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還只是蒙蒙亮,絕招就已起身把自己打理妥當了。窮人家出身的她不習慣被人服侍,而且她本來在這里就是吃白食的,雖然主人——這里是指方可蘭,很歡迎她,但她心里卻有那麼一點點的過意不去,因為她覺得用勞力換取衣食是天經地義之事。
不過山莊里的人卻不敢讓她踫一點活兒,為了不讓別人嚇破膽,她也只好當起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了,可當了幾天的米蟲,看了幾天的風景,她卻無聊得想拔光自己的頭發。瓊林山莊再怎麼大,也有盡頭,她再怎麼慢慢欣賞,也有走遍的一天。而除了看風景,她惟一能做的事就是吃飯和睡覺。本來可以跟她聊天的方可蘭正巧出去辦事,結果她就這樣吃了睡,睡起來吃,她覺得她都快變成豬了。
至于帶她來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她所想象的缺乏家人關愛,而且他大概還是處于冷冰冰的「老大」時期,對她根本是不理不聯,她也沒膽出現在他的面前,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成為他們「兄弟」間的炮灰。
唉,沖著逐漸轉白的天色,絕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都已經吃得肥了兩圈,睡得手腳都發軟了,如果今天她再過這樣的日子,她鐵定會自己去撞牆,死了干脆。現在她終于體會到那些養在深閨中的小姐和貴婦的悠閑生活了,可這日子還真不是人過的!不行,她今天一定要找點什麼有意義的事做,否則——否則——否則她就拔光自己的頭發!然後直接出家當尼姑!
雖然對天發了重誓,但是絕招還是不知道要做些什麼好,所以她也只能繼續待在她美麗的閨房里唉聲嘆氣。她究竟能為瓊林山莊做些什麼呢?
「嗚——嗚嗚——」清越的洞蕭聲傳來,很深沉,很美妙的樂音,但在這靜襤的時刻卻有擾人清夢之嫌,而不用說,吹蕭人一定就是山莊里最大尾的那條了。
否則,誰敢在這種時候做這種冒全天下之大不惟的事啊!在跟方可蘭的閑聊中,絕招已經知道慕容聞天三「兄弟」因為喜好不同而有自己的小天地,冷冰冰的大哥最喜歡的是比較靜態的琴棋書畫,所以他有自己的書房和琴室,只是他不喜歡束縛在狹小的空間內,因此不論是看書、作畫還是撫琴吹蕭都是在戶外進行,如果你在任何時間听到任何奇怪的絲竹聲,不要怕,那只是慕容老大在作新曲子而已,並不是僵尸從墳墓里爬了出來。
唉,說到這,她來到瓊林山莊都十天有余了,可是「據說」——她就親眼目睹了一次——出現的都是冷冰冰的大哥耶,說真的,她還真有點懷念那個假裝沒人愛,然後向她撒嬌的家伙,可惜不知「他」何時才能出現。
咦?她有主意了!絕招一拍她變得肥肥的大腿,從凳子上跳了起來,她想到要做什麼事了!嘿嘿,她決定要干一件驚天地、泣鬼神,讓瓊林山莊的眾人想把她供起來頂禮膜拜的、讓任何人都會喜極而泣、也能讓她在瓊林山莊賴到老死都不會心生愧疚的——究竟是什麼事啊?
嘿嘿嘿,也沒什麼啦,也就是制定一個慕容聞天的晴雨表而已嘛!
什麼是慕容聞天的晴雨表?
哦,那個啊!方姐姐不是曾說慕容聞天的三個性格變換沒什麼跡象可循嗎?而她則認為也許事情並非如此,所以她決定偷偷地去觀察他,看他的三種性格出現有什麼規律,然後就制定出一個慕容聞天性格的晴雨表,讓人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接近他,而什麼時候又躲得越快越好。怎麼樣?她的設想不錯吧?(還行,那就快去做吧,不過你可要躲好一點,否則我書才寫到三分之一就沒了女主角,可是會被讀者扔火磚的耶!)
