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你昨晚沒拿走的薪水,去,先到銀行把錢存起來。」情姐覺得好氣又好笑地將薪資袋遞給顯然昨晚一夜未眠的應采綠。
「情姐,我……」她昨晚確實無法入眠,因為她滿腦子全是夏之箏的表情及輪廓,而且,她覺得自己被耍了,她被自個兒耍,也被「夏之殿」耍。
怎麼說呢?她愈來愈覺得昨晚那個「夏之殿」就是她掛念多年的大哥哥,只是,不知他是認不出她,還是故意開她玩笑,所以今早起來,她就有個初步計劃,而且不管計劃行不行得通,她都要執行。
「放心,有曉簡在,你快去快回。」曉簡是情姐請的一名工讀生,要不,遇到人多時,她們倆可是會忙不過來。
「情姐,我想跟你請兩個小時的假。」想求證那名男子的身份並不難,只要她即刻前去夏氏集團問個清楚便可真相大白。
「采綠,你……好,我準,我準。」情姐無奈地一笑。
「謝謝情姐。」
得到許可後,應采綠頓時充滿戰斗力,她不僅將背脊挺得老直,就連臉上也散發出無與倫比的興奮光采。
大哥哥,你這是在考驗我嗎?沒關系,我一定會通過你的試驗,讓你心甘情願娶我。應采綠掄緊拳頭,在心里這般告訴自己。
※※※
所幸,夏氏集團離小情咖啡室並不遠,所以應采綠很快就來到夏氏集團大樓的接待大廳。
不過,當她向接待小姐說明來意後,所得到的回應是——您請回。
一听,應采綠俏美的臉蛋上並未出現絲毫憤慨,畢竟,她是個無名小卒,不能如願見到夏之殿也是理所當然;不過,山不轉路轉,她是不會就此放棄的。
當下,她變臉如翻書,一副教人看了為之鼻酸的可憐模樣立刻擊垮接待小姐的防衛心。「小姐,你只要幫我轉達一句話就好。」
拗不過她的接待小姐勉強答應。「您要我替你轉達什麼?」
「請你跟夏總經理說,我已經懷有他的孩子,請他務必見我一面。」嘿,她就不信這句話還不能讓夏之殿紆尊降貴地接見她。
咦,接待小姐的嘴巴干嘛張這麼大?喔——這也難怪,自家總經理竟對一名少女始亂終棄,接待小姐會震驚到說不出話來是正常的。
「小姐,拜托你了。」就像演上癮般,應采綠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抓住接待小姐冰涼的手,請求著她。
「我、我馬上通報上、上去。」接待小姐雖力圖鎮定,可惜這個具有爆炸性的消息還是讓她慌了手腳、失去警覺性。
而此刻,位在夏氏集團大樓的最高層樓——
炳哈——
一陣爆笑聲讓坐在沙發一角的夏之殿臉色益發深沉。
「你笑夠了沒?還有,馬上撤換掉那個女的!」夏之殿瞪著捧月復大笑的特助李維頎,警告他。
「夏、夏總經理,那位應小姐還真寶,竟然為了見你而編出這……」
一道像要殺人似的目光猝然投射而來,李維頎趕緊閉上嘴,但因憋笑憋得太難受,不一會兒,他還是進出笑聲。
「維頎,這應該不是第一個找上門的女人吧?」一道與夏之殿十分相似的優美嗓音自沙發的另一端傳出。
「是沒錯,誰教夏總經理行情好。呃,好好好,您就別瞪了。」李維頎先是安撫好夏之殿,才對與夏之殿有著相同俊顏的夏之箏笑道︰「這雖然不是頭一個,卻是我見過最順眼的。」透過監視畫面,應采綠的一舉一動全落入他們眼里。
「姓應……箏,她肚子的孩子該不會是你的種吧?」夏之殿雙眼微眯,瞪向自個兒的弟弟夏之箏。
「哥,很抱歉,我尚未結婚,所以絕不是我。」夏之箏綻放出迷人的微笑,懶懶地應道。
「她不會就是應家人吧?」不知何故,自小到大,他就對姓應的那家人特別「感冒」;雖說那個叫應采綠的算是例外,但他還是不希望夏之箏跟那家子人扯上一丁點關系。
「這……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夏之箏回答得模稜兩可。
「你在跟我打什麼啞謎?算了算了,我懶得理你的事。說,你是要見她還是要把她趕出去?」
「請她上來吧!不過,哥,你可以幫我一個小忙嗎?」
※※※
應采綠此刻是既亢奮又緊張。
離開應家時,她都沒像現在這般亢奮過。
不過,她到底是在窮緊張個什麼?
