恍若無事的女兒。
「爹,娘,對不住,女兒讓你們擔心了。」宇文玥對他們歉然一笑。
「你……剛剛不是……」柴竣立沒料到女兒會蘇醒得如此快速,愣了下。
陳氏瞪大眼看著安然無恙的女兒,心頭對她實在是有太多疑問,嫻雅明明就不懂得射箭,為何她會?且還射得那麼好,眼前的女兒對她而言就像個陌生人,教她心頭泛起疙瘩。
「我沒事,全都好了。」宇文玥離開沐宸昊的懷抱,笑吟吟在大家面前轉了一圈。
「小心。」沐宸昊怕她摔著,展開雙臂小心護著。
柴竣立牢牢盯著女兒看,她說話的語調與神情,都不似平時的她,若非容貌未變,他真會以為自己面對的是另一名女子。
「唉!都說了我沒事,你們就甭替我操心了。」宇文玥笑著擺擺手。
柴竣立、陳氏見她面色紅潤、神采奕奕,似乎真如她所言,真的沒事了,這才放下心中大石。
「盡避你現在精神不錯,但還是得許大夫來看過,確信真的沒事才行。」沐宸昊猶不放心。
「我知道,等許大夫親口告訴你我沒事後,你就會知道我並沒有騙人。」宇文玥希望許大夫能快點出現,告訴沐宸昊她什麼事都沒有,好讓他打消不許她外出的念頭。
「許大夫來了!許大夫來了!」前去請許大夫過來的家丁急忙拖著許大夫出現。
宇文玥同情地看著老邁的許大夫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進到房里,她瞅了沐宸昊一眼,等待他收回成命。
沐宸昊迎上她靈燦的眼瞳,光看她的眼,就曉得她在打什麼鬼主意,不就是想要能繼續到外頭玩耍。
就在沐宸昊想著該找些新奇的玩意兒擺在府里,讓她天天玩得盡興,不會再興起到外頭玩樂的念頭時,她突然雙眼一閉,整個人如斷了線的風箏直直倒下,他的呼吸、心跳在這一刻被她嚇得暫時停止。
「嫻雅?!」沐宸昊驚愕地嘶吼她的名字,怎麼也想不透,前一刻她還眸光流轉在他懷中嬌笑,眨眼間便又昏了過去。
「嫻雅?!」柴竣立與陳氏同樣不解,驚慌地圍過去。
「別急,讓老夫看看沐夫人的情況。」許大夫搶上前,抓起她的右腕號脈,這一診斷,臉色立時丕變。
「許大夫,我的妻子怎麼了?」沐宸昊留意到許大夫臉色大變,心急追問。
「這……怎麼可能?」許大夫再翻開她的眼瞼查探。
「嫻雅她究竟是怎麼了?方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柴竣立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老夫有話直說了,沐夫人她現在僅剩一口氣吊著,老夫實在是無能為力,慚愧。」許大夫感嘆搖首,已是愛莫能助。
「不可能,嫻雅她剛剛分明還在與我談笑,許大夫你進來時不也瞧見了?她怎麼可能一瞬間就變得僅剩一口氣!許大夫,你是在同我說笑吧?」沐宸昊說什麼都不相信心愛的妻子會僅剩一口氣,這一定是場可怕的惡夢!不會是真的,絕對不會!
「沐將軍,生死這等大事,老夫豈敢隨意同你開玩笑,請你節哀。」
「不可能,嫻雅不可能拋下我,她不會這樣對我,嫻雅,你醒醒,快醒醒!」盡避掌心感受到她的體溫和方才有若天壤之別,盡避指尖察覺到她的脈搏非常微弱,幾乎要停止,但沐宸昊仍不願相信她會突然離他而去。
柴竣立與陳氏听到許大夫如是說,兩人大受打擊,久久說不出話來。
「再去請別的大夫過來,快!」沐宸昊自靈魂深處發出沉痛的怒吼。
「是。」王總管馬上派人再去請多名大夫。
一旁的許大夫感嘆地搖了搖頭,沐夫人根本活不過今天,請更多大夫來都一樣。
「嫻雅!嫻雅,求求你睜開眼看我,再睜開眼告訴我你一點事都沒有,我求你……」沐宸昊低嘶乞求,心痛欲裂。
「我的嫻雅啊!我的寶貝女兒啊!」陳氏好不容易才找回聲音,開始呼天搶地地痛哭。
柴竣立擁著妻子,已是老淚縱橫,不知該如何是好。
「嫻雅……」一層比一層還要深的痛苦不斷向上堆棧,他的心被刨挖著,卻僅能無助地懷抱著她,乞求閻王別將她自身邊帶走。
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她為何不再睜開眼對他微笑?他究竟做錯了什麼,才會使她招致磨難?
仿佛是感應到他的悲痛,柴嫻雅撐開沉重的眼皮,氣息孱弱,怔怔望著他。
「嫻雅,你總算是醒過來了,我就知道你會沒事。」見她蘇醒,沐宸昊感謝上蒼又將他心愛的嫻雅送還給他。
「嫻雅!」柴竣立與陳氏見女兒轉醒,急忙湊到她身畔。
一旁的許大夫太熟悉籠罩在柴嫻雅眉宇間的死氣,他悄然退出,讓他們一家子能好好相聚。
「沐……將軍?」柴嫻雅的聲音有如風中落葉,出氣比入氣還要多,生命已到盡頭。
「嫻雅你會沒事的,大夫很快就會趕過來。」沐宸昊一怔,她的一聲沐將軍,讓他回想到兩人未成親前,她總是如此有禮地喚他。
「我的嫻雅啊!」陳氏哭啞了嗓音。
「爹……娘……女兒……」柴嫻雅听見母親的呼喚,轉頭看向爹娘,話尚未說完,一口氣硬生生梗住,先是驚愕地瞠大了眼,旋即無力合上,微弱的生命之火終于熄滅,結束十九芳華。
沐宸昊清楚感受到失去柴嫻雅的那一刻,他的呼吸隨她梗住,接踵而至的是心口慘遭重擊,倏地口吐鮮血,魂魄飄蕩頓失歸依。
「將軍!」王總管見到他口吐鮮血,驚愕大喊,趕緊扶著他。
柴竣立與陳氏眼睜睜看著女兒連遺言都來不及交代就死去,女婿則遭受打擊,整個人已失魂落魄,兩老傷心難過,痛哭失聲。
沐宸昊肝腸寸斷,緊緊擁著死去的妻子不敢放開,深怕這一松手,黑白無常就會將她帶走。
失去了她,他的生命不再有歡笑和喜悅;失去了她,他的生命亦失去了光彩,徒剩黑暗;失去了她,他活著卻比死還痛苦……
她為什麼要拋下他?是他做得不夠好?是他愛她不夠深?她總要說清楚,不能連個讓他改進的機會都不給,就這樣走了,她不能!
沐宸昊像只負傷的野獸,撕心扯肺發出內心最沉痛的怒吼,哀痛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