絕招躲在上次她誤闖慕容聞天地盤時曾坐下來歇腳的那一大排花叢後面,可是,想一想,她又覺得不太對。困為上次她就是在這里被慕容聞天逮到的,所以她移了移身子,躲到旁邊那比較小的花叢里,可是最近她有點發福,那叢花又沒辦法把她整個兒地遮住,所以她又移回到那大叢的花後面。被茂密的枝葉遮住了身影,她又有點不放心,因為「二過」是蠢人才做的事,她怎麼能犯這種錯誤呢?所以她又移回到小叢的花後面,可那稀疏的幾條細枝實在是不能把她保護起來,她最後只好先蹲在那叢最大的花後面思考她的行動方案。
慕容聞天冷冷地注視著一團圓滾滾的東西在花叢間滾過來又滾過去。那個白痴在干嘛?其實打從絕招一出現,他就發現了,他只是懶得為了一個蠢女人費心思。但是後來他又不得不注意到那個愚蠢的家伙,因為她一直在兩叢花之間移動,還弄出極大的聲響影響他的情緒。為了不破壞他美好早晨的最高品質,慕容聞天毅然決定要去解決那個膽大包天的家伙,于是他悄聲向絕招走去。只是他離得那個身影越近,眼楮也睜得越大,等他走到她的身後,他原本狹長的眼已經瞠得幾乎成圓形。
「哇——」絕招尖叫著跌坐在地上,她就知道同樣的錯事絕對不能做第二次,看,報應來了吧!但是她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就已經被慕容聞天的行為驚呆了。
慕容聞天盯著眼前那一團東西,他方才遠遠地看到,還以為那圓滾滾的一團是因為那個笨女人衣服穿太多了呢!他明明記得他剛剛見到她的時候,她又黑又瘦,全身沒有幾兩肉;而現在看來,她在瓊林山莊的日子顯然是太好過了,或者下面的人根本是把她當豬在養,因為她不但白淨圓潤了許多,臉頰都嘟了起來,讓人看了就好想模一模。而他也做了,只是他不是模,而是把兩只手貼在絕招胖乎乎的兩邊臉頰上,然後用手指夾起兩塊肉,向左右方向拉長,把絕招的圓臉頰拉成肉餅臉,再然後,放手,讓肥嘟嘟的肉反彈回去。當他如此反復地做了十來次後,絕招終于出聲抗議了。
「嗚——你在干嘛?!」說是這樣說,絕招還是不太敢動,因為她怕稍有不慎就當不成本書的女主角了。
「掐你!」慕容聞天說得理所當然,手上的動作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觸感真好,而且好有彈性哦!
「不要掐了好不好?」她都快哭了,因為她一向最怕痛了。
「不好!」慕容聞天回答得也很干脆,反而越扯越上痛。
「會痛耶!」她敢打賭,她的臉一定已經紅了。
「我不痛!」慕容聞天的回答更讓人吐血。不過,絕招也因此發現疑點了。現在的他哪里像那個冷冰冰,沒有一絲溫度的天山積雪嘛,反而有點像那個把她帶來的那個孩子氣重的慕容聞天。嗯,真的很像,絕招忍痛想到,也許她應該試探一下。
「你不會吹你的蕭了嗎?」只有「老大」才喜歡那種東西。
「吹什麼蕭?」慕容聞天繼續手上的動作,「只有那個冰塊臉才喜歡那個軟趴趴的東西?」而他現在喜歡的是——拉寬她的臉,再讓它彈回去!
絕招確定眼前的慕容聞天是「老三」了。真好,第一次出擊就正好踫到她的目標物「變性」,只是,她的臉,好痛哦!
