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方瘋狂的在療養院中奔跑,分不清東西南北,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要往何處去。
他成了全國最大的笑話,挽不回白小七的心,連活下去的勇氣都被剝奪了……
不!他不要!他不甘心!
身後似乎听見有人呼叫他的聲音,听不清楚,隱約知道似乎是他的名字……是誰在叫他?
「秦學長!秦學長!」終於,他听清楚了,是白小七!
連忙停下腳步回過頭,為什麼她會來?她改變心意了嗎?
「小七,我去就好,那邊很危險。」
正準備朝他過去的白小七被忻毅攔住,秦方布滿血絲的雙眼更加猩紅了。
「你為什麼要阻止小瑤過來!你這輸不起的男人!」他狂亂的往前走去幾步,怨恨的直盯一臉平淡平靜的忻毅。
「秦方,我沒有意思和你吵,只是開庭需要你的出現。」忻毅厭煩似的抽出煙盒里的雪茄,甩了甩懶得看他。
「出庭?!」愣了愣,秦方完全進人不了狀況。
「公然毀謗罪,還有你父母欠我的三千萬,一次算清吧!」忻毅露出商人陰狠無情的一面。
「你……你……已經從我身邊搶走小瑤,現在還不肯放過我們秦家!你是不是人?」完全忘記自己是如何對待忻毅的,秦方反過來指責他。
「我沒有搶走小七,她從來不屬於你。至於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我已經讓你父母拖欠一年了,要回來有錯嗎?」懶得跟這種神智不清的人說大多,忻毅摟著白小七要離開。
「毅……」白小七欲言又止的回頭望著秦方,沒有跟著他的腳步移動。
「放開小瑤,她不要你了,把她還給我!」秦方激動的撲上前,將忻毅放在白小七腰上的手扯開,用力推他一把。
苞艙退了幾步,忻毅瞪了下白小七,眼中寫著無奈和放縱。
白小七無辜的向他揚揚眉,美目中是濃濃的撒嬌哀求。
發覺兩人眉來眼去,秦方怒吼一聲又朝忻毅撲去,為了閃躲他,忻毅狼狽的左躲右閃……面對一個失去理智的人說什麼都沒用,而且他也不想跟秦方打架。
「毅!小心後面!」白小七突然驚叫起來,跑上前去要拉忻毅。
同一時刻,忻毅只覺得腳下踩了個空,全身重量朝下,耳中似乎听見風聲及白小七心碎的抽氣聲……
他抬頭,微微一笑,感受到一陣劇痛,神志立刻只剩一片黑暗——「不要!小心!毅!」白小七推開呆愣住的秦方,奔到忻毅墜樓的地方,淒厲的哭喊。
樓下草皮上,忻毅的五官有些模糊,後腦勺流出的鮮血在藍天白雲下添上淒涼听到騷動的人群開始聚集,療養院中的醫生慌張的沖出來為他作急救,凱則仰起頭與她的眼神交會,傳來的是刺骨冰涼,凍傷了白小七……
「小七!」藕罌棋趕過來了,小心翼翼將她扶起身,沒有理會一旁的秦方。
「都是我的錯……是我……」流不出淚來,她只覺得靈魂被掏空了,留下嚇人的空虛。
「小七,這是意外。」藕罌棋抿了下唇,很不以為然的安慰道。
就算要說錯,也是秦方的錯,干白小七屁事。
「如果不是我堅持要他陪我來救秦方,他就不會墜樓了……」對!如果那時候她不要顧及與秦方的情誼,不要理會他跑到頂樓來會不會失足墜樓,現在忻毅會好好的!
「冤有頭、債有主,哪!仇人在那里。」指指比白小七還失魂落魄的秦方,藕罌棋的毒舌還是絲毫不肯停下。
「我……」秦方突然回過神來,臉色慘白的不知該如何面對白小七……他不知道自己會失手害忻毅墜樓……他真的沒想到事情會這麼無可收拾!
幽幽朝他望去一眼,白小七冷冷的眼神將他定在原地無法動彈,也說不出一句話……追根究底,難道真的全是他的錯嗎?
