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柴書南依然一臉不解的模樣,蕭多璽也懶得拐彎抹角,索性直言,「你既知曉我的不孕並非中毒所致,就該知道這消息一旦走露,老死冷宮便是本宮唯一的下場,你已知道這個秘密,本宮自然也要想個法子鉗制你,好讓你不敢多言,乖乖為本宮調養。」
「若民女不願服下?」一股寒意打從柴書南心里竄出。
想不到,如此美艷之人,卻有這樣歹毒的心思,而她竟傻愣愣的,一心只想替聶紫相解決庥煩,而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
「你若不服下,也不是不行,本宮也只好稟告皇上,刺客持聶紫相令牌人宮,意圖對本宮不利……你想皇上能善罷罷休嗎?」
這話不輕不重,可卻直取柴書南要害。
她擅自人宮是事實,如若璽貴妃真的稟告皇上,聶家只怕難逃牽連,再說,她能忍心看著聶紫相因為自己而被人人罪?
室內一陣靜默,柴書南的臉色愈發鐵青,蕭多璽知道自己這一著棋果真鉗住柴書南的要害。
柴書南敢只身人宮,絕對是因為對聶紫相有情,既是有情,又怎舍得聶紫相受累?「這藥,民女可以服下,但有一事相求。」
「什麼事?」
「民女不希望危及聶家任何一人。」
「行!」她倒也不好逼人太甚,蕭多璽對于柴書南的要求毫不猶豫地應好。
對蕭多璽來說,那聶紫相還是顆有用的棋子,那威脅只不過是用來鉗制她而已。
一旦醫好了她的痼疾,她就會送柴書南去見閻王.然後繼續欲拒還迎地控制聶紫相。
如此一石二鳥的計謀,真是慶幸了柴書南這笨丫頭的出現。
炳哈!
多麼美的一個女人,那美艷就連女人都心醉,柔媚的姿態,如若她是男人,只怕也受不住那樣的誘惑,也難怪聶紫相會如此珍視那幅畫。
柴書南一雙手忙碌而仔細地整理紫雲殿藥事廳里的藥材,瞧著那像嬰兒個頭般大的山參,還有比巴掌還要大上許多的靈芝,這些都是學醫者眼中的珍寶,一生難得見上一回,換作以住,只怕她會興奮得三天三夜睡不著覺。
可現在即使藥材已經握在手心,她的心卻絲毫定不下來。
是酸澀亦是憂心的滋味,在她心中不斷交纏。
其實早在璽貴妃命她吞下「閻王」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無論自己能不能成功讓璽貴妃懷上子嗣,她都只有死路一條。
因為她已經知道璽貴妃的秘密,像她那樣汲汲營營于權勢的女人,壓根就不可能放過任何一個危及她生命的人存活于世。
害怕嗎?
或許有那麼一點兒,但其實有的是更多的不舍。
她與聶紫相的關系才不過好上一些,卻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機會。
想著想著,她切藥的刀鋒一偏,便在她的手心劃下一道傷痕。
血珠汩汩,怛柴書南卻沒有心思理會。
「怎麼這麼不小心?」
窗榥之外忽而探進一顆頭,那突如其來的熟悉面孔,讓柴書南嚇得幾乎沒了心跳。
「你……你……怎麼在這兒?」他的令牌不是讓她給偷了嗎?
乍見聶紫相,柴書南的笑容不再燦爛,即使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也讓人感受不到任何偷悅。
「這話不應該是我問你的嗎?」這妮子恁是大膽,還好他進出宮惜了,所以即使令牌讓她給偷了,他還是能進宮來,否則就真要任由這個女人胡搞瞎搞了。
聶紫相一雙深遂黑眸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她,直到確定她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一顆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
「我……說過我可以治好璽貴妃,替你解憂的。」柴書南淡淡地說道,全然不提璽貴妃迫她食毒之事。
說了,又如何?別說自個兒對他一點也不重要,就算他可能在乎,那璽貴妃是皇上的寵妃,不是他們這種人可以抗衡的。
「你以為,這麼做我就會愛上你?」
望著柴書南的小臉,聶紫相總覺得她似乎有啥地方不一樣,可真要他說,卻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我沒這麼想過,我知道你不會因為這樣就愛上我,你就當是我償還這些年聶家對我的恩情。」她聲不揚,口氣平和地說道。
對了,就是沉了!
