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嶄兒,事情進行得如何?」
一名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嚴肅地端坐在大椅上,問著倚在窗欞旁眺望遠處的殷封嶄。
「很難應付,需要花點時間。」殷封嶄不慍不火地說,但遠揚的眸光並沒調回。
「既然如此,我們就把心思栘到狗皇帝身上,尤其秋冬之季就快到,正是我們下手的好機會。」
「義父,如果不在此地解決掉津亢,那就不必大老遠地跑到京城去當箭靶。」若連津亢都對付不了,就不用談如何刺殺皇帝,因為護衛在皇帝身旁的人,多的是像津亢一樣有著好身手。
「可是,為父及眾人都不能再等了。」
「我會盡量如你們所願。」殷封嶄終於把視線栘回義父身上,冷靜沉穩地凝望他發亮微喜的面孔。
「嶄兒,一切就辛苦你,等殺掉狗皇帝之後,就可以恢復我們大明江山……」
這時的殷封嶄,卻又把目光轉回遠處,彷佛置身事外,而身為義父的殷和鳴,一點都沒察覺到殷封嶄異樣的沉默與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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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
「格……格,小心手!劍要拿穩。」
鏗鏘!
「討厭,又掉下去了,去換把比較輕的劍給我。」
一大清早,阿隆爾懷著謹慎的心情來到玉寧閣的前院,並依照格格的要求,教她一套劍法。
可是,格格根本無習武的慧根及基礎,他又不好挑明,只好冒著生命危險,一步步地從頭教起,但要不到幾招,格格又嫌他進度太慢,還吩咐他在三天內教完整套動作,這怎麼可能!
「格格,您要慢點。」雲香被飛過來的劍給嚇得哇哇大叫。
「去去!都離我遠點,不要妨礙我。」玉帨兒焦躁地驅離四周看得心驚膽戰的侍女們。
「格格,手要再提高些,馬步要站穩,還有——」
「還有什麼?都快累死我了,先休息一下吧。」玉帨兒把劍扔給他,氣餒地坐在大石上。
「但格格才練半個時辰而已。」阿隆爾一臉錯愕地拿著劍。
「什麼而已,我認為這已經很多了。」玉帨兒一口灌下雲香端來的茶水。
「可是……」再拖下去,三十天他也教不完一整套動作。
「你再想想看,有沒有在短期間內就能練成的蓋世武功呢?」殷封嶄的武功應該不錯,所以想要打贏他,非要有什麼從遠古時代傳下來的秘笈才可。
「這不可能的,格格。」阿隆爾頭大了。
「不管,你一定要幫我找出來,否則……」
「格格,別給阿隆爾出難題,要學武功,我親自教你。」津亢貝勒冷不防的插入,教一千人等頓時傻眼。
「貝勒爺吉祥。」阿隆爾頭一次覺得見到津亢貝勒真好。
「你們全都下去,」津亢貝勒淡然地拂手。
一會兒,空曠的庭院里,只剩他跟仍坐在大石上鼓著小嘴的玉帨兒。
「為什麼突然想學武功?」
「因為有人欺負我。」明顯的沮喪寫在她精致的臉蛋上。
「誰敢招惹我們玉帨兒格格?」津亢貝勒眉宇一皺,心生警惕。
「是……」玉帨兒微啟雙唇,卻欲言又止,她怎麼能對津亢說出來,萬一他真、的去找殷色胚算帳,那他不就死定了。
「是誰?」津亢貝勒的語氣陡然凌厲。
「哦,是外頭一些小混蛋啦!」
「格格把津亢當成外人看。」
玉帨兒霍然抬頭,凝視他俊美陰沉的臉龐,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說。
「我沒有。」她一向把津亢當作自己大哥來看。
「格格對津亢隱瞞很多事,足見在格格心里,早就沒津亢的存在了。」他冷峻漠然地迎向她怔愕的神情。
「我……」她語塞了。
「只要告訴我是誰,津亢絕不會去找那個人的麻煩。」冰冷的眸光凝結在他雙眼,而掩藏在袖口下的雙拳則浮出青筋。
她不信,因為津亢對於冒犯過她的人,都會施以重懲,所以她決定還是別透露殷色胚的存在才是。
「津亢,如果我真的解決不了,一定會告訴你。」她拿出撒嬌的本領,拉拉他的衣袖,冀望他不要再追間下去。
「為了格格的安全,請務必待在春曉溯院內,津亢會一直照看格格。」他要親自揪出讓玉帨兒如此維護之人,這樣他方可安心。
他言下之意,不就是要囚禁她嗎?
