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有人輕拍她的肩,讓她回了神,婁含彤募地回首,一見來人,那張巴掌大的小臉,立刻一片刷白。
想逃,卻已經來不及了。
放眼望去,那向家的家奴已將她團團圍住,顯然吃了上次的虧,這次向雲天有備而來。
「彤姐姐。」不再如上次咋見時那樣莽撞,向雲天端著一張笑臉,好整以暇朝著婁含彤作揖。
「你……」見狀,婁含彤那連番想否認自個兒身份的話語全吞了回去,瞧著想雲天眸中那抹注定,她心知肚明,這回他可是有備而來。
「你不該來的。」她幽幽長嘆。
好不容易相安無事那麼多年,又何必再掀波瀾?
對她來說,卸去向家大小姐的身份,她過得更加自在,相信當初鳩佔鵲巢的二娘也是這麼想。
「你是我親姐姐,怎能眼睜睜瞧你在外頭流浪。」
「我很好,你回去吧。」
「怎麼會好,那可惡的繆傲夏竟將你趕了出來,這事我得替你出口氣。」他壓根沒想到自己匆匆回了趟江南再返,一切皆已風雲變色。
婁含彤不但沒同繆傲夏成親,還被趕出繆府,繆傲夏的新歡立刻住進繆家,這事在整個京城鬧的沸沸揚揚,成了全城百姓茶余飯後的笑話。
這口氣,彤姐姐願意吞,他向雲天卻怎麼也咽不下去。
以往雖然他知道他娘待含彤極為冷淡,可卻是直到這幾年,他娘潛心向佛之後,他才知道當初姐姐暗地里受了多少委屈。
所以從直到地那一刻開始,他就立誓要找到她,然後彌補她以往所受的苦。
「不用出氣,出府是我心甘情願,既已無情,我不想同我娘一般想不開。」有時轉念想想,若是娘親沒有為了強爭一口氣,拿了放妻書離開向家,或許就不會落得那樣早逝的下場。
「那可不成!」這幾年,他多少也知道娘親暗地里的所作所為,尤其這趟回去,從她娘大變的臉色中,才逼問出原來之前這麼多年,他們派去的人之所以找不到彤姐姐,全是因為娘從中作梗。
心中對婁含彤的悔疚更深,所以更不可能眼睜睜瞧著她受人欺負。
「雲天,我不準你傷害繆傲夏一絲一毫。」皺起眉頭,為了保護繆傲夏,婁含彤不得不端起為人姐的架子,厲聲說道。
這幾年,她不是不知道,各省鎊縣,幾乎都有向家的產業,向雲天將向家家業打理的極為不錯,若他真鐵了心的要與繆傲夏作對,只怕會落得兩敗俱傷的下場。
這種情況絕對不是她所樂見,所以即使再不願,也只好承認自己是個向家人。
听到婁含彤這麼個說法,向雲天自是喜不自勝,因為那代表著她終于承認他們是親人,也是家人。
「彤姐姐,咱們回家好嗎?」
聰明的不再繼續在這話題上打轉,自然也不會告訴她,最近讓繆傲夏忙的焦頭爛額的大事,有大半都是出自于他之手。
膽敢錯待他的親姐,就得有承受他怒氣的準備。
「我有自己的家。」雖然承認自個兒的身份,但那畢竟是一時的權宜之計,她從來就沒打算回去。
向家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看著那張與自個兒有幾分相似的臉龐,婁含彤漾起一抹歉然的笑容,然後不再留戀的旋身走人。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向雲天咕噥了幾句,跟在婁含彤身後,亦步亦趨。
「向雲天,你…………」走了幾步,意識到向雲天顯然不想就這麼任她離去,于是回首望了向雲天一眼,那眸中有企盼。
經過前陣子那些紊亂,婁含彤由衷希望自己平靜的日子不會再被打擾。
「我知道姐姐和王伯他們住在城南,我方巧也得朝那兒去,既然順路,那麼結伴而行,應該也無不可。」
連自己的落腳處都探听的一清二楚,婁含彤知道自己的奢望就要破滅,她壓根兒就不相信以向家的財勢地位,會去住在城南那種荒涼之地。
她抿唇不語,誰知向雲天卻又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道︰「爹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爹既然在城南,我自然也要城南。」
一句話,震得婁含彤七葷八素。
爹也來了?
