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向來是眾人目光的焦點,樊衣甫哪曾讓人這樣忽視過,刻意的揚咳,提醒宇文丹花自己的存在,可偏偏宇文丹花正在逗弄一個才滿三歲的娃兒,在娃兒的咯咯笑聲中,她依然沒有察覺他那充滿不耐煩的暗示。
倒是女圭女圭像是見著什麼新奇的玩意兒似的,三步並做兩步朝他沖來。
那跌跌撞撞的模樣,讓宇文丹花的心驀地往上一提,才要開口阻止,誰知那娃兒的腳步一個踉蹌,眼看著就要撲跌在地。
「小心!」宇文丹花只來得及發出驚呼,就在她以為娃兒躲不過時,樊衣甫卻眼明手快的將小人兒給一把撈了起來。
「你這小泵娘,小小年紀倒知道什麼是好的,不像有的人,把別人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還完全忽視我的存在。」
樊衣甫一邊逗弄著女圭女圭,在她咯咯笑出聲時,那有稜有角的唇兒還一邊吐出大言不慚的話語,順道也酸了酸將他忘得一干二淨的宇文丹花。
「你……」他的話惹得宇文丹花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她就不懂,樊衣甫干麼沒事大費周章的跑來這兒酸她,他們本來不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兩人嗎?
起身,沒好氣地步向前去,正準備接過娃兒的同時,宇文丹花卻敏感的察覺到樊衣甫的神色一凜,又見他的手正隨意搭在娃兒的脈上,難不成……
「她怎麼了嗎?」
抬頭,瞥了神色緊張的宇文丹花一眼,見她那麼著急,樊衣甫的眸光倏地竄過一抹狡黠的光芒。
「她的身子……」他欲言又止,賣著關子。
「怎麼了?難不成她身子有恙嗎?」
依舊抿唇不語,樊衣甫神色凝重得嚇人。
「娃兒究竟怎麼了?」著實慌了,宇文丹花哪里還有平素的從容,縴手一伸,緊緊攥住了樊衣甫的衣袖,揚聲問道。
「她……」樊衣甫以幾近欣賞的眼神望著她,低聲問道︰「為什麼這麼著急?認真說起來,他們的死活與你何干?」
為了他們想方設法的弄銀子,為了他們甘願假裝是他的女人,就算冒險與段劍箏那個瘋女人為敵也不在乎,她還為他們買屋買地,將一切責任都攬上身。
「因為他們都是我的家人。」失去的已經夠多了,她早將寨里的遺孤視為自己的孩子。
「家人?」樊衣甫細細地玩味這兩個字,仿佛很久以前也有人這麼跟他說過。
只要是家人……就該不顧一切的保護著。
成為她的家人,好像很不錯。
「她不過是受了點風寒,等會兒我給她下點藥就沒事了。」終于大發慈悲把話說清楚了。
「你確定嗎?娃兒沒有其他問題?」
他說了實話,倒換成宇文丹花不安心了,連忙追問,一副不怎麼相信他的模樣,再次成功為她贏來一記冷眼。
「我倒以為,有問題的可能是你。」樊衣甫將女圭女圭放回地上,沒好氣地開口,銳眸瞪著她那眼眶底下的黑影,還有略顯蒼白的臉色。
原本該是明艷動人的臉龐,如今只能用「蒼白憔悴」四個字形容。
想必是因為她這陣子忙著安頓這一大家子,所以才會將自己弄得這樣狼狽。
樊衣甫知道這不關他的事,可是……向來不好管閑事的他,竟然會忍不住想要關心這樣的她。
「我沒事!」一心只想好好安頓這些遺孤,重新打造一個黑風寨的她,一丁點兒也不覺得自己有何問題。
「是嗎?」樊衣甫冷冷一哼,只手扯住了宇文丹花的手,搭上了她的脈。
肌膚接觸的感覺,讓宇文丹花倏地嚇了好大一跳,直覺就要抽回自個兒的手。
但樊衣甫怎麼會允,他牢牢地捉著她.薄抿的雙唇不斷的開合著,「肝經積郁、肺經不暢、心經積滯……五髒六腑沒有一個是完好的。」
他每說一項,那些早已豎耳留心他們對話的女人家們就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等……等一下!」
若再讓他說下去,那些早已視她為支柱的嬸嬸、嫂嫂們,怕不憂慮得睡不著覺了。
「還有……」
樊衣甫還要再說,宇文丹花卻先一步伸手捂住了他的唇,不讓他再吐出驚人之語。
「沒事、沒事,我很好!」回頭,略顯尷尬地朝那些眼露驚懼的女人們掀起一抹安撫的笑容,然後急急地說道。「樊大夫只是在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你該知道我一向不開玩笑的。」樊衣甫拉下她的手,總是帶著輕淺笑容的臉色一斂,頓時變得嚴肅萬分。
從她的脈象看來,之前她曾深受重傷,卻沒有好好的調養,如今雖然外表看起來沒什麼大礙,可是她的身體卻陷在極大的危險之中。
「你……別再說了!」瞧水嬸都已經急得快哭了,他再說下去,搞不好她們真以為她明天就要死了。
「可是……」他很故意的再開口,果不其然見到宇文丹花那發了急的狠瞪,這一瞪,讓他忍不住笑得開懷。
見狀,宇文丹花終于掀了氣,抬手便是一個拐子朝樊衣甫的胸膛撞去,一擊不中,她便換腳踹。
可是不論她怎麼發動攻勢,樊衣甫就是有辦法輕松地閃開。
忽然間,猛地一陣暈眩襲來,她眼前發黑,縴細的身子也跟著搖搖晃晃起來。
宇文丹花眼看就要倒下,原本還因為成功惹怒她而沾沾自喜的樊衣甫見情況不對,連忙伸手,在千鈞一發之際撈住了她下墜的身子。
「你怎麼了?!」
不會這麼巧吧?