自從比較孩子氣的那個慕容聞天出現以後,他的最新游戲就是扯絕招的臉,再讓他手上的肉彈回去。
一個如此簡單的游戲卻讓他樂此不疲,心血來潮時就來兩下。我想,現在最痛苦的應該就數他的游戲供應機——李絕招小姐了,每天都必須陪伴在惡霸的慕容聞天身邊不說,還必須提供自己肉肉的臉頰;最可氣的是,每次他都把她的臉掐得瘀青,然後又運功讓她臉上的淤血散去,害得她想找人訴苦都沒有證據。
唉,方姐姐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現在慕容聞天的娘已經成為她惟一的希望了。不過——絕招又想到,好像她回來了也沒用,因為記得她們第一次相見的時候就是她們一塊兒被慕容聞天給扔了出去。現在,絕招是真的覺得自己踫上惡魔了,那種身陷泥淖的感覺,讓她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你怎麼把湯都喝到鼻子里去了?」慕容聞天以不解的眼神看著絕招奇怪的舉止,這樣喝湯不覺得難受嗎?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絕招被嗆得快死掉了,整個鼻腔像火燒般的難受。
「就告訴你不能這樣喝湯嘛!」慕容聞天得了便宜還賣乖,對絕招的痛苦沒有絲毫施以援手的打算。
是一旁的阿青拿來了清茶和熱毛巾。「謝謝!」絕招感激地接過毛巾,敷在濺滿場汁和糊滿嗆出來的鼻涕的臉上,毛巾下的臉,在流淚。
「小絕招你不要哭了好不好?我以後都不要你喝湯了!」把絕招的流淚歸罪到無辜的熱湯身上的慕容聞天像小狽般蹲在絕招的跟前,而他的表情,更像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你真的、真的不要哭了好不好?看你哭,我也會想哭的!」他的語氣中還真有點哭音。
絕招拿開覆在臉上的毛巾,看見慕容聞天的眼。
在那一刻,她發誓,她真的看見了深深的寂寞和一絲恐慌。一個孩子,一個寂寞的孩子,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
「不要哭了好不好?」慕容聞天體貼地用袖子擦拭絕招臉上的淚痕。
絕招輕輕地點了點頭,努力地擠出一個開心的笑容︰「好——」但她還沒「好」完,笑容就整個地垮了下來。「慕容聞天——我要宰了你——」
「哈哈哈哈——抓不到——」
他、他、他居然敢又掐她的臉!!可給他這樣一鬧,她方才惆悵哀戚的情緒也全都沒了。唉,那個煞星。
正當絕招以為她的臉頰被虐待的日子沒有盡頭的時候,那個慕容「老三」就這麼「嗖」地一下就消失了。
那天她一大早起來,梳洗完畢就像往常一樣到慕容聞天那里去報到,但在他房里和他專屬的武器制造房里,她根本就沒見著他的身影,為了防止自己因為沒「盡心盡力」尋找他而又被整得慘兮兮的,絕招就在慕容聞天獨居的大院子里東晃晃,西晃晃,然後,她就在藍天綠地之間看見了他。他在下棋,形單影只地。
「你懂棋?」她已經在他身後站了近一個時辰了,卻一動未動,也不曾出聲。
「懂一點兒。」她跑到村子里的私塾里偷听的時候,那里的老夫子抓到她,總要她陪他下棋,否則就要揪她去見官。
「坐下來下一局!」慕容聞天頷首示意絕招坐到他對面的空位上去。
「好!」絕招坐了下來,因為她仿佛又看見了一個總是只有一個人的老夫子。
「你輸了!」慕容聞天冷冷地注視著手下的棋局,白子明顯地侵吞掉黑子的大半江山。女人就是女人。
那個白痴帶回來的東西更加不會聰明到哪里去。
「我知道!」絕招也沒什麼表情,她連輸幾局,且每局皆是慘敗。
「我下一局一定會贏你!」
本已準備把絕招趕離的慕容聞天聞言抬起頭來,沒有絲毫溫度的眼仿佛在衡量她那句話的重量。
「如果你輸了呢?」他要給她一個教訓,大話並不是什麼人都能說的。
「立刻離開瓊林山莊!」
「好!」
結果,黑子贏了。
「再來一局!」
黑子又贏了。
「再來一局!」
黑子仍是贏,雖然只是稍勝半籌,但贏了就是贏了。
「我擺個棋局,看你能不能解。」
「好。」
慕容聞天開始擺局,而在他布局的這段時間,絕招則在觀察他。
他真的很美,他長得很像他的母親,並且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之勢。無瞑的完美肌膚看上去比她身上最細的肌膚更細白,瘦長的瓜子臉,柔軟紅潤的唇有點薄,筆直的鼻梁,最吸引人的則要數他的眼,優美的輪廓,眼尾微微向上斜,眼珠黑白分明,清新無偽,眼中的水光讓他的眼楮看起來霧霧的、蒙蒙的、如煙如霧。而他的眼中流轉著更多的,是輕愁。他在悲傷什麼?他在哀悼什麼?他該是快樂的,為什麼會如此憂郁?絕招又覺得自己的心揪得難受,就像初見他那一瞬間,看見他頭上那道疤時的感覺一般。
「你在看什麼?」他居然在這蠢女人眼中看到了憐憫,那個白痴的家伙果然不會帶回來什麼好東西,有夠蠢的!
