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季珈回到飯店,打開電視,在小圓桌上攤開自夜市買來的飲料與食物,窩入草綠色單人沙發內,坐墊都還沒坐熱呢,門鈴聲就響起。
她放下含在嘴里的叉子,快步來到門口。
「誰呀?」邊喊邊往窺視孔探看。
蘇宣崴?
他又來干嘛?
而且他這次沒有先發Line耶。
難不成他的房間真有問題,沒開燈就閃爍,馬桶會自動沖水,床鋪還會飛天?
簡季珈轉頭看著自己房間。
還好平靜無波。
「是我。」蘇宣崴那半夜听了會讓人心悸動的嗓音自門的另一邊傳了過來。
幸虧她听得很習慣了,第一次的驚艷早就不在。
簡季珈轉動門鎖,拉開白色邊瓖金框的房門。
「什麼事?」
炸花枝的香味已經在屋內蔓延開來,眼前的房門一開啟,蘇宣崴就聞到了。
「你那大分量的炸花枝不是只有一個人吃的吧?」
炸花枝有兩種尺寸,普通尺寸一百元,特大尺寸一百五十元,這位外型縴瘦高礦如竹竿的小姐買的是一百五十元的特大尺寸。
除了炸花枝外,她還買了木瓜牛女乃、蒸花生、番石榴、鳳爪、起司馬鈴薯……至少可喂飽三個人。
她買的那些東西的確是她自己要吃的啊。
她可是個吃貨大胃王。
不過蘇宣崴言下之意很明顯,他是想來她這兒分一杯羹……喔不不不,應該是說,來她這兒「避難」。
她對他的房間好奇死了。
「蘇先生,」簡季珈頭探出門,左顧右盼,確定走廊沒人才壓低嗓子問道,「你那個房間是不是有問題?要不要叫櫃台幫你換一間?」
要不然一直跑來找她,還要他帶她去逛夜市,怎麼猜想都覺得事情一定沒那麼簡單。
「我的房間沒問題。」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麼,一定又以為他中午看的那恐怖片讓他害怕到現在。「你桌上的那些東西有我付的錢,應該有我一份吧。」
事實是,全都是他付的啊。
所以他想吃,簡季伽當然沒問題,不過她還是覺得事情沒那麼單純。
「我們去你房間看看好不?」她靈光一閃,「不然去你房間吃。」
「這樣我房間會有味道。」
有人來找防空洞,還說話這麼不中听的嗎?不要以為他是老板她就要百般委屈啊。
「那就不要吃。」她朝他噘嘴翻了個白眼。
那什麼怪表情?
有夠難看的!
雖然心頭忍不住叨念,但也是她率真不做作的表現,才讓他對她放下心防,甚至喜歡上她。
「好啦!」他撇了下嘴,「去我房間看,在你房間吃。」
「可以。」她接受折衷的決定。
蘇宣崴的房間跟她的格局相似,大小也差不多,只不過多了個陽台。
「我們可以來陽台吃啊。」簡季珈興致勃勃提議。「這樣我們的房間都不會有味道了。」
這樓層夠高,可以看到高雄的夜景,干嘛窩在房中跟電視作伴呢?
蘇宣崴手抓握著陽台欄桿,與她一塊兒並肩。
八月夜晚仍燠熱,但因為高樓層的關系,不時有涼風吹來,驅散不少暑意。
「那你去把東西拿過來。」
「好。」簡季珈二話不說,回到房間把桌上的食物統統放回塑料袋,興高采烈地拎了過來。
她回來時,蘇宣崴已經把桌椅搬到陽台上,兩張椅子並列,面向燈流如河,璀璨光耀的絢爛夜景。
「給你。」蘇宣崴朝簡季珈推過去疊在一起的兩個透明塑料盒。
那是放置名片的盒子。
簡季珈有些納悶地拿起最上面那一盒,打開盒蓋,在「米亞」專用的名片版型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我的名片還沒用完啊。」干嘛再印新的給她?
身為秘書的她,因為公司很少有人來拜訪,雖然已經上班快四個月了,但是名片還用不到十張,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見底呢。
「看清楚點。」蘇宣崴橫她一眼,從攤開的食物袋中找出竹簽,隨意插起一塊炸花枝。
簡季珈低頭再看個仔細,赫然發現她的職稱有改。
「主任?」她什麼時候升職了?
「以後說不定你得單獨出差,當然不會繼續用秘書的頭餃。」
「那我不就跟你一樣,不同的人遞不同的名片?」一個人有好幾個頭餃,不知道的人大概會以為這家公司很多人吧。
「也該叫我媽再征個助理進來,以後頂你的秘書工作。」
他拿出手機,發了簡訊給母親。
「對了,」簡季珈邊剝花生殼邊問,「明天我們要去拜訪的客戶,有沒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
她才將花生仁放到掌心中,就被蘇宣崴劫走了。
「早上拜訪的‘興旭發’,不要提到老板的女兒。」
「為什麼?」花生仁被劫走了,她只好再剝第二顆。
「他女兒跟男人私奔後就不回家了。」他再次劫走花生仁。
「你干嘛一直搶我的花生仁?」是她辛苦剝的耶。
「問人家問題不用付出代價的?」
「蘇先生,你最近越來越幽默了。」簡季珈輕瞪他一眼。
「幽默感一直都在,只是你沒發現而已。」蘇宣崴拿起啤酒喝了幾口。
「你每天端著一張大便臉,要發現你有幽默感實在不容易。」
「我對你和顏悅色很久了。」
「也才一陣子吧。」哪里很久了?
