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天蒙蒙亮,萬藾俱寂。
錦城還沉浸在一片靜謐中,殷家大宅里的奴僕丫鬟卻已在灶房與膳廳間忙碌來去,忙著張羅老爺早膳慣吃的六菜一粥。
偌大的殷府廳堂別苑林立,除了假山流水、亭台樓閣外,偏院更有片寬廣的花園,遍植花草、群樹成蔭,殷老爺每天天色未亮即起,總會在偏院散步、沉思。
天露微光,兩抹身影一如往常,緩緩從偏院那頭朝膳廳而來。
年約五十開外的威嚴老者在前頭踱著慢步,跟隨在旁的是一名二十六、七的挺拔男子,話不多,總是安靜的听著老者說話,久久才簡短回應,偶爾露出深思的表情。
並肩而行的兩個男人一老一少,卻有著極為相似的面貌,就連清瘦高大、不怒而威的氣勢都如出一轍。
殷家兩兄弟中,殷拓風跟殷老爺較像,不僅個性嚴謹沉著、喜怒不形于色,就連早起的習性都如出一轍。
「爹,您今兒個可要參加一月一次的商會?」突然間,跟在一旁的殷拓風開口問。
「當然要去,那可是一個月一次的重要聚會。」殷老爺理所當然的回道。
「爹,今日可否由孩兒代替您去?」殷拓風突然開口要求。
「你?」聞言,殷老爺停下腳步,臉上浮現訝異神色。「這——」風兒做事向來果斷謹慎,但要接管殷家這麼龐大的家業,恐怕還不成氣候——
「莫非爹還不放心我的能力?」
「這——」被兒子這麼一問,殷老爺反倒語塞了。
看著眼前沉穩挺拔的兒子,眼神炯然堅毅,與他如出一轍的嚴肅神情,殷老爺臉上慢慢勾起一抹放心的笑容。
「若連你都不能放心,那放眼殷家大概沒有能讓我信任的人了。」
殷家是錦城數一數二的織錦名家,傳承了五代的織錦聞名天下,殷老爺把這個從祖先傳下來的家業看得比性命還重要。
一直以來殷家織錦生意始終是由他掌管,平時只讓兩個兒子跟在身邊見習如何做生意、學習商場上的往來應對,還沒打算這麼快讓他們獨當一面。
「我年紀大了,也該是讓你們準備接手了,做生意說難不難,但可也不是件簡單的事,你的資質若好,快則五年,慢則十年,現在不開始讓你學著去獨當一面,萬一哪天我倒下了,殷家世代的家業豈不垮在你們手上?」殷老爺意有所指的瞅了兒子一眼。
「爹,我不會讓您失望的。」犀利的眼神里,透露著一股決心。
「嗯。」點點頭,殷老爺突然有種如釋重負的輕松。
背負著殷家幾代的織錦盛名,肩上的重擔一直不敢放下,就怕有個閃失,現在有這麼個做事謹慎仔細的兒子,往後他總算可以喘口氣了。
「那麼,今日你就代我去商會,商會的人都認得你,我就不必出面了。」
「是的,爹!」
兩人沒察覺到方才交談的內容全被正好經過的小丫鬟听去,父子倆一前一後進了膳廳,但小丫鬟卻像是听到什麼天大的消息似的,一個轉身,火燒似的往西苑沖。
「小姐——小姐——您快起來啊,老爺他——老爺他——」
小丫鬟風風火火的沖進西苑的寢房,杵在床邊捧著胸口上氣不接下氣。
「出了什麼事?瞧你慌慌張張的?」
睡意猶濃的暖帳里,好半天才終于探出一張睡眼惺忪的小臉,還沒完全睜開的眸子睡意氤氳,被暖被烘得紅撲撲的臉蛋像是七月熟透的桃子。
「小姐,我剛剛在膳廳外听到了一個大消息,老爺今兒個要派大少爺去赴商會哪!」
一听到丫鬟初月帶來的消息,暖帳里那雙睡眼,像是被觸動某個機關似的,立刻彈睜得老大。
「你說什麼?我爹要派大哥去商會?」
天,這種事她怎麼不知道?