他是斷定她的身子再讓她這麼糟蹋下去,遲早有一天會出問題,可沒有說現在就出問題啊!
「我……沒……」听別周圍傅來此起彼落的驚呼聲,宇文丹花勉強想要直起身子,讓她們別操心,可是無論她如何努力,卻力不從心,只能無助地任由自己墜入那黑壓壓的無底深淵中。
***
丙真!
只有一個慘字能形容呵!
瞧著那完全失了血色的蒼白臉龐,雖然不預期會來得那樣快,但卻是在他的預料之中。
這女人多不珍惜自己失而復得的生命!
想來多讓人生氣,樊衣甫忍不住伸出手掐著宇文丹花那細女敕的臉頰,也不曉得自個心里頭的那股子氣悶是從哪兒來的。
她生病必他什麼事啊?
他應該要現在就走人才是,早就覺得應該要離這個女人愈遠愈好,可是偏偏今晨他卻管不住自己的腿,硬是找來這荒郊野外。
手,忍不住哀著她那彎月似的柳眉,還有那看起來豐潤的菱唇兒。
像……真的是太像了!
雖然打從第一眼瞧見宇文丹花,樊衣甫就跟自己說那不是「她」,絕對不是!
當她還是一個只懂得仗勢欺人的土匪千金時,他還可以很明確的分辨出她不是她,尤其當他知道她身上的銀兩是向儲仲泉勒索來的,他還曾嗤她是狗改不了吃屎。
可是當他再次听見她的消息,說她把大筆的銀兩拿去買屋買田,是準備安置黑風寨的那些遺孤時,他卻又立刻來到太陰山腳下。
想來看山看樹,看明媚的風光嗎?
他的心恍若明鏡般清楚,當然不是。
只不過是想來瞧瞧她是不是真的變了,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山寨女大王。
然後,他見著了她傻傻地被妹子欺負,又將他的幫忙拒于千里之外。
她……像她,也不像她。
當他修長的手掃至宇文丹花的唇時,原本闔著的門突然被人推開。
一個個子不高、看起來圓圓滾滾的大嬸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湯碗才放下,她便忙不迭的說道︰「你可別仗著自己是大夫,就像偷吃咱們丹花的豆腐,咱們這里雖然不是女人就是娃兒,但也不是好欺負的!」
埃嬸大義凜然地說道,睨著樊衣甫的眼神就好像睨著什麼色胚一樣的鄙夷,顯然方才她們這群女人只怕都在干偷窺這個勾當。
「所以呢?」向來就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所以對于福嬸的恐嚇,他更是丁點都不在意,甚至還氣死人不償命的反問回去。
他倒想知道這些女人家們究竟要用什麼方法來護衛宇文丹花的清白。
「所以,你若心存不良,最好趁早離開,要不然我們就、就……」瞪著樊衣甫那沒有丁點畏懼的臉龐,福嬸心一橫,說道︰「我們就報官。」
「那正好,你們趕緊去報官,我正好可以跟官差說你們就是黑風寨的漏網之魚。」
有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要制住這些沒多大能耐的婦道人家,又有何難。
丙然,他的話才出口,原本自信滿滿的福嬸就變了臉色,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他,可指著的那手抖啊抖的,仿佛稍一不注意就要抖散了似的。
伸手,不耐地格去福嬸胖胖的手指,他冷聲說道︰「別威脅我,就算我對她有什麼企圖,那也不是你們能插手的,還是你們希望我就此罷手,任由她拖著破敗的身子養活你們?」
他那認真的眼神正清楚的告訴福嬸,要是惹惱了他,他是真的會那麼做,而且,是立刻就去做。
「可是……」
「滾!」他懶得再與這群婆媽周旋下去,氣一凝,就是駭人的獅吼。
原本還想糾纏不休的福嬸一听到這聲大喝,便一溜煙的溜了,就連原本還躲在門外偷听的人,也跟著爭先恐後地跑了。
嘖,就憑這群人,也想守護差點兒病入沉痾的宇文丹花?他敢保證要是他撒手不管,不出三年,宇文丹花絕對香消玉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