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翻雲覆雨後,她枕在他手臂上慢慢調勻呼吸。外頭的夜色漸濃,她躺的角度透過窗子可以看到寒星點點。
「剛才忘了做防護措施了。」赫丞焄喃喃的開口,太忘情了,所以忘了。
「沒關系。你忘啦?要我懷孕,比中樂透機率還低。」
「但還是有人中獎,不是?」
沈殊色笑,知道他在安慰她,于是趁機說︰「我曾經對星星許願,希望能懷有長得像你的小男生,長得像我的小女生。這樣的願望很難,對不?」可她如願了,套句某大明星說的,她也許失去了很多東西,可上天從來沒有忘了補償她。
「看來我得加油一點了。」
「為什麼?」
「萬一生下的男生像你,女生像我,不就要再往下生?」
「才不會。」那一對兄妹很成功喔!
赫丞焄曾問過當婦科醫生的朋友,知道沈殊色的情況不但很難懷孕,也不適合懷孕,懷孕會有危險。
他撫著她的發,「殊色,我有你就夠了。」沒有孩子是遺憾,可沒有她,那不只是遺憾,那是失去生命的意義。
「可是……」
赫丞焄輕輕讓她的頭枕回枕頭上,起身。「我沖個澡就可以準備出門了。」以後得小心點,雖然殊色不容易懷孕,並不代表全無可能。這女人感覺上就是那種喜歡冒險的女人,她敢賭,他可沒那個心髒去承擔。
這男人每次提到這個問題就開始逃避,她懷孕是有危險,不過她都已經把小孩生下來啦!難不成還要把他們塞回去嗎?真是的!
可憐的大小星星,你們的老爸至今都還不知道你們的存在呢!
不久浴室傳來淋浴聲,沈殊色忍不住大聲嘆氣。這時她的手機傳來簡訊鈴聲。
親愛的︰
忽然好想你呢!最近你好嗎?
目前不方便接電話,有事找我傳簡訊。
楚珩
是他!太好了!終于聯絡上他了!沈殊色不安的心情好些,連忙回簡訊。
親愛的︰
我最近過得很開心喔,你的身體狀況還好嗎?
還有,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就是……
她簡訊還沒傳完,浴室的門突然打開了,她嚇一跳的趕緊將手機藏到被子里。
「你怎麼了?」赫丞焄在打開門的瞬間好像看到她在用手機。她打電話給誰,這麼慌張?
「沒……沒什麼。」她的笑容有點僵。
赫丞焄有些疑惑,她瞞著他什麼嗎?她還有什麼事是他不能知道的?
門禁森嚴的高級別墅,一般人只道這幢像皇城古堡般的大別墅里住的人非富即貴,沒人知道其實里頭住的正是大名鼎鼎的國際紅星——楚珩。
百年大樹包圍下,別墅更顯神秘,就算狗仔也不太能夠偷拍到什麼。
盧禾倩由屋內推著一張輪椅出來,輪椅上坐著一個蒼白瘦弱的男人,他似乎是生了重病,兩頰凹陷,不復一個月前的英俊瀟灑,握在椅把上的雙手也青筋暴凸的甚是恐怖。
「你還在發高燒呢,待在屋內比較好。」她輕輕的開口。
楚珩因為高燒而虛弱的微喘著,眯著眼看著遠方。「再不找時間吹吹風,我可能沒機會感受到風吹拂過發梢的感覺了。」
盧禾倩深呼吸,努力忍住心碎。「不要說這種話,你會好的。你忘了嗎?湯米明年替你接了你最欣賞的導演的新戲,劇本快完成了。」
楚珩現在這形銷骨立、瘦骨如柴的模樣,跟一個月前意氣風發、精神抖擻的為電影做宣傳的樣子簡直是判若兩人。當時媒體大幅的歌功頌德,說他是華人之光、四十歲男人魅力更盛,全然沒有媒體注意到他的身體微恙,只能靠化妝裝出好氣色。
這半年來他身體狀況每況愈下,只是能干的經紀人總能替他粉飾太平。
「傻禾倩,我都接受的事,你也該接受了。」楚珩自己倒看得開,因為他……早在十多年前就知道自己得什麼病了,邀天之幸能活到現在,連他都覺得老天是嚴重偏心了。
盧禾倩默默的垂淚。她二十天前接到湯米的電話,說楚珩情況不好,他不準他跟任何人說,可他又有事必須先回美國一趟,因為不放心不肯跟他回美國的楚珩一個人,他才打電話給她。
「不要再哭了,不要讓我覺得……罪孽深重。」他一生中,究竟害了多少女人傷心?