「如果你是女的,一定是天下第一美女!」絕招無頭無尾地說出一句。
「你在說什麼傻話!」出乎意料的答案讓慕容聞天有一瞬間的失態,原本淡漠無波的臉上出現一條裂痕。
不過他把自己的情緒控制——或者說壓抑——得很好,所以他很快又恢復了常態。
「你不知道嗎?你長得真的很‘美人’耶!」絕招如果知道把慕容聞天當成女人的任何東西的最後下場的話,肯定不會口無遮攔地說出這番話。
「我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子。」他可以為了她的挑釁把她給扔到瓊林崖下面去,但是她還沒解開他布的局,所以他決定暫時留她一條小命。
「唉,除去身為女兒身,成為天下第一美人的各種條件你都擁有了。老天爺真是有點暴珍天物!」他除了做人的外表,允文允武,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就連美人高傲驕矜的性子他都一分不少,當個男人,他純粹是在慪她這個真女人嘛!
「我雖然不能讓你變成天下第一美人,但是倒能夠把你變成天下第一丑女,你要不要試試?」
「不、不要!」絕招吞吞口水。天啊,她從來沒見過一個人的語調沒有任何起伏,卻能說出天底下最恐怖的威脅話語的!像在他們村子,任何人想恐嚇別人都是大吼大叫才能達到目的的,顯然眼前這個冰塊臉是天賦異稟。
「那就給我把這個殘局解開,解不開你就自己去收拾包袱!」
「是、是、是!」絕招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棋局上,一方面是不想那麼快被踢出山莊,因為她對將來還沒有什麼打算;另一方面就是她發覺慕容聞天冷冷的臉居然也挺恐怖的,死人都比他惹人喜愛。
足足花了兩天的時間,雖然有點慢,但絕招還是把慕容聞天布的棋局給解開了。解開的時候她很開心,正想跟慕容聞天共同分享她的喜悅,沒想到他卻一言不發地站起身來,酷酷地轉身就走。
「喂——你要去哪兒?」不會因為她解開了棋局他就不高興吧?
「離開瓊林山莊。」慕容聞天漸行漸遠,絕招在他身後追得也很累。
「你為什麼要離開?」方姐姐不是說他一年才出莊一次嗎?他才回來沒多久,怎麼又要出去了?
「你贏了。」願賭服輸,而且他輸得心服日服。
「什、什麼意思?」絕招的心有一點點涼,他的意思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我們打賭,我贏了,你離開山莊。既然現在你贏了,自然是我離開。」看見絕招跑得臉都紅了,慕容聞天停了下來,如果他不給她一個答案,看來她是不會停止追趕他了。
「可、可是那是說我啊,我們並沒有定下我贏了你就離開的條約啊!」天底下哪里有叫化子趕廟的道理。
「是嗎?」慕容聞天微微地皺了一下稍嫌秀氣的眉。
「是啊!是啊!」絕招馬上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
思考了半晌,慕容聞天還是不願放棄自己的初衷︰「那對你太不公平了。」
看見慕容聞天轉身又準備走,絕招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袖︰「公平!鮑平!我覺得很公平!而且你可以用別的東西代替給我的獎品!」他若是離開這里,她不但得不到任何好處,反而會得不償失地成為整個瓊林山莊的千古罪人,所以,他千萬不能走啊!
「好吧!我不走了,我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看見絕招焦急的神情,慕容聞天突然不那麼想離開了!而且他會盡所有的能力來完成她的一個願望。
「好!好!好!」怕慕容聞天抓起狂來又要離開听到他不離開了,絕招當然不會讓事情再生枝節,所以他的交換條件她馬上答應下來再說。「不過現在我沒有什麼要求,能不能保留?」
「可以,任何時候,你有任何要求,我都會幫你達成。」包括要他的命。
「好了,那我們可以繼續回去下棋了嗎?我也有一個棋局讓你解!」先把他誘回去再說。
「好。」慕容聞天開始往回走。他身後的絕招卻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唉,想不到老大跟老三一樣都很難搞。呃——想到還有一個以殘暴著稱的「老二」,絕招的臉都綠了,那個,應該不會更難搞吧?或者——她可以在老二出現之前先逃離瓊林山莊?
