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厭一個人,其實很簡單,經過梁玉霞和崔雲秀兩人的挑釁,崔妙禾便己經決定要討厭柴折霞這個男人。
既然己經決定討厭,當然就更不願意嫁給她。
包何況,梁玉霞用的還是「看中」這樣的字眼。
這個男人以為他是誰,唯有當今皇上才有資格挑選秀女,他不過區區一個將軍,究竟憑什麼用高高在上的態度挑選她?
包別說這市井之間,關于他的斷袖之癖和他杖斃侍妾的事早己傳得沸沸揚揚,這樣視人命如草芥的男子,她又怎會心喜。
如果她猜的沒錯,梁玉霞這對母女的如意算盤就是極盡所能地攀上柴家這門親事,好讓柴折霞在父親的仕途上盡上一些力,而她們也可以藉著柴折霞的手凌虐她,甚至除掉她。
她們壓根不介意她未來會過得怎樣水深火熱,又或者她們更希望她未來的日子能過得悲慘些,這才能讓她們的心頭之恨稍微消減些。
但她從來搞不清楚,她們究竟恨她什麼?
「禾兒!」
在她的心思百轉千回之際,父親邁入了她的小綁之中,驟然被打斷思緒的她,驀地抬頭,便見父親那宛若老了許多的臉龐與身形。
「爹!」崔妙禾才啟口輕喊一聲,這幾日所受的委屈便這麼竄上了心頭,眼角隨即閃現著點點淚光。
「丫頭,你怎麼了?是受了什麼委屈了嗎?」崔明遠見女兒紅了眼眶,連忙開口問道,那審視著女兒的目光不無疼惜。
見了那抹疼惜,她心中的委屈頓時和緩許多,但口一開,多少還是帶了點硬咽,不過為了不讓爹擔心,她努力漾起一抹笑,「女兒沒事。」
還好,雖然後娘一向不容于她,但爹到底是疼她的。
「沒事怎麼就哭了呢?」對于這個打小便沒了親娘的女兒,崔明遠心中雖然疼著,可有時為了耳根子清靜,對于繼室的作為只要不太過分,便也睜只眼、閉只眼。
可也是因為這樣的態度,他與大女兒倒是益發生疏了。
「我听你娘說,今兒個她己與你長談,她說你很樂意嫁給柴折霞,難道這話是她憑空捏造出來的嗎?」崔明遠難得板起臉,顯然對于瞧見女兒落淚一事很是不悅。
「我……」聞言,崔妙禾本想如實說出後娘的詭計,但一見父親那疲憊的面容,又想到最近爹爹被牽連罰俸降職的事兒,到了嘴邊的控訴全又吞了回去。
罷了,告什麼狀呢?
就算她現在把全部實清說出來,也只會再添爹的神傷罷了,畢竟再怎麼說,梁玉霞雖是繼室,終究也是爹親的結發妻。
不看僧面,也要看沸面。
她也不想在這關口,鬧得父親心緒更加沉重。
低頭暗嘆一聲,崔妙禾心念一轉,向爹親說道。「女兒沒事,只是最近在有里待得悶了,想要出去走走。」
聞言,崔明遠知道女兒是在怨自已與車家疏離一事,他伸手揉了揉女兒的頭頂,沉著說道。「禾兒,不是爹不讓你出去,只不過最近你表姨丈的事正在風口上,爹知道你與車家丫頭一向交好,這才會禁著你,不願你去沾染是非,你不會怪爹吧?」
女兒和車元玉那丫頭打小便一起長大,自然憂心車家丫頭的景況,可他身為父親,又怎能眼睜睜瞧著女兒被攪進那團紊亂之中呢?
