苞蹤何絲絲,變成元敬淮下班後的「休閑活動」。
每星期二、五晚上,是數學老師排出來的固定空檔,元敬淮每次都目睹何絲絲從她家里被數學老師接走,其餘不固定的時間有兩次是洪威保接出去的,但她約來約去,他這個「原物主」總輪不到在她的行程表上佔個小榜子。
「絲絲,你知不道你的前男友在後面跟著?」石明彬對元敬淮這號人物如雷貫耳,早從何絲絲坦白的言談間略知一二。
石明彬倒是明白,在元敬淮「陰魂不散」以及何絲絲明顯的舊情難了之下,他要追求佳人芳心似乎不是件輕易的事。
他之所以沒有放棄,是因為他看得出來何絲絲對新戀情有十足的誠意,她很努力的在清除元敬淮在她心中的牽絆,而他不是性情急躁的人,所以有足夠的耐心等待她慢慢忘卻舊情。
即使她不能忘,他也不會心存芥蒂,畢竟每個人都有過去,刻骨銘心也是人性之一,他非常能夠諒解,至少何絲絲從不欺騙和隱瞞。
「是嗎?跟多久了?」何絲絲回頭,透過後座玻璃,她只看見刺眼的燈光,無法分辨清楚。
「我們十幾二十次的約會,他從來沒有缺席過。」石明彬平淡無奇的說著。
「是……是嗎?」何絲絲極為吃驚。「你現在才告訴我?」
「我每次都想要跟你說,但是又覺得不必要,因為那勢必會影響你跟我在一起的心情。」
「那現在又為什麼要說?這真的影響了我的心情。」何絲絲坦然承認,此刻她的心已被後面那輛車的駕駛人拽走一半以上。
「因為我很想試試看,在你知道前男友刻意插花的惰況下,你會如何『撐過』今晚跟我的約會。」石明彬溫柔的笑著說。
「你……心機很重喔。」何絲絲尷尬且心虛的笑了一下,的確是被他的說法給困住。想不到他會這麼善於心計呢!數學老師的頭腦果然都不太簡單……
「呵呵。你緊張!」石明彬不是壞蛋,只是調皮心作怪。
在他眼中,何絲絲實在是個很難用常理去看待的女人,她對舊情的執著是痴,帶著舊情積極尋求新戀卻是傻。試問天下哪個男人能夠忍受身邊的女人心中所想、所念的是別的男人?
他石明彬比別人好的一點,只不過是他願意給她時間,因為他相信時間能沖淡舊有的一切,並累積現有的一切。
「我是很緊張。你不要這樣等著看我笑話好不好?」何絲絲百口莫辯自己的驚慌,知道元敬淮就在後面跟著,她的確不能當做若無其事。
「想不想逼走他?我有方法。」石明彬突然望她一眼,神秘又鄭重的話。
「什麼方法?」
「我把車停到路邊。」說著,石明彬打了方向燈,順利的將車停在路邊。
「然後呢?」何絲絲還在靜待他的下文。
只見石明彬目光炯炯,轉身朝她靠過來,在她還不清楚他的意圖時,他的唇已然輕貼住了她的。
那濕涼又生疏的觸感,讓何絲絲整個人陷入怔愣狀態。
她努力在追求新戀情,卻從未想在新戀情中與對方激出任何感官的火花……至少到目前為止,她都沒考慮過這一點。
如今在石明彬還算有風度的輕吻里,她赫然發覺,她不要、她不喜歡、她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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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想推開石明彬時,身邊的車門被開啟,驚駭中回眸,只見元敬淮滿眼怒火,不由分說就一把將她揪出車外!
「敬淮!你干什麼?」何絲絲喊著,但特意壓低了音量,因為他們的行為舉止已經引發路人側目。
「我干什麼?我只是很想換別種顏色的帽子戴而已!」他又不是阿扁後援會,干嘛老戴綠帽!
元敬淮忍她忍很久了,平常她懂分寸「沒出軌」他尚可忍忍,現在竟然當街跟數學老師吻起來,他哪還忍得下這口氣!
他簡直氣得想毒打她一頓……不,不,他的絲絲是用來疼、用來愛的,他簡直氣得想、想當著所有人面前在她縴蔥玉指上套個大鑽戒,宣告天下她名花有主,四周閑雜人等都別肖想、別肖想了!
