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突然間,—聲喝斥在她身後響起,封易蕊倏地回頭,就見一把亮晃晃的短刀在她眼前劃過,那光芒逼得封易蕊倒抽一口冷氣,渾身寒毛直豎。
要不是燕子柳那聲大喝喚醒她,讓她回過身來,只怕那短匕已結結實實刺進她身軀,要了她的小命。
原來真的不是她眼花,那黑衣人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只是這回那人怎麼不是沖著燕懷柳,而是沖著她來?
「來者何人?」封易蕊瞪著那人揚聲問道,此時此刻的她顧不得自己,滿心只想著弄清來人是誰,就能替燕懷柳洗刷冤情。
「蕊兒,快逃!」
燕子柳著急的聲音在她的耳際轟隆隆地響著,封易蕊卻像傻了似的,不願自顧自地逃命去。
她只想弄清楚他的身份,于是顧不得自己該閃躲那把刀子,手一伸,就揭去那人罩在臉上的黑巾。
此舉雖讓她清楚看見那人的面貌,可卻也讓她置身于險境之中,那刀眼看就要沒入她的身軀之中,要不是狂奔而來的燕子柳惡狠狠一撞,那把刀刃失了準頭,只怕她就要香消玉殯了。
一刺不中,黑衣人眸中的惱怒和狠戾再起,手中的刀亦跟著再度揚起,封易蕊這才想起自己該逃,可那利刃已至眼前。
心知這回再也躲不掉,她也索性不逃了,雙眸一斂,腦海浮現的,竟是燕懷柳那張總是一臉壞笑的臉龐。
真是著了魔了!
但不知為何,一世孤單的她,此刻竟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她想起受了風寒那一晚,那溫暖的懷抱,驅走總是盤據心內的孤單害怕。
于是她貪戀上那種不再孤單的感覺。
因為不再孤單,所以封易蕊豐潤紅艷的唇兒微微揚起,她想帶著笑走,來生,希望他不是大少爺,而她也不是小甭女,那麼她便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唔!」
她預期中的疼痛並沒有來臨,耳際甚至響起一陣吃痛的悶哼。
驀地睜眼,當眼前一切映入眼簾,封易蕊嚇壞了。
只見燕子柳一臉蒼白,緩緩滑倒在地,胸口還插了把刀子。
燕子柳竟然……替她擋了那一刀?
「大少爺,你怎麼了?」連忙從地上一躍而起。封易蕊滿臉焦急,沖到燕子柳身旁,扶住他不斷下滑的身子。
雙眸警戒地四下梭巡,卻再不見方才那鐵了心要索命的黑衣人,那黑衣人消失得奇怪,可她現在卻沒心神顧慮那麼多。
「來人啊,快喚大夫!」
封易蕊心急如焚的揚聲喊著,直到園子另一端傳來一陣騷動聲,確認這兒發生的事已經被來往的僕佣發現了,她這才繼續關心燕子柳身上的傷勢。
不斷涌出的鮮血,讓封易蕊嚇壞了,卻沒慌了手腳,她鎮定地伸手撕扯著自己的裙擺,然後將被她撕成長條的布巾,牢牢纏上燕懷柳的胸口。
「大少爺,你可別睡啊!」
「不會的,我得將你為我擔憂的模樣全都牢牢記下。」
那語氣好心滿意足,卻讓封易蕊的眉心全糾了起來。
「你既然舍命救我,我為你擔憂也是應該的。」封易蕊下意識回避燕子柳深情款款的眼神。
明明是同樣一雙相似的眸子,可被燕子柳這一看,她卻沒有怦然心動的感覺。
「這樣……就足夠了……」听到她的說法,燕子柳心滿意足的說道,他的雙眸因疲累而緩緩合上,虛軟的身軀跟著自然地靠進她的懷中,「我就知道總有一天,你會瞧見我的。」
蒼白的唇蠕動著,那聲音虛弱到封易蕊必須仔細聆听才能听清楚,將他的話听得一清二楚,可封易蕊卻還寧願自己听不真切。
她知道大少爺心儀于她,可惜她那顆心,始終落在燕懷柳身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不容易處理好燕子柳的傷勢,因為救命之恩,封易蕊自是親手照拂,不假他人之手。
可才送走大夫,羅總管便傳來令人更加震驚的消息--燕懷柳竟被打入天牢!
