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買了這許多胭脂花粉、首飾的,做什麼?」傅雨村大是頭痛地看著大廳上,擺了一地的雜物什貨。
「送我的親親干女兒。」傅太君喜滋滋笑道,轉眼間又挑了不少小玩意兒。
小心翼翼的避過雜貨,傅雨村來到傅太身邊蹙眉︰「您何時認了干女兒?」
「不久,半個月前,是康璽那小子的義妹。」若有深意的瞥了兒子一眼,不意外見到他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
「娘,外祖父來的事兒,您怎麼沒同我說一聲?」片刻後,他回首瞅著母親,質問道。
笑笑擺擺手,傅太君隨意應道︰「爹他說來就來,我哪來得及同你說。」
仍靜望娘親,黑瞳似看穿了人心般令人心驚。
「娘,我來承德差不多十天啦!」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叫傅太君的心猛地打了個突。
「呵呵,是呀!怎麼啦?」瞥了兒子一眼,她干笑數聲。
端正的唇輕輕一抿、揚了揚,他似要化出水般柔聲道︰「娘,您有沒有發覺,我身邊少了個人?」
「哦……西陵嘛!他和你外祖父去練功了,找他嗎?」
搖了搖頭,他的淺笑更加溫柔。「不,不是西陵,您應該知道是誰的,而您這十日來,一次也沒問過她。」
「呵呵……啊!你瞧!這手鏈子頂別致的。」顧左右而言他,態度很明顯不自然。
「娘,您明知道我說的是茗香兒,告訴我她在哪兒?您知道的是不?」不再同娘親打啞謎,他直接點明了講。
「知道怎麼?不知道又怎麼?反正你又無心于她,別問了。」傅太君沉下臉擺出母親威嚴。
「告訴茗香兒,我要見她。假若她願原諒我,讓我見見她,我有話同她說。」接著便轉身離去。
認定母親必然知曉茗香的下落,便要母親代為傳話。
「死孩子!我不知道茗香在哪兒!」急得大叫,她可不敢忘記,兒子對紫柔依然痴心的事,更怕再一次傷到茗香。
半個多月前康璽將茗香帶來了承德,那時茗香哀愁憔悴的模樣,看得她心疼,差點不要傅雨村這兒子。數日後,她索性收了茗香當干女兒,留在承德療傷,總算近日來茗香眉宇間的愁緒淡了,她才不會傻到再讓茗香受一次傷。
「嘿!大娘!」女敕青色的縴影颯地闖入室內,親親熱熱的摟住暗太君。
「伶兒?怎麼不當西陵啦?!」擰了下伶兒粉女敕玉頰,神態極是寵愛。
伶兒戴上一張人皮面具扮了個鬼臉,逗得傅太君笑聲連連。
「偌!給您瞧瞧伶兒長大了、變美了,省得哪天您忘了伶兒。」拿下面具在縴指上轉著旋,眉宇間神情嬌俏頑皮。
「當初執意扮成西陵也是你的主意,頑皮的丫頭。」
媚眼含笑,伶兒扶著傅太君坐回椅上,似嗔非嗔道︰「人家怕您顧著疼茗香妹妹,忘了伶兒這個義女兒,喝些小醋不為過吹!」
「你這鬼靈精。」笑嘆著搖頭,傅太君浮現苦惱神情。「對啦!你來給大娘出個主意,雨村猜出我知曉香兒下落,執意要見她……怎麼好?」
「啊!真巧,適才我和康璽談過這事,才說先藏好茗香妹妹呢!」一彈指,媚眼左溜右轉,不知打些什麼良主意。
「照說,雨村還是沒對紫柔死心,我可不願茗香兒再受苦。」不過私心來說,她又希望兩人復合,共結連理好讓她抱孫子……唉……苦惱呀!