畢竟,她是要去見夏之殿而非夏之箏。
應采綠屏住氣,听著怦咚怦咚的心跳聲,伸手握緊門把,把門用力一推。
坐在偌大辦公桌後的夏之殿微微頷首,用著一對沒有笑意的眼慢慢地打量她。
他是夏之殿!
這點,應采綠絕對肯定,不過,一想到這,她又不免暗自罵起自己︰應采綠,難怪大哥哥會認不出你來,因為你沒先認出他來呀!
「夏總經理,很對不起,但我若不這麼說,你根本不會見我。」
夏之殿沒說話,只是盯著她。
「夏總經理,其實我今天來是有件事想請教你,請你務必要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奇怪,夏之殿干嘛老盯著她,她不是道過歉了?
夏之殿依舊保持緘默。
「我是想問……昨晚你有沒有去過一間叫小情咖啡屋的店?」應采綠說話的同時,一直注意著夏之殿的反應。「你沒去過對不?」見他臉上一點細微的變化都沒有,應采綠忍不住斑興的歡呼。,
「我有沒有去過重要嗎?」夏之殿漾起教人猜不透涵義的笑。
「當然重要,因為這證明我昨晚見到的人真的是大哥哥!」她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在高喊著——別再錯失大哥哥了!「夏總經理,大哥哥現在人在哪兒?請你快點告訴我。」她好急,真的好急。
「你想見的人不就坐在你面前。」
應釆綠乍愣,隨後,她笑開了。「夏總經理,這種猜謎游戲我們小時候不就已經玩過了。」
「你真有把握我不是夏之箏?」他突然好奇起來。
「廢……是呀!」她已經為昨晚的錯誤自責不已,也就是說,她不會再讓自己後悔。
「不錯嘛!你算是應家人中唯一可以令人接納的。」夏之殿對她有點改觀。
「呵,我也這麼認為。」夏之箏突地補上一句。
應采綠全身一震,猛地,她旋過身,朝近在咫尺的夏之箏沖去。
「大哥哥!」生怕夏之箏會再度消失似的,她飛撲到他身上,用盡全身的力量緊緊圈抱住他。
夏之箏的步伐被她過分激動的動作影響而顛簸了下,但他毫不在意地摟住她,算是給她一點小小的獎勵。
「大哥哥,你知不知道采綠有多想你?我、我……」說到後來,她已經哽咽到無法出聲。
被大媽羞辱時她沒哭,被父親冷眼對待時她也沒哭,甚至當她提著簡單行李離開應家時,她更是沒哭;然而,也許是眼眶已負載不了太多淚水,她終究還是隱忍不住讓淚水撲簌簌直落,而且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跡象。
夏之箏沒有勸她停止哭泣,反抱緊她。
也不知哭了多久,應采綠終于察覺自己失態而羞赧地笑出聲。「對不起啦,大哥哥,我居然一見到你就變成愛哭鬼。」見他的絲質襯衫被她的淚水浸濕一片,她遂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囁嚅道。
「舒服點了嗎?」夏之箏笑望著她,柔聲問道。
「嗯。」她輕應一聲,有些難為情。
應采綠,你哭什麼哭,萬一你把大哥哥給嚇跑那可怎麼辦?應采綠暗罵著自己。
「大哥哥,我剛才是、是因為……我昨天是因為……太高興;不對不對,我要說的是……」她想解釋自己為何情不自禁,但情緒處于亢奮狀態的她說起話來反倒有點顛三倒四。
「我知道,我全知道。」他撫慰著她,大掌不時輕撫著她及肩的秀發。
「真的嗎?大哥哥,你不會怪我?」她倏然抬眼,一雙紅通通的眼楮寫滿對他的思念與歉意。
「采綠,別再喊我大哥哥,這會讓我誤以為你是在叫我大哥。」夏之箏用著近乎戲謔的語氣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
喝!