從第一個女人沈寧霏一直到盧禾倩,他從來無意辜負任何人,可使得她們傷心卻是他避不開的宿命。
沈寧霏甚至替他生了個女兒。
他的女兒正是沈殊色。
他和寧霏那時都是少不更事,可孩子卻是無辜的,于是他請求她生下她,而那年才國三的他也休學北上找工作。
那份工作是在攝影棚打雜,卻陰錯陽差的踏入演藝界,至于後來會大紅大紫,甚至成為國際紅星都是當初始料未及的。
他還是小有名氣的演員時,老板已把他未婚生女的事瞞得緊,寧霏也覺得這樣比較好。
他成為家喻戶曉的明星時,老板把他未婚生女的事瞞得更緊,而那時他開始發現自己的性向——比起女人,男人更吸引他!
他成為大明星時,未婚生女的事根本曝光不得,是同志的事也見不得光,更甭說後來診斷出他得了愛滋的事了。
在演藝圈爬得越高,秘密就越多,很多渴望的東西也越不敢去要,如今一回想,才覺得當初多愚蠢吶!
他雖不愛寧霏,卻感念她為他做的一切,對她有著比家人更深厚的情誼。至于盧禾倩,他在發現她對他的情感時就告訴了她所有的秘密,也因為這樣,她受到打擊的離他而去。
「殊色……你要不要見她?」這幾天她雖關機,可偶爾會開機收簡訊,她感覺得到沈殊色的擔憂。
她和楚珩之所以都以簡訊取代電話聯絡,那是因為,她怕听到沈殊色的聲音會忍不住痛哭崩潰,而楚珩的聲音太虛弱,一听就知道生病了。
「健康時不見她,現在才見?太卑鄙了。」他苦笑。還記得女兒剛學攝影,曾以攝影助理的身份待在一個好友身邊學習,那時他常假借探視好友的名義去看她,父女倆隔著一定的距離「不經意」相望,那段日子是彼此最近距離的接觸,之後她替他拍寫真也合作過,但也因此傳了許多不好听的話。
再來則是她嫁給赫丞焄後的兩個多月,那時他病倒了,她來照顧他,哪知後來會害得她離婚了。想一想,他們父女相處的時日真的很少,而且還常常為她惹來麻煩。
所以相見不如不見。
「殊色不會這樣想。」
是啊,那女孩像她的傻瓜媽媽一樣,到最後了還是只想著保護他。
楚珩轉了個話題,「那孩子要結婚了,我幫她準備了很多嫁妝,都是一些很不錯的首飾,可總是怕會害了她而沒送出。」那些首飾很名貴,誰買走的狗仔總有辦法追查到,只怕會弄得她更困擾。除非一切的秘密不再是秘密,否則兩人間不堪的揣測永遠不會有消失的一天。
「你……」
「她的婚禮還有兩天。婚禮之前,請你幫我把首飾送去給她。」
「不,我不想離開你身邊。」這種時候,他隨時都有可能……可能……她不能離開,也不想離開。
「我會等你回來。」他笑著看她。「一個人走……太寂寞了。」
盧禾倩咬著手指,哭岔了氣。