「爹,女兒不是沒有分寸的人,但我與元玉姊姊是表姊妹,即使不能替車家平反罪名,可金錢上的援助,難道咱們崔家也幫不起嗎?」
「可是你娘她……」與車大人同朝為官多年,他又怎會不想幫忙,只不過一想到繼室的一哭二鬧三上吊,崔明遠的臉便不自覺皺成一團。
「爹,娘其實還有留下一些私錢,我若不用有里的銀錢,她總沒話說了吧,你便讓我出門去吧!」崔妙禾邊說,邊握著父親的手左搖右晃的,一臉愛嬌。
「這……」他原本還有猶豫,但一見女兒那愛嬌的天真模樣,一股子的寵溺便涌上了心頭,當下再也冷不下心腸,只好答應,「好吧,爹手里還有一些銀子,你就湊了個數拿去給元玉,讓她給她爹好好請個大夫吧!」
崔妙禾白誓的臉上頓時露出粟笑,一掃方才的陰郁與委屈。
太好了,爹終于答應讓她出有了,她的眸中精光一閃,車家是一定得去一趟的,不過……
丙真是好大的氣派呵!
仰望著那層層疊疊的屋檐,和園子內彎彎曲曲的九轉橋墩上的雕欄玉砌,崔妙禾在心里冷哼了一聲,對于柴折霞那富家公子哥的印象更壞上幾分,
雖然坊間都說這個少年將軍可是百年難得的蓋世奇才,領兵打仗總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本來這些話,她當成故事听听便罷,可如今那個傳說中的男人卻莫名其妙地與她有所牽扯,心中對他的不悅便點點滴滴地累積起來。
雖然理智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因為梁玉霞母女的算計,可她卻仍難對于他這種選妃似的行為釋懷。
突然間,領路小廝恭敬地駐足說道。「姑娘,前頭就是咱們少爺的書房了。」
「怎麼,你不領我前去嗎?」對于小廝的止步,崔妙禾有些不解的問道。
只見小廝連忙搖頭,誠惶誠恐地說道。「夫人交代過了,不能打擾您與少爺相敘,所以小的只能送您到這兒。」
「可是……」瞧那驚懼的模樣,她滿臉疑惑地想要開口再問,但小廝卻己經一溜煙地跑了。
望著快速消失的身影,接著再轉頭瞧瞧那靜得沒有半點聲音的書房,
值得那麼害怕嗎?這家人還真是怪,對于她貿然前來找柴折霞,老將軍夫人不但沒有任何不好的臉色,甚至還熱情得教人心驚,不但找來了小廝領路,甚至在她臨去前還殷殷地執著她的手,要她常來將軍府玩。
她的熱情教她忍不住懷疑,柴折霞是當真娶不到老婆了嗎?
偏著頭想了想,仍是不得其解,吐了一口氣,她便壯起膽子朝那扇緊闔的門走了過去。
「來人!」
她的手才剛踫著門扉,還沒來得及推開呢,里頭便傳出一聲洪亮的低吼,著實嚇了她一跳。
听起來,這聲音的主子有著一副壞脾氣,難怪她會虐死自己的通房丫頭,可這樣的男人倒不像是有斷袖之癖的模樣啊!
柳眉微整,崔妙禾還來不及細想,里頭又傳出了吼聲——
「到底是誰在外頭,為什麼不應聲?」以為是哪個丫鬟小廝在外頭,柴折霞喊完等了許久,卻沒人答應,于是不耐煩的再次吼問道。
自從那日與居夙升議定要找個女人好安撫娘親之後,他的情緒便一日壞過一日。
他知道自己該去找畫像中的女人,叫什麼崔妙禾的,可只要一想到要去做這種自找麻煩的事,他又遲疑不前了,在這樣反反覆覆的情緒之中,他的壞脾性便整個被激發了出來。
粗聲粗氣地問完,駐足門外的人卻還在發愣,柴折霞心中的怒火便宛若月兌緩的野馬般狂肆地燒了起來。
幾個大步走上前去,粗魯地拉開門,正想好好教訓不知分寸的下人時,那張嬌俏的臉蛋便映入了眼簾之中。
他愣愣地望著那張有些熟悉卻也十足陌生的臉龐,這還是他頭一次瞧著她真實的模樣。
「你是……崔姑娘?!」沒想到畫像倒是畫得活靈活現的,讓他一眼就瞧出來人的身分。
他臉上的怒氣來不及收斂,黑著一張臉正要開口問她為何在此,崔妙禾卻先一步搶白——
「我是崔妙禾。」
「你……」
听到她證實自己的身分,他又要開口,誰知她又再一次搶白道。「我來,是要來告訴你,我可是丁點也不希罕嫁給你,我既不想要你們柴家的權勢,更不想要你們柴家的富貴,所以我不準你讓人去我家提親。」
瞪著像是一座山那樣雄壯威武的他,縴細的崔妙禾顯得嬌小很多,但她不畏不懼,驕傲的仰著頭,厲聲警告著。
她早就決定了,與其與那處心積慮的娘倆纏斗不休,還不如先一步釜底抽薪,永絕後患。
只要他不「欽點」到她,就算梁玉霞母女想要作怪,也無計可施吧!