對了,她忘記現場還有個夏之殿;頓時覺得丟臉的她,將小臉一撇——
「別擔心,大哥不在了。」
緊繃的神經霎時放松,剛才她又哭又叫的,夏之殿若是看見一定會對她嗤之以鼻。
「那、那以後我要叫你什麼?」她雖已放開環住他的雙手,但她的小手在她說話的同時又握住他有點溫熱的大掌。
她知道自己的行為極幼稚、極可笑,但她太久沒見到他,所以很害怕他會再度從她眼前消失。
「叫我之箏就可以。」夏之箏任由她抓住他,一張俊雅的臉不含任何訊息。
「我、我真的可以這樣叫你?」她顯得羞怯與愛戀。
「嗯。」他唇角所勾勒出的笑痕漸深,但似乎少了一些暖意。
當然,滿心喜悅的應采綠自是不會注意到。
「之、之……」老天!她是不是被喜悅給沖昏頭?能直接喊他的名字的人,除了他的家人之外恐怕不多,而她居然還興奮到舌頭打結。
「慢慢來。」
應采綠尷尬地一笑,緊接著,她偷偷吸口氣,然後仰起臉,對他漾起一抹最燦爛的笑靨。「之箏。」
夏之箏有些感動,可瞬間即平復心情。
沒錯,她的行為是帶給他一些影響,可是,他不認為這是因為他喜歡她才會有的反應;況且,她遇見他時年紀實在太小,或許,她自以為的喜歡只是純屬依賴罷了。
「之箏,這幾年你跑去哪里了?」她本來想問他為什麼都不跟她聯絡,可想想,她憑什麼這麼問他,畢竟他們相處的時間少之又少,他肯認她,又願意讓她牽住他的手,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沒辦法,夏家的事業我總得顧一下,所以只好四處奔波。」他牽住她的手,將她帶往沙發上落座。
「喔,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怎麼找就是找不著你。」她不是在抱怨,只是覺得生在大家族,尤其是生為夏家的子孫真的很辛苦。
他笑了笑,但笑意並沒蔓延到他眼里。「采綠,你近來可好?」
「很好呀!我在外頭租了間小蚌寓,還在一間……嘿,就是在你昨晚光顧的那間咖啡店當服務生。」
「你覺得快樂嗎?」
「快樂呀!除了跟你在一塊兒的那段時間,就屬現在是我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她毫不避諱地笑道。
「這樣就好。」她能搬離應家,對她來說的確是樁好事。
「之箏,你、你……」她突然吞吞吐吐起來。
「嗯?」
「我、我是想問你……」
「采綠,你變太多了。」夏之箏輕描淡寫的說一句話,就把應采綠想說的話打斷。
「那麼,我是變漂亮還是變丑?」原來昨晚不是他不認她,而是她的長相與小時候差太多。吁,這樣她就放心多了。
「呵,當然是變漂亮。」他並沒夸大事實。
應采綠頓時害羞起來。
她心目中的大哥哥依舊這麼溫柔體貼,她再不好好把握他。就是天下第一號大笨蛋。
「之箏,你這次回來應該會待上一段時間吧?」她問得小心翼翼。
「怎麼,你想招待我去哪里玩?」
「這……嘿!我想,我只能請你喝杯咖啡而已。」她搔搔頭,不諱言自己經濟拮掘,無法請他四處游玩。
「那正好,我也只想喝杯咖啡。」他露出令人心醉的淺淺笑意,當場化解應采綠的窘狀。
「那還等什麼,我現在就請你喝咖啡。」應采綠猛然起身,將柔荑伸向他,一臉俏皮地對他眨眨眼。
※※※
「謝謝光臨!」
送走一桌客人,情姐對著走進吧台正要清理杯具的應采綠曖昧地說道︰「天哪!我只是讓你去存錢而已,你居然順道帶著個男人回來,我說采綠,你還真不是普通的厲害。」
「情姐,你別笑我。」滑溜的杯墊差點自應采綠的手中月兌落。
「喂,我這可是在贊美你耶,瞧,只要你願意,有哪個男人不上勾。」
「情姐,你小聲點。」應采綠緊張地望向某個角落。
「他听見就听見,你怕什麼?」
「情姐,拜托拜托,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我……」
「好啦好啦,情姐不逗你了。喏,別說情姐小氣,這杯咖啡算我請客,還有,也別說情姐沒人性,耽誤你談戀愛的時間,反正現在沒幾個客人,你就好好地跟人家聊聊,嗯。」她將剛煮好的咖啡以及一碟糕點端給應采綠。
「謝謝情姐。」她接過,笑盈盈地往最角落的圓桌走去。
夏之箏俊眸一抬,伸手接過應采綠手上的咖啡及碟子。「要請我也不是這種請法呀!」他才剛喝完一杯咖啡而已。
「這是我老板說要請你的。」應采綠坐到他對面,甜甜一笑。
「那就替我謝謝她。」
「之箏。」
「嗯。」
「之箏。」她再叫一聲。
「怎麼,喊我的名字能令你這麼開心嗎?」!
