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靜謐的咖啡館,有咖啡香、西洋老歌、美式鄉村風的裝淡。這家咖啡館沒有連鎖店的時尚新潮,卻仍吸引了相當多的客群。
顏齡岫吸了口香醇的咖啡。這邊的藍山相當不錯,以往的他,較鐘情不帶酸味口感的曼特寧或是義式濃縮,可因為梁宸暖偏好藍山,後來每到一個氣氛不錯的地方,他就會先試試該店的籃山,考慮下一回要不要帶她來光顧。
這家店還不錯,下次可以帶她來。
「總經理,你心情不錯啊?」
顏齡岫回神,想起此時對面坐的人可不好應付,他眼神又恢復了慣有的冷模。「莫名其妙被騙出來,誰的心情會好?」
「喂,別這樣好不好?我這招「換天子以令諸侯」也不過是把你騙出來喝個咖啡,你的臉有必要這麼臭嗎?」方才明明看見他神情柔和,這會又冷下來了。但楊紫嫣仍是笑吟吟的,他的臭臉完全影響不了她。
「你不該假借總裁的名義約我的。」那是由秘書傳達的話,直到楊紫嫣單獨出現,他才知道自己上當了。「宴會還在進行中,我得回去了。」在自家飯店舉力的企業宴,凌霄是主人家,身為總經理卻提早離席容易落人話柄。更何況,他不喜歡和楊紫嫣有什麼牽扯。
他對這個二二年充滿了不確定感,和很多人的交集都與記憶中的不同,因此他只能更加步步為營,不讓以往的憾事有再發生的可能。
「喂,好久沒見面,我以為可以敘敘舊。」大小姐有點不開心了,她對他的心意有這麼難懂?還是他太遲鈍?
顏齡岫從美國回來至今一年多了,她每次回國總會粘著他,雖然他都不太給私,似乎對女人沒興趣,可卻也沒有交往密切的女友,看起來性向也正常啊。
爸爸似乎看出了什麼,跟她說過不只一次,她可是他的寶貝女兒,他若跟顏齡岫提,就不信他會拒絕。
可是,就她了解的顏齡岫,來這招,如果他也有意,接受了就罷;如果無意,到對不僅老爸顏面掛不住,只怕也會損失他這名大將,這兩個一老一少,一個不容人家拒絕,一個不喜歡勉強自己湊在一起,很恐怖呢。
說實話,她現在有點焦慮,固爸爸會這樣跟她提,想必也有意和顏齡岫結親。
再加上目前集團內的狀況,他確實有點危機四伙,一步都不能走錯,否則一旦她爸爸惱羞成怒,那可怎麼辦?
「大小姐。」
「停。這稱謂從你嘴巴說出來我會鬧頭疼,請叫我紫嫣,可以嗎?別這麼急著回宴會,那對你而言可是「鴻門宴」。」
顏齡岫看著她。「為什麼?」
楊紫嫣想了一下。「你剛出差回來,有件事想必你也有耳聞了。紀念醫院院長人選生變一事。」
提到紀念醫院,顏齡岫的神情變得嚴唆。「回來公務多,倒是還沒听說。」本來楊瀚成紀念醫院的事,和他這外人一點關系也沒有,可因為某人,他真的無法不在意。
二二年時,顏國禎該是升上副院長吧?怎麼,這個二二他更加志得意滿,直接當上院長了嗎?
「你父親……我是說,顏主任的丈人前劉董事,上個月去世了,他將所有的財產留給獨生女。前劉董事擁有相當多的凌霄股份,算得上大股東,其實以顛主任的資歷要競爭副院長一職是有難度,可他的妻子卻把他推上了副院長的位置。」楊紫嫣會知道顏齡岫的家世,是無意問听說了一些,後來地請微信社調查,才知道更詳細。
因此她也才明白,顏齡岫為什麼對外說他沒有父親。顏主任這樣的男人,的確權為人夫、人父。幸好老爸和前劉董事不合在集團內向來不是秘密,也幸好前劉董事是少數擁有不少股份,卻不千預集團經營方針的掛名董事,他安于紀念醫院的院長一職,寧可在那里當王,也不願在集團里受氣。
顏齡岫發現她知道了他的背景,並沒多說什麼,更沒追問她從什麼管道得知,只是擺明了不愛听到那男人的名字。
而楊紫嫣不會無緣無故扭上這個,這些話應該只是開始,不是結束。
「然後呢?你還沒解釋「鴻門宴」三個字。」
「前劉董事不愛管凌霄的事,他把它當投資,可是他的女兒,新任的劉董事不同,她非常熱衷干預集團內部的事,也似乎知道你和顏主任的關系,在你出國期間還調閱了所有關于你的資料。」
原來是那「資深小三」?顏齡岫冷笑,「是嗎?」
「你在國外這段時間,副董想退休,所以力薦你接手他的位置。」
「升官?我和他的關系不太好,而且以副董這種想為凌霄鞠躬盡瘁的性子,在身體狀況及一切條件都允許的範圍下,會想退休?不可能吧。」他們都知道升副董明為升官,實則是權冷架空。
「齡岫,劉薔華董事和副董是親戚關系。」她直接點明。
顏齡岫一笑,沒有太訝異。
「劉董事對你有敵意,而且前劉董事性子與人為善,董事會中有不少他的人,即使老人家不在了,情面依舊蔭子孫。當年我父親曾說過,如果劉叔是個有野心的人,即使他手中持股居多,真的硬杠上,他不見得討得了便宜。」她父親的經營能才一流,可是為人太實際,美式作風的方式不留情面。劉慶居是學者出身,沒什麼經營手碗,處理超人際關系倒是極圓敦。
顏齡岫看著楊紫嫣,礁她憂心仲仲的,不禁挑起眉。「我又不競選總裁,怕什麼?」
「齡岫,那位劉董事很狡猾的。」
「嗯哼。」那也是你父親該傷腦筋的吧?