「初月,別在那愣著,快來幫我換衣裳、梳頭,我要去跟爹說,今兒個我要跟大哥一塊去。」
「喔,是!」
被主子這麼一喊,初月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趕緊拿了件衣裳替主子換上。
打來熱水讓主子洗臉,將一頭睡得亂七八糟的長發綰成一個雲髻,還沒等她撲水粉、胭脂,剛剛還坐在銅鏡前的人兒早就一溜煙似的不見了。
一抹女敕綠宛如一陣旋風般卷入膳廳,正坐在大桌邊,捧著熱粥就口的殷老爺,手里的瓷碗差點被莽撞急奔而來的身影給撞翻。
「當心——」一旁的殷拓風連忙起身,伸手擋住妹妹收勢不及的身子。
「瞧你,老是這麼莽莽撞撞,難道你就不能規規矩矩的走路嗎?」殷老爺趕忙穩住手里的碗,不高興的數落道。
「是啊,商商,這粥燙得很,萬一燙傷就不好了。」一向嚴謹少話的殷拓風,對這個唯一的妹妹,眼神中流露一絲溫柔。
吐吐舌頭,商商偷覷殷老爺緊繃的臉色一眼。
「爹,人家有事想跟您商量。」
有事商量?
殷老爺斜睨著她,心里已有七八分明白。
他太了解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兒,光瞧她眼珠子一溜,殷老爺就知道她又在打鬼主意。
「說來听听。」他不動聲色,慢慢端起粥喝著。
「爹,听說您今天要讓大哥去商會,我想——」商商扭著小手、咬著唇兒,支支吾吾的說。
「不準去!」
不等她說下去,殷老爺已經干脆俐落的一口回絕。
話都還沒說完,就踫了一記釘子,商商又氣又惱的跺起腳。
「爹——」
「你不能去!」殷老爺放下粥,一派鎮定的舉筷夾起小菜。「那是男人聚會的場合,辦正事的地方,不是你這種姑娘家該去的。」
「我當然知道那是辦正事的地方,所以我才要去啊!」商商急急說道。「在那里可以見到很多鉅賈名流,這對以後做生意很有幫助——」
「姑娘家能嫁個好丈夫,有個衣食無缺的歸宿就夠了,學男人做什麼生意?」殷老爺抬起頭,不高興的瞪著女兒。
「爹,您觀念太八股了,誰說女人不能做生意?古今不也有很多女人做起生意有聲有色,完全不輸給男人,況且——」
「夠了、夠了!別再多說了,我不會答應的,你用不著浪費唇舌。」殷老爺以手扶著額際,一手趕忙揚起制止她。
每每听女兒說到這些,他的頭就開始隱隱作痛。
「爹偏心,為什麼大哥能去,我就不行?」她不滿的抗議。
「你跟風兒不一樣。」
只要有眼楮的人都看得出來,這相差十來歲的兩兄妹,一個沉穩、一個莽撞;一個謹慎寡言、一個大膽粗心,兩人有著多大的不同。
當年妻子高齡懷了孩子,在臨盆時卻難產撒手人寰,沒個娘來教導商商女兒家該有的舉止。而家里除了使喚的丫鬟以外,全都是男人,滿屋的陽剛之氣,也難怪她沒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哪里不一樣?我們不都是您生的?」商商不服氣的噘唇。
「自然是差得多了,光是個性就天差地遠,你這莽撞急躁、單純容易相信人的個性根本不適合做生意。」就算不賠光家產,怕也會給人拐去替人數銀兩。
「爹,您太小看我了,我對做生意不只有興趣,還有很多的計畫跟理想——」
「光說不練,做生意的人最忌話多,切記!」
被她爹這麼一說,商商立即住口,不敢再多話。
「多學學你大哥,都十六了,還終日讓人操心。」殷老爺無奈的搖搖頭。
「要是學大哥,我大概早就悶死了。」商商不以為然的低聲嘀咕。
「你說什麼?」殷老爺歲數不小,耳朵倒很尖。
「沒——沒什麼,我是說,我要去!」商商揚起下巴宣示堅定的決心。
「我已經說過了,不準你去!」
「我偏要去!」商商不服氣的跟那張威嚴的臉孔對峙。
「你這丫頭,成天淨愛跟我唱反調,想氣死我不成?!」殷老爺面色鐵青的怒罵道。
「爹,誰要氣死您來著,人家只是要您準商商跟大哥一塊去,不難的。」視而不見父親難看的臉色,商商嘻皮笑臉。
「怎麼不難?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成天在外拋頭露面成何體統?」
「爹,咱們殷家是錦都織錦第一大家,大家都敬重您,沒人敢多說您女兒一句不是的。」她甜滋滋的說道。