「我不想跟你在街上拉拉扯扯,你放開我,行不行?」何絲絲覺得這樣很難堪,比她一人在街頭哭泣狂奔還難看!
「元先生,你冷靜一點,你這樣用力拉絲絲,你會弄傷她的。」石明彬下車,說話的語調不疾不徐,很君子,跟洪威保有得拼。
「要心疼也輪不到你!我自己來疼就好!你听清楚了,我的女人我自己疼!」這數學老師,元敬淮是從來沒看順眼過,吻了他的女人,他就更覺刺眼了!
石明彬沒有回話,只冷靜的看著元敬淮。
元敬淮的眼神那麼熱切,望著何絲絲時是那樣的專注,即使在怒不可遏之下,深情絕對的精神還是在他眼中發亮、抖擻。
何絲絲愛他有理,痴心也有理,石明彬認同她的難忘舊情是非常可以原諒的。
「敬淮,你先放開我再說!」何絲絲的手和身子被他又拉又扯,著實痛得要命。
「不放了啦!再怎樣也不會放了!絲絲,我們本是密不可分,你於心何忍做劊子手?相信我,我不會再讓幸福從我們手中溜走!你跟我回家,行嗎?」口中問著行嗎,元敬淮卻是不听意見,直要將何絲絲拉上他的車去。
在寒氣逼人的天候下,何絲絲羞怒得滿臉通紅又發熱,她或許難敵舊情,但沉積在心中的惱怒並不是他隨便幾句甜言蜜語就能夠輕易消除的,她對他有太多的質疑,她當初要他的承諾,他一句也不給,此刻的信誓旦旦,可信度又有幾分?
不,她選擇放棄他口中的那份「幸福」,因為她沒辦法確定他們的幸福存款是多是寡,會不會分期到最後,在一個疏忽之下,全部被盜領一空?
「明彬,請你牽住我!我不要跟他走,請你救我!」何絲絲就要被元敬淮拉上車,在她被推進去之前,她回首用力朝著石明彬大喊。
以為何絲絲心甘情願,所以石明彬任由元敬淮這野蠻人撒野,但在听得她的求救之後,他很快的跨步上前,阻止元敬淮略嫌粗暴的舉動。
說是他阻止,倒不如說是元敬淮自己停下了所有對何絲絲的拉扯。
他的絲絲跟別人求救,為的就是要逃離他的掌握?
滿月復熱情之火宛如流星劃過天際,燦爛一瞬間,繼之而來的是萬劫不復的殞落。
他的絲絲,用百分之百信賴與期待,喊著別的男人的名字?
他的絲絲,不再是他的了?
他的絲絲,成為別人的了?
絲絲有兩種,一種是狠心的,一種是絕情的。
元敬淮不再是她的最愛了!
頹然放掉何絲絲,元敬淮坐回駕駛座,不顧前後方皆有來車,油門一催,狂飆而去。
他毫無預警的瘋狂行徑,引來一陣陣的喇叭聲和煞車聲,當然,還有「找死啊!」、「等不及見閻羅王也不用開那麼快!」的咒罵聲。
何絲絲直愣愣的望著元敬淮離去,只覺得這個冬天來得早,吹起的風又太冷,她的手很冰。
然而渾身發顫又旁徨的她,並不如往日的孤獨,她身邊……有石明彬溫柔護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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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元敬淮心思混亂、漫無目的的駕車在街上狂飆時,他接到父母的電話。
「你跟絲絲分手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竟然說也沒說一聲?上次你回家來時我就跟你說過,不管你們小倆口同不同意,我們都要開始籌備你們的婚禮,非逼你們完成終身大事不可,現在倒好,你跟絲絲分手了!」元母電話一接通,劈頭就是一頓責怪。
「媽,我們沒有分手,絲絲只是暫時搬走而已,她會回來的。」元敬淮說這話不是在安慰父母。而是他至今仍堅信他的絲絲終究會回到他身邊,即使剛才她丟給他一顆雷彈,炸得他大小傷口齊發痛,他還是不肯承認他們已分手。
「你就這麼有信心?我打電話去問過絲絲的媽媽了,她跟我說這次絲絲回心轉意的機率接近零,你是真有信心,還是隨便說說?」元母還是覺得不太樂觀。
「我會把絲絲娶到手的,你們看著好了。」元敬淮出奇的鎮定,當怒火消退,斗志再起,就是他力挽狂瀾的時候。
依著何絲絲的表現,他深知這次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離他而去,但他絕不讓她如願!