而絕招還沒來得及從瓊林山莊找到出去的路,那個最恐怖的老二就自己找上門來了。或者說,是她自己送上門去了。
這天她在廚房里忙了整整一個上午,因為從昨天開始慕容聞天就喊頭痛,這是他那道舊傷留下來的後遺癥,至今找不到能夠治療的良方。為了減輕他的苦痛,絕招特別熬了三個時辰的藥膳,用的是他們村子里惟一的一個赤腳醫師告訴她的一個土方子。雖然不能根治病癥,但對止痛很有效果,而且有很強的安神作用。
端著一盅熱氣騰騰的藥膳,絕招急急忙忙地向慕容聞天的南院走去。唉,地方大了也不一定好,像現在,她就覺得端菜送飯的活兒很累,而且走得慢了一點兒東西送到時大概就已經涼透了,再看看自己肥肥的短腿,早知道她就不要拒絕廚房里專送膳食的那個張二哥的好意了。不過,路都走到了一半,想反悔也來不及,為了讓慕容聞天能夠吃到熱的東西,絕招也只好拼了!
「……人都死到哪里去了?是不想在這里干了嗎——」
「砰——啪——」
「他媽的!再不出來,被我逮到——」
「咚!」
「阿青!阿青!你死到哪里去了!」
「吱呀——鏘!」
「劉天立——你這個老匹夫!我要拆了你的骨頭喂狗——」
遠遠的,絕招就听到一向安靜得連蟲治的鳴叫聲都清晰可辨的南院這會兒卻像里面有十來個人,而且這十來個人還都是脾氣不太好的品種。發生什麼事了?絕招在心中疑惑,是不是他的頭痛得太厲害,所以想發泄一下?嗯,的確有這個可能,像她自己有一次不小心被滾水燙到,當時她就痛得想把自己的腿給砍下來。而慕容聞天還是傷在最重要的頭部,會產生這樣的反應也是正常的。
「你是個什麼鬼!」
「哇——呀——」絕招被突然出現的一張臉給嚇倒,即使這張臉再怎麼美,橫眉豎目地出現在一個沒有絲毫心理準備的人面前時還是挺可怕的,所以受到驚嚇的絕招就直接向前倒去,而她手里的食籃則呈拋物線狀向後飛去。
慕容聞天很神勇地在事情發生的那一剎那間就右手攬住絕招的腰,左手拎住沉重的食籃,所以絕招和食籃結果都沒有落在地上。
「你想選擇救你自己還是救食籃?」慕容聞天問窩他懷里發愣的小胖妹。
「什麼?」因慕容聞天的行為受到極大震驚的絕招有些反應不過來。
「快點選一個!」慕容聞天火爆地道,他沒時間跟她在這里蘑菇!
「食籃!」這回是被慕容聞天粗魯的聲音所嚇到,絕招很直覺地就說出食籃,因為那是她辛苦了很久才得出的成果。
砰!慕容聞天聞言,直接放開右手,然後提著食籃轉身就走了。
「哇——」絕招在後面尖叫。好痛,好痛,好痛!呼——屁、好痛喲!哀著自己肥肥的臀部,絕招怎麼也想不通,怎麼她的小屁屁總是跟慕容聞天犯沖呢?不對!她的臉也跟慕容聞天犯沖啊!天啊——不會是她現在已經肥得臉跟臀部很相似了吧?模著的手馬上轉移到觸感的確跟大塊肥肉很相似的臉頰,嗚——她不要活了!
「喂!你怎麼還不進來!」已經端著那碗聞起來藥香撲鼻,吃起來卻沒有一點藥味的藥膳,毫無形象地狼吞虎咽的慕容聞天凶巴巴地對尤在自怨自艾的絕招道。
「來、來了,來了!」她以前怎麼都沒發現他是屬于「凶狠」這一類型的呢?