「這樣吧!我去問茗香妹妹的意思。」眼下也只能這麼走。
既打定主意,伶兒匆匆易容回佟西陵,便往康府見茗香去了。
沒經通報,他直接翻牆進康府,來到茗香居住的院落中,一眼便見著她帶著濃愁的身影,娉婷立于花團錦簇的院落中。
「唷!茗香兒!」打了聲招呼,他笑容可掬地逛到她身側。
「佟大哥!」詫異的輕叫聲,她沒料到他會這麼突然地出現。
「心情看來不差,賞花?」
眨眨眼,茗香呆了呆,默默垂下螓首搖了搖。「不是賞花,只是站在這發怔……听康大哥說,平西王妃也來承德了,我在想老爺是不是去見她?」
「他找你就夠勞心了,沒那閑情逸致去會佳人。」他促狹道。
粉頰一紅,茗香含羞垂下頭,知道佟西陵早看穿了她的思念,知道她想見傅雨村,想到心都痛了。
「主子說想見你,我來問你的意思。」不拐彎抹角,佟西陵單刀直入的表明來意。
縴肩微微縮了下,她慌亂又欣喜的抬頭望他,小心地確認。「老爺……想見我?」
「是,你的意思?」
螓首左右擺了擺,茗香澀然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好怕,又好想見他……」
「怕什麼?怕他的殘忍?」咄咄逼人地質問,他覺得這件事該盡早解決了。
「不,我怕老爺不要我……」茗香捂住小臉泣答。
先是一怔,佟西陵繼而笑了起來,用力拍著茗香縴肩道︰「安心吧!我敢拿性命擔保,老爺絕不會不要你的!」
「可是……老爺先前曾要將茗香嫁與他人。」仍是不信,她忘不了那種錐心的疼。
「那是……」佟西陵這才將前因後果全盤托出,說明一切全是紫柔在暗中搞鬼,末了道︰「雖是如此,茗香兒,主子他可沒忘紫柔格格,痴心依舊唷!」
久久沒有回應,茗香正努力理清自己所听到的……太好了!老爺沒有不要她!
「我想見老爺……」終于,她輕語話道,聲調是異常堅決的。
只要傅雨村仍要她,就算只是紫柔的替身,她也心甘情願。
並沒有料想到,紫柔竟然會來訪,傅雨村一時僵在椅上沒有立即反應。
自從茗香失蹤後,他不自覺避著紫柔,心中有某個部分正強烈地怨著她,卻又撇不去對她的愛戀。
「主子,不見來客嗎?」佟西陵察覺主子的僵硬,不由得擔心。
「不,我去見她,奉茶了嗎?」他不甚自然地站起身向外走,俊顏微有異色。
「主子,西陵說幾句不中听的,平西王妃惡名在外,您可千萬別陷下去。」
腳步猛地一頓,傅雨村回過半個身子看向他道︰「我明白,你要外祖父趁早回去,在這邊畢竟不安全。」
「下官明白。」拱拱手,佟西陵轉身跑開,準備去將那「月麓山之王」打包丟回老窩去,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輕嘆口氣,傅雨村莫名有種想辭官隱退的沖動……他一直明白自己不適合官場,也無心于仕途,會當至兵部尚書也不過是隨緣而已。
漫步至大廳上,紫柔立即巧倩笑兮地迎了過去,親熱不已地挽住他的手臂。「雨村哥哥,你好久不見人影呢!小妹可想死你了。」
「王妃,許久不見,您近來可好?」不著痕跡的掙出她的雙手,突然對她的親密感到煩厭。
「你躲我,為什麼?」美目一瞟一瞪,紫柔差點掛不住笑容。
這不知好歹的漢人!她不會輕饒他!
「王妃不該同在下如此親密,只怕會引人閑語。」人情人理的一番話,讓紫柔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在原地僵住了。
呆了片刻,她勉強笑了下,又偎上傅雨村,嬌嗔道。「反正咱們行得正,坐得穩,才不怕呢!」
「王妃,在下雖私心愛慕您,然聖賢之法還不敢忘,請自重。」躲去她的依偎,傅雨村的語氣不無警告。
「傅雨村!本王妃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起染房!」紫柔哪忍得住一再的拒絕,當場發起刁蠻脾氣。
「在下是為了王妃著想。」帶些不耐煩,紫柔千嬌百媚的美麗臉龐,他現在看來竟覺丑惡。
「去!你少不知好歹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為那小賤婢女的事生我氣!傅雨村,你不許喜歡別的女人!」紫柔盛氣凌人的斜睨他,不住冷笑。
「您為何將茗香兒視為眼中釘?」他脾氣好,也不禁動了肝火,不只氣她的自私,也氣自己對茗香的殘忍。
他是個大傻瓜!竟將茗香那樣美好的姑娘視為紫柔的替身,而沒去好好珍惜,反倒死心眼地愛著紫柔,他不該忘的!她將他視為玩物,將他的自尊心踐踏在腳下,甚至在多年後的現在,她仍然玩弄他!