「為什麼?」瞧她看著自己的眼神仿佛看到什麼髒東西一般帶看嫌惡,柴折霞自然很不服氣。
「我不是你可以隨意操縱的女人,我不要嫁給你為妻,守一輩子的活寡,你听懂了嗎?」
面對這樣魁梧且恐怖的男人,要說自己不伯,那是騙人的,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縮。
怎會漏看她眸中的輕蔑,柴折霞驀地瞪大了眼,滿腔熊熊的怒火眼看著就要傾巢而出,一轉念,己經明白她話中之意。
她真的相信他會毆打妻子,還有著斷袖之癖?
他一直相信謠言止于智者,所以他從來不曾駁斥那樣的流言,沒想到這世道蠢笨的人還是很多。
若是以往,踫到這種人,他唯一的解決方式就是直接轉身走人,可是……玩味的眼神頓時肆無忌憚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嬌小的俏姑娘。
想不到,自己都還來不及嫌棄女人麻煩,她倒是先一步嫌棄起他來了。
深吸一口氣,抑下心頭的不是滋味,他瞪著她說道。「所以你鐵了心不想嫁給我?」
「我要嫁之人必定是我深愛之人,你覺得你會是那個人嗎?」回視著他的厲眸,崔妙禾一字一句、堅定萬分地說道。
她不嫁給榮華、也不嫁給富貴,她唯一的想望,就是與心愛的男人執手一輩子,一世一雙人。
「你沒試過,又怎麼知道不會愛上我?」
「這種事不用試就可以知道!無論你為了什麼原因來招惹我,我都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我不會同你成親的。」
雖然前幾天和元玉姊姊、君吟姊姊見面時,她們還安慰她瞧人不能瞧外表,外頭那些流言不可盡信,可是她就是覺得無風怎會起浪,就算那些流言添了油、加了醋,但始作俑者依然是他。
若是她違背了對娘的誓言嫁給有著這樣惡名的男子,想必娘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吧!
「所以你不會到崔家提親吧?」想起了向來疼愛她的娘親,她仰首望著他,想要听到他的承諾。
「我……」本該豪氣萬千地說他本就不想同她有什麼牽扯,可是一見她那種迫不及待的臉色,柴折霞天生的拗性又起,瞪著她說道。「你憑什麼管我會不會?」
「你這人怎麼說話不算話?」崔妙禾皺起了眉,跺著腳、瞪著他說道。
本來以為他答應了,才放下的心驀地又懸了起來,她不敢置信地瞧著他卻看不見他臉上一絲一毫的心虛。
「我從來就沒答應過你什麼。」
是她自以為是的想出這樣的結論,這也能怪到他頭上嗎?這丫頭還真有趣!
「你真的不用白費心機了,我絕對不會嫁給你的,而且你也不是真心想娶我,你可是當朝的新貴、皇上倚重的重臣,要娶什麼公主郡主沒有,像我這種既沒家世、家里頭又有視你為搖錢樹的娘親和妹妹,我這樣的麻煩,你招惹來做啥呢?」
為了斷了他的念頭,她竭盡所能地數落著自個和家里的缺點,就是想要讓他敲下退堂鼓。
凝望著她,柴折霞的眸中驀地泛起了一抹笑意,她還真是個奇特的丫頭。
為了說服他打消娶她的主意,竟然不惜出言證毀自己和家人,如果他是個溫文爾雅的老實人,他一定會發誓不再招惹她。
可偏偏他這個人天生反骨,人家愈不想讓他做的事,他愈想做。
「我會做什麼,或不會做什麼,由我自個兒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