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UA集團大樓。
樂雲旒剛主持完一個會議,當他步出會議室時已經過了五點半。
回到辦公室,他靠在椅背上略作休息,不一會兒,秘書撥內線電話進來——
「總裁,線上是一位封禹荷小姐打來的電話,要不要替你接進來?」
禹荷?她為什麼不打他手機?這才想起來,這幾天他避一些「不必要」的邀約和麻煩避得緊,常關機,而之後,卻又常因為太忙而忘了開機。
敝下得他一直覺得奇怪,怎麼連她的電話也少了?
「接進來……喂,我是樂雲旒。」
「喂……」封禹荷方才鼓起的勇氣有些退縮了。認識樂雲旒一段時間了,他的聲音還是那麼正經八百,冷漠得像塊冰,令人倍感壓力。「你、你快下班了吧?有沒有空,可以見個面嗎?」明天是她生日,她想約他。
當然她也可以用電話通知,可她想見他,即使只有一面都好。
「見面?」他看了下表。
好象有些猶豫的感覺。「呃,如果不方便,那就……」
「見個面吧!」他八點有個應酬,沒法子推掉。可現在到那個時候,他還有時間和她喝個咖啡或吃個簡餐。「你現在在哪里?」
有好些日子沒和她見面了,還真有點想她,可最近他真的很忙,常常不是開會開得昏天暗地的,就是得驅車視察一些出了問題的工程進度,每每到空下來的時候,時間已晚了,而那個時候的他連話都懶得說,只想好好休息。
所幸這樣的日子在今後情況會好轉,畢竟一些燃眉之急的事都獲得解決了,回首前一個星期所過的日子,即使是他這種工作狂都有些吃不消。
一听他願意抽空見面,封禹荷很開心。「我在公司下面的噴水池廣場前。」話一出口她又有點不好意思,好象她早等在這里似的。「呃,我剛好經過這里,這才……我不是特地來這里等的喔,哈,你要相信我!」
她努力的想解釋,可怎麼連她自己都覺得越描越黑。
欸,根本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樂雲旒听著她的聲音,想象著她豐富的表情變化,不覺莞爾的揚起笑意,冷漠的臉上拂過春風。「十分鐘後見。」
稍微收拾一下文件後,他拿起外套準備下樓。在經過外頭的秘書室時,他想起八點的應酬。于是便告訴秘書——
「May,我和朋友到附近的京坊日本料理小聚,七點半叫司機過來接我。」
「好。」
樂雲旒搭著專屬電梯下了樓,電梯門一打開,透過一樓大廳的落地窗,遠遠的,他就看到坐在噴水池旁的封禹荷。
側著面低頭凝思的她,別有一股不同于往常的沉靜之美。
他原是喜歡她隨時充滿活力的樣子,可安靜時候的她卻給人不同的感覺,像是一朵浮鋪在水面的白蓮,幽靜從容得仿佛不屬這紅塵俗世,而他在不知不覺中著了迷,心像被一股莫名的力量蠱惑著……
他想摘下那朵白蓮。
突來的獨佔意念令他心頭一驚,倏的清醒。方才……方才他在想什麼?一向冷靜沉著的他怎麼會看一個女孩看得發呆,心中還滿是一些怪念頭,他……
是太累了吧?
封禹荷發現到他的出現,一臉燦爛的沖著他笑。「很準時呢,一分不差!」幾天不見,他還是那麼帥氣。她一顆心跳得好快,白晰的臉上浮現兩抹嫣紅,樣子可愛得像隻果。
是因為太多天沒見面了嗎?看到她那如同太陽般熱情的笑容和目光,樂雲旒竟有一絲絲的不自在。「吃日本料理好嗎?」
能看到他,她心情大好,笑得很甜。「什麼都好,就是別去吃法國料理。」那種地方太正式了,又要踩高跟鞋又要穿裙子的,最重要的是,她和樂雲旒還有一段關于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天啊,可怕的大肚裝,以及現在一回想起來,會令自己糗得想去撞牆的台詞!不過,對樂雲旒而言,最難忘的只怕是那火辣辣的一巴掌。
察言觀色,樂雲旒笑了,他大概猜到她為什麼會這麼說。「對喔,那地方有我慘痛的記憶。」他撫了下臉,「你那一巴掌給得還真狠!」
「人家可是拿了一百萬請我打呢,我怎麼能不賣力演出!」事後證明,那件事果然是樂霽堂一手策畫的,而那位張先生,其實就是他的朋友。
兩人相視,忽的笑開了……
下班時間,一些主管也陸續離開公司,當他們將車子開出停車場,繞過廣場外圍駛向道路時看到這一幕,都訝異得說不出話。
業務部的洪經理和另一名主管相約去喝幾杯,此時的他亦不信的推了推眼鏡,自言自語,「幻……幻覺!」
「什麼幻覺?」另一名主管問。
「我方才好象看到總裁和一個女孩在廣場前笑得很開心耶!」他不只是笑喔,還笑得很開心吶!
那種冰山人物會笑?感覺就像看到冰山在笑!
