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沉默的空氣中平穩的前進。
方萌月坐在比她那台小嘉年華,還要寬敞舒適幾十倍的轎車里,卻覺得如坐針氈。
今天真是怪事連連,倒霉了一整天,最後連她的車鑰匙也離奇失蹤。
在孟天御的堅持下,不得已她只好搭他的便車回家。
窗外的雨明顯比剛剛小了很多,加上車子絕佳的密閉性,此刻車內更顯得安靜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老是跟孟天御不對盤的她,竟會有跟他同坐在一部車子里、如此接近的一天。
她甚至以為,孟天御一定討厭死老愛頂嘴、自作主張的她,沒想到他竟然還幫了她。
突然問,兩人的關系突然變得很微妙,那條對立的界線突然變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若有似無的曖昧。
「你怎麼突然變得那麼安靜?」
他的聲音倏然劃破了沉默,也驚醒了兀自出神的方萌月。
像是怕被他看出什麼,她趕緊以若無其事的口氣說道,
「啊?喔——我、我只是在想,我到底把鑰匙忘在哪里了。」
「不急,明天一早我再去幫你找找看。」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找就可以了。」
孟天御沒有回答,只是轉頭看了她一眼,又專注的繼續開車。
他看起來,就像是那種無論做任何事,都很謹慎、專注的人,好象是無論什麼事也不能讓他分心。
尤其是從他操控方向盤的方式,就能看出他絕對是個天生的領導者。
他掌握方向盤的雙手,看來就是充滿堅定且善于掌控,突然間,她瞄到從襯衫的袖口下,一片性感的手毛,往袖內一路延伸——
手毛長的男人,很強喔!
突然問,她想起醫院的護士,老愛躲在討論室里的竊竊私語。
霎時,她的腎上腺素開始大量分泌,而後竟開始感覺到渾身發熱。
「孟天御,能不能開點冷氣?」她以微啞的聲音,客氣的央求道。
「你渾身都濕透了,吹冷氣可能會感冒。」孟天御好心提醒她。
「不會的,麻煩你。」她很肯定的堅持道。
孟天御沒有說什麼,伸手俐落的打開了最小的冷氣。
但沁涼的冷氣,還是阻止不了方萌月滿腦子的胡思亂想,不一會兒,她竟發現自己連鼻尖都冒出汗珠來了。
她索性用手揚起滾燙的小臉,試圖降低一點熱度。
「我已經開冷氣了,你還覺得熱?」孟天御驚訝的瞥她一眼。
「我……我這個人比較怕熱。」她用力咽了口氣,連斜眼也不敢再亂瞄。
老天——她竟然對一個男人的手臂想入非非?!
孟天御再度將冷氣調大,方萌月卻依然壓抑不住,從體內不斷竄出的熱度。
「你還好吧?」孟天御擔心的一再轉頭看她。「你的臉好紅,該不會是發燒了吧?」
「我沒事,大概是車子里悶,覺得有點熱。」她強自鎮定回道。
熱?孟天御看著自己手臂上竄出的一排雞皮疙瘩,簡直感到不可思議。
「外面下雨不能開窗,你就忍耐一下吧。」
說著,孟天御加快了車速。
不一會兒,車子總算來到方萌月的家門前。
「就是這里,謝——」
她轉過頭正要向他道謝,卻沒料到他也同時轉過頭,只差幾寸,兩人的臉幾乎就要踫在一起。
他們實在靠得太近了——方萌月恍惚的想著。
他呼出的熱氣噴在她的臉上,灼灼發光的黑眸里,投映著倉皇失措的她,像是一頭被迷惑了回家方向的小羊。
雖然知道這樣的距離實在太危險,彼此的目光卻像是被鎖住似的,兩人怎麼也移不開視線。
他的眼楮像是兩道黑色的漩渦,有股巨大的引力,將她逐漸往里頭吸——
