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你該睡了。」
何曾看過威風八面的瀧陽王這樣輕聲細語的哄著人?
這一幕若是讓其他女子瞧見了,只怕會讓人羨慕得巴不得能立刻嫁來瀧陽王府。
可是商飛雪卻一丁點也不領情,反倒雙目燦亮地瞪著尹承善,若是可以,尹承善甚至毫不懷疑她會跳起來和自己決斗。
不過,她已經很久不曾這樣的有精神了。
尹承善貪戀的看著她的容顏,忍不住伸手描繪著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將她的美麗全刻進自己的心坎里。
望著這樣虛弱的她,其實他心里真的很怕。
年紀輕輕就成為尊貴的瀧陽王,還得面對一堆等著看他笑話或者想陷害他的人時,他沒有怕過;為四皇子爭奪皇位時,得提防政敵的明槍暗箭時,他沒怕過,可現在他怕了,他真怕從此再也見不著她。
「讓他走,別讓他留在這里。」開口,商飛雪提的還是這件事。
不想讓戚繼風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死,所以她很堅持的要尹承善趕人走,反正先前沒認,現在相認又何必。
「外公不會走的,我想他也很想親眼見你為我披上嫁衣。」尹承善輕聲哄著。
雖然這是頭一回見面,可是關于威遠將軍的事跡,王朝里幾乎無人不曉,想當然耳,他也听過不少。
可惜的是,他是父母的老來子,破例在年方十六時便襲爵,當年威遠將軍早已解甲歸田,兩人無緣同為朝臣,為此,他一直覺得很可惜。
如今戚繼風驀地出現在瀧陽王府,還搖身一變成了飛雪的外公,著實教他難以置信,不過這麼一來也好,至少多了一個人護著飛雪,而且這個人就如他一般,為了飛雪周全,即便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不行,我這身子只怕已經撐不了多少時日,我不想再讓他白發人送黑發人。」她知道說這話他會生氣、會傷心,可是她不得不說。
這些日子,他的固執終于軟化她的心,因為他罵不跑、趕不走、打不怕,最後她對他沒轍了,能堅持的只剩下不嫁他,便也不再藏著自己的心意,接受了他。
她唯一的希望就是,時間到了的時候,他能……堅強一點。
「胡說,有我在,我相信閻王爺還不敢收你。」他像保證似的,說得堅定。
商清遠想要的時間,他已經給了,可是商清遠該給他的解藥卻一拖再拖,看來這個商清遠倒真不怕他掀翻了冬寧侯府!
懊死的,他當時不該為了想知道商清遠到底在搞什麼鬼而緩下行動,原以為不過幾天便可解決此事,沒想到皇上之後生了一場病,至今都還沒好全,結果他揣著一份名單卻沒了用處。
就算他想做什麼,也得等到皇上病好了再說。
滿懷思緒的他,翻身上了榻,將還不肯入睡的商飛雪給抱在懷中。
這一回,她對他的親近沒有半分掙扎,只是安安靜靜的任他摟著。
從他那偉岸胸膛不斷傳過來的暖意漸漸地驅走了她身體里面的冰寒,讓她舒服地喟嘆了一聲。
他為她做了許多,他這樣的款款深情,她都心知肚明,可惜了,兩人沒有未來。
「我當真不能嫁你,你自己……」窩在他的懷里,听著他那強而有力的心跳,商飛雪突如其來的開了口。
她話才說了一半,尹承善已經嶄釘截鐵地打斷,「由不得你。」
「你就不能听听我的勸嗎?」他那不容商量的霸氣模樣,可真教人氣結。
什麼叫做由不得她,她若不肯,難不成他還真的要強娶嗎?
不過……也就是因為他這樣堅定不移、這樣霸氣,才能融化了她心底的冰雪,將溫暖一點一滴注入她的身體。
「萬事我都可以由著你,可你必定會成為我的妻。」這一點他不會退讓。
就算最後他當真救不了她,他也不要她成為孤魂野鬼,無人侍奉香火,所以這輩子他非她莫娶。
「就算我會死,你也一定要娶嗎?」
「你現在不是沒死嗎?」他不喜歡她老把死掛在嘴上。
但凡路沒走到了頭,他就不相信是絕境,他和四皇子能同心協力將二皇子逼到這個地步,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為他不信邪,他只信自己。
因為相信天無絕人之路,所以他想方設法地鑽空子,為自己和四皇子殺出一條血路,才有了如今的局勢。
以現在二皇子對他們的忌憚看來,他也的確成功了。
听他這麼說,深吸了一口氣,商飛雪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她低聲說道︰「我不嫁你,可沒說不伴著你。」
雖然向來性子冷、說話又直接,可終究是個黃花大閨女,要她說出這種羞人的話,倒也讓她那透白的臉龐多了一抹醉人紅暈。
「……你說什麼?」尹承善驀地坐起了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只好一雙眸子直勾勾的盯著她看,期盼她再說一次。
他那欣喜若狂的表情映在她眼里,讓她覺得又心疼又好笑。「我說別浪費時間在那些虛禮上,就算不成親,我也伴著你。」
這樣就夠了,真的足夠了!