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封易蕊四肢百骸的血液全都凝結,一顆心像是被人重重擊了一拳似的,疼痛難當。
她傻愣愣地瞧著羅總管,多希望他能告訴她這一切不過是個玩笑。
大少爺突然受傷,二少爺失勢被關,燕府頓時掀起莫大波瀾。
「唔……」
心頭沉甸甸的封易蕊,忽聞榻上轉來的申吟聲,連忙收起沉重的思緒,走回榻前。
她才在床榻前站定,燕子柳的雙眸已然睜開,其中的深情款款再也不內斂的泉涌而至,可此時心煩意亂的封易蕊,卻渾然不覺。
「你還好嗎?」
「我……咳咳咳……」才開了口,還沒來得及說上話,一陣劇咳就已連串響起,封易蕊只好匆匆倒了水,小心喂著燕子柳喝下。
好不容易順了一口氣,燕子柳忙不迭地伸手握住封易蕊的縴手,開口問道︰「發生了什麼事?你的臉色好難看。」
「燕當家被打入天牢了。」
「你說什麼?」震驚低喊一聲,燕子柳強忍劇痛,掙扎著坐起身,「痛……」
「你別急著起身,好好休息……」她小心將他身子壓下,「郭家與其同黨聯名上疏,要求皇上治燕當家的罪,皇上不敵輿論,便將燕當家打入天牢,現在府內上上下下全都亂成一團。」
封易蕊真恨不得能飛身入天牢,將燕懷柳給救出來。
「這……這可怎麼辦?」
「你先擔心,我已經派羅總管去打听情況,你只管好好養傷就是。」
「這怎麼行?這燕氏一族不可一日無主,蕊兒,你替我招來族中長老,咱們可得好好商議如何營救懷柳。」
「咦?」燕子柳的話讓封易蕊輕逸一聲,望著他的目光也多了驚訝。
「怎麼?有何不妥嗎?」
「我以為……你心底是恨著燕當家的。」
沒錯,之前燕子柳認定是燕懷柳暗地殺了他的娘親,怎麼如此輕易放下心底的仇恨,願意盡一己之力營救燕懷柳?
「因為……我明白你擔心他,為了不讓你憂心,我只好救他。」定定望著封易蕊,燕子柳一臉真誠說道。
不同于燕懷柳說愛時心頭的慌亂和躍動,封易蕊對燕子柳的真情告白,只覺得沉重,于是在略加思索之後,她凝望著他,認真說道︰「大少爺,別再將心思放在我身上,你與我是絕對不可能的。」
早意識到自己的心思全兜在燕懷柳的身上,封易蕊更不願意燕子柳再浪費心力,于是顧不得他還有傷在身,封易蕊直言說道。
聞言,燕子柳神色明顯一黯,卻仍然努力打起精神。
「沒關系,我始終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道理。」這份感情早已深陷,壓根就不是他自己說放就能放的。
為了她,饒是入了魔道,他亦不悔。
「可……」
封易蕊還想再說什麼,燕子柳卻已先一步揮了揮手,不讓她再多說下去。
「你快去召集族中耆老,我得快快與他們商議此事,否則天牢都是郭家的勢力範圍,燕懷柳在哪兒多待一日,只怕就要多受一天的苦,他若多受一天的苦,那麼你也要多受一天的苦。」
「你……」
可惜燕子柳這份深情,她一丁點兒也不能回報,她的心就那麼大,興許早在燕懷柳決定將她救回燕府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牢牢鎖在燕懷柳身上,而不自知了。
水眸緩緩看了滿眼誠懇的燕子柳一眼,封易蕊不再多語地走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