夜探,幾乎已成了繆傲夏每日都要做的事了。
斑傲如他,從沒為任何女人多費點心思,可如今為了她,他卻常常做、日日做,做到了幾乎已經上癮的地步。
今夜他照常來了,好整以暇的再婁含彤窗外的大樹下,找了個舒適的位子,恣意坐下。
這幾日,為了燕懷柳的計劃,他對莫向晚日日的騷擾忍耐再三,好幾回他都忍不住想伸手掐死那令人生厭的女人。
殺人不過頭點地,就算他因為殺了莫向晚而掉腦袋,他也不會害怕,怕的只是牽連心中這個讓他魂牽夢繞的女人。
所以他只好忍氣吞聲,但求在事情還沒解決之前,能這樣遠遠瞧著她,確定她的安好就好。
繆傲夏才一躺好,就見她雙眸垂淚,一個人在搖曳的燭火之前,孤單落著淚。
懊死的,是誰給她氣受了?
這個念頭還剛自他腦海里閃過,他已經打樹梢之上翻身而下,靈巧地竄入那個半開的窗欞。
一入了房,繆傲夏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有多思念她,他怔怔瞧著婁含彤好一會兒,直到饜足了,才開口打破一室寧靜。
「是誰讓你受委屈了?」
破空而至的嗓音喚回婁含彤遠颶的思念,她愕然抬頭,竟見繆傲夏冷著一張臉,就站在窗旁看著她。
「你……」怎麼會在這兒?
滿心疑惑還來不及問出口,繆傲夏已經再次粗聲粗氣的問道︰「究竟是誰給你氣受了?」
無論是誰,膽敢讓她在這屋子里可憐兮兮的垂淚,他都決不輕饒。
是真的嗎?耳里听著他那幾近暴吼的嗓音,若非他的存在太過真實,那獨屬于他的氣息也太過濃烈,她真要以為那不過又是另一場夢中的鏡花水月。
「快說。」開口問了兩次都沒有得到答案,繆傲夏還是不死心,非得把她暗自垂淚的原因弄的清清楚楚。
「沒有人。」
只是今日乍見許久未見得爹親,那曾有過的意氣風發早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那份蒼老,讓她這個做女兒的忍不住心疼起來。
看見許久未見的女兒,他老人家老淚縱橫,口口聲聲悔不當初,讓她一顆原本堅持不相認的心全都軟了。
從爹包含思念和懊悔的眼神中,婁含彤知道他爹是真的後悔了,後悔自己一時貪歡,竟會弄得妻死女散的下場。
所以他急欲彌補,小心翼翼的對待,那討好的模樣,讓她心酸極了。
好不容易送走親爹和向雲天,婁含彤回了房,那隱忍了幾個時辰的情緒,便全數潰了堤。
就這麼一個錯誤……她為娘親的死不值,如果當初娘再堅持一點,或許就不會那麼早便離世了。
想到這兒,婁含彤的淚再次落得又急又凶,一眨眼的時間,她手中的帕子已經濕了大半。
瞧她這副淚人兒的模樣,再也隱忍不住的繆傲夏又急又氣,驀地沖上前去,將她擁進懷里。
「究竟是什麼人給你氣受了,你快告訴我,我替你討公道去。」哪里還能理智,他狺狺低吼,是不是會壞了燕懷柳的大計,繆傲夏只是著急得想撫去她心頭的委屈。
「沒……沒事……」那懷抱好真實,真實得讓人眷戀。
她知道自己不該,可雙手卻絲毫不听使喚的悄然爬上他的腰際,然後將頭埋進他的懷中。
滿懷的思念再也抑制不住,就算只有這麼一夜……一夜也已足夠。
他的到來已充分顯現他的在乎。
婁含彤仰首,大著膽子主動送上紅唇,堵住他的唇,也堵住一連串他那憂心至極的探問。
四唇相觸,便是一陣電光石火,濃情輾轉,然後繆傲夏低吼一聲,哪還管得了究竟是誰給他氣受了。
那些事兒,都可以往後再說。
如今軟玉溫香在懷,情纏繾綣,誰還能有那心思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