這果真是非常嚴重的幻覺!最近真的太累了嗎,是不是該找個時間放個假去休息?
怎麼可能!「那絕對是幻覺!」那名主管才這麼說時,車子出了廣場,遇到一個紅燈停了下來。
日本料理店距YUA集團大樓步行不到十分鐘的距離,樂雲旒帶著封禹荷走過一個路口,要到對街去,兩人仍是有說有笑的。
當他們越過斑馬線,經過車子前面時,洪經理又推了推眼鏡。「別告訴我,我又產生幻覺了。」如果真是這樣,他酒也不想喝了,該直奔醫院掛精神科。
天吶!他……他到底吃錯了啥藥?
「幻覺……也會傳染嗎?」刺激過深,頸部僵硬,那名主管分段式的將臉轉向洪經理。
笑了,笑了!他真的看到冷面工作狂在笑耶,不是冷笑嘲弄的那種,而是春風滿面的那種喔!
樂雲旒和封禹荷一路開心的閑聊著,渾然不知他的笑容已對部屬們造成那麼大的震撼。
日式包廂中,兩人一面用著精致的日式料理,一面無拘束的聊天。
樂雲旒啜了口熱茶除去口中的魚腥味後,有趣的看著封禹荷正努力大啖著盤中的烤魚。女人在他面前吃飯,總是力求姿態優雅,吃得小心而拘束,可她卻不同,動作自在而流暢,模樣開心滿足,是真正享受著盤中食物的美味。
封禹荷抬起頭來,發現他正看著她,有些不好意思。「你在看什麼?」
「你吃東西的樣子會讓人家覺得東西很好吃。」
「你想說……我像餓死鬼投胎嗎?」不好意思的放下筷子,食欲好象減退了。
樂雲旒將裝著茶碗蒸的瓷杯推到她面前。「你想太多了,我的意思是,你吃東西的樣子很幸福,仿佛真正能享受東西的美味。」他注意到,她似乎特別鍾情茶碗蒸,方才就直夸好吃。
封禹荷看著面前的茶碗蒸。「這個很好吃,你不吃嗎?」
「比起自己吃,我還比較喜歡分享你臉上幸福的感覺。」
用湯匙舀了一口往口中送,在他的注目下,她的心跳得一次比一次快。
「你是那麼好取悅的人?」她臉上有幸福的感覺,她怎麼不知道?
「不好取悅的話,有人又要說我不懂得生活情趣了。」他瞅著她笑。
「你這話是撿來損我的嗎?」她的話他記住了,她的心開心得像在唱歌!似乎想到什麼,她從背包中拿出一張卡片,遞給他。「我大人不記小人過,明天的生日會還是邀請你。」
樂雲旒大略看了一下。「今下天約見面就是為了這個?其實你可以打電話通知我就好的。」
「幾天不見,好歹……好歹也可以看看你臉上的冰又多結了幾層。」這冷漠的家伙,他難道就不會想看看她嗎?還虧她一頭熱的想他!她小心的看向他拿在手上的邀請卡,鼓起勇氣。「你……你會不會來?」她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除了我,你還邀了誰?」他很直覺的想到樂霽堂,受邀人中應該有他吧?
如果有他……自己還要去嗎?
封禹荷早想到他可能會問這問題,已想好了說詞了。「我可是個盡職的假情人呢!情人生日,不大多都是兩個人過而已嗎?」
「只有我和你?」
她咬著唇點了點頭,心中掛念著他的答復。「你會來嗎?」
樂雲旒收起卡片,笑笑的說︰「就只有兩個人的生日邀約,我若不去,你不是挺悲慘的?」
這個人平時看起來正經八百的,原來也有這種笑得很壞的表情。可即使是如此,他還是好帥,比平時更增添了一種特別的魅力。
生日的邀約敲定後,兩人又聊了一會,然後樂雲旒看了下表。
「你待會兒有事?」其實她已注意到,他不是第一次看表了。
「八點有個重要的應酬。」時間差不多了,司機和今天要一塊出席的秘書也該快過來了。「今天就到這兒吧。」
他站了起來,封禹荷也跟著站起來。可由于她跪坐太久,雙腿一陣麻,忽的站不穩的往前撲——
樂雲旒很直覺的伸手要去扶她,而封禹荷也因求生本能欲揪拉他的手,他沒想到她會把全身的重量全掛在他身上,一個重心不穩,兩人都摔在榻榻米上。
樂雲旒撐起身子看著封禹荷,這才注意到兩人姿勢的曖昧。
「真糗!腳好麻……」封禹荷的話未說完,目光對上樂雲旒凝視她的眸子,四目交接,仿佛有股特殊的情愫交錯,彼此再也移不開視線。
他漸漸的將唇湊近,就在彼此要交換溫熱時,突來的手機鈴聲令兩人迅速分開。
他接起電話。「喂……到了?好,我馬上出去。」
他收起手機再度抬起頭看她時,已恢復往常冷靜的樣子。「你沒事吧?」
封禹荷的臉仍是紅的,她垂低頭搖了搖。「沒事。」方才他……好象想吻她?