「齡岫,父親雖然極為欣賞你,可如果沒有絕對的理由,他不會明目張膽的護你。」楊紫嫣這麼說對,白暫的麗容染上了艷色。
他裝作听不懂那「絕對的理由」是指什麼。「看來,我得在工作上好好力求表現。能讓一個老板理所當然維護部屬的理由,還有什麼比讓公司賺錢更好的呢?」
而那個只會在公司興風作浪卻無所建樹的女人,他等著看她可以玩多久?
「齡岫……」
「沒事的話,我要走了。」他準備起身,可他的手卻忽然被抓住。「紫嫣?」
「我喜歡你,從很久以前就喜歡你了。」楊紫嫣說︰「別回宴會去,我爸……大概看出我對你的感情,打算在那些董事們都在的場合,暗示你是他未來女婿的人選。」
顏齡岫征了一下,倒是沒想到他們還有這招。
楊紫嫣整個臉都羞紅了。「我、我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擾,可是齡岫,我父親的性子你也知道,他不容許自己被拒絕,我擔心面對劉董事的敵意,如果我父親不相挺,甚至擺明不管,你的處境會很為難。」
顏齡岫皺眉,但下一刻就笑了。「我感念總裁的提攜,可是,我很不喜歡凡事順從甚至被牽著鼻子走。」這種另顛逼婚也太荒謬了。
他是喜歡工作,享受在其中獲得成就感,但如果為了保住這份工作而必須棲牲掉比成就感戚更重要的幸福,那他為什麼要工作?
「喜歡我很難嗎?我以為對很多男人來說,我算是個不錯的物件。」楊紫嫣自嘲的笑了笑。「可是你……好像從來不把我當對象考慮。」
「你很好,各方面條件都是一流,但是我有喜歡的人了,你條件再好,也不是她。」
聞言,她訝異到無以復加。
他有喜歡的對象?為什麼她從來不知道?
淺粉、桃紅、亮紅……有著紅色小碎花的洋裝,梁宸暖真的很適合亮色系。皮膚白暫佔盡了好處,穿什麼顏色都好看,只是看來看去,顏齡岫還是覺得紅色最適合她。
梁宸暖試穿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開始換一兩件還覺得有趣,換到後來就不這麼有趣了。尤其有些衣服是很性感,可她穿了會害羞,連拉開簾子都不好意思。像現在身上這件,桃紅色大波浪垂吊剪裁的對尚村衫,她就不懂唯一的那顆扣子為什麼要開得這麼低?都露出來了……
「小暖,好了嗎?」
「這件不、不適合我啦。」
她本想糊弄過去,可顏齡岫輕拍了一下簾子,然後便拉開。
他怔了一下,站在自己面前的她如同盛放的著薇,美得令人驚艷。她果然很適合紅色系!
「我覺得……」她還在對身上的衣服東拉西拉,極不自在。
「很漂亮。有些女人穿起這種衣服就像賣弄風騷,可我的小暖不會。不經意的展露性感,很有女人味。」
後來這件衣服到底買不買?買,當然買。然後呢,那位方才還嫌太露的女人,已經決定會開開心心的穿,而且還會常穿。
只要顏齡岫喜歡,她就不會拒絕,最近這種情況太常發生了。
從那一吻之後,她依舊沒听到他的正式告白,但兩人已常常像這樣私在一起,只要時間允許,每天至少見一面,一起吃個飯或喝咖啡,假日就到處定走逛逛。
一切都如此理所當然,無須刻意,很自然的,兩人獨處時,他吻她的次數絕對不少。她並沒有拒絕,甚至喜歡上這種程度上的親密。
若問她喜歡顏齡岫嗎?