在這一小方空間里,誰都沒有開口,只剩兩個急促而紊亂的呼吸相互呼應。
不知不覺中,兩人的臉越靠越近,她逐漸感受到那股像是即將被吞噬的意亂情迷。
她的目光緊盯著他簡直是誘人犯罪性感的薄唇,下意識舌忝了舌忝干燥的唇辦,心跳快得就像心搏過速的病人——
這一刻,他們彼此都知道,無論發生什麼事,也不能阻止這個吻——
方萌月閉上眼,等待著這個像是渴望許久的吻落下。
踫、踫、踫——
窗外突如其來的聲響,驚醒了已然意亂情迷的兩人。
方萌月倉皇失措的一轉頭,只見玻璃窗上貼著三雙探頭探腦的眼楮。
她急忙降下車窗,羞惱的低吼道,「你——你們不在家里等,跑出來干嘛?」
只見窗外站著方萌星、方萌陽跟方萌曦,一臉狐疑的表情。
「是萌曦看到了你,所以我們才出來看看。」方萌星率先開口說道。「大姊,他是誰?你的車呢?」她狐疑的來回盯著她跟孟天御。
「對啊!大姊你干嘛坐在別人車上?」方萌曦探進頭來,驚訝的怪叫道。
「老姊,你怎麼去那麼久?我們快餓死了!」方萌陽也捧著肚皮哀嚎起來。
這方萌曦,一天到晚老愛看電視,眼楮卻還利得像什麼似的。方萌月忍不住暗罵道。
「大姊,你該不會是交男朋友了吧?」
突然問,三個小表異口同聲的嚷了起來。
這句話馬上嚇醒了方萌月,她急忙澄清道,
「他是醫院里我那個Team的王治醫師,踫巧在超市門口遇見,看我車鑰匙不見了,順道送我回來而已!」
登時,三雙寫滿狐疑與好奇的目光,立刻轉向駕駛座的孟天御。
「喔,你就是我老姊常說的,龜毛又愛罵人的那個醫生啊?」方萌陽挑了挑眉,上下的打量他。
「方萌陽!」方萌月氣急敗壞的怒吼一聲,恨不得拔掉他的舌頭。
「她這麼形容我?」孟天御非但沒有半絲怒氣,反倒饒有興味的挑起眉。
「對啊,不過,你看起來倒是跟我老姊形容的一樣,還滿帥的!」打量半天,他總算下了句結論。
「謝謝。」孟天御啼笑皆非的點了下頭。
「我也覺得你沒我大姊形容的那麼討厭。」一旁的方萌曦也緊跟著附和道。
「你叫什麼名字?」
孟天御看著一旁俏麗可愛,跟方萌月簡直像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女孩問道。
「方萌曦。」她認真的說道。「方糖的方,萌芽的萌,晨曦的曦。」
「方糖?」這個自我介紹,難不成還是家傳的?!
「這是大姊教我們的!」方萌曦解釋道。「她還說太帥的男人靠不住,我看大姊可能不會喜歡你喔!」她認真的打量他半天,好心的提醒道。
「方、萌、曦!」方萌月發誓,她真的會剝掉這幾個小表的皮!
平時她招呼這三個小表吃喝,如今在這個節骨眼上,竟然一個個扯她後腿。
「她還說——」一旁的方萌星緊跟著也要開口。
「你們趕快把東西提進去,幫忙先把菜洗一洗!」
方萌月急忙拎出兩袋食物塞進三人手里,把他們趕進屋去。
「這些小孩滿嘴胡說八道,你別听他們的!」
連方萌月自己也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跟他解釋這些?!
「你的——弟弟妹妹很有趣!」
「有趣?」方萌月一臉不敢置信。「他們一個個都是討債鬼!」她恨恨說道。
孟天御凝望著她紼紅未褪的臉蛋,以及豐富的表情,幾乎移不開眼。
他從來不知道,光是看一個女人的表情就這麼有意思。
他知道,事情隱隱有些不對勁了。
他不排斥女人,也會對天底下任何一個美麗嬌柔的女人動心,但絕不會是她!
這個女人不但狂妄霸道,還暴躁沖動得像頭牛,渾身上下更沒一點嬌柔氣息,他實在搞不懂,她除了一張還勉強能看的臉蛋外,有哪一點能讓男人動心的?