「不瑤,我不會道歉。我沒錯。」不能示弱,他知道白小七夠堅強,不會被這種事打倒,但他不行……他必須永遠欺騙自己……
「拜拜。」淡淡道了別,她不多說話,推開好友的手,挺直背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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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過五個小時的急救後,醫生走出手術室,對門外焦急守候的凱、忻老夫人及白小七搖搖頭。」很抱歉,忻先生生命雖然沒有危險,但他可能變成植物人……我們已經盡力了,請節哀順變。」
忻老夫人立刻昏厥,被凱緊急接住,白小七卻面無表情,平靜的看著醫生問。「確定沒有醒過來的可能嗎?」
「我們沒辦法給你明確的答案,或許會醒或許不會,植物人也曾經有醒來的例子,但你們不能抱太大的希望,機率大概是千萬分之一。」公式化的答完,醫生看看三人落寞的模樣,自行離去了。
目送醫生遠去,手術室的門也打開來,身上插滿管線的忻毅被推出來,臉色是鐵青中泛著死白,配合著暗青色的手術衣,讓人不禁要懷疑他是不是死了。
也因此一錯覺,白小七只是僵在原地,遲遲沒有上前查看他的狀況。
「去陪陪他吧!」凱將忻老夫人安置在長椅上,動手推她一把。
「嗯……」乖乖應了聲,她走到病床邊,跟著護士一同將忻毅送人特殊病房。
「凱,我要聯絡白老頭。」忻老夫人很快就醒了,堅強的沒流下一滴淚水。
「伯母……」凱無奈輕喚,卻知道自己贏不了老夫人眼中的堅持。
陰謀仍然在進行著,只是陷於悲傷中的白小七還被蒙在鼓里。
時間很快飛逝,一個月過去後,忻毅還是一點清醒的跡象也沒有,臉色呈現灰白的不健康色澤,雙頰凹陷、嘴唇乾裂無血色,以前俊朗的模樣像夢一般。
白小七一個月來以醫院為家,盡心盡力的照顧他,不管別人怎麼勸說,她都不肯將工作假他人之手。
一場歷練下來,她早已月兌去少女活潑任性的脾氣,成長為一個文靜恬雅的堅強女人。
某日午後,她坐在床邊削水果,暖暖的陽光從半拉上的窗簾縫隙中透進,籠罩在她身上!房門突然打開了,藕罌棋沖進房,激動的揚高手上抓的死緊的紙張,小嘴大張的幾乎能塞入一顆榴蓮。
看了她一眼,白小七也沒客氣,把手上的富士頻果用力塞過去。「崢棋,你的臉好丑。」
「嗚……」搖搖頭拒絕承認,但口中塞滿的隻果讓她說不出話。
「不要吵知道嗎?毅在休息,如果吵到他,我就剁了你。」白小七好甜好甜的微笑,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假,她將水果刀很有氣勢的往一邊的梨子身上一插。
看著還微微搖晃的刀柄,藕罌棋乖乖低下頭,不敢有任何造次——喳!白小七變恐怖了,如果忻毅再不爭氣點清醒過來,很快白小七會在病房里架設機關槍,好保護她的親親未婚夫。
滿意地點點頭,白小七重新持回水果刀,拿起梨子削皮。「那個隻果送你吃,是媽媽送來的,一顆要一百塊喔!」
「真的?可不可以再給我一個?」拿出口中香甜的果實,藕罌棋的眼中充滿光彩,一時忘了來找她的原本目的。
啊……天堂啊!一顆一百塊的隻果耶!她一定要把它們供在桌上一天照三餐膜拜,看能不能招來財富!這麼貴氣的隻果!
「自己拿吧!我一個人吃不了大多,媽拿了很多個來呢。」才病床下拖出一個小箱子,用鞋尖點了點示意好友自行取用。
「媽?你什麼時候開始叫忻伯母‘媽媽’的?」看著那箱富貴隻果,藕罌棋被金錢符號沖昏頭的大腦不知為何清醒了。
對!就是這件事!她剛剛在公布欄上看到一個大消息,還踫到了人應該要在美國的凱……東西咧?她要拿來質問白小七的東西咧?
焦急的東模西找,剛剛被一百塊的隻果迷昏頭,忘了把那張紙條丟到哪里發臭去了……奇怪?才一轉眼,怎麼找不到?
冷眼看好友連內衣都要翻開來找,白小七忍不住翻白眼。「夠了啦!我今天下午四點要和毅在醫院副設的教堂結婚,你不用懷疑了。」
她還會不知道藕罌棋大驚小敝是為哪樁,這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嘛!