「我可跟你明說,兒子,你如果挽不回絲絲,你會遺憾一生的。」
「媽……」元敬淮要再說話,元母已經搶先收了線。
他這頭憂心仲仲,彼端他的家人卻笑臉盈盈的圍著「某人」,場面熱鬧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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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何絲絲回到家時剛好十點鐘,並不算太晚,石明彬畢竟不是那種為了把馬子就故意將時間拖得很晚的男人。
「你的前男友又出現了。」望著元敬淮停在何家院子里的跑車,石明彬微微笑著。他真覺得何絲絲好難追,因為她有個「背後靈」在對她痴痴纏。
「明彬,對不起……我會盡量跟他講清楚,我決定跟你在一起……」
「絲絲,還太早,不要急著做決定。」石明彬阻止了她的談話。
「你不急,我急。」
「我知道你急於擺月兌元敬淮的舊情,但你愈勉強自己就愈符合不了期望。我一向跟我學生說『欲速則不達』,面對難解的題目,愈著急,思考能力就會變得愈差,過程也將變得非常痛苦,凡事只有冷靜,才會有正解。」石明彬的笑容,很有鼓勵性卻絲毫不給人壓力。
「我知道,謝謝。」何絲絲按捺急躁之心,回以微笑。「那我先下車了,下次再請你進屋里喝杯茶。」
「好。再見。」石明彬將車回轉,車子離去的聲音很溫和,符合主人的調性。
何絲絲明明是進自家門,卻顯得萬般為難。
「絲絲,你回來啦!快進屋里來,敬淮來看你了,快進來呀!」阿媽媽在門口頻頻招手,大聲吆喝著她。
來看她?剛才在馬路上讓他面子掃地,只怕他不甘心,現在是來討公道、教訓她的吧?
何絲絲躊躇著,步履遲疑。
「爸,媽,我回來了。」何絲絲進家門後,先問候父母,再將眼光投向元敬淮,無言以對。
他來干什麼呢?兩人在一起時從來也沒那麼有心,怎麼她下決心分手,他反倒伸手抓得更緊?
「你好。」又尷尬了!何絲絲微彎腰行禮。她無法明白,原本兩情繾綣,可以袒呈相對的戀人,為何會被尷尬的感覺給困住?
「絲絲,你在干嘛?敬淮又不是外人,干嘛這麼客氣?」
何爸爸和何媽媽是標準見面三分情的人,原本對元散淮似乎不珍惜與他們女兒的多年感情,他們還頗有微詞,但如今他展現誠意,他們自然也不可能刁難,反而幫起腔來。
「那我就不客氣了。」何絲絲看出父母今天見風轉舵站在元敬淮那邊,她只好自己強硬一點。
「有話好說,不要搞得跟仇人似的!」何媽媽深知女兒也有豁出去的本性,於是提前勸告,免得場面不好收拾。
無論如何,元敬淮也不算是太壞的男人,能多年來在沒有婚姻約束下還只愛一個女人,在現今換女友跟換電腦桌布一樣簡單的時代,他的專情是很難能可貴的。
元敬淮沒說話,眼光卻一直定在她身上,不曾轉移。
餅分的凝注,讓何絲絲心慌太息亂,盡避她已有防備,但他就是有本事教她心跳狂烈。他總像是一支電鑽,只要相中目標,發動的頻率飛快,穿透力強,震撼力無敵,不問意見,全憑己念直搗入標的物四肢百骸。
「爸、媽,我和敬淮分手是既定的事實,你們不要期望我和他談一談之後就會改變決定。」
「怎麼決定是你和敬淮兩人的事,我們做父母的雖然有期望,但絕不干涉,你們自己談吧!」何爸爸語氣陡然變得凝重。
女兒是他捧在手掌心長大的,橫豎他只希望女兒快樂就好,至於她跟誰約會,跟誰結婚,為人父母者強求不來,一切只有接受和相挺到底。
何氏夫婦退出客廳之後,留下沉默和超過一萬分的尷尬!