但他卻不得不承認,她已經迷惑了他。
看著孟天御好半天不說話,只用一雙莫測高深的眸子瞅著自己,方萌月不覺也不自在了起來。
她急忙回避他的目光,逕自開門下車,步向家門。
理智告訴她,最好跟這個男人保持一點距離,卻發現自己還是莫名其妙的開口。
「要不要留下來吃個飯?」
「好啊!」
一句干脆的回答,讓轉身欲走的方萌月頓時僵住了。
她不敢置信的緩緩轉過頭,看著車子里那雙莫測高深的深邃黑眸,實在很難想像他竟然會答應。
他看起來很謹慎、很精明,總是跟人保持一定的距離,實在不像那種會隨便接受鴻門宴招待的人。
「不過下次吧。」
像是看出了她的錯愕,孟天御微微一笑,再度補上一句。
他唇邊那抹迷人的微笑,讓她幾乎看傻了,好半晌,她才猛然驚醒,急忙丟下一句再見,轉身跑進屋。
看著方萌月消失在門內的嬌小身影,突然間,孟天御的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她果然有三個弟弟妹妹!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事實讓他的心情莫名的愉快起來。
他將手伸進口袋里,大手一掏,抓出一串車鑰匙。
明天,該找個理由把鑰匙還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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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清早,呵欠連天的方萌月,搭著計程車來到醫院,迎接她的,照例又是一大堆忙不完的事,但她沒有忘記,今天可是交病例研究報告的最後一天期限。
捧著不知道已經被修改過幾次的病例研究報告,方萌月趕緊先上盂天御的辦公室報到。
一出電梯,就看到孟天浩捧著杯咖啡,正站在門外跟人聊天,一看到她,立刻就追了過來。
「方糖,你又要找我老哥啊?」
一看到咖啡,就讓方萌月想起昨天的事,她繃著臉,不發一語的逕自越過他。
「方糖,你還在生我的氣啊?」孟天浩追在後頭,可憐兮兮的問。
廢話!敢得罪她,她一輩子都會記著!
她听若末聞的逕自往前走。
「你不用去了,我老哥去開會啦。」
聞言,方萌月楞了下,還是逕自步入孟天御的辦公室。
人不在,她把報告放他桌上,也算交差了吧?!
她正準備把報告放下,卻不經發現,桌上還有一串十分眼熟的鑰匙。
看著桌上那串車鑰匙,簡直跟她丟掉的那串一模一樣,她忍不住拿起來仔細的打量。
這下,她很確定,這就是她丟掉的那串鑰匙!
可是,這鑰匙怎麼會在他這里呢?她拿著鑰匙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正盯著鑰匙發呆之際,門外突然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下一刻,門就突然被打開了。
一看到那抹挺拔的身影,方萌月的臉蛋竟不自覺的微微泛紅。
「孟醫師,早!」她低喚了聲,目光卻怎麼也不敢看他。
「這麼早,有事?」孟天御逕自在辦公桌後坐下來。
「我來交病歷研究報告——」突然間,她看到手上的鑰匙。「對了,我的鑰匙怎麼會在孟醫師這里?」
聞言,孟天御遽然抬起頭,眼中閃過一抹驚訝。
「喔——」他迅速垂下眼,掩飾那抹不自在。「那是我今早回超市繞了一圈,在停車場上找到的。」
方萌月驚訝的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他竟然為了她,一大早特地回停車場去找?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其實你不必這麼做的,這是我自己的事,根本不該麻煩你。」
「沒關系,我有車,比較方便。」他輕描淡寫的說道。
方萌月看著他平靜的表情,一句「為什麼」竟然怎麼也吐不出口。
表面看似平靜的孟天御,實則情緒卻是亂得可以。
他不敢相信,生平第一次說了謊,竟是為了一個女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什麼給迷了心竅?明明昨晚他回到超市,就已撿到她遺落在結帳櫃台的車鑰匙,可是他卻莫名其妙的把鑰匙藏了起來。
難道他只是為了找機會能送她一程嗎?
孟天御不敢相信向來實事求是,絕對講求科學與效率的自己,竟然會做出這種匪夷所思的蠢事!
況且,他已經是個三十歲的成熟男人,可不是青春期莽撞沖動的小伙子,怎匣還會不經考慮的就做出這種事?
如今可好,他為了圓第一個謊,就得再說第二個謊,他感覺自己簡直像個卑鄙的騙子!
