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已經知道我即將成為王爺夫人了,將來要管府里的一切人事,我勸你最好趁著現在有多遠走多遠,否則……」康柳雲得意的冷聲威脅,滿臉盡是喜色。不過是提親而已,便已如此張牙舞爪,車元玉再次為康柳雲的沉不住氣而搖頭。
若是長孫承音真要娶康柳雲為妻,事實上倒也沒有什麼不好,如此一來,她更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令王府自亂陣腳。
只是,不知以長孫承音的聰明,為何會做出這樣愚蠢的選擇?難道這便是普世男女口中的「愛」嗎?
車元玉嗤笑,王府的主母是誰,她其實半點也不在意,她唯一在意的,是長孫承音究竟是不是當年那個對她拔刀相助的恩人,如若他是,那麼她便不能眼睜睜瞧他做出這等蠢事。
看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騙他寬衣解帶一回,瞧瞧他的手臂上是否有刀疤了。
金鑾殿上,文武百官井然有序的列位,態度皆十分恭謹自持,畢竟誰也不想上個朝便身首異處。
在眾人一片屏氣凝神之中,唯有一人唇畔勾起一抹淺淺的笑容,縱使位列百官之首,依然自在從容。
端坐于龍椅之上的九五至尊龍紫淵冷眼橫掃,真龍天子的氣勢頓時進出,他目光炯炯地望著長孫承音,揚聲喊道︰「長孫愛卿!」
「臣在。」
「你可知道聯今日收到長駐邊關的駱將軍,派人快馬送來的加急密函?」
「臣不知。」長孫承音緩緩搖頭,黑眸忍不住一閃,俊臉上的神情有些沒好氣。
既是加急密函,必是快馬加鞭直接送進宮呈給皇上,他還沒進宮怎麼看得到?他這個皇上表哥愈來愈愛在群臣面前說笑了。
「那你一定更不知道密函上寫了什麼唆?」
「臣自然也不知。」勉強忍住朝皇上橫送一記白眼的沖動,長孫承音無奈的恭敬答道。
這一連串廢話究竟打哪里來的?明明三言兩語就可以解決的事偏要這樣拐彎說,浪費他的時間。
皇上以為他很閑嗎?他日日代為扎七閱奏折到子時,不到卯時便要起身,這麼盡忠報國還不是為了讓這個皇上表哥能夠有時間逛後宮、為皇室開枝散葉。結果這不知感恩的家伙竟然這麼不識相,早知道他還不如用這些時間去多瞧瞧車元玉在做什麼,或許還更有趣許多。
想來那康柳雲今日一早只怕己迫不及待去耀武揚成一番了,車元玉會怎麼應對呢?
對照康柳雲雖嬌蠻卻不夠沉穩的性子,車元玉大概又是三言兩語便能將她氣得跳腳了吧?
想到這里,他臉上的不耐退去了些許,取而代之的竟是一抹神往的淺笑。生平頭一回,長孫承音竟在朝堂之上發起愣來,只覺四周是一陣嗡嗡之聲,他完全有听沒有到。
「長孫愛卿!」龍紫淵忽地又喚。
本欲長篇大論的他突然掃到長孫承音出神的樣子,心里忍不住大感興味。從小到大這個表弟就是以天下興亡為己任,只要是談及國事一定全神貫注,何曾如此失態?