「嗯。」她點頭如搗蒜。
「喔,為何?」他感興趣地問。
「因為……」她陡然吁出一口長氣,而後,她一張秀麗的美顏綻放出築笑。「我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所以我才會忍不住地想叫你。」語畢,她也覺得挺不好意思的,于是又一臉傻樣地接道︰「你就當我沒說過好了。」
「采綠,其實你有權選擇……」
選擇?嘖,現在的她只有別人選她的份。「之箏,請你老實告訴我,你會嫌棄我的出身嗎?」她斂起笑容,模樣好不正經。
她已不再是應家人,好,就算外人不在乎她是二房所出,但夏家人呢?站在夏氏長輩的立場,他們會同意讓夏家二少爺娶一個私生女為妻嗎?
為妻!
嘖,她也想太多了,她與夏之箏根本八字還沒一撇;可話又說回來,她已經如願見到他,所以她只要再努力一點、積極一點,她相信夏之箏不會辜負她。當然,他也必定會遵守當初對她所許下的承諾。
「你認為呢?」他反問。
「我、我也沒把握。」她仍舊會擔心、懷疑,畢竟當時的她才七、八歲大,他若想反悔,她也拿他沒轍。
「呵——這個答案真令我傷心。」夏之箏搖搖首,笑嘆一聲。
「之、之箏,其實我……」
「原來我是這麼勢利的一個人呀!」
「不不不!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是我不對,全是我不對,我不該問你這種問題的。之箏,請你原諒我,我保證以後絕不再犯。」她急忙解釋,還舉起手發誓。
夏之箏一笑,算是接受她的道歉。
「采綠,你要記住,我不喜歡對自己沒信心的女孩。」
「嗯,我知道了。」應采綠咧開粉女敕女敕的小嘴,重拾笑容。
往後,她會將那該死的自卑給埋藏在心中最隱密的一角,她要給他一個重生的應采綠,同時,她也要讓他知道,她童年說的那些話絕不是隨便說說而已。
「之箏,你最近都會去夏氏集團上班嗎?」第一步,她便要掌握住他的作息時間,以便了解他的狀況。
「大概吧!」他不作正面回復,但他並非有意隱瞞,而是夏氏集團由他老哥做主,他只是偶爾去關心一下;況且,他工作的重心本來就放在外國。
「那,我方便去夏氏集團找你嗎?」她微微傾身向前,問得慎重,也很緊張。
「嗯哼,不過……」
「不過什麼?」她的心忽然跳得好快。
「來的時候記得帶杯熱咖啡。」他微眯俊眸,心情好不愉悅。
這番話讓她的心差點停止跳動。
「好的,不過一天只有一杯喔!」她可是沒有那麼多錢可以請他喝咖啡。
「太多杯我還消受不起。」
「那咱們就這樣說定!之箏,這名片給你。」應采綠拿出一張店里的名片,然後在背面寫上自己家里的電話。
夏之箏接過,沒多問。
「之箏,我希望你若是有其他事要忙,能夠、能夠撥空打個電話給我,因為我、我不想再失去你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