「結婚!你說真的假的?跟他結婚?」藕罌棋以為自己睡昏了產生幻听現象,要不然白小七怎麼會真的跟她說要嫁給忻毅?
都一個月了,他還是毫無動靜的躺在床上,何年何月會醒來都還不知道,她就這麼決定要嫁給一個植物人?!」
「對,今天的婚禮是一個月前就決定的,我不打算延期。」白小七堅定的望向友人,眼神中明顯警告她別多嘴。
「可是……萬一忻毅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你怎麼辦?」藕罌棋假裝沒看見白小七的警告,她絕對舉雙手反對這場婚禮!白小七才二十一歲耶!開什麼玩笑啊!
「那又怎麼樣?」白小七很認真的問,她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
就算忻毅會昏迷一輩子,她還是要嫁!這是他們的約定,再說她相信忻毅會醒的,總不能哪天他醒來發現她已經另嫁他人了吧!她不想這樣,忻毅一定也不會願意。
「可是忻伯母不都說了嗎?她不想阻止你追求幸福,不要你浪費青春守著一個……廢人,那你又為何要這麼堅持?」
藕罌棋真的不懂,白小七和忻毅也才認識一個多月,怎麼培養出感情的?又怎麼甘心一輩子如此?未來說不定有更好的選擇啊!
「因為我愛他,嫁給他會很幸福。」輕輕笑了,淡揚起的唇角是永不更改的決心。
她期待當他的新娘已經很久了,因為她相信他所說的,嫁給他上定會很幸福……是啊!她很幸福,就算只能一輩子守著醒不過來的他,就什麼都夠了。
「所以婚禮會舉行,我要照顧他一輩子。」再一次表明心意︰永遠不改變。
「是嗎?」對她翻白眼,藕罌棋有點受不了,這什麼幸福美滿的空氣啊!她是很感動啦!不過也滿不是滋昧的。
「對啊!崢棋,別忘了你是伴娘,如果敢遲到我就劈了你,知道嗎?」白小七笑容更加甜蜜,讓藕罌棋感到不寒而栗。
很想拒絕啦!伴娘耶!又沒紅包或薪水拿,又很累人,一點也不符合她幫忙人的標準……可是……吞吞口水,白小七現在惹不得,她還是乖一點好了,到時候再去向凱拗點車馬費、置裝費什麼的。
「我知道……四點對吧!」
「嗯!四點。」隨意點個頭,白小七又把注意力送回到忻毅身上,小手拿過濕毛巾,小心翼翼擦拭著他削瘦的臉龐。
在幾個小時就好,他們會一輩子很幸福的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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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附設的小教堂中,很難得的不是在辦追悼會,反而是一場甜美的婚禮!盡避新郎目前是植物人.半躺在輪椅上,對外界所有的事情全無知覺,新娘美麗的臉上卻仍是寫滿平靜幸福。
參加婚禮的人只有三三兩兩,除去新郎的母親,就只有幾個小護士及剛好間閑無事的院長與新郎的主治大夫。
清清喉嚨,神父扶著老花眼鏡很辛苦、很認真的辨識聖經上微小的字體,蒼老的聲音含糊的含在口中,簡直像催眠曲似的,藕罌棋很不客氣的打了一個大呵欠。
「藕罌棋,你想要我塞榴連進去嗎?」身穿雪白小禮服、手捧百合花束的白小七,好溫柔的轉頭看她。
馬上將不雅大張的櫻桃小口緊閉,嘿嘿陪著苦笑——藕罌棋知道白小七是認真的,最好是安分一點……
「新娘……白澄……什麼……」神父突然大聲詢問,老花眼鏡因抬頭而滑落在鼻尖上。
「白澄瑤。」白小七平靜的回答,同時提醒。「新郎叫做忻毅。」
「啊?什麼?白澄意?喔喔喔……好白澄……」神父連連點頭,重新開始朗誦誓言。
「不對!新娘叫白澄瑤!新郎叫忻毅!」藕罌棋幾乎沒抓狂。
「喔喔喔……白澄瑤小姐,你願不願意嫁給‘叫忻毅’先生為妻?」
天!誰是「叫忻毅」啊?有人姓「叫」的嗎?一口血差點沒噴出藕罌棋秀麗的唇角。
「神父,新郎姓‘忻’,名叫‘忻毅’。」比起藕罌棋激烈的反應,白小七顯得很冷靜,溫溫和和的糾正神父。
「喔喔喔……白澄瑤小姐,你願不願意嫁給‘猩猩毅’先生為妻?」
「猩猩」?!乍听聞,藕罌棋差點當場暈過去,白小七平靜的面皮也開始扭曲,但她仍然十分忍耐。「不對,是‘忻毅’。」
一生一次的婚禮絕對不能被破壞,所以她會忍,也必須忍!