如今乍見表弟這模樣,他忽然很想弄清楚是什麼「大事」能教表弟失了神。
一喊不應,龍紫淵眸色更深、臉上興味更濃,在眾臣的竊竊私語中,他揚聲再喚,「長孫愛卿!」
怎知二喚依然不應,他索性起身下了龍椅,緩步走至長孫承音的眼前,再一次地開口喊道︰「長孫愛卿!」
雖然很想知道表弟到底在想什麼,可堂堂一個帝王竟讓臣子忽略至此,龍紫淵面子掛不住,語氣中己染上不耐。
一回神便見到耀目的黃袍,長孫承音這才涼覺自己失了神,但他到底不是省油的燈,暗自調息後便自若地說道︰「皇上向來處事明快,不管密函上所寫何事,必能大刀闊斧的查辦,事情定會迎刃而解,所以臣不用猜。」
其實這是一場他與皇上的戲,本來早該散戲,誰知他竟在作戲中出神,只好破例對皇上歌功頌德一番。
「你……」好一個四兩撥干斤,龍紫淵早該知道他這個表弟不是好捉弄的。他微微斂目一嘆,本想再開口討些便宜,但在「某人」警告的眼神下,只好作罷。「那密函之中寫道,希望聯能割愛,好讓你成為他國的駙馬。
此話一出,眾臣們開始議論紛紛,好好一個大國的亞相,難道這會得要出塞和親去了嗎?」
長孫承音抿唇不語,只是定定地看著皇上,狀似堅定地說︰「皇上,請恕臣不能從命。」
「為何不能?你喪妻己久,也該是再續弦的時候了。聯知道你向來憂心國事,無心于男女之情,但聯也不能眼睜睜讓你繼續做孤家寡人。」
「皇上,巨的不能從命,並非只是一心為國。」長孫承音拱手,有禮地說道?「臣是因為早己有了心儀之人,幾天前己遣媒婆前去說親,現在只等對方應允。」
「喔!那既然對方還沒允,那麼事情便有轉圜。」龍紫淵沉吟道。
長孫承音黑眸一眯、臉色一沉,正要開口說話,列位屏怠以待的眾臣間突然步出一人,彎腰恭敬地朝著皇上行禮。
「皇上,其實長孫顯相說親的對象是微臣的女兒,微臣昨兒個已經收下了顯相的訂親信物,今日也己遣媒婆將微臣所準備的信物送至東勤王府中了。」
康宗年急急說道,就伯長孫承音這塊到口的肥肉給飛了,要知道,他為了拉攏長孫承音花費了不少心思,若非長女不爭氣早早便死了,他也不用再費盡心機讓二女兒留在東勤王府,勢必要奪得王爺夫之之位。
有媒婆說親又己互換信物,認真說起來這樁婚事己算談定了,只待擇日再納采送聘、訂下婚期,他當然不會放棄。
「此話當真?」龍紫淵听聞這個消息,面容明顯有些許不悅。
「微臣就算有九顆腦袋,也斷然不敢欺瞞皇上。」
「這……」
「皇上,若是您執意讓臣去‘和親’,臣自當遵命,只不過……」長孫承音欲言又止。
「只不過什麼?」龍紫淵臉色更加鐵青了。
「只不過這事若傳出去,就怕他國當咱們皇朝國力已經勢微,所以才得靠男色求得邊境之安。」
「你……」
長孫承音此話大不敬,龍紫淵自是不能容忍。「你倒是懂得對聯說話夾槍帶棒了,再這麼下去,只怕要反了吧?」他咬牙說道,鮮黃色長袖一揮,朝著守在門外的禁衛軍喝道︰「來人啊,長孫承音恃寵而驕,竟敢言語沖撞冒犯聯處以廷杖二十。」
禁衛軍聞言,皆是面面相覷,雖然听令進入大殿,動作卻顯退疑,只見他們手持木杖緩緩朝長孫承音走去,但步伐卻很慢,顯然連禁衛軍都希望皇上收回成命。
「來吧,既然皇上因為臣想心愛之人、無法應承聖意而大怒,區區二十廷杖,我還受得起。」長孫承音這話說得含怨帶怒,嘴角也啥著一抹冷笑,然後遷自向禁衛軍走去。
就在干禁衛軍面前站定之時,他驀地回首,朝著看來一點都沒想要收回成命的龍紫淵撂下一句話。
「臣只盼皇上有朝一日,不要後悔今日之舉。」
「你這是在威脅聯?」
龍顏更怒,長孫承音卻只是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道︰「臣怎敢成脅皇上?不過是在提醒皇上……罷了。」用清淡的口吻說完這話,他便再不停留地跟著為難的禁衛軍出去領罰,那倔傲的背影似是在說今日之辱他絕對銘記于心。
對干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眾人皆是一臉驚慌不安,唯有康宗年一人隱隱面帶喜色。
等了這麼多年,終于讓他等到他們君臣翻臉的一天了。
本來他對長孫承音派人來說謀還有些半信半疑,如今倒是信了個十成十,想必是為了避和親之事吧。畢竟有哪個男人可以忍受自己被當成女人似的遣去塞外和親,難怪他要對皇上哀莫大于心死了。
耳中听著長孫承音從殿外傳來受刑的悶哼聲,龍紫淵卻但笑不語,只是瞧著眉日含喜的康宗年。他就不信這招還不能教世人相信他與長孫承音翻了臉,只要八王爺一黨信了這回事,那麼賊心便會更加浮動,到時就可以讓他抓到罪證。
不過,這回倒是真委屈了表弟,得平白無故地承受這些皮肉痛與屆辱,他的一片赤誠,他龍紫淵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