「你——就知道往臉上貼金!」殷老爺憤憤的罵,冷冷瞅著這個教他頭疼的女兒。「你知不知道外頭的人都怎麼說?」
「怎麼說?」商商無辜地眨著一雙水盈盈的靈活大眼。
「人家都說咱們殷家家大業大,卻偏偏養不出個像樣的大家閨秀,反倒是養出了個野丫頭,你說,你教爹這張老臉要往哪兒擱?」
「城里的名門千金、大家閨秀已經夠多了,不差我一個。」商商依舊笑嘻嘻,一點也不以為意。
「你非但不知反省,還敢頂嘴,是非要把我氣死不成?」殷老爺用力把粥往桌上一放,氣得一口都喝不下了。
咬住唇,商商這會兒才總算住了口,但眼中卻沒有半分退卻,一雙大眼反倒求助似的不住往大哥身上溜。
瞧了眼父親鐵青的臉色,殷拓風知道此刻不宜出面幫勸,但這人卻偏偏是他最疼愛的妹妹,無奈的嘆了口氣,他也只能認命的開口。
「爹,妹妹若對做生意有興趣,讓她跟著學點皮毛也不算壞事,反正商商平日在家也是閑著,琴棋書畫、刺繡女紅這些姑娘家的嗜好她完全不在行,找些事讓她做、磨磨心性,或許會少惹點麻煩,有我在,爹大可放心,我會替爹好好看管商商的。」
「是啊、是啊,爹,大哥說得對,我就是缺了點磨練才會老是這麼毛毛躁躁,我若跟著大哥,有大哥看著、管著,絕對出不了亂子的!」商商打鐵趁熱的努力想軟化她爹的鐵石心腸。
「這——」殷老爺猶豫的看著兒子。
「爹,您放心,把商商交給我,我會好好帶著她,也省得她在家惹您煩心。」
被兒子這麼一說,殷老爺突然發現,或許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出去磨一磨也不是件壞事,況且,還可圖個耳根清淨。
像是下了個重大的決定似的,殷老爺重重吐了口氣,緩緩宣布道︰「好吧,從今以後就讓商兒跟著你了,你可得多費心些了!」
聞言,殷拓風跟商商喜出望外的互望一眼,尤其是商商更是樂得快飛上天,用甜軟得幾乎快滴出糖來的聲音直道謝。
「謝謝爹、謝謝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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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一進門,裴玦就發現了她。
在一群霸氣十足的商界群雄、鉅賈名流中,那抹清新女敕綠得像是春天湖水似的身影,立刻牢牢抓住了他的視線。
他眯起眼,冷冷瞅著躲在一名年輕男子身後的女敕綠身影,盯視的目光,不經意與悄悄探出男子身後的一雙盈盈水眸不期而遇。
察覺他不動聲色的注視,她不確定的左右張望一下,帶著幾分納悶、幾分傻氣的將縴指擱進齒間輕咬著,像是不確定這道目光是不是朝她而來。
然後靈巧縮回半邊身子,只留下一雙骨碌碌的大眼好奇的偷偷觀察他。
女子雖然竭力想佯裝出沉靜端莊的樣子,但那雙從半垂眼睫下四處靈活溜動的瞳眸,以及一抹在眉宇間跳躍的俏皮神采,卻逃不過裴玦的眼。
這小丫頭至多不超過十七歲,小巧玲瓏的身影,在眾多衣冠齊楚的名門顯貴中顯得那樣渺小,像是誤闖獸林的小兔兒,隨時會有被吞進肚子里果月復的危險。
擋在她身前的青衣男子像是也同樣意識到,她一個閨女在這種場合有多格格不入,一雙手臂始終保護性的將嬌女敕人兒護在身後,任何人只要多看她一眼,就會惹得男子眼中閃過一抹不悅。
但那身女敕綠與一雙水靈的眸卻是那樣醒目,教人無法忽視她的存在,就連與會中年屆六十的林家老爺子,也拿那雙昏花老眼頻頻朝她打量。
嚴格說來她不算特別美,卻有一股很特別的純淨無邪氣息。
她看起來是那樣純真無瑕,就像一汪清澈的湖水,清澈見底,一眼就可以輕易將她看個透徹。
兩道細細彎彎的眉、一張菱唇細致小巧,笑起來像是蕩漾在湖面的輕舟,一身女敕綠襯得白里透紅的肌膚宛如春雪,不小心呵口熱氣就會徹底融化似的。
穿著一襲湖綠色的錦衫羅裙,上從發髻、妝容,一直到腳上繡工極細的綠色繡鞋,無一不打點得無懈可擊,她看起來儼然就是個不識人心險惡、不知天高地厚的千金小姐。
「那姑娘是殷家的千金,殷商商。」察覺裴玦打量的目光,一旁的蕭群突然湊近他耳邊說道。
殷商商?