「啊?什麼?‘名叫忻毅’?新郎是日本人嗎?」神父連忙低頭去看這對新人的資料……看不清楚,新郎到底是台灣人還日本人?
白小七強裝鎮定的面皮終於瓦解,加上一個月來心力交瘁的結果,她爆發了。
「死老頭!我說過N遍了!毅姓‘忻’!你听懂不懂!耳背啊你!」
「他是耳背了。」一旁凱第一次插上話,身為伴郎他必須阻止新娘的火氣……不過,好久沒看白小七這麼生氣盎然,讓他有點不忍心阻止。
是該發泄一下了,她還是個年輕女孩,不該大壓抑自己的情緒。
「換人!我一定要換人!」繼續吼叫,她受不了催眠一般的婚禮,更受不了被迫一再中斷的儀式!
「沒有別人了。」一聳肩、一攤手,凱回給她一臉無奈。
如果可以他也想換,要不然再拖下去忻老夫人的計畫就無法功德圓滿了。
「我不相信!全台灣只有這一個老不死的神父嗎?他連聖經都忘光了吧!我的婚禮快被他弄成一場鬧劇了!我要換人!一定要換人!非換不可!」
白小七受不了的河東獅吼,震得人人耳多發麻,混亂的情況下,只有醫生及忻老夫人發現一個「應該」是植物人的家伙,正在逐漸清醒中。
「醫生,藥效過了嗎?」忻老夫人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詢問。
「嗯。」看看表,醫生回以肯定的答覆。
忻老夫人立刻笑得合不攏嘴………哈哈哈!自老頭,我贏了!
另一頭,白小七還在對神父咆哮著。「我再說最後一次!是‘忻毅’!你听清楚沒有!」
「喔……嗯嗯,忻……什麼?」神父又重新一臉不解——不是他存心,而是真的听不清楚記不牢呀!
「你……」氣得哇哇叫,白小七沖動之下就要將手中花束砸過去……
「小七,捧花不能亂丟。」溫和低醇中帶些因久不說話的嘶啞男聲,平穩的傳進白小七耳中,嚇得她將捧花掉落在地。
這不是……這不是……忻毅的聲音嗎?
猛然回首,熟悉的溫柔微笑在眼前擴大、清晰、漸漸模糊,又看不清楚……她連忙揉揉眼楮,揉去不知不覺落下的淚……
她不在人前哭的,因為自尊不允許,所以她發生這件大事,也沒哭過,反而逼自己堅強……天啊!她怎麼熬過這些想哭又哭不出來的日子?
「你一直沒哭是嗎?來!躲到我懷里就沒人看見了。」向她伸出手,忻毅知道她的任性。
白小七搖搖頭,遲疑了下又點點頭,她撲進他安全熟悉的懷中,讓淚全部由他包容……
奇跡發生了!他醒了,在兩人的婚禮上醒了,這一定是上帝送給她的禮物。
他們會一輩幸福,永遠永遠……
「小七,等婚禮結束,我有話跟你說。」忻毅一雙深邃的眼,牢牢盯在不斷竊笑,又自以為掩飾良好的母親身上,決定不對懷中的小女人隱瞞。
他的昏迷只是一場騙局,由忻老夫人加白老賊共同策畫,凱及醫生是幫凶,她就是無辜的賭注。
沒錯!兩位老人家為了確定小倆口的心意,故意利用他墜樓的意外,夥同醫生用藥物讓忻毅昏迷不醒,讓白小七以為他成了植物人,看看她是否願意不顧一切仍下嫁於他……然後上個月就過去了,賭局終於結束……
「嗯!我也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從他懷中抬起淚痕未乾的小臉,白小七雙頰微微有些紅,有些不好意思。
「等婚禮結束了,我們有好多時間可以聊天。」溫柔的替她擦去淚水,有如在保護最珍貴的寶物。
「嗯!」是啊!他們有一輩子可以聊天呢!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