把方萌月騙得團團轉,而她,甚至還滿懷感激的向他道謝。
「呃……如果孟醫師沒有什麼事,我就先下去忙了。」
一看他好半天都不說話,沉悶的氣氛,讓方萌門不得不趕緊找個借口開溜。
或許,替她找鑰匙只是他偶發的日行一善,她何必想那麼多?
「我——」只差那麼一點,孟天御幾乎就要向她坦承,但一看到她那雙澄澈的眸子,話卻突然哽在喉嚨。
「沒事了,你下去忙吧。」他沉重的朝她擺擺手。
方萌月點點頭,卻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怎麼他看起來不太對勁,好象有什麼話想說似的?
但方萌月不敢問太多,急忙走出辦公室,趕著回去處理一堆的大小事,卻沒發現孟天御也跟在她後頭下來了。
回到小兒科病房,才剛走出電梯,就听到護理站那頭傳來一陣喧嚷。
「我堅持要讓我的孩子再多住兩天!」
「李太大,真的很抱歉,孟醫師今早已經確認令嬡情況穩定,可以出院了。」
「誰說的?!柔柔她現在還很虛弱,應該讓她在醫院多吊幾天點滴——」
方萌月走到護理站一看,只見護士張曉萍正跟一名病人的母親爭論不下。
「李太大,令嬡最需要的是回家休養,點滴並不能給她很大的幫助。」張曉萍無奈的說道。
「你這算什麼護士啊?心腸這麼壞,我的孩子可是病人耶!」婦人滿不講理的鬧著。
「可是這是醫院的規定,一旦醫師認可病人出院,就不能再以其它理由拖延出院啊——」
「我听你放屁!你叫你們孟醫師來,我倒要親自問問他,我們家柔柔,哪一點適合出院?」
熬人蠻橫無理的口氣,讓一旁的方萌月听了一肚子火。
「李太太,剛剛孟醫師已經都向您解釋過了,拜托您配合一點——」
隨後而來的孟天御,自然也目睹了這一幕。
正當他準備出面調解時,一個嬌小的身影,已經以萬夫莫敵的氣勢沖了出去。
「miss張,我來說!」
早已按捺不住的方萌月,一把推開張曉萍。
「李太大,這里是醫院,不是休閑旅館,住院、出院都有一定的規定,不是想住多久就能住多久。」她鏗鏘有力的聲明道。
「方醫師,你說這是什麼話?我的孩子情況還不穩定,本來就應該多住兩天好好休養,卻被你們說成這樣,你們算什麼醫生啊?」婦人埋怨的瞪著她。
「李太太,容我重申我們的立場,醫療是我們的責任,但卻不容被人過度浪費資源,現在急診室里還有一個急癥的男孩,正等著這張病床——」
「我才不管誰急不急癥,反正我就是不同意出院!」婦人近乎耍賴的跟她卯上了。
方萌月微微挑起眉,看著這個蠻橫的婦人。
「既然如此,如果你不願意配合,我們就只好強制您的孩子出院。」
「你敢?!我一定會到院長室去投訴,讓你立刻卷鋪蓋走路!」婦人一驚,立刻撂下威脅。
「若有任何意見,歡迎申訴!不過——」她笑容可掏的遞上出院單。「請您先到出院組去辦理出院!」
「你——你——」婦人憤恨不甘的瞪著她好半天,終于用力搶下出院單,悻悻然的下樓。
站在遠處觀望許久的孟天御,心知是不需要他出面了,想起方萌月方才據理力爭的模樣,他的唇邊不覺勾起了微笑。
正準備從容踱開,卻不意听到身後隱約傳來張曉萍的聲音。
「方醫師,我們的急診哪來的重癥病人啊?」
一看婦人走了,滿肚子狐疑的張曉萍立刻追問道。
「當然沒有什麼病人,那是我故意騙她的。」方萌月露出沾沾自喜的笑。
孟天御楞了下,忍不住回過頭,卻正巧捕捉到她臉上,那抹狡檜卻又可愛的賊笑。
登時,孟天御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奇怪,他怎麼從來沒有發現,她那種霸道強勢且機靈狡檜的個性,這麼令人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