直到慕容聞天毀掉了一大片美麗的花海,再砸碎屋內所有的家具,再一劍把兩個活生生的,應他的召喚來到他眼前的人的手給剁了下來,把染血的手指塞進嘴巴里的時候,絕招才後知後覺地想到,這個慕容聞天,好像……好像就是那個她一直未曾有幸見到的「老二」嘛!而現在,她終于有幸見到那個以狂暴凶殘噬血著稱的家伙了。這一天,絕招是以昏倒在慕容聞天懷里而告終的,並且在昏倒之前,她還看到了慕容聞天右手上那把猶自滴血的名劍——驚虹。
第二天,當絕招從她的床上醒來時仍心有余悸,為了平復她激動的心情,她決定好好地泡個熱水澡。
當她感到煩躁的時候一向都是用這個方法來紓解情緒的。
「啊——」廚房中的眾人沖著清晨出現的絕招尖叫。
「啊——」絕招還叫。
「你不要抓我、不要抓我!」廚房中的僕人甲抱住自己的頭。
「對不起!對不起!我會為你超度的!」廚房中的僕人乙躲到門背後。
「您可憐可憐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中間還有兩個老婆,您千萬不要帶我走呀!」廚房中的僕人丙已經流出了鼻涕、眼淚。
「我——我——我——你——你——你——」廚房中剩余人丁直接兩眼一翻,昏倒了事。
「你、你、你別過來!」廚房中的僕人戊就比較勇敢了,直接拿著手上的菜刀比著絕招,只是如果他的腿不抖那就更完美了。
「你是人是鬼?」廚房中的僕人已大概是惟一個比較有理智的人了,不愧是大廚。
「你們怎麼了?」其實絕招才是那個真正被嚇到的人,「我當然是人!」她活得好好的,又長得一臉福相,哪里像不幸「嗝」掉的人。
「早說嘛!呼——」廚房中的眾人皆長長地噓了一口氣。心情一放松,腳都自動沒力,個個坐在地上抹汗,就連昏倒的那個也醒了過來,不過他暈厥的時間讓人怎麼看都覺得他是裝死的。
「你昨天見到少爺了?」對絕招的存活仍保持懷疑態度的眾人一致推出最有威望的大廚。
「見到啦!」絕招聞言點點頭,她也不想見,但那個人根本就不給她說不的機會和膽量。
「你真的一點事都沒有!」他們昨天已經有兩個兄弟的家屬領到一大筆撫恤金了,沒道理離刀子最近的人反而一點事都沒有。
「應該是沒有!」絕招思索了一下才回答,因為她在想受到驚嚇算不算是「有事」。
「我可以模模你嗎?」對這種不可能發生的事還是心存疑慮,所以大廚提出了一個讓眾人都可以安心的建議。
「模吧!」絕招大方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熱的!」大廚朝身後的眾人點了點頭。
「太好了!太好了!」
「是啊,是啊!」這回廚房中的眾人是紛紛額手稱慶。
「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至今仍是滿頭露水的絕招很虛心地向笑逐顏開地眾人求教。但她此話一出,卻發現大家的表情都變得很奇怪。
「沒什麼事!我們想在重陽節的時候為夫人表演一個節民方才就是我們自己編的戲本,想看看效果如何。」大廚顯然仍是代表眾人的發言人,說了那麼一長串都臉不紅、氣不喘。
「哦!」不疑有他的絕招點點頭,「我想要點熱水洗澡。」
「好、好、好!」
「沒問題,沒問題!」
「你先回去吧,我們這就給你送熱水過去!」
「那就先謝了!」那麼一大桶水她的確也抬不動。
看著絕招按原路走了回去,廚房中的眾人面面相覷。
「你是不是也那樣想?」乙問戊。
「是!你是不是也那樣想?」回答了乙的問題,戊問丁。
「是!你是不是也那樣想?」回答了戊的問題,丁問丙。
「是!你是不是也那樣想?」回答了丁的問題、丙問乙。
「是!你是不是也那樣想?」回答了丙的問題,乙問甲。
「是!我們要不要告訴全莊的人?」回答了乙的問題,甲問廚房眾人。
「要!」廚房眾人回答。
絕招覺得整個瓊林山莊的下人對她的態度都很詭異,他們紛紛一改平常的死氣沉沉,見到她居然會笑,還會打招呼,個個對她噓寒問暖的,就連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總管劉天立都在今天從某個角落里鑽了出來跟她說了會兒話。當冰雪覆蓋大地的冬天突然有一天變出了熱情洋溢的夏天,那種感覺,真是怎麼想怎麼覺得渾身不對勁。
不過這一切的不對勁在中午的時候就得到了合理的解釋,因為一向給南院送膳食的張二來求她幫忙把食物送到南院去。絕招認為整個瓊林山莊對她的態度來了個天翻地覆的大轉變,都是因為他們都害怕慕睿聞天,而她不怕的緣故。
其實,她也怕肥也正因為害怕,所以更不敢隨意離開慕容聞天的身邊,而眾人居然就因為看見她跟現在的慕容聞天相安無事地待在一起一整天,就把她當神,她還真是受之有愧呢!被眾人的奉承話捧得有些飄飄然的絕招一時不察,就被騙到慕容聞天的眼前了。
「吃、吃飯了!」她怎麼那麼菜,被那些人幾句好話就給迷了心神,現在落入虎口,想反悔都來不及。唉,她現在終于能夠體會古人為什麼說忠言逆耳利于行了,因為美言爽耳卻害于行嘛!