「因為她比不上我,你更不許對別的女人動心!」沒錯!她才是所有男人所拱的明月、注目的焦點,都該只喜歡她,而不能對別的下賤女子心動!
愕然望著她,傅雨村心驚于她的所言,更對自己過往的痴心汗顏。
「王妃,您可能累了,不如回府歇息吧!」半晌,他婉言逐客,不願再與紫柔對面相望。
「傅雨村!你膽敢趕本王妃走!」氣得尖叫,她揚手往他俊顏上一摑,力道頗重的留下五指紅印。「老爺!」隨著心焦的呼喚,一抹縴影突地沖入大廳。「老爺,您怎麼不躲開?」柔荑心疼的撫上他左頰,緩緩柔撫。
「茗香兒?!」詫異至極的瞪著眼前的嬌顏,深怕只是一抹幻影。
「老爺……」杏眼染上水霧,哽咽不能言語。
「你回來了。」大掌溫柔的劃過她細致的玉頰,拭去她不自覺滾落的珠淚。
「傻丫頭,還是這樣愛哭,水做的似的。」
「茗香本還怕老爺不要我了……」
「傻丫頭,我說過要你一輩子陪著,哪會不要你。」將她緊摟入懷,莫名一陣心安。
「只要老爺不嫌棄,茗香一輩子不離開您。」她或許太痴太傻,或許總有一日又會被他所傷,但她知道自己的心不願離開他。
「夠了!你這下賤的丫頭!」紫柔看不下兩人的濃情蜜意,竟沖上前硬將茗香抓離傅雨村懷中,使勁甩了兩巴掌在她頰上。
「平西王妃!你——」傅雨村大怒,揚手便要往紫柔臉上摑下。
「你打呀!傅雨村,別以為我會原諒你的侮辱!」高傲的揚起頭,挑釁地瞪視他,眼神充滿狠毒。沒有男人能這樣無視于她,這口氣她若不出,就不叫紫柔!
揚高的手在半空,怎麼也打不下去,兩人就這麼僵持了好半晌,終于博雨村挫敗的放下手——他無法真正對她動怒!
「王妃,你請回,恕在下不招待了。」丟下話,他快步走上前將茗香打橫抱起,再也不看紫柔一眼,轉身離去。
「傅雨村!你走著瞧!本王妃絕不放過你!」憤恨的叫道,她領著敏兒高傲的離去。
「還疼嗎?」傅雨村溫柔地在茗香紅腫的頰上,抹上一層清亮馨香的藥膏。
蹙著細眉,她直覺搖頭,然而眸中藏不住的不適感,依然瞞不過他的眼。
「疼了就要老實說,傻丫頭!」憐惜地薄責,他深情地凝視她,溫柔的將藥揉入她肌膚中。
芳心一亂,她羞怯的垂下眼,他火似的眼神炙得她不知所措,好陌生。
「當知曉你要尋死時,我以為自己也會死去。」低柔突然的道,深情濃烈的包藏在平淡中。
「老爺,茗香不值得的!」急忙仰起頭,像是怕他的立即便去尋短見般。
嘆口氣,他有些無奈道︰「傻丫頭,我是在同你訴情哪!」
「啊?」一呆,她滿臉疑惑地望著他。「你說……」
罷才……她是否听見了什麼?