「我和人還有約,得走了。」
「我……我也一道出去吧。」她越過他,走到門口套鞋子。
「生日禮物,你想要什麼?」他偽裝得很好,其實他的心情從想吻她的那刻起,就已一片混亂。
一個男人情不自禁的想吻一個女人的理由是什麼?他又不是情竇初開的小伙子,根本不必費心的去找尋答案。可對一個曾經情傷累累,不再相信愛情、不再相信愛的人而言,他真能夠再去愛一回嗎?他……沒有把握,真的沒有把握。
封禹荷是個可愛的女孩,天真、溫柔、善良,只要不是太古板的人,終究會喜歡上她的,因此他喜歡她是很好理解的。
就只喜歡,像喜歡一個……一個很特別的朋友一樣!
喜歡不會傷人,他可以喜歡她喜歡得很安心!可他不會愛她,不會再愛任何女人。
封禹荷笑了笑。「你來我就很開心了。」
「我一定會去。」
兩人沉默的一塊走出日本料理店,樂雲旒的司機已經將車停在門口。
「那我走了。」
「拜。」
正當樂雲旒一步步走向車子時,車窗降了下來,一美艷女子朝他招手。「哈羅,等好久了!」
封禹荷定眼一瞧,心忽的揪緊起來。
Enne?!
原來樂雲旒接下來要約會的對象是她!還說什麼重要的應酬,其實他大可以對她誠實說的,不是?
看著司機把車開走,封禹荷方才開心的感覺已被剝奪得一絲不剩。
好象對于Enne的事,樂雲旒總是優先處理。明天……她還要告白嗎?她的勇氣又在持續削弱中……
她搖了搖頭,深吸了口氣,想起姊姊的話︰反正給對方一次機會,也給自己一次機會嘛!
包何況、更何況他方才也想吻她,不是?那表示他對她也有一些些喜歡的。也就是說,即是對手很強,她還是有機會的!
可是老姊好久以前也曾說過,男人是一種內在進化未完全的獸性動物,他們的下半身動作比上半身思考快,因此在上半身下達命令之前,下半身已經擅自行動了。
男人連不愛的女人都可帶上床,這就是例證。
而男人連不愛的女人都可帶上床,更何況只是「想吻」,連吻都還沒吻成勒!
天吶!她好象又陷入了自我的迷思中。
在封禹荷天人交戰之際,樂雲旒正一臉不悅的坐在車子里頭。其實方才看到Enne也在時,他的訝異並不亞于封禹荷,他接下來的行程是重要客戶的應酬,她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坐在前頭的秘書發覺氣氛不對,有些尷尬的解釋,「Enne小姐說一直聯絡不到你,又說你們是老朋友已許久不見,央求同行,我這才……」打從方才總裁發覺Enne也在車內後,表情就一直沒緩和過,她不會因為擅自作了這決定而被Fire吧?
Enne對樂雲旒的不悅視若不見。「你別怪鍾秘書了,是我自己硬要來的。不這樣的話,只怕我根本找不到你。」她撥他手機,不是關機就是沒人接,所以只得到公司堵他了,沒想到還是堵不到,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方才他竟跟封禹荷約會!看來,Trent對她還真有些不同。Enne心里不愉快的直泛著酸。
「有事?」
「老朋友許久不見了,找你就一定要有事?」
樂雲旒不想在部屬面前給Enne難堪。他淡淡的說︰「我待會約客戶談公事,你在場似乎不太好。」
「怎麼會?我可以是超級公關。」她是執意跟到底,然後……再和他約下次見面的時間。
「Enne……」她這樣糾纏又是為了什麼?逝去的情感是在她的決意下決裂的,不是?
女人心果然如同海底針,而他不再想懂。
為了怕他執意反對她同行,Enne逕自說道︰「先說好,若我這超級公關做得好的話,你要給我獎賞。」她必須把握住任何與他再接觸的機會。
現在的樂雲旒似乎不再是她從前熟悉的那一個,他冷漠得不近人情,無論她怎麼討好。以前的他不是這樣的,雖然他對人冷漠,可對她卻不同!他溫柔、體貼、深情……仿佛整個人都是她獨佔的。
現在的他對人仍是一貫的漠然,而她顯然也是其中之一。
重逢後的這幾次接觸,讓她真的有很大的挫敗感。
不過她會讓他再記起她的奸的!她將手悄悄移到他的手上,他卻故意不解風情的調整了一下坐姿,將她的手拂開。
她嘟著唇橫了他一眼,見他仍是一臉冷然……
看來他對多年前的事仍未釋懷,她得多下點工夫不可!想著心事之際,她忽的注意有張卡片滑出他拿在手上的西裝外套。
挺「女性化」的一張卡片,只怕是哪個紅粉知己寫的!通常男人會對她這樣的絕色無動于衷,其中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的心另有所屬,就像情人眼中出西施的情況,他根本不會多看真正的西施一眼。
Enne心中一駭!這樣的情況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一思及此,她的腳悄悄移向那張卡片,一腳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