老實說,她不知道怎麼樣才叫喜歡,可是她喜歡私著他,也喜歡被他需要的感覺。
她工作時間不一定,他放假她不見得放假,偶爾遇到她送貨不能約會,他居然就跳上副駕駛座陪她送貨。
而有時都晚上八、九點了,他還在公司忙到分身乏術,她就索性買了甜點和咖啡去找他。通常這種時候,她會多帶一份給吳秘書,所以每次吳秘書看到她出現,就像看到救星一樣,因為顏齡岫是那種一扮起來就不知道要吃飯的人,上司肚子不餓,小秘書哪敢喊餓?
只不過最近幾次,她老是感覺吳秘書想跟她說什麼,可終究沒說……算了,私人的事暫且不提,公司的事她不懂,吳秘書說了她也不能怎樣,更幫不上忙。
總之,她喜歡顏齡岫牽著地的手散步!喜歡他縱容她有時的小任性聲喜歡他看她的眼神永遠帶著春戀,甚里以前覺得他那有點恐飾又沒什麼表情的臉,都變成了「有個性」。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有著她無法形容的愉快,感覺什麼都對了。如果這就是喜歡,那麼是的,她喜歡他,非常非常的喜歡。
將衣服換回來後,她走出更衣室,發覺他又皺起了眉在發呆。
這個表情最近很常見,他有什麼不愉快或解決不了的事嗎?
來到他面前,梁宸暖用手撫了下他攏緊的眉。「你最近常發呆,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可能昨天搬回家里,整理東西到太晚睡。」工作上的事他從來不對她提。說他悶騷也好,總覺得那是他該自己處理的部分。
他最近的確有些煩心事,楊紫嫣還真說對了,劉薔華董事真的大小動作不斷。
而她有動作,如果沒事讓她藉題發揮,能起的作用不大,偏偏最近他的左右手發生了拿回扣事件,又加上營業部出了些事,這些都被她拿來作文章,直指他這個頂頭上司要扛貴任。
開董事會議時,炮火居然全都聚集到他身上,總裁更似乎也以這件事在「試水溫」,想知道他這個總經理可以頑固到什麼地步。他知道,總裁在等他求助,而到時,總裁就順勢可以提到女兒楊紫嫣的事。
遇到問題就求助,那也未免太不像他,不低頭的結果就是,他從總經理的位置被拉下來,目前職稱為總監。
梁宸暖笑著說︰「搬回家啦?應該找個時間去看看。」
「有點懷念你的手藝呢。」不讓公事困擾,壞了陪她逛街的好心情。「今天就來吧,我們可以先去買好食材再回去。」
「好,我的手藝可沒因為倒追不到楊特助而擱下,最近多學了好幾道菜喔。」她表情有點仙然。越了解顏齡岫越覺得這男人有夠月復黑,搞了半天,那個想交個廚藝一流女友的不是楊志朋,而是他自己。
就說嘛,楊志朋感覺就是個外貌協會的人,女友廚藝行不行是在其次吧,大概只有他這男人會去注意這些。
還有啊,後來她才听顏齡岫招認,那個什麼大仁哥的,搞了個半天原來一直暗戀著女主角,後來也和女主角有情人終成春屬了。
現在想想,這個男人真恐飾,他對某件事志在必得對,先前幾乎是不動聲色,直到確定事情十拿九穩了才顯露心跡。
幸好她喜歡上他了,要不然,真的要跟這個人保持距離,免得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顏齡岫失笑,「還記恨?」
「沒啊,怎麼敢記恨!」梁宸暖俏皮的皺了皺鼻子。「人的心呢,就拳頭般大而已,動不動就裝了一堆恨,怎麼有裝下愛的空間啊?要是我,寧可拿來裝愛,把恨擠到邊邊,甚至擠出去,這樣不是比較快樂嗎?」她笑了。
他定定的看著她。
「干麼這樣看我?」人家會不好意思。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人跟我說過類似的話。」仔細想想,小暖和他母親的性子很相像,樂觀、溫和,有滿滿的傻氣,以及相信愛情到無可救藥的浪漫主義。
他曾經非常討厭母親的傻,因為那讓她把自己置于那麼狼狽的地步,可是,他最後還是愛上了一個又傻又可愛的小笨蛋。
「那個人是你……你的前女友嗎?」
「是我母親。可惜的是,那時的我並沒有听進去。」
梁宸暖又笑。「那我一定是她派來提醒你的。」她听他提過,他母親在他十三歲時往生了。而他不提父親的,只有一次淡淡的說「不在了」。
「好,我會記得你說的話。」你的確提醒了我,用令我無法承受的方式。顏齡岫撫著她的臉,溫熱的、活生生的,即使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他還是感謝老天給了他這個重來的機會。
難得悠閑的午後,兩人牽手並行著,心情愉快而平靜。
梁宸暖偶爾抬起頭看著顏齡岫--真奇怪,明明最近才喜歡上這個男人,可為什麼她像是認識他好久、好久了?這樣平靜的幸福,她仿佛等了一世紀似的。
她閉上了眼,倚著情人的肩繼續前行,緊抓住分分秒秒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