「我喜歡你,茗香兒。」再一次深情的表白,這是他好不容易才模清的真情。
「啊!」捂住了口,她連連搖頭,眸中頓時蓄滿了欣喜的淚。
就算他只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她也無悔了。至少知道在他心里,她有一席之地。
「我可不是心血來潮,傻茗香,我是真心誠意的。」她單純的心思,他一眼便看穿了,不禁有些不快、有些自責。
「可是……茗香配不上您。」她走不出心結,也不相信自己能有如此好運。
「因為我是兵部尚書嗎?那種虛名只是身外之物,沒有分毫值得留戀的價值。」
他說來輕描淡寫,視功名利祿如浮雲一般,全然不放在心上。
「您是在安慰茗香嗎?」她怯生生的問,並不相信有人真能無視于名祿。
「我為何要特地‘安慰’‘小婢女’?」頑皮地眨眨眼,讓茗香看呆了。
啊!他也有這樣放松的神情呀!
趁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傅雨村執起她的小手,在柔女敕白皙的掌心中,印上一個個淺吻。
「哎……」茗香不由得飛上兩朵紅暈,下意識要抽手,卻被抓得更牢。「老爺,好癢……」
「不對,這時你該說,好羞。」笑盈盈地仰首逗弄她很滿意她粉頰上的落霞。
「才不要呢!」不自覺露出女孩兒的嬌態,不再矜持的壓抑。
望著茗香未曾有過的嬌憨模樣,傅雨村情不自盡往她桃唇吻去,靈巧的舌迅速攻入她口中,深深品嘗她的美……
「茗香兒,我一直沒告訴你一件事……」半晌,他不舍的放開嬌喘連連的佳人,湊在她唇邊低啞道。
「嗯?」腦子還因激情兒迷迷糊糊的,她隨意應了聲。
「那日夜里,我知道自己強佔了你的身子,你哭了一夜。」深吸口氣,他難掩罪惡感。
稍稍一怔,她唇邊揚起甜笑,在他懷中抬頭望著他,美眸閃著淚光。「謝謝您同我說這事……」
「所以……我娘說女孩兒家會因此而怕那檔子事,茗香兒,你怕嗎?」拐彎抹角的求歡,就不知她听不听得出來。
適才那一記深吻,早令他壓抑多時的男性蠢蠢欲動,然而顧及她先前的傷害,他一直不敢擅動,連開口求歡也小心翼翼,深怕刺激到她。
美眸帶些怯懦地望著他片刻,茗香期期艾艾道︰「嗯……我會怕……那次好疼……可是……可是……如果是老爺……」
瞧她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傅雨村不由失笑,什麼也沒了。
「傻丫頭,我不會強迫你的。錯在我,活該受些罰,就怕娘和西陵會在外頭嘲笑人。」深遂的黑眸輕輕往窗邊瞟了瞟,唇角頗為無奈的一彎。
「啊!他們在外頭嗎?」隨著他的目光望去,茗香紅著臉問。
「要不要賭一賭?」傅雨村壞心眼的一挑眉,十分不懷好意。
微微歪著頭,茗香也興起玩心。「好呀!老爺要同茗香賭什麼?」
「就賭一夜吧!」
「咦?」縴軀不由得縮了縮,茗香結結巴巴道︰「您不是說……不是說……不會強迫茗香……」
「是!我不強迫你,我會讓你心甘情願,所以賭一夜。」他總得給自己扳回一城。
質疑地望了望他……茗香考慮了半天才點頭答應。
見她頷首許了,傅雨村不知打哪抄出一長鞭,往窗子抽去,窗子應聲而開。
就見窗外尷尬的冒出兩顆頭,掛著狼狽的笑意與屋內兩人對望。
眨眨眼,茗香輕呼一聲,將火紅的小臉埋入傅雨村懷中……老天!那適才他們所說的、所做的,不全被人看到了嗎。羞死人了!
「看夠了嗎?」噙著悠閑的笑容看著母親與異母妹妹,溫和輕語莫名令人毛骨悚然。
「啊!老夫人腳還好嗎?」佟西陵打著哈哈,裝模作樣要去察看傅太君的腳踝。
「喔……好多了!好多了!」干笑著配合佟西陵,邊設法解釋。「人老了,不小心絆倒……可什麼也沒看到唷!」
此等欲蓋彌彰的說法,讓傅雨村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擺擺手要他們快走。
如獲大赦,傅太君拉了佟西陵急急忙忙要走,突地她又回過身來。「對了,乖乖兒子,娘何時抱得到孫子?」
「娘,凡事強求不來的。」淡然以對,他又一甩鞭將窗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