他拿起湯匙刮了一口起司馬鈴薯,簡季珈見狀立刻張嘴將湯匙匕的食物給吃掉了。
「你這是……」
「有來有往,」拇指抹掉唇角的馬鈴薯泥,簡季珈的笑略帶囂張之意,「這才有禮貌不是?」
「喔。」蘇宣崴將湯匙放到她手上。
「要干嘛?」
「有來有往啊,」他指指起司馬鈴薯,「換你喂我。」
「喂?」她瞪大眼。
「對。」
「好啊,喂就喂。」她刮了一口馬鈴薯,緩緩地朝他方向送。
湯匙離蘇宣崴還有五公分遠時,她忽地轉向,送進自己口中。
看著他還微張著嘴的呆樣,簡季珈忍不住炳哈大笑。
「嘖。」蘇宣崴彈了下舌,不帶絲毫怒氣,眸中笑意盈滿。
他進了房,從梳妝台抽屜內拿出了一把小剪刀,遞給簡季珈。
「要干嘛?」這小剪刀的前端處是半圓盤狀,應該是鼻毛剪,「我鼻毛露出來了嗎?」小手迅速遮掩鼻孔。
這鼻毛剪是蘇宣崴在夜市買的,不過主要目的當然不是給簡季珈剪鼻毛。
「你幫我,」他指著自己的眼楮,「把睫毛剪了,順便打薄。」
「什麼?」這個人在講外星話嗎?「剪……睫毛?」
「把我的睫毛剪了,你就不會再盯著我的睫毛看了。」然後,也許,她會看到他的「人」。
他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簡季珈斂了笑。
她已經很克制自己不要去看他的睫毛了,他干嘛還要這樣機車她啊?
她盯著他的睫毛瞧,就這麼讓他討厭嗎?
她又沒有覬覦他的人,也沒像個花痴一樣糾纏著他不放,她從沒主動去踫觸他,最多最多就拍拍他的肩而已,莫非這樣他也覺得自己被侵犯了?
由于最近相處和睦,所以認為兩人之間已經不存在任何敵意,是她的錯覺嗎?
難道只是剛才她一時忘情,不小心抱了他,他就要用剪掉睫毛的方式,報復回來嗎?
「好啊,我幫你剪。」她壓抑著胸口的怒氣道。
把他剪成禿睫,一根毛都沒有,別說她這個睫毛控了,其它女人也不會多看他一眼!
「你不要剪太多,」雖然臉部表情看不出來,但他感覺到了殺氣騰騰。「一般正常人的長度就好。」
把她最愛的睫毛剪掉,讓她這麼不高興?
不高興他也會要她剪,他才不想再看到她只盯著他的睫毛不放了。
「你放心。」她笑,很虛偽的那一種。「把眼楮閉上。」
又長又翹的睫毛在閉上眼時更為明顯,無須用手指撥弄,就可以放進剪刀里。
就這樣剪掉嗎?
好可惜耶。
「還不動手?這麼舍不得?」
當然舍不得啦。
她剛憑著一股不悅爽快答應幫他剪睫毛,但真要剪了,卻又動不下手將漂亮的睫毛喀嚓掉。
可又想到這人為了不讓她一直盯著他的睫毛看,寧願把睫毛給犧牲了,是多不爽她啊?
想到就有氣,還是剪掉算了。
握著小剪刀的手指動作,尾端的睫毛立刻少了半公分。
睫毛細屑落在他的顴骨上,她輕輕拍掉,這個時候,飯店內的消防警鈴忽然大響。
「怎麼了?」她吃驚揚首。
「是火警。」蘇宣崴迅速起身,牽起她的手就往外跑。「我們快走。」
火警?
怎麼這麼倒霉,出差第一天就遇火警?
難道這是剪睫毛的報應嗎?
簡季珈一臉蒼白的由著蘇宣崴牽著她跑出房。
外頭的走廊上,已有數名房客爭相奪門而出,大伙一臉驚惶,紛紛往逃生門方向跑。
飯店給的紙拖鞋著地力不好,下樓梯時,簡季咖步履有些踉蹌。
一名急著跑下樓逃生的男人擠開眾人,撞著了簡季珈的肩。
簡季珈驚呼一聲,腳滑出了階梯。
「小心!」一旁的蘇宣崴立馬伸過手來,將她摟進懷里。
他火大的探頭瞪向樓梯井,想搜尋那個白目的男人,可太多人急著逃生,一時之間找不到那個渾蛋。
簡季珈被他緊擁在懷,耳朵就貼著他的胸口,撲通撲通跳得好厲害的心跳聲,她分不清楚是她的還是他的。
是因為火警太緊張了嗎?
她覺得胸腔處撞擊得好厲害。
是因為剛才差點跌下樓驚魂未定嗎?
她覺得這時依偎的胸膛好溫暖、好有安全感。
「你有沒有怎樣?」
蘇宣崴將她拉開詢問狀況時,她因為剛才的胡思亂想而小臉緋緋,雙頰發熱。
她知道自己一定臉紅了。
怕被瞧見難以掩飾,簡季珈忙低頭,動了動腳踝,裝作在看自己的腳。
「好像沒怎樣。」她細聲回道。
「那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