「不要,不要!津亢最討厭了,我要跟皇帝哥哥說。」玉帨兒光火地踢翻躺在地上的劍,在氣惱地對他咆哮後,轉身跑回玉寧閣。
津亢貝勒不動聲色地凝視玉帨兒一連串氣憤的舉動,只有在他深沉的雙眸內,出現難以忽視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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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一抹黑色身影急速飛躍春曉溯院的外牆。
在接連幾個縱身之後,神不知鬼不覺的竄入守衛最嚴密的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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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您就不要再跟貝勒爺嘔氣了!」雲香苦口婆心地勸著還沒就寢的玉帨兒。
「哼!」玉帨兒生氣地扭過頭去。
「格格,讓雲香替您更衣。」
「你以為我還睡得著嗎?」津亢是哪條筋不對勁,竟然要親自看守她,而她這位皇格格居然也無法可想。
唉!誰教她有把柄落在他手里。
「格格不睡,雲香就站在這里陪您。」
「你下去睡,我得想想日後有津亢在,要怎麼月兌逃才比較妥當。」玉帨兒的螓首無力地貼在桌面上,苦惱地嘆息。
「是,雲香就在外廳守著。」她不禁要懷疑格格如此想出門,是不是為高升客棧那名詭異的男子。
良久過後,玉帨兒依然維持同樣的姿勢,不過她雙眼已半斂微合,意識也呈混沌狀態。
倏,一抹幽暗身影快速閃入,瞬間欺近玉帨兒身後,其兩道炯炯有神的幽魅眸光,直勾勾地盯視玉帨兒的背影。
喀!一聲輕微的彈指聲令玉帨兒猛然驚醒,她眯起雙眼,抬頭尋找聲音的來處,忽然,一抹巴掌大的黑影在玉帨兒還未及張口時,就覆住她的口。
爾後,玉帨兒飄浮的意識全部回籠,但所有的抵抗也已全被封鎖,只能眼睜睜的讓黑衣人用鐵臂將她困住,並拖她一起上床。
當黑衣人將紗簾及黃幔卸下後,才真正隔絕外頭可能的窺探。
「唔……」被封住口的玉帨兒,發出小貓似的嗚咽聲。又驚又懼的大眼,圓瞪著上方只露出兩道犀利光芒的雙眼。
「不準出聲,否則我就殺了外頭那名女婢,听見沒?」透過面罩所傳出的聲音,異常的肅沉。
玉帨兒這下連嗚咽聲都不敢發出,不過這聲音令她感到熟悉,好像……
「殷……唔……封……」她猛然驚訝地支支吾吾、差點說不出話。
「再敢說一個字,我就殺人。」
絕對的寒冽,凍結了玉帨兒的發聲功能,也凝滯了她滿腔不知名的欣喜,
他真的是殷封嶄嗎?
只怕她是認錯了人。
殷封嶄緩緩收回捂住她的手,並俐落地扯下面罩。
真的是他!可平時她所見到的閑散神態已不復見,此刻的他,充滿咄咄逼人的強烈訊息,其幽邃的冷眸足具侵略性,如同狩獵般,緊盯住自己的獵物。
「說!你到底是誰?」
「我……」玉帨兒驚慌地捂住自個的嘴。
她真怕了,怕他陌生的這一面,真會殺死雲香。
「我準許你說話,可是你若敢說錯一字,我不僅會殺了外頭的人,就連你——我也不會心軟。」
他也會連帶把她給殺了!
一陣冰冷的寒氣直街心底,教她渾身直打寒顫,她忍不住猛吸氣,卻無法抑制住心中漸起的膽寒與混亂。
「小帨子,說。」輕輕淡淡的柔音,低蕩得有如地獄來的死神。
「我叫玉帨兒……」除了茫然地任他擺布之外,她竟別無其他意識。
在此之前,她是多麼想見著他,想听到他親昵地喚她小名,想親身感覺他環繞自己的狂肆氣息;而如今,她什麼都不敢想了。
「身分,你的身分!」這才是他最在意、最不想面對、甚至最恐懼的事。
拜托,千萬不要跟他所猜測的一樣。
「我的身分……」她無助失神地重復他的話。
「不,不!我沒有什麼身分……」她不懂他為何執意要知道,這對他來說,真的很重要嗎?重要到以人命來威脅她。
殷封嶄冷哼一聲。「不說,我就先拿外頭的人開刀,」一說完,他猝不及防地掀開黃幔,但一雙顫抖的小手旋即扯住他的手臂。
「不要,不要!我……我說,」玉帨兒的晶眸已盛滿一層水霧,她語帶哀求地凝望森冷無情的他。
刷的一聲!