「你、你再不吃,飯菜涼了就不好吃!」看見慕容聞天一聲不吭地就這樣用一雙魔眼睨著她,絕招只敢在一旁輕聲嚷儒。
「如、如果你不想吃,那、那我就先走了!」她還沒吃午飯呢,雖然她自己都懷疑自己現在是否還有胃口吃下任何東西。
……
見慕容聞天還是直直地瞅著她,沒有說一句話。絕招覺得渾身都像有蟲在爬一樣。他、他的眼光,呃,好惡心。
「你怕我?」慕容聞天終于開口了,可他並沒有決定放渾身不舒服的絕招一馬。
「嗯——」絕招圓圓的眼骨碌一轉,「你想听什麼答案?」
「呵!」
他在笑嗎?絕招呆呆地看著咧開嘴的慕容聞天。他嘴巴拉開的弧度真的很像是在笑耶!他的嘴巴發出的聲音也像,嗯——絕招決定再確定一次,他身子抖抖的樣子以很像。
「你——在笑嗎?」絕招語氣中仍有一絲遲疑。如果是的話請告訴她他笑的原因,她一定天天讓他保持愉快的心情。
「不,我在哭!」砰!原本看起來像在笑的慕容聞大突然變臉,大掌倏地朝紅木桌上一拍,今天的午膳就送給大地吃掉了。
「我、我……」絕招雙手抱住自己禁不住顫抖的身子,看著慕容聞天驀然變得陰整的臉,他現在的樣子也不像在哭,倒是她有點想哭了。
「你敢哭出來就給我試試看!」慕容聞天的身子朝絕招步步逼近,臉k咬牙切齒的表情就像在說她如果敢哭出來的話,他就把她的頭給擰下來吃掉。而依他的性子,也的確有把她拆解入月復的可能。
被這樣一嚇,再多的淚水絕招也不敢放任它流下來了,于是所有的淚花就老老實實地待在大大的眼眶里亂轉。
「怎麼?不想哭了?」慕容聞天的表情又變成好好先生般的和藹,
絕招不敢出聲,怕一出聲淚水就忍不住流下來,只好咬緊牙關,輕輕地搖搖頭。
「哭嘛!女人如果不哭還算什麼女人呢?哭吧!親親,女人生來就是水做的!」慕容聞天的表情更可親了,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任何時候都能夠為他人付出關心的仁慈之人。他叫絕招「親親」的語氣更是甜膩得很,但卻讓听的人毛骨聳然。
絕招的頭搖得更急了。慕容聞天此時和藹可親的表情在她看來就像是一只狼笑著對她說——放心吧。我是吃素的!
「這樣你還不哭?」慕容聞天笑笑地,整個身子都靠在絕招身上,修長的指捏起絕招手臂上的一點點肥肉,不會有什麼大的傷害,但卻絕對會讓人覺得疼。
絕招渾身僵硬地任慕容聞天在她身上做文章,一動都不敢動。因為她想到方可蘭對她曾說過的話,那三兄弟性格不和,老大喜歡的東西老三就不喜歡,老三喜歡的東西,老大又不喜歡,而老二則是喜歡搶兄弟們最心愛的東西,然後毀掉!她是不是就要承受被毀掉的命運了?
「痛不痛?」慕容聞天加重了手指上的力量,並且稍稍旋轉了一下手指,把絕招的肥肉扭擰起來。而看絕招強忍住眼中的淚水,硬是死撐著又搖了搖頭,他覺得他的手指可能不太夠力。「親親,真的不痛?」
絕招看著亮白的牙齒在她眼前晃動,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了。而,果然!「嗯、驅、嗚——嗚——嗚哇——」
「嗯,還是我的牙齒比較管用!」慕容聞天看著絕招雪白頸項上那道明顯的咬痕,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望著絕招終于開始哭泣的臉,他的舌頭忍不住伸出口外,潤潤干澀的唇,一寸一寸地朝絕招肥女敕女敕的臉頰靠近。
他、他、他、他要吃了她了!看、看、看!他的口水都流出來了!他、他、他已經朝她張開了血盆大口——
呃——
絕招又昏厥過去了,而在她昏迷的那一剎那,慕容聞天的嘴也終于印上了她的臉頰。
嗯,咸的!慕容聞天舌忝舌忝唇,得出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