何絲絲恨死這尷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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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變心的人才會覺得尷尬,元敬淮只覺得相思沉重,急欲擁心所愛的人入懷。
「如果這一切是你在懲罰我,時至今日我們已分離一百零二天,夠了吧?」元敬淮別於以往的陰郁神情,將分離這些日子以來所受的苦楚表露無遺。
「我沒有要懲罰你的意思,我只是在尋求解月兌。我愛你太深,深到我自己覺得快滅頂,你有一番好身手,卻不救我,我只有自救。」打這種比方,他好像也不會懂,何絲絲說了之後,不免後悔。
「是你走得太快,我來不及救。」當他知道何絲絲的逼婚是一種求救的訊號時,為時已晚,她已經搏命自行上岸,不是他不救,是遲鈍使他來不及趕上。
元敬淮竟能正確無誤的回應她的說法,他又進步了!這讓何絲絲有些吃驚。
他懂耶?!怎麼好像開竅了?她懷疑他是不是去上過愛情啟智班。
「那麼,就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了。分手是必然的結果。敬淮,你有雅量的話就祝福我,沒有的話,只需要放手讓我走,這樣就好,我不多求。」
「絲絲,我想我沒有雅量祝福你跟別的男人,但我有絕對的力量創造我和你的幸福。你一向是相信我的,不是嗎?」元敬淮的霸道不復見,此時的他說什麼都是出自肺腑,就差何絲絲肯信不肯信。
「敬淮,只要你願意爭取,你總是讓人難以拒絕。」何絲絲眼神蒙蒙,笑得好淒迷。幸好元敬淮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的專一男人,要是他相中整片森林,只怕沒一棵樹能幸免於他的砍伐。
「我最近就一直被你拒絕。」元敬淮好生哀怨,殊不知最哀怨的還在後頭。
何絲絲咬了咬下唇,拒絕他,她也很心痛,但不拒絕,幸福不會上門。
元敬淮只懂得自私享受她的愛,絕不是替她制造幸福的高手。
「敬淮,我這次再跟你把話說清楚一點,我對石明彬的印象非常好,我是很認真的在與他交往,沒有意外的話,我可能會嫁給他……」
「那麼絲絲,我告訴你,我就是你的意外,你嫁不成他的。」何絲絲對別的男人表示好感,元敬淮當然很不是滋味,但此際不再是他任意發飆的時候,他忍下了最近動不動就在心里翻攪的醋意。
「你根本沒有在听我說!」何絲絲為著他的自說自話生氣,他從頭到尾都不接受她跟他分手的事實!
「絲絲,換你听我說,那天我沒有去赴約是我此生最不可原諒的錯,現在我最希望、最想做的事就是將一只最璀璨的戒指套在你手上。
或許你覺得我這八年多來的表現很差,或許你早已暗里唾棄我對你經常不自覺的輕忽,也或許我的過分專制讓你再也無法忍受了,但是我相信,你心知肚明我對你的情有獨鍾,我沒有任何挽回你的優勢,我唯一的籌碼就只是——我愛你。」
元敬淮言語由衷,真心誠意,他對何絲絲的決定不再有把握,他唯一能掌握的只有自己多年來不曾深思細想過、但卻從不遞減的愛意。
听了這段告白,如果何絲絲不心動,她就不配再叫做何絲絲,可是如果她就此全盤接受,那個為她人生開啟另一扇窗的黃昏就失去了意義,石明彬的出現也會變成多餘……
她只想低調的埋葬過去,並不想撕去新的一頁。
「我……」何絲絲正要開口,元敬淮的手指已壓在她唇上,不以口封緘的道理很簡單,今晚別的男人親澤過,他有疙瘩。
「不要急著拒絕我了。讓我等你,從這個星期開始,我每周六都會在『愛情進行曲』等你,直到跨過午夜十二點。看你高興讓我等幾次,我都會等。我用我的等待來償還你的等待。」
從哪里跌倒就由哪里爬起,他用未知的周末還她失去的周末。也許在等待之中,真正的幸福就被他等到了。
「等待只是浪費時光,蹉跎歲月,你不要做傻事,我不會去的。」何絲絲有本事說這句話,未必狠得下心讓她愛難舍的男人痴痴空等。
「絲絲,讓我等你就是了。」元敬淮深情凝望,眼底的光芒忽明忽滅,他的心必定有巨大的掙扎。「我先回去了,幫我跟何爸何媽說一聲。」
元敬淮自行離去,何絲絲立在原地沒有送他,甚至連頭也不敢轉一下,就怕自己情難控制,追出去跟他走……
想回鍋怕燒焦,思量再思量,只當過去種種已成冢,寧願讓舊愛成為美好回憶,也不願再愛成為傷心利器。
放棄似乎是唯一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