殷封嶄使力甩上黃幔,隨手攫住她的手腕,冷聲道︰「說。」
為了查出她的身分,他曾抓過幾個春曉溯院的人,但不管他如何逼間,始終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這足以說明她身分特殊,所以他更要盤問清楚,說不定,她便是殺皇帝的重要籌碼。
「我……是……」
「格格,您在叫我嗎?」雲香的步入,讓玉帨兒驚駭地頓住口,更讓殷封嶄瞬間扼住她的頸項,銳眸疾射出懾人的殺氣。
榜格!她竟是滿清的格格,而他居然會對她產生……
呵呵,可笑,實在是太可笑了!
「小帨子,叫她出去。」殷封嶄俯首貼近她耳畔,逸出陰冷諷刺的低喃。
「雲香,你趕快出去,我要睡了,別再進來。」臉色泛白的她,噙著淚珠,語帶輕顫地怯視眼前一張毫不留情的冷肅邪顏。
「格格,您是怎麼了?」格格的聲音好似不對勁。
「我叫你出去,滾得越遠越好,听到了沒?」她突然放聲嘶吼。
笨蛋!叫你出去是為你小命著想,你竟不要命地硬要留在這。
「是。」雲香只能當格格還在氣津亢貝勒,所以趕緊退出去。
她瞬間脆弱的吶喊,令殷封嶄瞳孔驀然收縮,但扼住她的手勁依然沒一絲松懈,反而漸漸收攏。
玉帨兒眼睫一眨,淚珠順勢滴落在他手背,他胸口猛然揪了下,然而,他仍舊不為所動,無視於她偽裝成堅強的泫泣容顏。
「你究竟是哪家王府的格格?」
只要不跟狗皇帝扯上關系,隨便哪一家都可以!
「你听好,我叫愛新覺羅玉帨兒,是當今皇上的十七妹,是個和碩格格,這樣你滿意了嗎?」身體的痛楚加上心靈的創傷,讓她不顧一切表明自己的尊貴出身。「知道我是誰後,你又預備怎樣?是貪圖數不盡的富貴榮華,還是要高官厚爵?」
他的祈望,上蒼似乎沒听入耳,她該死地不是任何一家王府的小榜格,而是他要殺之而後快的皇室中人。
「我不要這些廢物。」能抓到皇帝的妹妹,義父應該會很高興。
他要趕快動手將她擒住……快呀!
「如果你最終還是要殺我,那干嘛問我這麼多廢話?」呼吸好困難,她快要死了嗎?死在殷色胚,不,是殷混蛋的手里嗎?
她不要這種死法!听說這種死法死狀會兩眼凸出,舌頭還會伸出來。呀!皇帝哥哥救命,人家不要這樣死掉。
殷封嶄聞言一悸,收攏的五指緩緩松開一些細微空間,但這股散出的力量,卻又集中在他擒住的縴女敕手腕上。
「好疼!」玉帨兒痛得直想甩開他的禁錮,梨花帶淚的臉蛋滿是控訴地指責他的殘忍。
「說,你為什麼會住在揚州城?」你在干什麼?應該先將她擒回去再詳加拷問,不然在此多留一刻,情勢就會對他越不利。
但是,他幾乎是在等待什麼事情的發生……
「唔……你先放開手,我才要講。」玉帨兒小臉痛得緊縮成一團,小貝齒也把下唇咬得滲出了血跡。
「不準咬。」殷封嶄瞬間臉色一變,粗暴地把手移至她後腦勺壓向他,徹底封住她的朱唇,把所有的空虛、寒意、奢望,全都灌注在這一吻當中。
他狂烈地吸吮她的香甜,熾熱地蹂躪她的青澀,陰鷙地掠奪她的輕顫,好似最後巡禮般,傾注所有情恨交錯的欲念於這一吻。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他感覺口中有咸味,直到他感覺懷中人兒顫抖的厲害,直到他感覺離開的時刻即將到來,才猛然放開她。
「你不是要殺我,為什麼還要欺負我?」玉帨兒急喘地抽搐,缺氧的腦袋瓜暈眩不已。
「誰說要殺你?我只是要折磨你、凌虐你、污辱你,讓你這位皇格格能體會淒慘無比的……」殷封嶄陰沉地收緊下顎,冷冷地吐露出尖酸殘酷的言詞,令她驚駭無比卻又飽含哀愁失落地瞅住他。
「不要說了,不要,我不要听!」
「你要听,而且要一字不漏地給我听進去!」哼!來了。
殷封嶄突然中斷犀利的話語,瞬間使勁將玉帨兒往後一拉,讓她免於受到掌風的余威。
無形的掌風挾帶凌厲攻勢,從幔簾中穿梭而過,疾速迎向殷封嶄,存心要一掌將他擊斃。
殷封嶄毫不遲疑地眾力與之推掌。
砰的一聲!