在心里默默咀嚼這個名字,兩道眉也同時不以為然的挑了起來。
「怎麼,你對她有興趣?」蕭群的話里帶著幾分促狹。
轉頭狠狠給他一記白眼,那冷利如箭的眼神,教蕭群只得趕緊擠笑投降。
蕭群是他在生意上的好友,在汲汲營營、爾虞我詐的商界,能有這麼個能真誠交心的朋友實在不容易,但這份無私的友情可不包括挖苦他。
「這是男人的場合,一個富家千金到這兒做什麼?」他重新將目光投向綠影,冷睨的眼神中多了分嘲弄。
「你有所不知,殷家千金可跟一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名門閨秀不一樣,听說她對做生意有興趣,成天就跟著他那兩個哥哥後頭跑,別說她爹拿她沒轍,就連她兩個哥哥都極為呵寵這個唯一的妹妹,對她可說是有求必應。」蕭群悄悄咬著他耳朵道。
「原來是個被寵壞的千金小姐來找樂子解悶。」他譏諷勾起一抹笑。
聳聳肩,蕭群嘀咕道︰「其實殷家小姐也算不上嬌寵任性的千金小姐,只是個性與眾不同,外人看來難免驚世駭俗些。」
「跟女人相比,還是銀子吸引人。」
裴玦下了最後的注解,轉過身去,來個眼不見為淨。
「大哥,那人是誰?怎麼那般無禮,老拿一雙咄咄逼人的眼盯著人看?」
另一頭,躲在大哥身後的商商,探身偷覷著遠處正與人交談的背影,忍不住抱怨起來。
循著妹妹的視線望去,殷拓風觸及那個商場上頗有名氣的身影。
「他叫裴玦,是裴記織坊的少公子,也是城里數一數二的織錦世家,以後我們還得跟這人多往來、打好關系。」
「他們也是做織錦生意的?那該算得上是咱們的死對頭,干嘛要跟他們打好關系啊?」商商納悶的嘀咕。
「傻丫頭,做生意第一件要學的,就是結友不樹敵的手腕。」殷拓風嚴肅的臉上浮現一抹難得的淡淡的微笑。
「做生意不就是各憑本事嗎,哪還得去交朋友才做得了生意?」
在商商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想法里,做生意就等同于競爭,哪有得了便宜還能不得罪人的道理?!
「傻丫頭,想做大生意,除了本事還得靠人脈,這些你還有得學。」殷拓風寵愛的模模商商想得快打結的小腦袋瓜。
但事實上,殷拓風從不認為他這個嬌生慣養、天真過頭的妹妹,真能學會商場上計算詭謀的那套伎倆。
聚會的幾個時辰里,第一次以殷家繼承人身分赴會的殷拓風,把握機會一一跟每個在城內皆舉足輕重的名商鉅賈寒暄招呼。
他謙恭有禮、不卑不亢的態度,讓不少人對于這個總是內斂寡言跟在殷老爺身旁的殷家大少爺,不得不另眼相看。
而商商就這麼緊跟在大哥的後頭,听著他怎麼跟人寒暄應對,好奇的目光則是興奮的左張右望。
能來這一趟,可說是千金難買耶,若非大哥替她說項讓爹放行,恐怕她這輩子都沒機會見識這麼大的場面。
「裴兄!」
突然間,在她前頭的大哥大步向前,熱絡的與人打起招呼。
商商收回目光快步追上去,一抬頭,就迎上一張看來冷傲得有點刺眼的臉孔,對方的目光也毫不避諱的越過大哥肩頭朝她投來。
在這麼近的距離下,他的目光顯得格外懾人,教人簡直無法逼視。
但那目中無人的倨傲,教商商怎能咽下這口氣,昂起下巴,她毫不退讓的回視著他。
俊臉上,兩道眉峰挑了一下,顯然意外于她的膽識與沉默的挑釁。
僅隔著一堵人牆,商商想不把他看個透徹仔細都難,這個簡直是用鼻孔看人的男人長得還不差——事實上,這個清朗俊秀的男人是過分好看了。
一雙炯亮的眼帶著三分自傲七分銳氣,好看的唇線似乎總是勾成目空一切的弧度,就連一雙劍眉都像是嘲笑人似的高高揚起。