她整個人好像少了活力,死氣沉沉的,仿佛全然沒了希望。
以前的她不是這樣的,至少他每回見著她,她的笑容都像煦陽一般能夠溫曖人心。
「所以,你決定放棄了?」聶紫相故意這麼問道。
本以為她會大聲反駁,怛沒想到她只是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是啊,就稱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找個時間,我會回府同聶夫人說清楚,兩造休離,從今爾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心很疼,疼得她以為自己在下一刻會沒了呼吸,那或許會讓事情容易些。
可偏偏天總不從人願,那種疼依然持續,她甚至懷疑可能在她合眼之前都不會停止。
「你……」他的問題其實只是玩笑,他本以為向來直性子的她會像以前一樣,大咧咧地跳起來,與他怒目相對,然後斬釘截鐵地告訴他,她是不可能會放棄的。
她究竟怎麼了?
不過一天光景,發生了什麼事?
看著這樣的她,聶紫相居然有些不舍,主動伸出大掌,握住她的手。
「走吧!」生平頭一回,他主動牽起她的手︰「咱們回家。」
望著兩人交握的手,柴書南不免有些怔忡。
眼前這一刻,她不知在祌前祈求多久,以為這輩子都沒有可能了。
現在,當這一刻終于發生了,她卻必須冷漠以對,甚至必須費盡所有的力氣,用指甲掐住自己的掌心,才能夠阻止自己回握他的手。
她什麼都不能做,只因為她不想連累他。
「你發傻了嗎?」聶紫相揚聲輕笑,似是輕嗤她的不經心。
「既然我已經答應貴妃娘娘,我當然得留在宮里替她把毒解了,才能離開。」
「璽兒那邊,我會同他說的。」要解毒也不必把人扣在宮中吧!
「不……不用了……」
那聲璽兒叫得好親昵!
如果她猜的沒錯,他們應該是一對被硬生生拆散的鴛鴦。
柴書南還記得,就是她撞見他帶姑娘進房的那陣子,他日日以酒灌醉自己。
那時候她不懂,聶紫相為何要這樣糟蹋自己,把自己過得那樣狼狽。
現在她懂了,他糟蹋、放棄自己是因為他痛,唯有讓自己庥痹,不再去想,才能忘了那種鑽心蝕骨的痛。
因為她也很想跟他回去,想要不顧一切,可是她不行。
終究還是不舍讓他因為自己而出一丁點兒的差錯。
「你不想回去嗎?」對于她的接連拒絕,聶紫相心中不悅。
何時開始,他們聶家變成龍潭虎穴,讓她就算要離開,也不願親自回去同爹娘說一聲。
再說,他有準她離開嗎?用兩個人的未來賭上一把,是她起的頭,現在勝負未分,她憑什麼逃之夭夭。
「回不去了。」柴書南語帶雙關地淡笑,一抹濃濃的疏離隨著她的手掙開聶紫相的手心而流露。
「你快回去吧!璽貴妃的身子,你不用擔心,就算拼得一死,我也會治好她的。」
這已經是此時此刻的她,唯一能為他做的事了。
听到她的話,聶紫相以為自己應該會很開心,畢竟守護璽兒一直是他的信念,只要璽兒能夠如願懷上龍胎,便能鞏固她在宮中的地位,再也沒人能讓她受上委屈。
可不知怎地,柴書南的保證卻讓自己向來沉穩的心慌得難受。
望著柴書南,他竟只覺得陌生。他知道有什麼事不對勁,可是卻想不透。
「你快走吧!我還得替嗇妃娘娘配藥,今夜正好月圓,天地間陰氣最盛,最適合喝頭一帖藥。」
柴書南冷聲軒著他,那面無表倩的模樣著實讓聶紫相覺得礙眼極了。
但見她那冷到眸底的絕然,聶紫相知道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任何的答案。
松開了手,聶紫相看著她的小手還懸在空中,他銳利的眸子並沒有遺漏她因為貪戀而舍不得收回的手。
她不是因為突然想開了,才決定不再將心擺在他的身上,她也不是因為不在乎——
那……究竟為了什麼事,她要變得這般疏離。
口口聲聲的再無瓜葛,甚至連聶家也不願意回,就連向來將她疼人心炊里的娘,都不能令她打消離去的念頭。
她不說,沒關系,他可以查。
「那你就好好待在宮里吧!」心念一轉,聶紫相不再逼她,只是靜靜地凝著她好一會兒,沒有再說一句話,離開紫雲殿的藥房。
柴書南抬頭望著他的背影,淚安靜而無聲地在她眼眶中放肆流竄,透過淚光瞧著他,任由那心痛不斷地在她身軀中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