雙方各自顛躓一下,而偌大的華麗簾幕被他們整個拆毀下來,讓他們因此看清彼此的面容。
「津亢,津亢……」瑟縮在床角的玉帨兒,一見是津亢貝勒,又喜又愁地呼喚他。
對於津亢及時趕來,她矛盾且慌亂得不知該慶幸還是該擔憂,因為他們兩人任誰遭受到傷害,她都不願見到,
「玉帨兒,不用怕。」津亢貝勒在確定玉帨兒安然無恙後,把全副精神都集中於傲立在床旁,神色冷漠幽閣的殷封嶄。「你是誰?」
二人同樣具備俊美無儔的容貌,詭譎難辨的氣息,但津亢貝勒身分嬌貴,其尊貴非凡的氣度是殷封嶄所無法擁有,但殷封嶄如鬼魅般飄的邪肆風采,也是津亢貝勒所無法媲美的。
殷封嶄並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一逕地睇睨他。「津亢,我會殺了你這條忠狗。」小帨子,誰也救不了你。
他要殺了津亢再離開,因為他厭惡方才玉帨兒喚他的口吻,嫉妒津亢可以光明正大地同她在一起。
「哼!你是亂黨之一吧?」津亢貝勒神情冷肅地盯緊他。
「亂黨!你是亂黨?」玉帨兒不可置信地瞠目瞪視冷眼瞥向她的殷封嶄。
她終於曉得殷封嶄為何一再探間她的身分背景,又為何想殺害她了。
「嘖嘖!小榜格,真是可惜呀,殷某要是早知你的身分,絕對會好好疼惜你,讓你嘗遍男女間的情愛交融……」殷封嶄突然一改先前的冷然,轉而曖昧懶散地笑睇玉帨兒瞬間乍紅羞慚的雪顏。
「住口。」津亢貝勒的臉色十分陰沉難看。「想殺我,就跟我來。」
「請。」殷封嶄雖嘴角含笑,但漆黑烏瞳卻進射出教人打從心底感到駭栗的光芒。
「不要,不要殺人,我不要你們受傷!」
隨著他們二則一後地迅速離去,玉帨兒驚慌的雙眼再度凝結水氣,她連忙踉艙地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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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有烏雲遮月,但寬廣的庭院有無數個大紅燈籠映照,四周環境倒也明亮的可辨。
兩道傲然修長的身影分立兩旁對峙,而春曉溯院的守衛在津亢貝勒的命令下,不得不退居一方,隨時保持警備狀況。
驟然,劍光一閃,不知是誰先動手了,兩條人影在空中交手數招後,又重新飄落到原地。
第一回合的交戰,似乎沒有結果。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玉帨兒好不容易掙月兌侍女們層層的包圍,氣喘吁吁地跑到庭院,阻止他們打斗,
「小帨子,待會我把他腦袋砍下後,再好好陪你玩玩。」殷封嶄態意地斜睨她,但津亢貝勒竟無法趁機找出他的空門來加以反擊。
「我不許你砍津亢的頭。」恍惚間,她猶似看見殷封嶄的雙眼帶有沉痛的孤寂,是她的錯覺吧!
她的不許,造就了殷封嶄更為激烈狂狠的情緒,他非殺了津亢不可。
正當殷封嶄把劍尖徐徐指向津亢貝勒時,一聲刺耳的呼嘯聲突然響起。
這時,殷封嶄眉頭一擰,隨即深看玉帨兒一眼後,倏地拔高身子,縱身飛躍過眾人,消失無影,而津亢貝勒在他移動身形時,追趕上去,瞬間也失去行蹤,留下一群追也不是、不追又怕違令的侍衛們。
還有,就是怔愣在當場,陷泥於殷封嶄最終那道深邃眸光的玉帨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