一身藏青色的錦袍,將男人結實的身軀襯托得更加挺拔修長,隱藏在衣袍下的肌肉散發出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
那股不可一世的氣勢,尤其教人難以忍受,好像在他眼里,她連只臭蟲都比不上。
「裴兄,幸會!」
大哥說話了,誠意十足的朝那男人伸出手。
懸在半空中的手好半天沒人搭理,那個忒是傲慢無禮的男人仍瞧著她,連看也不看大哥一眼。
「這里不是女人該來的地方。」他冷漠得近乎刻薄。
「裴兄,這是舍妹——」
「既然是你妹妹怎麼不管好她,一個女人家到男人談論正事的場合來,成何體統?」他冷冷的說道,吐出來的仿佛不是話而是冰塊。
「喂,你這個人太無禮了!」一听這傲慢的男人說出來的話,簡直比他的人更混蛋,商商簡直忍無可忍,她沖上前,氣呼呼的理論。「是女人又怎樣?你瞧不起女人嗎?」
「商商,不許無禮。」雖然嘴上斥責著,但殷拓風的語氣里卻全無半分力量,任誰都看得出來他有多寵溺這個妹妹。
「大哥,無禮的人是他耶!」商商氣急敗壞的指往那張冷冰冰的臉孔。「這人不但不尊重女人,還不懂禮節,虧他裴家在咱們錦城里還有頭有臉。」說完,不忘從鼻孔里用力噴口氣。
「這里是男人的地方,沒有女人說話的余地。」他依然是一派睥睨的神情。
「你——」商商氣得牙癢癢的,恨不得一把抓掉他臉上的倨傲。
「如何?」氣定神閑冷睨著她,她噴火似的目光完全沒有影響他一分一毫。
「商商,夠了,別鬧事。」一旁的殷拓風趕緊挺身隔開兩人。
「裴兄,舍妹個性耿直,若有得罪之處,尚請見諒。」殷拓風有禮至極的躬身道歉。
「大哥,你干嘛向他道歉啊,這豈不是助長他的氣焰?!」商商氣得跳腳。
「商商,言多必失,安靜點。」殷拓風沉聲警告。
「可他——」見大哥沉下臉色,商商這才終于心不甘情不願的合上小嘴。「好嘛!」她委屈地噘起小嘴,憤憤地瞪裴玦一眼。
「唉呀,往後大家在生意上都還要往來,別為了這點小事傷和氣!」一旁的蕭群見氣氛不對,趕緊出面打圓場。
在商場上打滾的人,只要是具有一點交際手腕,通常都會知道適可而止、順著台階下,不讓場面太難看,但裴玦偏偏冷著一張臭臉,一言不發的遽然轉身而去,儼然連好友的面子都不給。
「大哥,你看他,什麼態度嘛——簡直是可惡到了極點——」商商一見他跩個二五八萬的樣子,簡直是快氣炸了。
「抱歉,玦這家伙就是這副臭脾氣,希望殷少爺、殷姑娘別放在心上。」蕭群尷尬的看看好友怒氣沖沖的背影,趕緊陪笑道歉。
「豈止是臭脾氣,那家伙根本是目中無人!」商商咬牙切齒的罵。
她好歹也是殷家的小姐,從來沒有人敢這麼不把她當作一回事,甚至還給她臭臉看,這教她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好了,商商,注意自己的身分。」殷拓風提醒似的輕咳兩聲,低聲說道。
「可是——」恨恨咬住唇,商商氣悶的把話吞回肚子里,一雙冒火的眸卻依舊緊盯著那個冷傲的身影,像是恨不得將他的背給瞪出兩個窟窿來。
蕭群沒想到外表看似溫順可人的殷家小姐,發起火來竟是這麼驚天動地,現下他勸也不是、賠罪也不是。
那臭小子未免也太不夠意思了,竟把這個爛攤子丟給他收拾,明知道他對女人最沒轍——尤其是生氣的女人。
「殷姑娘,真的不好意思,我——我還有點事先失陪了!」
匆匆丟下一句,蕭群腳底抹油趕緊溜了,免得無端被怒火波及。
罪魁禍首可不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