「好。」他高興的直點頭。
就在她以為他答應了不再折騰的時候,卻听他開口說道——
「咱們可以相伴,但該給你的我一樣都不能少給你。」
當初抬她進門的時候,不過只請了幾桌,這回他一定要大操大辦,他要讓世人知道,他有多麼的珍惜懷里這個女人。
「你能不能別那麼固執啊。」听著他那暖人心坎的話,她其實很高興,卻忍不住翻著白眼啐道。「與其有那麼多時間弄這些無意義的東西,還不如先收拾了商清遠再說。」
對這個一心置她于死地的親爹,商飛雪早就死了心,她只希望能在闔眼前看到他跟簡氏潦倒淒慘的下場。
「這你放心,他膽敢欺負我的親親娘子,我自然不會放過他。」他咬牙說道。
說來這陣子皇上生病的事也透著詭異,他跟四皇子商量後,不得不懷疑是二皇子搞的鬼,在他面前使了一招緩兵之計就是要讓皇上病了,讓他找不到機會上呈名單,偏偏他也沒證據能證明是二皇子害皇上生病。
不過這幾日,那些二皇子派的人馬似乎蠢蠢欲動,這間接說明了二皇子興許打算直接篡位。
知道這事,他沒少和龍笑滄琢磨對策,可雖然他們手底下也有兵馬,可兩軍交戰必有死傷,而那些士兵可都是王朝子民。
他想要有個更好的方式,可以來個甕中捉鱉。
正所謂兵不血刃,方是上乘謀略!
「商清遠那人為名為利可以不惜一切,你可千萬別小瞧了他。」
「放心吧,便是不為我自己,不為四皇子的大好江山,就是為了你,我也會萬般珍重我自己的。」知道她孤單得太久了,只有他活著,她才可以不孤單,所以為了她,他不會輸。
「光會貧嘴。」眼角泛著晶瑩水光,但商飛雪沒讓它們聚積成淚,而是主動窩進了他的懷里。
「睡吧,等會睡醒了,外公會來幫你把脈。」他習慣性的模了模她的頭安撫她。
听說戚繼風卸甲之後,苦心鑽研醫術,甚至有醫界聖手之稱,現在戚繼風可是飛雪的唯一希望了。
抬頭望著他,她其實很想拒絕,還是不希望戚……外公看著她死去,可一瞧見他眸子里的希冀,她心軟了。
她又怎麼忍心剝奪他的希望。
終究,她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應允。
現在的她,竟舍不得他難受半分,于是她沒有拒絕,只是淡淡的說道︰「千萬別放過了商清遠,他當真害得我娘很慘很慘。」
「我知道。」對于她的要求,他從來學不會拒絕。
他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是示愛,也是承諾。
只見一塊亮晃晃的牌子在他眼前晃動,尹承善有些不解地看著那東西,因搞不清楚戚繼風是何意思,只好乖乖開口,「外公,這是什麼?」
「這是皇上在我卸職時堅持給我的兵符,不僅可以調動皇城禁衛軍,亦可調度屯兵京郊的十萬雄軍,甚至可以號令我風虛門的眾弟子。」
聞言,尹承善咋舌,他不會不懂,這塊兵符可以號令的人馬將讓他跟四皇子在與二皇子對抗時更有把握。
戚繼風這麼做,等于是將所有的資源都交付給他,這也是信任他的意思。
「皇上英明,其實當年他便知皇子們一多,必有禍端,一旦眾皇子開始奪位之爭,那麼國家將動蕩,所以早早埋了老夫這步暗棋。」
「皇上果然真心信任外公,既是如此,外公又為何將這塊兵符交給我呢?」
「我一輩子忠心護國,從來沒有對不起過任何人,唯一對不起的便是我的女兒和外孫女,因為我一時胡涂,害她們兩人都受了很多苦。」戚繼風不勝唏噓地說道,話語中有著無邊悔意。
「現如今我最想保護的人就是飛雪,而我們倆的目的既然相同,我便把這兵符托付給你,又有何不可。」
他沒說的是,他看得出來,尹承善深愛著飛雪,而飛雪亦對他有心。
既是這樣,那麼他至少該為外孫女保護好尹承善的安全,否則一旦尹承善出事,那麼外孫女也不會快樂的。
「可是,皇上那邊要如何解釋。」雖然有了戚繼風的幫助後,他們想要平息二皇子所引起的風暴會更簡單一些,但他怕皇上那邊會起猜忌。
「無事,皇上會了解的。」憑他跟皇上的交情,還不至于因為這事被治罪,且皇上給他兵符的用意便是在這時運用。
他知道當今最有資格爭儲的是二皇子和四皇子,這幾年他雖然淡出了朝堂,可是對于這兩個皇子還是多少關注了一下。
二皇子雖然頗有能力,可惜心胸氣度狹窄,又偏寵心月復,一旦讓他上位,王朝定會出現一番腥風血雨,這對王朝並非幸事。反觀四皇子,雖然也有野心,可是秉性溫和,亦有容人氣度。
如今王朝已安,需要的就是能守成的皇帝。
包何況如今皇上雖已上了歲數,但還不到不能主事的地步,二皇子便已經處心積慮,頗有逼宮之勢,再這麼下去,弒父稱帝只怕也是可預期之事,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向來效忠的皇上陷入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